正文 37. 第 37 章 却又像被烫到了似的。……

作品:《白月光换下了女装

    方临渊差点当场踹他一脚。

    什么嫂子乱叫什么呢

    他偷眼去看赵璴, 却见他分毫不乱方寸,甚至淡笑着朝着卓方游点了点头,说道“将军不必多礼。”

    是了, 赵璴城府一向很深。

    而那边, 卓方游双手捧着那匣银票, 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侯爷殿下放心, 这些钱一分都不会少,定然全都会交到边境百姓手里。有侯爷与公主殿下,他们今年定能过上好日子”

    方临渊不忘叮嘱“你可要一路当心,别把银子弄丢了。”

    “我便是丢了脑袋, 也不会弄丢分文”卓方游道。“侯爷放心, 我拿性命担保。”

    “行了行了,什么都拿命来保护,你有几条命啊”方临渊在他肩上锤了一拳, 又道。“我如今去不了关外, 你一切小心,万事切不可有分毫儿戏。”

    卓方游连连点头。

    兵马已在城外等着了, 卓方游无法在城中逗留太久。将东西安稳交在卓方游手上后, 方临渊便没多留他, 二人在门外互敬了一杯酒,他便目送着卓方游上马, 朝城外的方向而去。

    方临渊目送着他远去, 心道,也罢,无论身在何方,都算保家卫国。

    却未见旁侧的赵璴微微偏过头,看向了他的侧脸。

    他的目光看起来很长, 悠远得像关外的羌笛声,一双琉璃般通透的眼睛里映照着那队士兵远去的背影。

    一时间,赵璴竟有种错觉,感觉他像是一只金笼里飞不出去的鹰。

    “你很想与他一起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方临渊的答案很重要吗

    但是一瞬间,赵璴仿佛感觉到,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只要方临渊一应声,他便要徒手掰断层层金笼的桎梏,好让他看得见外头完整的蓝天。

    却见方临渊微微一愣,继而笑了笑。

    “也没有那么想走。”他说。“边关如今没有战事,我在不在那里的区别不算太大。”

    “那儿比京城自由得多。”赵璴却说。

    方临渊笑了一声,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这有什么分别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长嫂一直担心我,若我今日离京,她恐怕一两个月都睡不好觉。”

    赵璴看着他,没有说话。

    之后的那句话到了他的嘴边,但是看见方临渊在笑,他却只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番。

    在玉门关,也不必和谁强作夫妻姿态了。他心道。

    但他见方临渊笑着,神色看起来是轻松的,转头看向他时,眉目也很舒展。

    他是不是从没往那处去想赵璴心想。

    既是没想,那便是并不反感。

    赵璴很明白这一点。

    只是他尚且不能确定,方临渊是不反感他,还是不反感与他假作夫妻这件事。

    赵璴垂了垂眼。

    分明他还未想明白,但他眼中弥漫而出的涟漪,却已然需要用他的眼睫才能稍稍遮掩分毫了。

    待到卓方游远去,方临渊与赵璴一并回了府中。

    待到了怀玉阁门前,方临渊犹豫着有话想问赵璴,刚看了赵璴两眼,便见赵璴对他说道“侯爷的伤口需要换药,不如先来怀玉阁喝杯茶吧。”

    赵璴竟这么明白他的意思

    方临渊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随赵璴一道进了院门。

    却不料刚跟着赵璴进了怀玉阁,便见赵璴真的拿出了那个药箱。

    “真换药啊”方临渊脱口而出。

    赵璴指了指窗下的软榻,问道“不然你以为是做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我有话要问你来着”方临渊磨磨蹭蹭地在软榻上坐下,说道。

    “能不能不换药啊”

    “你从前受伤都是这样吗”赵璴觑向他,平缓的语气像是有商量的余地,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拿起他受伤的那只手腕,一边拆绢纱,一边问道。

    方临渊小声嘀咕“从前也没有上药时比受伤还疼的。”

    赵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慢慢替他拆开了裹在手上的绢纱,露出了里头的伤口。

    方临渊看见伤口的那一刻微微一愣。

    只见他手心里昨日还很骇人的伤,今天已经全然结了痂,便连最里的一层绢纱都没有粘连。这愈合的速度,寻常若没个天,断不会是这种模样。

    但他才受伤不过一天啊

    “你这药当真这么灵”方临渊奇道。“怎么配的,回头能让我写个药方吗我寄给方游,便可嘶”

    药粉簌簌地落在手心,疼得方临渊又是一颤。

    不过,见识过此药的奇效,方临渊这回忍痛忍得干脆极了。他牙齿咬得死紧,浑身肌肉紧绷,却还不忘追着赵璴问道“不过是否有药方不外传的说法我确是从没见过”

    疼得发抖了,一双通透明亮的眼睛却仍盯着他。

    一瞬间,赵璴竟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心头一软的感觉,像是不知哪儿来的小鹿,莽撞得很,一蹄子踩在了他心口处柔软的肉上。

    那儿微微一颤,柔软地陷了下去,小鹿却浑然不觉,反倒开始踩来踩去。

    赵璴垂下眼来。

    “没有不外传的说法。但这药用料名贵稀缺,我手中拢共只有这些,边关将士恐怕用不起。”他说。

    “哦”方临渊有些可惜。

    那就确实用不起了。边境一旦起战事,伤亡便是成百上千地计算。便是最便宜的伤药,有时都供应不足。

    方临渊还记得,有一次他负伤而回,却见几个濒死的将士都没有药用。他责问军医,军医却道城中药铺都无药可用了,非要等上三两日京中补给送到,这些将士才用得上。

    那一回,还是他骗军医说自己已换过了药,偷偷将自己的伤药匀给他们,才救回了这几条性命。

    听赵璴这样说,方临渊也只好歇了心思。

    片刻静默之后,却听赵璴又开口了。

    “不过绢素医术精湛,那几味药换一换,想必也能用。”他说。

    方临渊眼睛一亮,抬头看向赵璴。

    只见他仍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方临渊却分毫没受他影响,一双眼亮晶晶地,只问道“这样可以吗”

    “可以一试。”赵璴说。

    “若当真可行,赵璴,你便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了”方临渊说道。“真到那时,突厥如何还能有与我大宣将士一战之力想必丢盔弃甲之际,又要说我们是有神仙相助了呢”

    说着,他笑着看向赵璴,玩笑道“神仙,那我便先替边关将士谢过你了。”

    方临渊兴致勃勃,连手上的疼都忘了。赵璴手下轻缓地给他包扎着伤口,眉眼低垂,嘴角却抿起了个淡淡的弧度。

    “别乱动。”他轻声说道。

    “那咱们便说好了”方临渊却追问。

    赵璴抬眼看了他一眼,却又像被烫到了似的复又垂下眼去,没说话,却也全然没有否认。

    “好了。”片刻之后,赵璴将绢纱打起结来,说道。

    “你刚才还说有话对我说”

    方临渊这才想起方才自己跟着赵璴回怀玉阁的目的。

    “啊,我险些忘了。”他说。“我原是想问你,怎会想起给卓方游那么多钱”

    “你不是也将宫里赏的黄金全都给了他吗”赵璴却反问他。

    “是啊。”方临渊道。“但是你还挺突然的,更何况,那么多银子呢。”

    赵璴却只端起手边的茶来,缓缓地饮了一口。

    “没多少钱。”他说。“你让你那个属下放心用即可。”

    方临渊眨了眨眼。

    他直到今日才清晰地觉察到,赵璴有钱,且有钱得不得了。

    但惊讶之余,他也清楚极了。赵璴能够愿意拿出这样大一笔钱来给边关百姓,且不论他究竟有多富可敌国,这份心意也是绝不可小觑的。

    思及此,方临渊正色道“你的这份好意我记下了。此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只管”

    却见赵璴拿起桌上的玉壶来,给他面前的盏里添满了茶。

    “没有要你做什么。”他说。“忙了一早,喝口茶吧。”

    他轻描淡写地,便将方临渊此后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的确没有要方临渊做什么的意思,以至于方临渊不说,他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遍京城的楚氏商号,明面上与暗地里,没有一家店铺是白开的、也没有一笔银子是白花的。

    但是这笔钱,在赵璴这儿,似乎确实是一笔没名目的流水。

    既不是为了收买什么人,也不是为了扩展势力版图。

    赵璴放下了玉壶。

    只是昨天夜里,雁亭送来了十两黄金,说是陛下赏给侯爷的,侯爷除了要送去玉门关赈济的之外,便全送到了他与宋照锦那儿。

    当时的赵璴看着桌上孤零零的几个金锭,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映在方临渊眼中的那片辽阔的、荒芜的土地。

    这么点钱丢进去,能有什么声响呢。

    像是微弱溪流淌进荒漠,不过须臾便会被黄沙吞噬殆尽。

    像是方临渊那腔滚烫的、烧不完似的热血,毫不保留地泼洒而去,像是要以一己之身去对抗广袤得看不到边际的天地。

    他与那条溪流有什么区别呢奋不顾身,却轻而易举地就会消逝。

    赵璴看着那条溪,并不想让它消失。

    而他知道,想让它长存,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将它永远圈禁在山清水秀的江南,灵山秀水的温养,自不会像边境的黄沙那般凛冽。

    但金笼是鹰隼的墓地,会让他白生了那么一双翅膀。

    其二,便是源源不断地向那里注入水流。

    让它变成江河,变成汪洋,寸寸将荒漠吞噬,化作四下蔓延直至望不到尽头的绿洲。

    案件终结,方临渊却仍要留在卫戍司的消息很快在十六卫当中传遍了。

    与方临渊想象中不同,这帮人不光没摆出那副如丧考妣的衰脸,反而一众公子哥一块儿聚了银子,包下了整座泰兴楼给方临渊庆祝。

    娄硕还神秘兮兮地跟方临渊说,是李承安出的大头。

    那天方临渊救了李承安性命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兵部尚书耳朵里。李扶恨不得亲自提着礼物登门拜谢方临渊,但方临渊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只说领了他的情。

    没能谢成他,李扶很是不甘心,退而求其次,非要李承安好好请方临渊喝一顿酒才罢休。

    这些人先斩后奏,方临渊也不得不来。

    赶着十六卫大部分人休沐的日子,除却轮值巡逻的那部分卫兵之外,一众人将泰兴楼上上下下坐得满满当当。

    定好给执勤那帮卫兵外带的酒菜之后,方临渊在李承安那张桌上坐下,率先将自己酒杯推远了。

    这么一大帮人要是给他敬起酒来,今日非要将他喝进医馆里不可。他不想受这个罪,刚好,有个合理极了的借口。

    “吃饭就罢了,酒就不喝了啊。”他说着,扬了扬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有伤,喝不得酒。”

    却不料,当即有人眼尖地看见了他手上娟秀的纱结。

    “哟,将军,怕不是你本来能喝,却是公主殿下不允许吧”那人立时笑道。

    这一层的十六卫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方临渊一把将那只手藏在了桌下。

    “找打是吗”方临渊瞪向那人。

    但这帮人渐渐跟他混熟了,又是一帮混惯了的二皮脸,这会儿分毫没被他威胁到。

    “包扎伤口的结都这样漂亮,将军当真是好福气啊”这帮人反倒添油加醋了起来。

    “可不是好福气这福气可是旁人想要都求不来的呢”娄硕喝了两杯酒,这会儿也不怕方临渊了,笑嘻嘻地绘声绘色道。“瞿尚书家的那个,你们知道吧瞿华骏”

    “他怎么了”

    “将军大婚之前,他在青楼里连醉了四五日呢”娄硕笑道。“便是而今甜水巷里都传开了他的名声,谁都知道他瞿公子是个千金买醉的情种。”

    “在青楼里买醉,就别号称情种了吧”登时有人笑起来。

    “所以说啊,还得是咱们将军”有人附和道。“公主那样名动京城的人物,除了咱们将军,还有谁配得上啊”

    方临渊恨不得桌子都给他们掀了。

    各个都人高马大的,非要做街口的长舌妇是吧

    只是他们说笑着,方临渊也做不出来煞风景的事情,只黑着脸夹菜吃,左耳进去右耳出来,只当他们说的话是刮过去的风。

    就在这时,窗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那边是谁在闹市纵马”有人小声议论道。

    “你看那匹马,好像是王世子的”

    好几个十六卫都凑到了窗边去看,方临渊也被他们吸引去了目光。

    “王世子”方临渊也起身朝那儿看去。

    “秦国公世子王昶,这人犯浑不是一天两天,我们平时都当没看到的。”提到这人,李承安表情有点不好看。“拿过他一回,直接叫他闹到大内里了。”

    “我去看看。”方临渊闻言说道。

    秦国公世子其人他听说过,京城第一混不吝,是前朝太后的嫡系世孙,按辈分能与鸿佑帝论兄弟。

    李承安便也跟着他去了窗边。

    方临渊侧过身去,正好能看见窗外的街市上那个从远处纵马而来的身影。

    京城闹市不许纵马,这是在十六卫的管辖之内的。

    这条街上多为酒楼瓦舍,路边的摊贩与屋棚很多。那人纵着马一路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横冲直撞的随从,远处已有好几个摊子被他们撞翻在地。

    其中还有个摆开在街边的索饼摊,搭着布棚,底下还坐着几个食客。那群人大笑着一路纵马而来,便见桌椅条凳都被撞翻,食客们四散着朝周围逃。

    竟跟城里进了土匪似的。

    这条街上巡逻的十六卫已然赶来,但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根本跟不上他的马,他们呵斥着让他停下,王昶也充耳不闻。

    甚至有个卫兵上前去拦,却被王昶的随从兜头甩了一鞭子。那卫兵堪堪躲过,那随从还嚣张地大笑“滚远些”

    周围的十六卫们脸色已然不好看了。

    “这个混账东西”娄硕已然搂着袖子冲下楼去。几个十六卫见状也搁下筷子,朝着楼下而去。

    却眼看着王昶已到了街口,有几个十六卫围拢上前,正准备拦他的马。

    方临渊眉心凝了凝。

    这是他下达过的命令,一条街市若有动乱,便需这条街市巡查的卫兵负责。

    这几人匆匆上前拦马,可马上的王昶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甚至变本加厉地一夹马腹,径直便向那几人冲去。

    若躲闪不及,是要出人命的。

    娄硕等人刚下到二楼,但王昶的马眼见已近在咫尺了。

    方临渊没作犹豫,抬手按住窗棂,飞身一跃,便纵身跃下了三层高楼。

    周遭众人一阵惊呼。

    他足间在屋瓦上几个点地以作缓冲,便稳稳地落到了街上。他双手空空,余光瞥见旁侧的棚屋上倚着一柄扫帚,便伸手一探,回手一握,扫帚便在他手里舞出了呼呼风声,宛若长枪一般。

    他纵身而上,径直停在了王昶马前。那马嘶鸣着眼见到了他眼前,却见他纵身一跃,扫帚扫起一股劲风,径直将王昶挑落马下。

    骏马被惊得扬起前蹄,方临渊单手拉住缰绳来回一拽,顺手便将王昶的命从马蹄之下捡了回来。

    “何人放肆”后头的随从们纷纷勒住了马,一时乱作一团。

    王昶倒是功夫了得,摔落在地却没受什么伤,翻身而起便要与方临渊分个高下。

    但方临渊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扫帚长柄一挑,又将王昶死死按回了地上。

    “马匹罚没,另有五十两罚金。除此之外,这条街上所有摊贩的损失都有你来赔偿。”方临渊说道。

    “可听明白了”

    王昶不服气地还要爬起,方临渊扫帚一点,玩儿似的,又将他死死按了回去。

    周遭的百姓渐渐围拢在远处,虽不敢上前,却小声地指指点点,都说落在地上的那位是大名鼎鼎的秦国公世子。

    后头泰兴楼上的众人却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似的欢呼叫好。

    隐约还能听见李承安的声音“旁观的位置看将军收拾人,可真爽啊”

    欢呼声里,娄硕等人已然赶到了楼下,趾高气扬地将那几个随从捉拿下来,连带着马匹一并抄没了。

    而在众人围拢的中心,方临渊单手牵马,另一只手握着一柄五尺长的扫帚,灰尘四起中稳稳握于他手,却宛若挑落敌将的神兵一般。

    王昶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

    “你可知我是谁”他怒而问道。

    楼上却传来了李承安的吆喝。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今日落他手里,可该你倒霉了”

    整座泰兴楼上又一阵昂扬的欢呼。

    旁侧的茶楼之上,帘幔轻盈,茶烟袅袅。天字号雅间是茶楼的整座顶层,上京的春风恰从四方而来,一片氤氲。

    帷帽之下传出一声轻笑。

    坐在旁侧的是个衣袍华贵的掌柜,听见这声笑,连忙开口问道“东家这是看到了什么”

    而坐在他面前的人,戴着长及座下的帷帽。他身形修长瘦削,雪白的衣袍在日光下反射着熠熠华光。

    他整幅面容都隐在了帷帽之下。

    他没有出声,只微微侧过头去,隔着重重长帷,目光看向楼下那身长玉立,身姿飒爽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单手收枪,簌簌而落的扫帚穗儿落在他曳撒的衣摆上,像是他身上抖落的金光。

    未几,他淡声说“无事,继续说。”

    淡漠冷冽如山巅融雪的男声,却染上了层淡淡的笑意,宛若浸润了柔软缥缈的茶烟。

    “是。”对面的掌柜忙恭敬地说道。

    那人不再出声,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杯盏。

    那只手,骨节修长,质硬如玉,在日光之下通透得雌雄莫辨,像是一尊玉雕的菩萨像。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