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第 86 章

作品:《愿者上钩

    人有旦夕祸福, 嚷嚷着要趁年轻疯狂一把的小黄总飙车出事了。

    当时李潇也在那个地段玩,她没参赛,而是载着赵潜兜风耍酷, 亲眼黄遇在一个弯道连人带车飞了出去,零件在巨大的撞击下破碎犹如索命利器。

    一块残骸在山风的呼啸下朝李潇刺来, 后座赵潜一连串惊悚的叫骂闷在头盔里,李潇被她抠着腰及时带动机车侧滑出去一截, 险险避开。

    李潇把机车骑到黄遇的事故点, 下来查看他的情况,没有随意将他翻身, 只是喊了他几声, 一点回应都没有。

    “草了,怎么搞的,闲命长啊压弯猛成那个鬼样子”赵潜打电话叫赛场的救护赶紧过来。

    “以黄遇的车技,刚才那弯道不会栽, 估计是手签字签多了,控制刹车的时候没了手感。”李潇耸耸肩, 健美的黑色短裤紧贴着她丰满的大腿。裤子不是她的风格, 上身的同色系工字背心更是老土。

    这一套是赵潜硬逼着她换上的, 她的装备是水手服。

    “搁以前, 他能更猛。”李潇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当年一群人在春桂的郊区找空地,通宵飙车的那股子天地任我行。

    “心里没个b数, 十八岁能日天日地, 二十多还能日个屁”赵潜又心惊肉跳地骂了没有知觉的黄遇几句, 她抱着头盔蹲在他身旁,在热烘烘的血腥气里联系炽哥。

    黄遇在西德那会儿飙车是不戴护具的,他认为戴了就是怂逼, 自我特别狂拽肆意。这次他戴了,幸亏戴了。

    头盔跟其他护具都不是仿品,质量杠杠的,救了他一命,不然脑浆都能洒路上。

    黄家的直系旁支匆匆忙忙赶来医院,一大堆人在走廊挤成一团,如来观世音上帝孙大圣耶稣的各种祈求祷告。

    四大家族里,黄家的风格算是个奇葩。

    黄太太的旗袍领扣被她扣错位了都没发觉,黄董当着众人的面给她解了扣子,扣回原来的位置。

    “干什么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黄太太的腔调很有个人特点,尾音是软的柔的,责备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都像是娇气。

    “兔崽子不会有什么事。”黄董把太太的领扣扣好,拢着她拍了拍。

    黄太太趴在他肩头,细细地抽泣。

    黄家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安慰。“肯定吉人自有天相”“小遇福星高照”“吃个教训也好,下次就有分寸了,还年轻,有改过的机会”

    “就是抽轻了,回头我换条皮带。”黄董气道。

    这时候,走廊一头走来两个年轻人,黄家陆续发现了他们,纷纷收整了情绪去寒暄。

    陈雾跟晏为炽是从被窝里出来的,他们还穿着短袖裤衩,脚上是拖鞋,全是在家里穿的衣服。

    晏为炽朝黄董道“伯父,需要我联系其他外科专家”

    “先等等。”黄董沉得住气。

    晏为炽不再提议什么,他拉着陈雾找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来,闭起眼眸眉头皱在一起。

    陈雾垂头给赵潜回信息。赵潜是在黄家人来的时候走的,这会儿已经到住处了。

    赵潜哥,黄遇的未婚妻到没到

    陈雾没有。

    陈雾我不清楚黄遇的父母有没有通知她,她还在国外巡演。

    赵潜那黄遇手术结束了,你问问他父母,看通没通知,要不要通知,没准怕耽误人音乐家演出,影响发挥。

    陈雾也是啊,我会问的。

    赵潜黄遇戴护具多半是他未婚妻的意思,那家伙装逼装的,肯定不是自己要戴,他大难不死,多亏了那套护具。

    没等陈雾回信,赵潜又发来了一条。

    赵潜哥,那厮的手术有结果了告诉我声。

    陈雾把手机放进裤衩的口袋里,下一秒手就被闭着眼的晏为炽握住了,两只干燥的手掌包着他的五指。

    走廊陷入寂静中。

    到清晨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白大褂们从手术室里出来,疲惫中带有放松之色。

    黄太太见状,紧绷的神经末梢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黄董没去管还在手术台上的儿子,他赶紧抱着昏迷的太太去找医生。

    黄遇是在上午睁开的眼睛,他有种从阴间回到阳间的恍惚感。

    小护士喊来了医生,医生检查完喊来了他爹,他张口就是一句“我妈呢。”

    黄董脸拉得跟老驴子一样“你妈让你给气的,在五楼躺着,叫她干嘛,还嫌她没气够”

    黄遇虚弱地撇了撇嘴。

    “以后还敢飙车吗”黄董忍着火气没在这时候发作,怕儿子又被推去手术室抢救,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没有一二三。

    “那是意外。”黄遇嘴硬地吐出一句,眼皮一翻就昏了过去。

    把他爹吓得,驴脸惨白惨白,一个董事长脑干缺失般傻站在原地不知道呼叫。

    还是助理进来看到了这幕,紧急叫来了医护人员。

    虚惊一场。

    黄遇的伤情没转变,他是强撑着醒来的,身体机能不让他胡来,把他拽进了休眠状态。

    又过了二十四小时,黄遇的精气神才有所恢复,他这一摔,差是出不成了。最起码要在病床上躺到十一过后。

    而且要是调养不好,还会给身体带来不可修复的伤损。

    晏为炽下班过来,黄遇丢脸丢大发了,之前在书房多狂现在就有多悲催,他别别扭扭地喊“炽哥,来了啊。怎么只有你一个,陈雾没跟着”

    “把自己摔个底朝天,要我全家出动”晏为炽搬了张椅子坐下来。

    黄遇“”敢情你全家就你跟陈雾。

    病房里响起纸张摩擦的声音混着敲击键盘声,晏为炽坐在窗边处理公务。

    黄遇贴了几块纱布的脸抽了抽,炽哥到底是来看望他的,还是把加班的地点从公司转到了他这儿也太会省时间了吧。

    “阿遇,你未婚妻什么情况”晏为炽淡声问。陈雾让他打听的,不然他不会管。

    “照常演出,还有五站。”黄遇的腿打了石膏高吊着,他有点想吐,咽了咽唾沫压下生理性的反胃,未婚妻在电话里告诉他说,乐团这次没有带她那个位置的备选,她不能离开,巡演结束了才能回来。

    黄遇不但不失落,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是未婚妻一听到他受伤就丢下自己的事业,不管不顾地飞回来,趴在他床前崩溃痛哭不能自已,那他的心理负担会很大的。他可不想成为谁的全部。

    “全部”,多可怕的形容词。

    黄遇瞄了眼低头敲键盘的炽哥,当然,凡事没有绝对性。

    不是说那种处理感情的方式就完全不好,因人而异,只是他不适合。

    “炽哥,你当年在嘉钥,”黄遇提了个事,“你脸上那疤老深了,现在一点印子都看不到了,”他羞涩地说,“陈雾给你涂的什么药,让我也涂涂呗。”

    晏为炽“自己跟他说。”

    “我这不是先在你这打声招呼嘛。”黄遇嘿嘿两声,比起国内外的什么修容整形科,他更信陈雾,相信陈雾的能力。

    不过,能力不代表人品,反正他坚信陈雾对炽哥甩了钩子。

    “炽哥,你明儿出差是吧。”黄遇没撞傻,还记着这个日期,他要是没出意外,今儿就已经在国外了。

    晏为炽解了略微松垮的领带,随意塞在西裤口袋里,眉目疲懒“嗯。”

    黄遇说“陈雾在放假,干脆带着呗。”

    “带什么带,”晏为炽不以为意,“我就去两天,又不是两个月。”

    黄遇心里呵呵呵,打着补丁的脸上一片诚恳“你们可以一起去我新收购的葡萄园,当景点逛逛。”

    晏为炽一顿“不早说。”

    晚了。

    陈雾已经答应陪赵潜出席明晚的商宴了。

    晏为炽从医院离开,动身前往商场。

    陈雾在陪赵潜购物。

    赵潜在赵家锦衣玉食了几个月,依然念着她的大厂,当大小姐纯属是中了李潇的计谋。

    当都当了,那就先当一阵子,大厂一直在那,也不跑。

    李潇在商场一楼做美甲,赵潜拉着陈雾买鞋。

    “哥,你觉得我穿哪双好看”赵潜指着挑出来放在地上的一排高跟鞋。她平时一年四季都是板鞋运动鞋,高跟鞋这种欣赏不来的东西首次出现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

    谁规定晚礼服必须配高跟鞋,做有钱人真够装的,但愿明晚不会摔个狗吃屎。

    “你帮我选选。”赵潜等着陈雾的答案。

    陈雾说“都好看。”

    赵潜匪夷所思“这话术你是怎么会的。”

    陈雾迷茫“是话术吗”

    “”赵潜哈哈爆笑,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又白又健康,得到了某个蛀牙严重的店员羡慕的眼神。

    “那我都要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卡,“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卡是赵阔给的,不刷白不刷。

    “哥,那边有男士的,你有喜欢的吗,我送你啊。”赵潜嗓音爽朗道。

    陈雾摇头“我穿不好皮鞋,家里的都占空间。”

    赵潜忍俊不禁,炽哥会为陈雾准备四季的衣物,全世界的搜罗,尤为重视布料的质量和款式的流畅度,设计师界人尽皆知的秘密,而他总是穿那么两套,别的根本穿不过来。

    “潜潜,你珠宝不用买了吧”陈雾过来问。

    “那不用。”赵潜写了地址,让店员把鞋子送过去,她按着陈雾的肩膀把他往店外推,带他去买喝的。

    季明川相关,炽哥警告她别在陈雾面前提,她至今都没透露一个字。

    其实互联网时代,即便陈雾不刷新闻,身边也免不了有只言片语,他一定是知情的,但他一定没有在意。

    因为在不在意,是能从状态上搜刮出分毫痕迹的。

    赵潜心想,陈雾的世界很大,种着看不到边际的林木,也很小,小得就只顾脚下的路眼前的风景,他不想去想的,就真的可以不想。

    真的牛逼,怎么做到的,她想学习都无从下手。

    陈雾一杯茉莉花茶才喝了一口,晏为炽就到了,赵潜目送他们离开,掉头去找做个美甲不知道是不是要做到昏天暗地的李潇。

    车开离商场,在路口拐弯。晏为炽等红绿灯的时候,偏头尝了尝茉莉花茶。

    不是通过吸管,是陈雾的唇舌。

    加了冰的茶,陈雾的口腔凉凉的,被晏为炽给一寸寸地吻热了,还多了一丝泛涩的烟草味。

    “阿炽,黄遇怎么样”陈雾坐回副驾。

    晏为炽启动车子“摔成那样了,都改不了嘴欠的毛病。”

    陈雾叹气“我就说飙车危险。”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晏为炽严肃道,“多亏了你的提点,我才能早早金盆洗手回头是岸。”

    陈雾推眼镜“那也是你愿意听我的”

    晏为炽刚动情,就听他来一句,“老话讲得对,听人劝,吃饱饭。”

    瞬间就从浪漫文学转移到了民俗上去了。

    “阿炽,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陈雾捧着茉莉花茶喝。

    晏为炽的黑色衬衫领口懒散地敞开了些,露着小麦色的锁骨和修长脖颈,整个人拢着漫不经心的性感“好。”

    “早饭你想吃什么。”陈雾自语,“吃点好消化的,清淡的”

    晏为炽道“怎么都好。”

    “阿炽,”陈雾凑近瞅了瞅,“你的领带呢”

    晏为炽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拿开一只,揉了揉他的耳朵“靠你那边的口袋里。”

    “那条领带贵死了,你怎么乱塞。”陈雾伸手去摸出来,认认真真地抚平褶皱叠好。

    晏为炽笑“你买的,我保证怎么戴出门的,怎么戴回家。”

    “我已经在学时装穿搭了。”陈雾咽下一口凉茶,“为了给你买衣服。”

    晏为炽哼了一声“你男朋友是行走的衣架子,一块破布都能穿出大牌的感觉。”

    陈雾“”

    晏为炽佯装不满“怎么,不承认”

    “承认承认,我一百个承认,真的。”陈雾说,“你确实是衣架子,身材特别好,比例也好,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长得好看。”

    晏为炽面红耳赤,这是干嘛,他在开车,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突然这么天花乱坠地夸他,想过他的自控力

    “那你学什么穿搭,随便买就是。”晏为炽低咳。

    陈雾嘀咕“还是不能随便,你出门基本都穿正装了。”

    晏为炽烦躁道“所以显老。”

    陈雾“”

    “明晚的商宴,我不在你边上,你要自己走流程。”晏为炽操心地叮嘱着,“一旦你转了下头,手里的酒就不能喝了。水也是一样。有事情可以找大侄子,他会跟你一起入场。”

    大侄子就是小晏律,应变能力不错。

    陈雾点点头“我会的。”

    这是晏为炽工作以来第一次出差,真正意义上的。

    和之前的留学分别不一样。

    晏为炽刚上飞机不久,陈雾就接到了刘叔的来电。刘叔好久没打给他了。电话接通后那边没说话呼吸声很不对劲,在压抑着什么,他把车停在路边,询问的声音尚未落下,一声哭叫传入他耳中。

    刘叔又哭又骂的。

    闺女被绑架了,歹毒给他发的视频,条件是要他来找小陈,说服小陈去见季明川。

    “小陈你救救我闺女”刘叔嚎着。

    原本他已经安享晚年去了,一下被拉回权势的洪沟里,又成了一枚棋子。

    “叔,你在哪,我去找你。”陈雾屏息。

    “好好,你来,就,就在关你弟,关那个杀人犯的地方。”刘叔老泪纵横,网上那段季明川杀人的马赛克片段,他是跟赵老头一起看的,他们两个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人间阴暗的人了都不寒而栗。

    季明川没进去前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他进去了,更是肆无忌惮,半小时之内见不到陈雾,不能和陈雾聊二十分钟以上,他的闺女真的会一尸两命。

    闺女怀孕这件事,他竟然是从歹徒嘴里知道的。

    孩子是那个赵阔的吧。

    说什么想换个环境散散心,不让他找过去,想他了就给他电话,实际是要瞒着他,瞒着所有朋友同事,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把孩子生出来。

    怀孕多辛苦,非要自己扛着,怎么想的。

    刘叔坐在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闺女安全了比什么都重要。

    陈雾很快就跟刘叔碰头。

    小晏律也闻讯赶来,一同现身的还有被晏为炽安排在陈雾周围的保镖们。

    “陈先生,我们在追踪了。”小晏律道。

    刘叔插话“怎么追踪,视频我一看完就自动销毁了,能追踪吗,你们不要打草惊蛇,万一,万一”

    陈雾握住刘叔不停发抖的手,问小晏律“那你们还要多久”

    晏律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乔秘跟随少爷出差了,此时也在飞机上面,那批技术工里,他是老大,其他略逊色几分。

    这会儿团队正在跟境外的黑客于网络上厮杀。

    双方都在争抢时间。

    刘叔突然停止喘息,两眼瞪着手机亮起来的屏幕。

    又来了一条视频。

    女人被绑在椅子上面,鼓起来的肚子上捆着一颗炸弹。

    五分钟倒计时。

    这是给陈雾的时间,过了时间他还没进去,炸弹就会引爆。

    刘叔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忽有急刹车声在前方响起,外地考察的赵阔慌乱返程,他踉跄着跑下车,鬓发凌乱,毫无形象地穿过晏家的防护层,站在被保护的人面前。

    “陈雾,拜托你。”赵阔深深地弯下了腰背,“拜托。”

    陈雾紧紧抿嘴。

    时间分秒流失,陈雾不能等了“我现在就去。”

    “我刚好有话要跟他说。”陈雾看向晏为炽的大侄子和一众保镖,“你们别担心,我会跟阿炽说是我自己的决定。”

    小晏律沉默几瞬侧开位置,保镖们随后。

    对方的时机掐得刚刚好。

    五分钟可以做很多事,飞机也能航行两三百公里,但是他们等不到少爷的态度和答复。

    好在陈先生进去没有个人危险,顶多就是攻心。

    况且哪怕少爷在场,陈先生想的话,照样没人阻止得了,少爷也不行。

    按照常规,看守所里还没有被判决的犯人只能见律师,禁止探监。警方不得不根据特殊情况做了应急措施。

    陈雾出现在季明川面前,一面墙阻隔了他们。

    里面的季明川坐在椅子上面,背对苍白墙壁握着听筒,似是在等家长接回家的小朋友。

    陈雾拿下了挂在一旁的听筒“我来了,炸弹是不是可以拆了”

    “你坐在我面前的这一秒,炸弹的倒计时就停了。”季明川清瘦得厉害,轮廓像是被人硬生生削下去了一块,他的精神却很好,好到兴奋,“本来想让你陪我二十分钟以上,怕你不耐烦生我的气,就十分钟吧,你陪我十分钟,我们说说话。”

    陈雾把手机放在桌上。

    “你都不来看我。”季明川好似没看出陈雾开始记时间了,“我天天等你,天天都等不到,只能想办法让你来了。”

    “我要坐牢了,哥,你男人要我死在监狱里。”他委屈到了极点。

    陈雾麻木地说“你自己犯了法,不过是依法判决。”

    “依法”季明川轻轻地笑,“什么是法我只是过失杀人,我被晏振激怒才失手杀了他,那时候我根本就不清醒,我长时间遭受隐疾的折磨,事发的时候才刚戴上木牌都没发挥作用,我当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申请做精神评估被拒绝,呵,就连律师都是小城市的,做做样子,无所谓了。”

    陈雾不说话。

    “你不知道我在晏振那里都听到了哪些东西,你想象不到的,你要是知道了,你要是我,你也会那么做的。没有人能忍得住,没有人。”季明川还在笑,“非要把我定成故意杀人,我不冤枉吗。”

    陈雾“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律师,我不懂。”

    季明川笑得一双多情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你不懂,你只是不想懂而已。”

    “爸有个小木箱,里面有他记录事情的小本子,”陈雾突兀地拿出一个话题摊在他跟季明川中间,“我看完了。”

    季明川唇边牵起的清晰弧度不变,眼里是陈雾白得像冰冷瓷器的脸,听筒里是陈雾独有的温润声音,十分割裂的占据了他的感官。

    “那天爸在江后面的工厂干活,他偷懒出来喘口气,听到事故的动静跑去救人,刚好撞见你的母亲没有抓你,就那么看着你被水冲走了。”

    “是爸顺着水流去下游找你,在芦苇荡里扒拉出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生气的你,拼尽了全力捡回你一条命,把你带进了老石村。”

    “爸在你母亲的琴行上过班,认识她,那些年他去过首城好几次,然而身份悬殊,接触不到她,也打探不到她寻找你的消息,只知道她对外说你跟你父亲一起死了。”

    “他就想着让你好好读书,在你成年的时候把你的身世告诉你,希望你能凭着自身的优秀得到你母亲的喜爱。”

    “你成年前一个月,爸就走了,没有来得及。”

    季明川不笑了“你要说什么,我没良心,我狼心狗肺,我不知恩图报”

    陈雾静默不语。

    季明川无言地看了陈雾许久,握听筒的手指不知何时加重了力道变得发白“那我错了吗我从小就被季长河灌输出人头地的思想,我想做人上人,想高人一等,想站在权力的最高处,想得到一切我想得到的,我有什么错。”

    陈雾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分钟到了,请你遵守承诺。”

    “承诺遵守哥,你清醒点。”季明川的眼里露出诡异的笑意,“我答应将来等到事业有成了给你戴上戒指,不是也没做到。”

    陈雾的声线一变“季明川,我把刘瑜当姐姐。”

    季明川垂下眼眸,睫毛垂盖下来遮住眼里的东西“我唯一错的,就是急躁了点。我的隐疾复发是败笔的开端。”

    他还有人手没被晏为炽抓到一网打尽,是境外的不法分子,和晏家有仇,可以随时破坏警局的防护系统,悄无声息地在国内找到人肉炸弹,一颗就带走一批。

    晏为炽的人早晚会拽住他的最后一根线,砍断粉碎。

    他知道。

    但他判决前是不可能了。

    所以晏为炽为了让他不拉上路人陪葬,也为了故意折磨他给他希望,就像挂一块肉在他眼前,引着他往前爬行,在死刑,无期,十年以上这三个里面,他会是最后一个。

    而有期可以减刑,减了又能如何,出去了还能做什么。

    有时候,希望也是一种束缚。

    季明川淡淡地说“哥,我杀晏振的时候,他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告诉我,当年他发现我是晏老爷子的安排,包括,”

    有意停顿了秒,说,“包括你种的药材,稀奇古怪的医书,配方的调整你给我治疗隐疾,你在我身上所做的每一次尝试,都是晏为炽母亲的药引,他的母亲和我一样,症状的轻重不同罢了。我是一个低贱的,命不由己的实验品,那你是什么呢,哥,你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陈雾的眼皮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可笑短暂的人生,我的所有都被操控引导,为的是让我给晏为炽当个练手的 。”

    季明川盯着玻璃窗另一边的陈雾,一瞬不瞬地盯着,企图找到一丁点的惊讶与动容,“因为在晏老爷子的棋局里,你必定是他小儿子的人,我作为你的弟弟,你的初恋,你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能激发他那个情种小儿子的斗志,因此符合一个陪练的标准。”

    “后期的布局收网都是晏为炽接手,他透析了我跟晏振的脾性,引我去找晏振,要借晏振之手解决我,也借我的手解决晏振。”

    季明川靠近点,灰蓝色的囚服空荡荡的撑着瘦高的身子,沙哑地笑了起来,“我杀了一个人,手上沾了血,你觉得我恐怖是吧,但他有的是方法让别人替他沾血,自己一滴不沾的不是更恐怖”

    陈雾静坐了好一会,说了话“现在能放了刘瑜了吗”

    季明川没从陈雾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唇角神经质地颤动了几下“晏老爷子用晏振引导我和你分开,这是一场由这群上位者对我们底层人士策划的骗局,为时七年。”

    “你不信”季明川的目光掠过陈雾无名指上的戒指,又退回去,“晏为炽知道一切始末,你可以拿着我说的这些去试探他,你看他的表情,看他敢不敢承认。”

    “他隐瞒了你多少啊,你跟那样一个人同床共枕,不会害怕吗,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