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野星为灯
作品:《野星灯》 对面静默了几秒。
顾嘉年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耐着性子等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追问道“我我还有戏吗”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笑声,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嗯, 有戏。顾嘉年同学,九月一日上午八点来报到, 高三十班,还是周老师的班。不过”
女老师的声音比起上通电话, 轻松了不少,少了些许公事公办的冰冷感, 多了点带着温度的笑意“三年前承诺你的是文科实验班,这次只能是普通班, 你来吗”
顾嘉年脑子宕机了好几秒。
这个意思是,九中同意让她去复读
秒针簌簌走着。
顾嘉年的视线在沙发扶手上放着的书上空洞停留片刻。
暖黄色读书灯打在蓝色封皮上。
顾嘉年终于回过神来,飞快道“来来来, 我一定来”
下一秒,她目光下意识地上移。
视线所及之处,迟晏垂着眼眸, 怠惰地勾起一个笑。
而后他拿起笔记本电脑,自顾自看起来, 不再费神听后续。
顾嘉年的视线无意识地飘在他脸上,思绪却仍在电话里。
她像是生怕对面反悔般,补充道“那个,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嗯,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我们年级组老师刚刚联系了霖高,拉了你高一一年政史地的成绩单。你文科基础还可以,直接插班高三虽然冒险了一点,但往届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案例。”
“一会儿我给你发一个高二的政史地课程大纲, 你去买一下教科书,自己先看看。虽然高三会从头开始复习,但你毕竟缺了一年课,如果不想一开学就跟不上,这几天勤快点抓紧学一学。”
顾嘉年连连称是。
女老师继续补充道“你们班还有几个高二结束理转文直接读高三的同学,跟你情况比较类似。等开学之后,班主任会安排你们晚自习另外补课,这一部分费用包含在复读的缴费清单里,我也会一会儿发给你。”
女老师一条条说到这,话锋突然一转,打趣道“这次,你爸妈不会再次反悔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顾嘉年斩钉截铁“不会。”
她没解释。
如果爸妈不同意,她就自己当自己的监护人。
至于学费,九中是公立高中,一年学费要不了多少。
大不了,她可以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总是能扛过去的。
顾嘉年想起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在爸妈瞒着她去帮她交霖高的择校费之前,她骑着单车吹着风去过九中。
她记得九中门口有一个自西向东的弯道,坡度很高骑不了车,她不得不推着车走上去。
而那弯道的两旁,开着好几家生意忙碌的书屋。
或许她可以跟老师报备一下,课余时间去某一间书屋里打工。
反正她已经成年了。
时间如金色麦田,被秋风拨乱了三年。
如今总算回归正轨。
“好,那就开学见。顺便说一下,九中的校规中也明确,在校抽烟绝对不允许。”
“不抽,肯定不抽”
顾嘉年信誓旦旦保证着,对面已经掐断了电话。
她怔怔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连手机都忘记放下来,低下头对迟晏喃喃说“他们说,要收我。”
迟晏抬起头,神色寻常地道“嗯,知道了。”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耳边响起小姑娘后知后觉的惊呼声。
软乎乎的,却很炸耳。
她如同被按开某个开关,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嘴里还絮叨着“你说他们应该不会反悔吧等开学了我一定要亲自去谢谢那个女老师,听我说了那么多,竟然还愿意收我,肯定是个顶顶善良的人我得回去跟外婆说一下,还要跟爸妈打电话通知他们,嗯,是通知,不是商量”
“要买书,要复习,还有一个多礼拜就开学了。”
一边说着。
一边那嘴角高高翘起来,眉眼飞扬着,眸子里充斥着惊喜与快乐,仿佛点点星光洒在湖面。
这不加掩饰的情绪明快到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哪怕刚成年,骨子里也还是个孩子。
迟晏忍不住跟着她舒了眉眼,觉得空气流淌得比平常要快。
呼吸都变得顺畅。
顾嘉年忙忙碌碌着,快乐地收拾东西,许久之后,她突然停下手中的一切。
如同愣神般朝他看来。
迟晏被她看得有些异样,挑眉道“看什么”
“迟晏”
小姑娘叫他的名字,那飞扬的眉眼拉直,漂亮的脸上带着难得的严肃。
下一秒,她说道。
“多谢你。”
“谢什么”
顾嘉年言简意赅,难抒胸臆“就,全部。”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
“哦,你是该谢谢我,”迟晏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好脾气地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顾嘉年用力点头“嗯,我没忘。”
她鬼使神差地拉长了时间线,说道“等以后有时间,你去北霖或者我回云陌,我再请你吃饭。”
接下来一周多的时间里。
在顾嘉年离开之前的日子里,夏天飞快地收尾。
八月末那几天气温已经有了明显下降。
门口的葡萄叶和桂花夜时常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二舅开着修好的皮卡去镇上给顾嘉年买了高二的教材。
好在云陌和北霖用的都是人教版,倒是省去了不少力气。
顾嘉年开始每天去爬墙虎别墅学习。
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既然不看书,又买了教科书,她并没有必要去迟晏家。
但她就装作是因为对直行产生了惯性,从而忘记转弯一般,仍然每天雷打不动地上午去他家报到。
轻车熟路地坐在“专属”的单人沙发上,把教科书和笔记本铺在矮桌上,一学就是一上午。
好在迟晏没有问她。
就好像他也习惯了。
这些天里他起得很早,说是因为决定好了新书的开头,按部就班地开始写作了。
令顾嘉年诧异的是,他真的用了第六版开头。
原先迟晏让她帮忙挑开头的时候,她以为顶多就是把她的意见拿来当个不大不小的参考。
没想到他最后竟然真的采用了她的意见。
顾嘉年感到受宠若惊之余,又担心他太过草率。
于是她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最后得到答案“只是恰好你选的跟我钟意的,是同一个。”
“哦。”
顾嘉年翘起嘴角。
一边觉得这就是缘分,一边又觉得看来她水平还不算太差。
两个人又回到了曾经那种互不打扰的生活,顾嘉年照着老师给她的大纲按部就班地看着,偶尔也会让迟晏指导指导她毕竟放着一个高考文科全市第二的学霸不用,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由于迟晏的作息更改,他们每天独处的时间大大加长。
顾嘉年非常庆幸。
在云陌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更是。
复读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某些不舍与慌张的情绪开始蔓延。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又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顾嘉年想起那天迟晏说要她别忘了请他吃饭。
她擅自拉长了时间线,想要留一个下次见面的机会。
可那句话仿佛是句玩笑话,没人真的确定下来,下一次见面会在哪。
他没说他要去北霖,她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云陌。
北霖和云陌之间。
高铁加长途汽车,紧赶慢赶也需要七个小时。
哪怕再慌张不舍,时间也不会跑得慢一点。
到了顾嘉年离开的前一天。
夏风卷起碧绿稻田,几本高二的教科书已经全都被她浅浅翻了一遍。
顾嘉年把两个月前二舅帮忙放进储物间的行李箱拖出来,认认真真收拾了行李。
回程的行李比来时多了许多东西。
有外婆亲手做的三条裙子、舅妈腌的小菜、张婶塞给她的一捆鞋垫。
还有一些邻里们送来的杂七杂八的特产。
顾嘉年利索地检查完所有证件,又确定了一下手机里那张定好的高铁票。
然后让外婆陪着她,拨通了北霖家里的电话。
自从她生日之后,他们再没有来过消息。
或许是眼不见心不烦,破罐破摔暂时把她搁置在一边,又或者是等着她去道歉。
电话接起来,顾嘉年就知道,原因是后者。
爸爸的语气极其傲慢冷漠,问她“知道错了后天开学,跟我去霖高认个错,可能还”
“我订好了明天晚上的高铁票,九月一号凌晨到北霖,然后直接去九中报到。”
她打断爸爸的话,干巴巴地交代了重点她要去九中复读,念文科,还要住校。
关于学费和生活费,倒是用不着她去校外打工了,外婆说如果她爸妈不同意,她来拿这个钱。
昨天晚上老太太神神秘秘地把顾嘉年叫到房间里,给她看自己的存折。
“在云陌用不着花钱,这些年卖米、蔬果、家禽,每个月还有村政府给的养老金。”
外婆戴着老花眼镜,给她看存折上的数字,眉开眼笑“你看,多着呢。”
顾嘉年一口气说完,没有继续听对面的回复,而是把话筒交给了外婆。
然后走出了院子。
倒是与勇气无关,她只是不想同他们道歉,也对他们的态度不甚在意。
屋内外婆的声音被拉远。
顾嘉年沿着山路往上走。
落日浮沉,给远山镀上一层淡金色,等待着寂静良夜到来。
傍晚的喧嚣刚过,沿途蔷薇与扶桑已经开败,剩了光秃秃的绿色叶子。
风簌簌吹过山坡上所有植被,不同形状是不同的声响。
顾嘉年小心辨认着,把每一株花草的声音记进心里。
关于云陌的记忆。
充斥着这个夏天最炽热的味道。
顾嘉年抬头看去,山腰上的那座别墅隐在花丛后。
如同一座林间古堡。
这些天里与他独处的时候,心底的某个声音无数次叫嚣着想要脱口而出。
告诉他。
不要就这样埋在心底。
可直到最后一天,她依旧没有勇气。
既怕就这样埋在心底,往后会有遗憾。
更怕一旦说出口,连请他吃下一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顾嘉年踌躇着下不了决定,觉得这件事竟然比给九中老师和爸妈打电话还要难。
她甩了甩头,把脑袋里站在两个立场互相争吵的声音赶出去。
那就去道个别吧。
好好跟他道个别。
走到爬墙虎别墅院外的时候,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顾嘉年摁开屏幕,看到是贺季同打来的微信电话。
她有些诧异地接起来“喂,季同哥”
贺季同那边有着嘈杂的背景,像是酒吧的蹦迪声。他推开某个门走出去,声音依旧没什么正形,单刀直入地问她“嘉年妹妹,听迟晏说你明天要走了回北霖读书去了”
“嗯,明天晚上的高铁票,上午就要从云陌出发,去县城的高铁站。”
“哦,你让迟晏开车送你了吗反正他的车上次也开回云陌了。”
顾嘉年无声地摇了摇头,一边推开庭院的门往里走,一边说道“不用,我二舅会开车送我去高铁站的,不用麻烦他。”
“那好”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复又说道,“对了,我把给你的礼物放在迟晏那了,你记得去他家拿一下。”
顾嘉年愣了愣“礼物什么礼物”
贺季同笑道“生日礼物啊,早就买好了。那天我没抽出时间去参加你的成人礼,结果第二天你到昼山来又很匆忙,我就忘记给你了。”
顾嘉年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礼物吗我以为那天你让迟晏给我带的蛋糕已经算是礼物了。”
没想到贺季同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条件反射般反问道“什么生日蛋糕”
顾嘉年心里奇怪,刚想再追问,贺季同却忽然让她等会儿,而后低声同对面某个人交谈了两句。
等他再回来,已经满不在乎地换了个话题。
“反正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不用跟我客气。祝你成年快乐,而且,”他慢慢说,“也要谢谢你,嘉年妹妹。”
顾嘉年怔住“谢什么”
“迟晏新书的开头定下来了,他昨天晚上刚把大纲做好发给我们。这本书前后磋磨了六七个月,现在总算确定下来,嘉年妹妹你居功甚伟。”
顾嘉年被他谢得脸红,低声道“没有没有,迟晏说他本来也是选的那个开头,我只是恰好跟他选了一样的。”
“不是挑开头的事,”贺季同缓缓说道,“我是想谢谢你在云陌的这些天里,帮了他很多忙。”
顾嘉年心虚地嗫嚅道“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才是帮了我很多。”
这么一想,这一个暑假里,麻烦他的事数不胜数。
到他家里看书、被螃蟹夹到脚、让他被迫凌晨五点起床去逛集市、带着她连夜去昼山、陪她复习。
虽然脸上总是不耐烦。
但他一直都在照顾她。
贺季同闻言换了个说法“嘉年妹妹,你是没见过我表弟高中时候的样子,比我还拽,仗着自己读书有天赋,样貌家世又好,简直狂妄到想上天。”
“和现在这副鬼样子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顾嘉年没解释自己曾经在贴吧里见识过他口中十六七岁的迟晏。
她把听筒贴近耳朵,继续听他说。
“但在迟晏大二那年,他爷爷癌症住院,家里的生意被他那个赌鬼老爸赔得一干二净”
贺季同寥寥几字概括完,蓦地顿了一下。
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沉闷。
“我后来才知道,他爸把家里的积蓄都挪用来还了高额赌债。迟晏这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一边要上学,一边还得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老人家的医药费,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
“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清楚。”
“等我去参加他爷爷葬礼的时候,他已经成这幅鬼样子了。他爷爷去世之后,他曾经写的几本书被影视公司看中,卖出了版权,得奖也是那阵子。他把大部分钱投进我的工作室,成了合伙人,算是感谢我爸妈之前帮衬过他爷爷的医药费。工作室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资金,慢慢做大的。然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他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之后就搬家到云陌,从此闭门不出,活得像个吸血鬼。”
顾嘉年的呼吸停了几瞬。
她想起迟晏说过,去年的暑假他独自一人去了大兴安岭。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她握紧手机,听到贺季同又叹了口气“所以才要谢谢你。”
“哪怕你同他而言是个麻烦也好。有你这个麻烦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正好重新做人。”
他说着,调侃道“可惜嘉年妹妹,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变成那个鬼样子。”
贺季同说到这里,电话那头恰好有人找他攀谈,他又说了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他最后一句显然是玩笑话。
可顾嘉年怔怔地举着手机,看着爬墙虎别墅紧闭的大门,心里突然觉得无比酸涩,又恐慌。
下一秒,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迟晏走出来,苍白的脸一半沉在暗处,一半浸在光里。
他扶着门框,皱着眉问她“怎么不进来在打电话”
他在客厅里,依稀听到她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
小孩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了,而且,明天早上就走了。
可哪怕是这样,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开门出来。
没想到她真的在这。
“嗯,”顾嘉年盯着他,喃喃道,“是季同哥的电话。”
她话音落下,迟晏无声地沉默了会儿,回答有些拖腔带调。
“哦,是,他把给你的礼物放我这了。”
难怪会过来。
顾嘉年随口“嗯”了声,下意识环顾四周。
是与初见时一样的荒芜花园。
蔷薇枝桠依旧疯长,花瓣已经谢落一地。红彤彤的山茱萸被乱七八糟说不出名字的植物覆盖,门口鹅卵石路上堆满青苔与枯枝。
别墅的每一个窗子都被厚厚的窗帘所覆盖。
沉闷而闭塞。
她的视线挪到迟晏身上。
他穿着深色家居服,掀着眼皮,神色不耐,懒懒散散站在门口。
一如从前。
可顾嘉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慌。
耳边重复回响着贺季同玩笑般的话。
“可惜你明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变成那个鬼样子。”
那个孩子们口中的吸血鬼。
顾嘉年突然怔怔地对迟晏说“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迟晏愣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她的背影像个兔子,飞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敛起了所有心情,百无聊赖又莫名听话地站在门口,等着晚风吹进来。
几分钟之内,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
山路那边终于有了声响。
小姑娘从夕阳的余温里跑上来。
推开门。
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锄头。
迟晏眼皮一抖。
看着她抿着唇,费力拎着那把锄头走进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开始割庭院里的杂草。
这两个月里,这小孩显然只跟她外婆学了个干农活的皮毛,那姿势乍一看像是一回事,但那两条瘦弱的胳膊完全不足以支持长时间的劳作。
没一会儿,她就气喘吁吁起来。
迟晏忍不住趿着拖鞋走出去,再一次伸手勾住她帽兜,好笑道“突然发什么疯呢看我这花园不顺眼了”
“嗯,是不太顺眼。”
“你之前不是还跟贺季同说,挺有氛围感的突然又变卦了”
“嗯,变卦了。”
顾嘉年敛了眉眼,执拗地看着他。
明明是有点冒犯的语气。
可下一秒,他却没所谓地点点头,宽容大量道“行,看在你明天就要走的份上,我不跟你这善变的小孩计较。”
说着,好脾气地接过她手里的锄头。
帮她一起干完剩下的活。
薄暮里,两人都静默无言。
只是埋头干活。
等将花园里全都清理一遍之后,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
两个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累到不想说话。
所有的杂草全都连根铲起,和那些枯枝一起,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院子外的空地上。
刘叔刚刚耕种回来路过这里,让迟晏留给他家烧柴火灶。
花园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
蔷薇、扶桑、火红色的山茱萸
竟然还有一小丛从前埋在深处的月季,郁郁葱葱又整整齐齐地绽放着。
那条鹅卵石的小路也变得干干净净。
迟晏把锄头扔到一旁,站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尘土,去屋子里翻出贺季同留下的那个礼物丢给她。
顾嘉年接过礼物,心不在焉地放在膝头,低头看着眼前的石子路。
迟晏重新坐下来,问她“不打开看看”
顾嘉年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习惯她的沉默,好半天后,似笑非笑地问道“是刚刚贺季同在电话里让你弄的倒是很听他话么。他确实看我这花园很不爽。”
顾嘉年依旧没有吱声。
迟晏侧目盯着她。
月影与晚风交杂。
她的脸白皙到快要透明,一张从来都情绪丰富的脸上,难得没什么表情。
她的情绪好像实在很差。
迟晏眉心跳了跳。
然后无法控制地,叹了口气。
他挂起嘴角,慢慢违心地说道“以后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们工作室在北霖也有业务,贺季同偶尔会去出差,你可以找他吃饭。”
“等你将来上了大学,慢慢也就忘了,没多大事。”
按在石阶上的修长手指却悄无声息地蜷起来。
可他话音方落。
那边沉默了一晚上的小孩突然抬起头,目光颤动地看着他,咬了咬牙。
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
“不是贺季同。”
她一字一顿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还煞有介事地加了个“从来”。
“从来都不是贺季同。”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