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晋|江独发
作品:《柯学精分手册》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但并不像下午那般短暂放晴,乌压压的阴云不知何时又压下来,人们纷纷坐车回家, 满足地讨论着今天的踏青。
可有的人不仅没有家,连夜樱都赏不到了。
灰原哀坐在副驾驶上, 清点着自己的收罗来的资料,一边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冥思苦想。
但当她抬起头, 看到诸伏景光唇边时不时抿出的笑容,女孩瞬间机警了“你五分钟前接的电话该不会是松江的吧”
诸伏景光摇摇头“是松田但松江应该也在他旁边, 让我去花纪街尽头的那座山上。”
“那家伙又任性起来发烧爬山”
灰原哀说着说着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眉头越皱越紧“必须是现在吗能不能推迟一个小时”
“我考虑一下。”
诸伏景光“怎么了吗”
灰原哀抿了抿唇“是关于实验的,说数值有了明显的变动,让我尽快回去看看。”
诸伏景光“你怎么想”
灰原哀自然想要第一时间见到松江时雨, 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了,包括宫野明美解禁从国外归来的道谢、实验已经开启的进展, 以及骂几句这个又背着她搞惊天计划的大笨蛋。
独自去组织那个对你我来说都是地狱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可是实验数据
要是错过这次进展的记录和验算, 下次指不定就没办法再重新复制了。
诸伏景光被灰原哀一脸狰狞的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他无比庆幸教官在组织的那段时间, 还有雪莉陪着。
不过现在组织已经消灭了,哪怕公安那边还要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对功勋加加减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诸伏景光已经彻底恢复了自由。
他可以以自己的样貌站在阳光底下, 去见所有的亲人朋友,温柔地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他可以从松江时雨口中听到“hiro”的亲昵呼声,变着花样做美味, 将身体虚弱的青年重新养到掐起来有肉的状态
诸伏景光想这又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意,他握着方向盘,看着逐渐清晰的建筑物。
而下一刻,他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有些诧异地接起电话“松田”
男人的脸逐渐白了下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绷起,不断张合,最终在无法控制的颤抖中踩下了刹车。
轮胎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灰原哀不由得前倾,手中的纸张甩出去,打在玻璃上。
“发生什么事了”她有些诧异地看急刹车的诸伏景光。
“没事。”褐发男人将车停下,他勉强地朝灰原哀弯了弯嘴角,“只是觉得,天好像要下雨了,松江应该会被押去医院吧那样你不如先回去忙实验的事情。”
灰原哀愣了愣,打开窗往外探,一滴雨水正好落在她的手心。
她被诸伏景光合理的话语说服,只觉得他突然急刹车,是因为发现松江时雨已经转移阵地了。
“那我自己回去吧。”她鼓了鼓脸,道,“帮我给松江带一句话。”
诸伏景光慢了半拍才问“什么”
灰原哀有些别扭地道“就说我生气了让他好好想想回来怎么说吧”
冷淡高傲的天才科学家,在认可的家人面前,依旧会流露出小女孩的一面。
待灰原哀消失在视野中,诸伏景光猛地将自己压在方向盘上。
他大口呼吸着,却依旧喘不过气,捏着的手机发出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屏幕就会碎裂。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低低地道,“松田是疯了吗开这种恶作剧玩笑松江你怎么还陪着他胡来。”
“不要吓我了啊天都黑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长野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诸伏景光最熟悉了,他从小在父母的怀里听着他们所讲的山野故事长大,最终因为梦魇而远离了这个地方。
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姑获鸟抓走的小孩,心中满是未知和恐惧。
他颤抖地启动汽车,在发动机的轰鸣中,疾驰出去。
雨已经开始下了,愈下愈大,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只是脸上似乎也因为风吹进来的雨丝多了些水痕。
景光,去基地那个方向,零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能让赤井秀一把教官的遗体带走。
抱歉,刚才没说清楚。
他放弃了全世界。
车辆颠簸,将放在一旁的樱花抖到了地上。
这是诸伏景光从东京过来时顺手捡的,他觉得松江看到这还带着花苞的樱花枝条,肯定会高兴。
诸伏景光伸出去捡花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
花苞被颠掉了。
春末夏初的雨一向如此,从不跟人讲道理,大雨倾盆中还能听见滚滚雷声,一如昨夜。
一红一白的两辆车追尾,土壤翻起,树木折断,两个身影翻滚在林间,像是正在互相撕咬的野兽。
赤井秀一再次阻止了降谷零靠近他的车,fbi毫无留手地将人死死地推摁在树干上,大力到树干都发出即将翻倒的呻吟。
“可以冷静一点了吗”他的声音冷厉,也带着怒火,“你以为松江很高兴看到你这样吗”
降谷零侧头吐出一口血水,他的眼睛眼底泛着红色的血丝,在雨中显得更加可怖。
“我一直很冷静。”他拽着赤井秀一的领子,哑声道,“把教官给我。”
赤井秀一不为所动,他不觉得降谷零现在是理智的状态。
又或者说,他很清楚,在没有外在威胁的情况下露出本性的降谷零,是多么有气性。
“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鬼话”降谷零的声音愈发高昂,撕破了雨幕,“fbi是什么德性你不清楚你们想带他去哪里又想利用他做什么”
为什么fbi硬要插进日本对付组织还不是在拔除组织的同时垂涎组织的研究成果
但凡让赤井秀一把人带走,他就不可能在之后的谈判中交出来
“你说他死了,松田也说他死了。”降谷零露出个冷冷地笑,“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觉得我会信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丢下所有人自杀吗”
赤井秀一惯常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没有不管不顾”男人一拳垂在了降谷零旁边的树干上,深绿的眸里像是燃烧着火焰。
“他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的计划,一步步怎么入侵基地,怎么博取信任,怎么进行反攻”
“甚至就连乌丸莲耶的位置都用定位标得明明白白。”
“还要他做什么呢”赤井秀一自嘲一笑,“还是你想跟我一样彻底被排除在计划外,成为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降谷零的手握拳又松开,他盯着赤井秀一的眼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会把他交给fbi。”赤井秀一道,“事实上,我答应他的是带他偷偷走,连你们都不告诉,如果不是撞到了萩原研二”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遗憾。
降谷零气得浑身发颤,超出阈值的感情让他头脑都一片空白,他抓着赤井秀一的领子越来越紧,恨不得直接勒死他。
“可你能够救他。”金发男人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为什么只有你在。”
他恨自己当时被其他的事情绊住手脚,没有及时赶到,造成而所有人都不在松江时雨身边,只有赤井秀一在的局面。
为什么你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为什么你会答应他这么残忍的要求
他只是生病了
这次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
松江时雨明明那么诚恳地说过。
赤井秀一平铺直叙地说“我救不了他,而松江也是故意避开你们的。”
“他说已经没办法了,不要让他留下来,我不可能打晕把他带走。”
降谷零咬着牙关。
这次理智和情感仿佛反过来了,他理智上质疑赤井秀一话语的真实性,情感上却又明白这是松江时雨会说的话。
“你知道他是怎么从基地走到山上来的吗”
赤井秀一步步紧逼,他在陈述真相,但谁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发泄的情绪。
“哪怕他心理素质强大到紧要关头克服了应激反应,也没办法走这么远的路吧”
“我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好多个针孔。”
“他骗我说他已经看到了樱花,圆梦了,但偏偏连我面对着他都没发现。”
雨水将两人浇得透心凉。
降谷零知道他的意思,松江时雨进入基地,就没打算活着见到他们。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唯一的活路你们不答应他的计划,宁愿打草惊蛇也要把他截出组织。”
“但是这可能吗”
不可能。
不管是松江时雨还有赤井秀一,亦或者是他们,所有人的首要目标,都是组织。
降谷零承认,他当时在想有没有比这更好、更低风险的计划,而不是绝对不执行这个计划。
换赤井秀一在现场呢
也一样。
区别只是在场的是他,而赤井秀一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这一切。
所以,赤井秀一能站在一旁指责着他们,但同样也对自己只能旁观的现实耿耿于怀。
降谷零心中越清楚,就越感觉这一幕荒诞却必然,他借着雨势遮掉了泪水,只留下了轻笑。
“确实是这样,我们谁都没办法阻止这个结果。”
他说“但不代表我一定要接受你无动于衷看着的事实。”
他猛地挣脱赤井秀一的手,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后者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继续跟他缠斗在一起。
两人过了几招,将本就混乱的场地搅得更加难以入目,似乎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但暂时无人关注。
赤井秀一被降谷零摁到了泥地里,便干脆停下了动作。
“你听到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见到了他的最后一面。”
这是多么令人耿耿于怀的事情。
金发男人表情平静,所有的难过都凝聚在那双紫灰色的眼中,沉甸甸的,令人看着喘不过气。
“他有没有在哭还是笑着说再见”
“他是不是喊你名字,说着告别的话,用着撒娇让人不能拒绝的语调”
赤井秀一哑然。
“他其实很怕疼的,连做个三明治被切到手都能痛到要哭不哭的,还找小梓小姐撒娇要创可贴”
“他看似随意,实际上很爱美,也有点自恋”
“咳,是枪吗”
降谷零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了,他用手抵在自己太阳穴上“是这里吗”
赤井秀一想要挪开视线,他理智明白自己跟降谷零在这互相伤害的行为没什么好处,但情绪确实需要找一个发泄口。
而且这样能够多了解他一些。
他最终什么也没动。
任由降谷零以牙还牙般一拳砸到了他耳边的土里。
“赤井秀一。”金发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根本不知道自杀意味着什么”
让一个怕疼的人亲自动手结束生命
让一个在乎外表的人彻底置之不顾
本该荣誉加身、被温暖拥簇着的优秀警察,临终前却是如此绝望痛苦,甚至连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樱花林都没看到。
甚至说,世面上还广为流传着自杀者不入轮回的说法。
“我宁可他再等一等。”降谷零极力稳住声线的颤抖,“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哪怕注定要离开,也可以有一个更完美的结局。
赤井秀一阖了阖眼,只说了一句话“他舍不得你们难过太久。”
这句话比任何理由都足以击溃内心,喉咙痉挛得说不出话,降谷零翻身躺在泥地里,狼狈地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松江时雨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安,明天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宽阔的大伞横在了两人头顶,但也仅仅只遮住了一些。
仿若幽灵一般的诸伏景光出现在两人身旁,他面容冰冷,身上也已经被雨水打湿,不知听了多久。
“为什么要到基地这边”
“啊,只是有些猜测。”
赤井秀一对诸伏景光的到来不是很意外,他缓慢地起身,顺手拽起旁边的降谷零。
后者在听到诸伏景光的声音时,便睁开了眼睛。
“松江不会什么信息都不留下。”说话的是降谷零,他声音很哑,“他接触到电脑关闭基地防御,离开基地,这中间有一段很长的空白。”
“zero”
“我没事。”降谷零道,“在他面前搞这么狼狈已经很失礼了。”
诸伏景光侧头问赤井秀一“能带我们见见他吗”
诸伏景光的指尖触到那根重新编过的金色小辫,被烫得猛得回缩。
松江时雨没有对他们的到来有任何反应,他闭目沉睡着,苍白的脸上干干净净,唯有额上多了一圈绷带,绷带上晕着血色,像是一朵红色的樱。
这是赤井秀一打理的,很细致,也不难看,或许还有松江时雨自己出一份力在里面,挑了个恰好的角度,完全没有造成空腔。
两人排开站在雨中,仿佛在被罚了检讨。
诸伏景光知道,松江时雨的睡姿一向不老实,给他个支点,他能在梦中把床翘翻。
而现在,他却睡得比谁都老实,再也不可能有人来打扰他的睡眠,也不会惹他生气,更不可能伤害他
诸伏景光想着想着,笑起来了,凤眼弯着,是很温润的弧度。
他俯下身,轻轻地在青年额头烙下一个吻。
“晚安,好梦。”
下一个,降谷零盯着自己从泥中打滚出来的手指,最终也没伸出去。
他站定了片刻,关上了车门。
“走吧。”他道,“如果有灵魂的话,松江怕是要踹我了。”
死亡就是这样,在没见到之前,他感到胆战心惊、浑身发冷,在见到后却觉得很朦胧,还没有雨声清晰。
降谷零边想边走,从雨中匆匆赶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到了他的旁边。
他们刚才去办手续了,毕竟现在哪怕他们是负责人,进入基地也得打报告。
正好,给彼此留下一些平复心情的余地。
他们目标很明确基地的主机房,然后找提前带来的专业人士找线索。
半个小时后,一个被删除的指令复原了,寄件人为“松江时雨”的邮件,发放到了各个人的手机中。
最先打开的是降谷零,上次连贺卡都没亲眼看到的遗憾,仿佛此刻要补回来一般。
零,我说独自去旅行你信不信算了,你肯定不相信,但我依旧想这么说。
这信是定时的,如果提前打开,代表你找到了我,那很抱歉,我又骗人了。
我不是去旅行了,而是回家一趟,过段时间就回来,到时候希望你们一个个变得膘肥体壮,很有精神
降谷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组织消灭以后可以好好休息了,每天务必睡满八个小时,我可不想看到你秃顶,不要觉得我看不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清楚楚
组织带来的后遗症很多,比起景光我更担心你,不要害怕心理医生,好好治疗,希望你睡觉的时候也会有笑容。
可你自己都害怕心理医生啊
降谷零有些恍惚,那句“我们必须帮助他从深渊里爬出来”,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做到。
关于a的身份我瞒了很久,主要是觉得被你知道我在组织里还被你欺负真的很丢脸没有别的原因,真的
降谷零在心中无声地冷笑。
他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这种理由都能编出来
还有一件事,帮我瞒着小梓小姐我跟她说是托你的机票,找到亲戚出国了
降谷零的眉皱起。
还有一件事,柯南他们也帮我瞒着虽然我觉得他可能瞒不住,但这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将孩子牵扯进这么残酷的战争中本就是我们的失职,没道理给他加上生命的重量。
还有一件事,我也这么对小哀说的,她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一个天才,上头对她下手的可能性很大,但她不喜欢那种生活,我还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还有一件事,我那个上司
降谷零耐下心看着不知道第几个“还有一件事”,他发现松江时雨的记性真的很好,方方面面安排得都很周到,只要他配合,分分钟就可以展开一幕“出国见亲戚”的戏码。
偏偏他吃准了他会配合一样。
今年的樱花快谢了,不好看,明年三月份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你会等我回来吗
这一件事也要他配合
降谷零有些恍惚,他触碰到最后那行字,却感觉手指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