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晋|江独发
作品:《柯学精分手册》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松江时雨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山路,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把袖口放平“哎, 统统, 我这样看着没有很乱吧整齐吗”
系统有气无力地道“没有你问我好几遍了,刚刚不是还稍微洗了一下吗”
刚才玩家借着一旁的溪流, 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打理好,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系统就很庆幸,在松江时雨减少活动后,它开挂的压力能减轻一点, 起码还能延长些时间。
它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因为自有记忆起, 它就在松江时雨身边了。
天知道这个狗骗子大渣男会不会出去就把它给忘了。
系统悄悄把化作鼻涕的数据删除掉。
不知自己好大儿惆怅心情的玩家振振有词“这不是都怪琴酒嘛让他破坏我造型”
头发都被削了半截。
松江时雨气得牙痒痒, 他一边絮絮地跟系统抱怨着, 一边板着脸闷头往外走。
他现在已经觉得四周逐渐虚幻, 不真切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钻空子与卡bug没什么区别,每次利用这种手段, 都会给这具身体带来不少奇怪的副作用。
松江时雨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赤足落在地上, 都有一种浮空的感觉,眼前望着的事物, 像是隔着一层轻薄的纱。
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他甚至习惯在黑暗中行走。
系统哼唧着“到古街啦, 从这走到头然后再上去这里的樱花是这片地方最多的。”
尽管景区深处有着一场足以让整个黑道震动的争斗,但外面依旧非常平和。
镂刻着花纹的木质牌坊划分出古街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和食物的香气,来来往往的游客或朝着踏青活动的地点走去,或穿着和服在古街上拍照。
处处弥漫着轻松平静的人间烟火味道, 足够让所有为此奔波努力的无名者露出会心的笑容。
松江时雨走的速度很快,进入这条古街也没有抬起头东张西望,毕竟不管怎么样穿,他身上的黑色风衣与这个世界依旧格格不入。
但尽管这样
他还是被人喊住了。
“松江君”一个刻意拔高的女声自背后传来,松江时雨顿时一僵。
他转过头,定睛看着朝他快步过来的女警。
好消息,来的人对组织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坏消息,来的是人萩原千速他那冤种学生的姐姐。
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直接走,万一被纠缠住就麻烦了。
松江时雨心中叹了口气,打算随便闲聊两句就跑,他朝她点点头“萩原警官,好久不见。”
萩原千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松江时雨,又或者说,看见这样的松江时雨。
她这位久违的老同学,穿着一身并不是特别合身的黑色风衣,金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脑后,看上去很凌乱。听到她的喊声后,转过身朝她露出了一个很清淡的笑容。
那精致眉眼恰到好处地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只是眼中挥之不去的浅浅疲倦,让他看着更单薄了。
变了好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萩原千速对松江时雨的印象大多时候停留在警校时期的鸡飞狗跳,偶尔会掠过几副工作后沉着冷淡的模样,对躺在病床上的他更是惊鸿一瞥。
因此,现在见到,她才有种后知后觉地恍然这个人依旧像记忆中的那么年轻,但气质早已悄然变化。
他们都已经成熟了,褪去青春的浮华,肩膀上多了太多压力。
而且,干着那么危险的工作,松江时雨显然承受了太多伤痛。
“你怎么会穿成这样在这边”萩原千速有些疑惑地问,“连鞋都没穿。”
松江时雨浑身一僵,藏在偏长裤腿中的脚趾蜷缩,抠住了地面。
他也不想啊,当时没有把琴酒的鞋给扒下来等下,那样也不行万一琴酒几天没换怎么办
“啊游玩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东西都被冲跑了,外套还是好心人的。你呢你怎么会在长野”
青年轻浅沙哑的声音有些飘忽,出口便散在了空气中,像是在逃避什么。
“因为这个景区的踏青活动啊,好多人都拥挤过来了,所有空闲的交警都被迫加班,调到长野这边短暂支援一下。”
萩原千速的眉头迅速皱起,没有被他的转移话题骗到“怎么会掉水里你一个人来出任务的吗你搭档呢”
她还记得当时见到的那个黑发绿眼的男人,上次跟萩原研二他们聊天,收到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的,但现在在正主这,总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松江时雨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萩原千速指的搭档应该是赤井秀一,他还因为这个被萩原研二他们逮着问过。
现在要如果还要说不是搭档的话,该不会又双叒叕扯到其他话题上吧
系统吐槽“节外生枝的事情,你干了那么多终于长记性了。”
松江时雨“憋拆台”
在萩原千速来看,金发青年一下子顿住了,他出神了片刻,低声道“他还在忙呢。”
这副提不起精神的失魂落魄模样着实不适合松江时雨,他理应是笑得最灿烂的那个,像是精神奕奕天天跟着阳光转圈的向日葵。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搭档吵架了
明明研二那小子上次提到的时候也没怎么着啊
萩原千速的话到嘴边,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化作了短促的叹息“你要不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帮你买双鞋,这边路上的石子挺锋利的,别划伤了。”
“等下还要去哪里吗看你往里面走,是打算上山”
松江时雨点点头“去看看樱花,而且从山上望下去的话,好像也能看见踏青活动现场吧”
都有闲心去看樱花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对。”萩原千速心中思忖,她撩了一把头发,雷厉风行地道,“你在这等我五分钟,我记得旁边就有个鞋店,光着脚在这边走,你不硌吗”
她又吐槽了一下某人光脚走的奇葩行为,将自己执勤休息的小板凳放到地上。
想了想,又把备用的多功能对讲机拿出来,塞到松江时雨手中“顺便帮我指挥一下交通”
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操作将松江时雨打得一懵,萩原千速看着他瞪大了几分的眼睛,忍不住扑哧一笑。
与过去她被松江时雨的骚操作震撼得说不出话,现在倒是颠倒过来了呢。
“一定要等我啊”
萩原千速走得很果断,她觉得哪怕是因为责任心,松江时雨也不可能直接跑路。
松江时雨看着棕发女警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言。
好飒哦,姐姐。
系统哼唧着“你要再这待一会吗穿个鞋再走,反正现在看着时间还够。”
松江时雨摆弄着手中的多功能对讲机,这个是给交警专门配备的,可以录音录像、频道内通讯。
他拎着对讲机站起来,气定神闲“才不要。”
屑玩家才没有责任心这种东西。
碰到萩原千速就足够让玩家产生危机感了,他可不想等下又碰到谁。
系统“诶”了声“要走你还把对讲机带上”
“等下可以不理嘛。”松江时雨慢悠悠道,“想想还是拍张照好了。”
他这个一次报道、一张照片都没拍的十八流记者,现在好歹勉强擦个边
松江时雨捂着唇轻咳了几声,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快速穿过古街,站在石阶前。
他仰头望去,阳光变得越来越热烈,已经能看到边际的樱花也是。太阳像是在燃烧,连带着粉白色的花瓣在燃烧,一团一团的,像是火。
他拾级而上,柔软的脚底踏着落下的樱花瓣。
一旦脱离热闹的人群,世界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赤井秀一借了一辆单车,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曲折崎岖的石板路,他望着不远处被警车包围的那个入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fbi与公安是合作的身份,但围剿基地这个任务是由公安包圆的,他想要进去,免不了核对信息以及联系降谷零那群人。
他暂时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猜测,不想给这本就混乱的局面添上一笔。
只能另找入口了又或者先去问一下有没有找到人。
“嗯”
赤井秀一余光瞥到林间的一抹闪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太阳光反射的痕迹。
他甩下单车,无声息地靠近过去,在看到半破损的保时捷和车牌号后瞳孔一缩。
保时捷356a,琴酒的车
下一刻,赤井秀一猛地朝旁边翻滚,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并没多大响动,只是在旁边的树干上留下了一个穿透的弹孔。
黑发探员的目光一厉,毫不犹豫地拔出枪袭上去
两分钟后,伏特加整个人被压在了车盖上,他奋力挣扎着,但还是被赤井秀一捆得动弹不得。
“真没想到你在这里。”赤井秀一望着不远处的警车,有些疑惑,“想要自首”
“赤井秀一”伏特加摘了墨镜的眼睛格外明亮,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啐了一口,“讨厌的fbi”
“琴酒呢”
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在伏特加上一瞬,又重新回归了镇定“以及,松江时雨呢”
“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伏特加冷笑着道,“你以为你是谁”
赤井秀一看着他外强中干的模样,一针见血地道“你找不到琴酒,你知道他可能有危险,冒着被捕的风险也要在这等他”
伏特加顿时被哽住。
确实,他当时听到a在耳边跟他小声说的话,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大哥都没出来,怎么就让他先走了
伏特加自然没走,他靠在车旁等了不知多久,突然就听到基地传来的警报,接着又看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警察,着实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几人过来的通道并不是常用的,一时间没被发现,伏特加心中焦急,却不敢轻举妄动,便把车停到了更加隐蔽的地方,打算等待琴酒出来。
可是到现在,琴酒也没有传来任何信息。
伏特加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在这待的越久,风险就越大。
要是大哥出了什么事伏特加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脑瓜子嗡嗡的。
于是,看到赤井秀一出现,新仇旧恨叠加一起,伏特加就开枪了。
“我现在暂时没工夫跟你绕弯。”赤井秀一冷静地说,“把你们过来的事情说一遍,那我勉强可以帮你探一下琴酒的信息。”
“我凭什么信你”
“要么我现在把你送去坐牢。”
伏特加被口水呛得要死要活,他望着赤井秀一逐渐幽深的目光,恍然“你想知道的是a的事情”
“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他说,“我也不太明白大哥带a来见那位先生是做什么,反正他们俩心情都不怎么好,a被带走的时候,还跟我说”
“说什么”
“建议我先走。”
伏特加看着赤井秀一,突然问“这是不是a跟你们联合设下的套”
“你们想要抓那位先生,想要抓大哥。”他呼出口气,喃喃道,“a到底是背叛组织了啊”
鲜少暴露在墨镜之外的黑眸流露出一抹难过。
可是,他为什么提前告诉我啊
赤井秀一将伏特加摔到车上,不顾他的声音转头就朝基地那边走去。
他随便抓了个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里面清扫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不进去,但需要最基本的知情权。”
“主目标已经落网。”警员在汇报上级后,跟他道,“但是我方潜入的警察失踪,目前还在寻找。”
赤井秀一听完掉头就走,只是步伐加快了几分,无意中透露出心思的烦乱。
果然,公安也没找到松江时雨。
主目标落网,说明只抓住了乌丸莲耶,琴酒不在难道是琴酒带着松江时雨撤离了
照理说不可能,以他对琴酒的了解,对方再冷情也不可能一声都不通知就把伏特加丢警察窝里。
如果那两个人直接打个两败俱伤,没道理公安搜查不到人。
还有一种可能琴酒和松江时雨无关,是后者想要躲过其他人离开这里。
这是最接近赤井秀一预感的可能。
哪怕心中有再多不愿意,冰冷的理智也在告诉赤井秀一,松江时雨从组织的阴影中挣脱、日后活得好好的希望格外渺茫。
他的体质太差了,更别说一个人与乌丸莲耶和琴酒周旋了那么久,天知道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fbi探员突然嗤笑一声,橄榄绿的眼中多了一丝讽刺。
这整个计划,他都是“被通知”的。
松江时雨只能、也只敢跟他的学生商量这个计划。
降谷零他们没有真正直面过松江时雨疲惫到极致的精神状态,无数次会因他表现出的态度心软,甚至在日本前后辈制度的潜移默化中,会无意识接受松江时雨提出的条件。
这个计划,远比松江时雨与他商量的那个还要疯狂。
然而这个疯狂仅仅针对敌人和自身,对于身边围绕的人,他反倒懦弱了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吗”赤井秀一低声喃喃道,“不想他们为你难过,就独自远走高飞那我呢也属于这一类吗”
“那群家伙不会善罢甘休啊,掘地三尺也会想要把你找到才对。”
“松江时雨,这种粗暴的逃避,不是你的风格。”
“可是,你逃到了哪里”
短时间内与松江时雨接触过的只有伏特加,于是赤井秀一又绕回了他的旁边。
而这次,面对他的询问,大块头像是想开了一般,连挑衅和反抗都免了,只是有气无力地望着天空。
“我真的能感受到,a他不讨厌我跟大哥,虽然他们之间看起来关系很差,但是真的不讨厌才对”
伏特加从未见过琴酒对别人有如此多鲜明的情绪,那个金发青年就像是一团从天而降的火团,直接点炸了全场。
a他为什么会是条子呢明明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伏特加闷闷地道“我跟他交流的真的不多,他一直在凶我,也不是生气,啧,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如果说真有什么地方要去的话。”
他顿了顿道“以前在组织里,他提出过一次要求,让我带他去奈良看看樱花,但是还没来得及去,a就被组织轮作叛逃处理了。”
这件事给伏特加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因此,在这个季节,在长野的这片景区中,“樱花”这个意象就牢牢地凝固在伏特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赤井秀一静静地听完伏特加的话,他将手中的烟捻灭,转头就走。
伏特加喊他“喂,我呢”
樱花,这片地区旅客不多且偏僻的赏樱点
赤井秀一头也没回“你先躺着。”
伏特加气急,这是把他留在这让条子捡
耻辱
“还有,他有名字,叫松江时雨。”
伏特加扭动了半天,挣脱不开束缚,他彻底瘫在地上望着天空,忍不住嘟囔道“可是我认识的只是a啊”
他认识的只是那个凶巴巴喊他琴酒的司机的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伏特加迷迷糊糊听到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带着血腥味的身影到了他旁边。
啊就这样被条子发现了。
“起来。”低声沙哑的声音响起,伏特加感觉肩膀被人一踹。
他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迸发出惊喜的笑容“大哥”
琴酒对着捆住他的绳子就是一枪,精准地穿过了伏特加双手间的缝隙。
简单粗暴。
伏特加猛地一个哆嗦,忽略手腕灼烧的感觉站起来,他的笑容停顿在脸上,最后化作担忧“大哥你现在情况还好吗”
银发杀手身上满是灰尘和血污,整个人格外阴沉,伏特加注意到他手臂上的枪伤,鲜血似乎才堪堪止住。
这个角度大哥自己打的
“没事。”琴酒将枪收回枪袋,淡淡地道,“走吧。”
伏特加愣了一下“去哪”
琴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爱车,率先朝前走去。
保时捷早已没油,现在这个状态也没有地方保养,他不是舍弃不掉旧物的人,只不过
“大哥”伏特加追上他,有些紧张和局促,“那个a呢”
“死了。”
“死了”伏特加震惊地道,“那赤井秀一还在找他”
伏特加有些失魂落魄,他向来不会怀疑琴酒的话。
大哥说a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猝不及防
他所答应的承诺,永远不会有兑现的机会了,而a在最后,反倒是给他留了个余地。
联系刚才伏特加被绑住的样子,琴酒就明白了经过。
他嗤笑了一声,身上还未褪去的麻痹感很好地模糊了伤口的疼痛,也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冷静。
“是死了。”银发杀手幽绿的眸中多了分嘲讽,“但是那些人也别想找到他。”
那当他面咳出来的血不是作假,胡乱注射的药剂不过是饮鸩止渴,短短时间内激发一下身体的潜力。
觉得自己活不长,便干脆逃掉一切换个地方去死,自以为这样就是对身边人的体贴和最后的包容
虚伪。
无情人似有情,甚至伪装得比有情人还深情。
松江时雨你骗了多少人。
唯一的那句真话,竟然是想死
a,你想死吗
想啊。
他是败了,但那群人也没有赢过。
关于组织的后续,半点没传到松江时雨这边。
他只是慢悠悠地踩着石板路,像是孩子踩方格一样,每走一步都带着新奇。
“这个时候就有点怀念躺在公寓里玩消消乐的日子。”他跟系统说,“好久没有这么悠闲了果然不应该接近组织啊。”
系统“避不开的事情,以及,你为什么要念出来跟我说话”
松江时雨耸了耸肩“我心底说你听不着了。”
应该是松田那边解决了乌丸莲耶,尘埃落定的缘故。
系统有些委屈地“奥”了一声“那你少说一点,免得被人误会。”
“有什么关系。”松江时雨不以为意,“都最后的时间了,随便误会呗。”
“有你陪我聊聊挺好的。”
系统的小尾音瞬间上扬了“哼狗儿子现在记起我的好了”
松江时雨“什么”
系统重复了一遍。
松江时雨装傻“啥,你说什么”
系统恼羞成怒“狗儿子”
松江时雨笑道“哎,挺有自知之明。”
系统“”
调戏完屡败屡战的系统,松江时雨瞅了瞅即将到达的山顶,这片樱花林并不算小,但现在这个快可以吃晚饭的点,确实没什么人。
只有旁边的凉亭里,有个背对着他画画的年轻人,画架铺开,很专业的样子。
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松江时雨此刻的心态也很放松,他的脚步拐了个弯,插着兜走到年轻人的旁边。
走近才发现,这年轻人是一手拿着画笔,另一只手举着个望远镜,正专注地往山下看去。
这山不是很高,看也说能勉强看清,但爬上来不画风景,而是拿望远镜画远处的,也太奇怪了吧
系统发出声惊呼“宿主你看他画的东西”
松江时雨“嗯”了下,定睛看去,顿时有了转头就走的冲动。
听到他声音的年轻人猛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挣脱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穿着奇奇怪怪的松江时雨“请问你是”
“我就是来这边逛逛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年轻人看着自己面前的画板,停顿几秒才道“画画啊。”
系统“”
松江时雨若无其事“哦,看你拿望远镜,还以为是在锻炼人工摄影技术呢。”
年轻人“你这人真有意思。”
他给松江时雨介绍了自己的画作,一群抽象的吃瓜人围成一圈,中间一只金发黑皮的汪汪队英勇脚踹炸毛大花猫,旁边一只大绵羊含泪抱住小咩咩。
画风极其抽象,色彩极其大胆,不解说压根看不出来。
“就是刚才,那个帅哥太牛逼了,那歹徒手中还拿着枪,他看准机会上去就是一个过肩摔”年轻人手舞足蹈比划着,“那歹徒啪一下就被掀翻了,整个人蜷成了虾米旁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没想到外国人也这么见义勇为。”
“而且做好事还隐姓埋名的,我看他打完人就很快跑走了,连家属的感谢都没收。”
系统宇宙猫猫升华jg
松江时雨槽多无口“他是日本警察。”
“哦。”年轻人应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画”松江时雨直接转移话题,“观察这些东西,近距离更好吧”
年轻人小脸一红“你瞧着我这画技可以拿下去”
松江时雨“”
系统“哦,他是觉得画成这样被人围观会社死,才偷偷摸摸跑山上来。”
它下了个定论“人菜瘾大。”
松江时雨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碰到个人,都能听到自家学生的英勇事迹。
或许因为松江时雨沉默的时间太长,年轻人社死的情绪逐渐上头,原本微红的脸直接变得通红。
他后退半步,嚷嚷着“别看我画的菜,但是老师都夸我情感饱满”
“啊你这还找老师了”
“你这人”年轻人把画笔往松江时雨手中一塞,扯下画纸,“那你来随便画点什么啊。”
松江时雨莫名其妙就被推到了椅子上,对着画板发呆。
系统“这能画什么你来个自画像”
松江时雨吐槽“自画个遗像”
系统“”
年轻人听到松江时雨的声音,有些疑惑“什么”
“没事,我有时候会自言自语,你当没听见就好。”
松江时雨淡定地道,他握着画笔,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画什么呢说起来这张记者卡,似乎也有带点基础的速写能力吧
松江时雨脑海中胡乱跑着火车,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先是两只扑腾的麻雀,再是树木,树叶上有着露水,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显得湿漉漉的,树下是一块孤零零的碑,碑边长着杂草。
这是赤羽昴的墓,松江时雨想到上司说的话,寻思还真得给自己上一波香。
保佑这破游戏别出幺蛾子了
系统提出异议“我记得没有杂草”
“那么多年没去,可不就有了吗”松江时雨语重心长,“要实事求是。”
系统“那你还能瞅见那俩鸟的子孙在那站着”
见鬼的实事求是
松江时雨往墓前添了点瓜果鲜花,想了想又上了一根香。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系统“啊”
松江时雨幽幽道“赛博上坟。”
系统“扣1佛祖原谅你”
一人一统旁若无人的唠嗑着,旁边的年轻人已经快吓傻了。
他看着眼睁睁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黑衣男人,提笔就画了一座坟,口中像是在跟谁聊天一样地絮叨着,内容还有来有回。
年轻人双手抱紧自己哆哆嗦嗦地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到还有别人的身影,只有一阵凉风飕飕吹过。
他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画笔猛地一抖,在纸上划出了一条有些突兀的线条,松江时雨揉了揉眉心,将笔放到了画架上。
时间不多了。
他跟系统说“要来一个短暂的告别了。”
系统“你说把我买回去的哈,谁骗人谁变小狗”
青年温温和和地道“好。”
松江时雨很快地将整张画纸从夹子中取出,侧头望着呆站在一旁的年轻人“需要付费吗”
年轻人“啊”
松江时雨轻咳两声,理直气壮“我没带钱。”
这句话好像摁下什么开关,年轻人猛地向后跳了一步,疯狂摆手“不不不不不要钱”
“这样。”松江时雨从善如流地道,“那再帮我个忙”
年轻人小心翼翼“您讲。”
松江时雨拿出多功能对讲机,调出记录模式,对着旁边的樱花树咔擦了一声,然后把它递给他。
年轻人接过对讲机,目光却落在了松江时雨的口袋上。
他看到了什么这是手枪吗
现在鬼魂装备都这么先进了
“帮我把这个随便给哪个警察吧。”金发青年的声音温和,“然后早点离开这边。”
年轻人捧着对讲机连连点头,很快就过去收拾绘画材料,而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了。
逐渐开始西斜的太阳没有带来多少温度,他打了个寒颤,捧着画具小跑着往山下去。
他恍恍惚惚地与一个绿眼睛的高大男人擦肩而过,只觉得手中的对讲机滚烫。
嗡嗡嗡,对讲机震动起来了。
松江时雨用了五分钟画完了那张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山顶。
他赤足踩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身形踉跄,甚至险些被过长的裤脚的绊倒。
似乎是注射的药剂效果逐渐衰退,青年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无法抑制的腥甜弥漫了整个口腔。
仅仅剩下几个台阶,他却花了不少时间,连额角都渗出些冷汗来。
“咳”
他昏昏沉沉地晃了晃头,将原本打理好的发丝全都晃乱了,手掌下意识撑住旁边粗糙的树干,有些笨拙地摸了摸。
“已经到了啊。”他轻声自语着,声音里却带着些茫然,“好快。”
他扶着树干,朝更深处走去。
有踏青活动和饭点时间的双重加持,再加上石阶难走,还有其他可以赏樱的地方,种种原因加起来,便鲜少有人刻意挑战自己。这片樱花林就被冷落下来了。
但其实很好看。
傍晚时,太阳已经接近落山,樱花林的上空像是漂浮着浅浅的云雾,风一吹,花瓣卷着雾飘忽不定地飞起来,落到衣服上、头发上,只能闻到植物淡淡的味道。
顶着几片樱花瓣,青年走到一棵沉默繁盛的樱花树下。
“有鸟吗”他靠在树下,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听谁应答,旋即又失落地道,“这也没有啊。”
“这里的樱花,也肯定没有奈良那边的好看。”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哪怕是变成飞鸟,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从长野飞到奈良。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那如海一般的蓝瞳又涣散了,被敛在湿润的眼睫下,试图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中,寻找粉白色的落樱。
“这次是我贪心了。”他怔怔地道,“我以为还来得及。”
只是多画了一副简简单单的画而已。
他被那抽象的金毛汪汪正义裁决图吸引,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地握住了那根画笔。
他由现在往过去看,却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赤羽昴死在了十年前,而他已经七年没有去扫过墓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指不定还会被媒体播报个狼心狗肺。
似乎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事情去不了或者忘记,甚至迷迷糊糊中连自己的墓都忘了说要推掉。
现在倒是好,可以二次利用了。
他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松江时雨勾了勾嘴角,对谁都一样。
他骗了太多人,也伤害了太多的人,搭档为他而死,琴酒败于信任的背刺,雪莉的叛逃也有他的原因,而那几个满腔热血的学生
也被骗得彻彻底底。
可松江时雨又想,这样也挺好的,被他这么一骗,起码以后不会识人不清了。
属于松江时雨的人生轨迹已经被彻底补齐,又怎么能够期待下一次的奇迹
青年的手扣住樱花树粗糙的枝干,三两下就蹬了上去,他坐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周围是密密簇簇的樱花。
被他的动作惊动,整棵树猛地抖动起来,一时间像是下起了粉白的樱花雨,在地上积起了一滩柔软的花瓣。
松江时雨坐在上面,像是小孩一样晃着脚,把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画纸从口袋中拿出来,仔细地展平,接着又毫不犹豫地把它给撕碎。
撕得无比碎裂,又往上抛到空中。
他高声宣布道“这是代表过去”
黑白色的碎片随着风与樱花混在一起,翩翩落到地上。
松江时雨脱下了“借来”的黑色外套,外套已经染上了血,跟那个病号服一个结局。
他把外套抛向前方。
抑制着咳嗽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几分,但还是倔强地拔高“这代表现在”
黑色的外套也沉沉落到地上。
这是一个顺利的落幕。
青年满意地笑了,金发蜿蜒落在身后,参差不齐,身旁的樱花染上了点滴红色的血渍。
他微微仰着脸,眼前的天空泛着霞光,似乎有白鸟衔着樱花掠过天际。
冰凉的手枪松松地被手指扣住,接触到肌肤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风声没有掩盖住脚底碾过泥土的声音。
这场落幕短暂被打断了。
“松江。”赤井秀一走到树下,定定地仰着头,沉静地述说着,“我找到你了。”
他橄榄绿的眼眸中映着树上的身影。
金发青年被包裹在一片柔软的粉白色花朵中,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容貌看上去比平日里还漂亮。
他眉眼弯弯地笑着,表情活灵活现,仿佛是在跟他玩捉迷藏。
只是那细瘦的、沾着血渍的手指,却握着一把冰冷的枪。
那枪没有对着赤井秀一,但却远比对着他还可怖。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觉悟,赤井秀一依旧感到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酸楚。
你已经不想要未来了吗
“啊赤井君,没想到是被你找到了。”
松江时雨微微低下头,钴蓝色的眼中满满是他的身影“你要阻止我吗”
赤井秀一蜷起手指,平静地道“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我也是。
松江时雨笑了笑“我以为你知道,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赤井秀一“志保已经联系上了美国的专家,她今天跟着诸伏景光去基地找资料,好几天没睡好。”
青年的表情怔忪。
赤井秀一“降谷零他们还在找你,那家伙红着眼差点把歹徒的脑浆敲出来。”
松江时雨忍俊不禁“没那么夸张吧”
赤井秀一还道“我碰到了伏特加,他还惦记着带你去看樱花的约定。”
松江时雨“他啊”
“还有松田阵平他们现在还在那个基地里找你。”
“萩原君呢拿枪对着他的事情,虽然是计划,但我觉得你也想跟他说两句吧”
“别说了。”
“还有我。”黑发男人仰着头,与那双泛着难过的钴蓝色眼眸对视,“我,赤井秀一。”
“咳咳,你别说了”
赤井秀一轻轻笑了一下“都这个时候了,就让我说完了。”
他将手放到胸前,仿若宣誓一般,声音掷地有声“我喜欢你。”
“”
整片天地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吹动着,将无数片花瓣卷起来,落到赤井秀一的发丝上、衣领上。
赤井秀一仰着头,看着身形隐隐有些发颤的青年。
他的心中冷静又混乱,头脑中没有任何心音闪过,也没有为告白而感到羞耻和紧张,心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家人”这个词。
赤井秀一是无比在意家人的。他最初加入fbi就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赤井务武,之后到了日本,也一直在暗中保护弟弟和妹妹。
当初在手术室前脱口而出的词,本就重如千钧。
可以为我停留吗他想说。
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低地咳嗽着,一时间来不及吞咽的血顺着唇角滑落,滴到地上。
“不可以。”他像是听到了赤井秀一的声音,沙哑着回应道,“你别说了,赤井秀一,你别说了。”
“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啊。”他模糊地喃喃道,“你看,这是一片很好看的樱花林,正巧是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景区。”
“我已经看到了”
“我想回家而已。”
“不要现在让我留下来啊。”
赤井秀一觉得那一滴血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他张了张口,一时间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你有家。”他卡了一下,说,“我们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不一样。”
连决定开枪时都是笑着的青年,此刻却落泪了。
一颗颗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掉落,苦涩至极“咳咳呜,这次不一样。”
“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个世界,真的可以由他确认以什么姿态回来吗
他真的还有机会再见这些人吗
如果选择停留,他要怎么用这身体牵连着所有人苟延残喘
太多不确定了,他所能做的,只是报着最后一次见面的态度,潇洒地把一切都结束。
我们跨越不了自己的梦。
你也跨越不了世界的距离。
赤井秀一伸出手,想要帮他擦掉眼泪,但只能拂过空气。
他看到了松江时雨手腕上的针孔,瞬间明白了他活不下去的原因。
他已经透支了太多的奇迹,而命运在暗中标注的价格,已经到了需要偿还的时候。
我来晚了。
赤井秀一心中苦涩地想,他或许不应该来。
把人惹哭了啊
松江时雨的泪水是滚烫的。
他像是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理好的头发和衣服又全乱了,血和泪逐渐分不清界限。
但是他依旧没有松开那把枪。
赤井秀一攥住了落下来的眼泪,也看到了地上散着的碎纸片。
他蹲下身,捡起其中的一片,上面是一只圆滚滚的肥啾,黑豆豆的眼望着他。
“赤井秀一。”松江时雨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他,“你走吧。”
“我不走。”
“到时候我带你走。”冷静到极致的fbi探员向来会抓心里弱点,他轻声道,“悄悄的,不让他们知道。”
“那你转过去,背对我。”
平日里喜欢扎着小辫,没事干就揪着自己小辫玩的青年最在意外表了。
但是他不想等死,因为真的很疼。
赤井秀一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这种无法扭转的悲剧重重压在他的背上,让他连动一下都困难。
他艰难地站起来,嘴唇颤抖了几下,才压着嗓子道“好。”
他向后退了两步,鞋底与草地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抬着头,目光里只有坐在树梢上的那只飞鸟。
没有转过身。
青年涣散的眼瞳低垂着,再也没了一开始的笑容,他举着枪,即将在樱花的拥簇中,走向他所选择的结局。
赤井秀一紧抿着唇,指甲陷入了手心,他却连丝毫疼痛都没有感受到。
他突然反应过来
松江时雨的愿望没有达成。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亲眼看到他所一直期待的樱花海。
那片粉色白色相间的海,美轮美奂,却像是泡影一样,早早消失在过往的青春中。
“砰”
像是荒野上的高歌,枪声嘹亮悠远,骤然间卷起一场打着旋的飓风,将漫天的樱花撒开,一只雪白的鸟被惊扰起,扑扇着翅膀飞向云霄。
那个身影被裹挟在他未实现的愿望中,一点一点地下坠,带着血,带着苦涩的泪。
他没有未来了。
赤井秀一骤然间行动了,他像是真的化作了一枚银色的子弹,跨过所有阻隔在两人之间的事物。
他在粉色的樱海中,接住了终于停歇的飞鸟。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