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风筝

作品:《我早就不喜欢你了,狗皇帝

    木兰社的建立让小娘子们雀跃不已。

    时间还早, 没有人想要回去,就央着盛则宁、文婧姝等人在拙园里不妨多玩一会。

    小娘子们爱玩闹,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在这拙园地广, 当初建它的皇商也是个极尽享乐的人,因而从假山园林到花圃马场,高塔到水榭,应有尽有。

    考虑大家的喜好不同,她们采取了抽签的法子, 最后决定一道去西边的草场放风筝。

    今日是个日丽风轻的天气,灼热的夏阳被淡云遮去, 柔和了天光,也不会暴晒难忍, 倒是个十分适宜的时候。

    至于风筝, 上京城的风筝铺不少,随便打发几仆人快马加鞭去买也是容易事。

    很快小娘子们人人手上都有了新风筝, 就在草场上四散开来,扯着风筝放了起来。

    文静姝陪着不能玩耍的朱七娘坐在夏阁的木廊里, 正和朱七娘说着话,面前忽然就落下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 眸子微动了下, 讶然道“官人怎么在此”

    贺郎君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脸颊,道“友人相邀, 我来许久了。”

    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夫妻二人不是同时出府, 反而在外面撞见。

    自小受家族教育,夫唱妇随,断没有正头娘子一个人肆意行动的道理。

    而且这次文静姝出门打的名头也是回府探亲。

    “你”

    文婧姝知道自己这个谎并不高明, 况且与学子比试的阵仗这样大,迟早是要露馅,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发现的人还是她的夫君。

    用手指勾起鬓角散下的碎发到耳后,文静姝并无慌张,只是唇角轻扬,温婉笑道“官人都瞧见了”

    贺元录点点头,眸光落在坐于阴影下的年轻娘子身上,那张他见惯了的温柔笑脸下原来都是惊采绝艳、锦心绣肠,这还是他从前看见立在牙床旁边抱着婴孩愁眉紧皱的憔悴妇人吗还是那个立在母亲身后谨小慎微的卑微妇人吗

    不是的。

    她原也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是他,是他们贺家将生生她的火焰磨灭了。

    确实,像他们这样的大家世族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端庄得体的掌家娘子,一个不会行差踏错,会相夫教子的娘子。

    但今日贺元录听了文婧姝的一番话,忽然才明白过来他的这个娘子也有着自己的期愿。

    而那个期望并不是困于后宅,相夫教子。

    世间庸人无数,她虽有这样好的才情,却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出身就是男儿的身份。

    是沉疴旧俗约束了她,所以她嫁入贺家这一年来都不开心。

    身为她的夫君,贺元录自知自己有很大的过错,是他从没有敞开心怀去了解自己的这位娘子。

    他用手心蹭了蹭自己衣袍,擦去紧张的手汗,才递给文婧姝,柔声道“大娘子,可愿意同为夫一道到处走走”

    文婧姝没有等来贺元录的责问,反而是柔情款款地邀约,哪怕她七窍玲珑,也有一时不解,是以迟迟没有动作。

    还是一旁的朱七娘先反应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文婧姝一把,笑吟吟道“文姐姐就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打紧。”

    贺元录因为文婧姝不理会自己,还有些尴尬,听到朱七娘这么一开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连忙对一旁的朱七娘致歉。

    他一上来只顾着和文静姝说话,失了礼仪。

    朱七娘大方地摆了摆手,“贺郎君不用如此,文姐姐是我们的好姐姐,你也就像是我们姐夫一般的人物,只盼着姐姐姐夫和和美美才好,我这是腿脚不便,要不然贺姐夫一过来,我合该主动让位才是,只盼贺姐夫知晓,我并非有意占着不走。”

    朱七娘一通打趣,缓解了夫妻两人的尴尬气氛。

    文婧姝也被朱七娘的话逗笑了,主动将手递给贺元录,让他将自己拉起来,回头对朱七娘温声提醒道“那你一个人当心,有事记得叫人。”

    朱七娘连连点头,把这两人目送走。

    看着联袂而去的一对璧人,朱七娘心底也有些羡慕。

    听说这个贺郎君一心扑在钻研古籍之上,是个真正的学痴,所以对家中事情多有疏忽,也没有仔细照料文婧姝,如今机缘巧合,竟让他上了心,想必以后文姐姐的日子就能越过越好了。

    顾伯贤站在远处,好不容易看见文婧姝被贺元录带走了,正松了口气,想跨出脚去,冷不防看见一旁的树后面奔出了一位年轻郎君。

    像是一只灵活的兔子,箭一般射出。

    他直奔朱七娘而去,脸红耳赤地立在她前头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那坐在廊上的小娘子就脸色羞红地低下了头。

    顾伯贤捏紧拳头,心里五味杂陈。

    为何明明是他先放手的,可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清风徐来,天上的风筝又飞高了些许,随着风向偏转翱翔。

    封砚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风筝线,这还是德保公公放上去后交到他手里的。

    从来没有放过风筝的封砚并不能领会到这种快乐。

    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天上的风筝。

    拽一拽,风筝飞低了些,松了松,风筝又飞远了。

    或远或近,全靠他手里这根线。

    风筝不似小鸟,哪怕飞在高空也不自由。

    “哇哦”远处传来欢笑声,男女皆有。

    除了麒麟社参与比试并且败下阵来的郎君以外,大多数来看热闹的郎君都选择留了下来继续凑热闹。

    至于各怀什么鬼胎,就不得而知。

    但是像谢朝宗那样目的明显的着实不多。

    他不走,也只是为了盛则宁。

    石榴红底的骑服让盛则宁在人群里也格外扎眼,任谁一眼在里头都会瞧见她。

    不过,无论是在这两年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与瑭王的婚事,还是这位刚刚回来就如此高调想上位的谢郎君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没有人有胆量再上前纠缠盛则宁。

    好在盛则宁学聪明了,和几个小娘子在草场上跑,让谢朝宗一时也不能奈何她。

    他脸皮再厚,也没法从小娘子堆里把盛则宁拽出来。

    封砚瞥了一眼谢朝宗,一身绯红直裰的郎君背靠着檐下的石灯台,手里拿着一根长草,百无聊赖地转着,唯有目光追随不放,倒像是纵容自己的心爱之物,在外头放风一般盯着。

    实在是明目张胆,不管不顾。

    封砚从未如此厌烦一人。

    谢朝宗出现在盛则宁眼前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他甚至想出手把他弄回逐城去。

    仿佛相信只要谢朝宗不在,他与盛则宁之前的矛盾定然少了。

    就能回到从前那样平静。

    一心在盘算,封砚失神许久,直到那略锐利的风筝细线划过他的指腹,刺疼让他回过神来。

    刚刚的想法重新揭开,封砚都皱起眉。

    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厌恶谢朝宗,可是盛则宁对谢朝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实在把握不准。

    说是抵触可依然关心。

    谢朝宗的病,她了若指掌,谢朝宗倒下,她也担忧害怕。

    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总有些他没有的默契在里头。

    或许就如谢朝宗说的,他始终比不上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他的那两年究竟算什么

    为何就如流沙过隙一样让人再也抓不住分毫。

    盛则宁对他的忽视已经到了他都难以忽略的地步,他并不愚钝,也没有错觉。

    而是真的不一样了。

    手指上的风筝线忽然一绷,骤然脱了力,虚弱地从他的指尖垂下。

    “呀殿下您的风筝飞了”德保公公指着天上的美人风筝,惊呼出声。

    封砚的心漏跳了一拍,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风筝飞离了他的掌控。

    “三姑娘快来这边”恰在这个时候小娘子追逐着风向,一股脑涌了过来。

    盛则宁是真的喜欢热闹。

    她在的地方总是有许多小娘子前前后后围着。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性子极好,从没有见过她这样丝毫不惧旁人比自己耀眼。

    她不会因为别人的才情、才艺比自己好而有自卑和嫉妒的感觉,反而会真心实意地为人高兴。

    她就像是一个执火人,不断点亮了周围人的光芒,让每个人都足够灿烂。

    在她周围,小娘子们都变得比以往更快乐。

    而盛则宁也在人群里笑,她的笑脸刺激到封砚那颗本就变得忧闷惶惧的心,仿佛盛则宁也变成了那只断了线的风筝,从他的世界里飞走了。

    她蹦蹦跳跳,毫不留意地上的坑洼,眼见着就要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

    一切在心里想的都远没有封砚动作快,他三步并两步横穿进人群,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肘,盛则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惊圆的杏目里映出了他的身影,樱唇微张,像是被吓得不轻。

    小娘子们捂着嘴,愕然看向忽然出手的瑭王,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退了一步,紧接着哗啦啦后退一片,留出了空间给他们。

    “殿下”盛则宁完全不知道封砚出手拽住她,是为何事。

    封砚指了一下前面草地上的凹凸,低声道“仔细脚下,不要摔了。”

    盛则宁扭头看脚下,不由纳闷。

    这样小的坑,狗都摔不着,反倒是封砚拽她这一下,险些让她一个后跌,一屁股坐了去。

    虽然是草地,但是肯定也要吃痛。

    心里这样想,盛则宁口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若不是殿下拽着臣女,臣女也不会摔着。”

    封砚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收紧五指,直到捏住了盛则宁纤细的手骨才骤然清醒,松开了手去,眼睫也跟着轻轻覆下,低声道“是吗是我唐突了。”

    盛则宁喜欢人多热闹,却为了他甘愿往清冷的地方跑。

    盛则宁喜欢明艳繁花,却为了他打扮素净。

    以往种种回忆起来,确实是他拽住了盛则宁,让她摔伤了,痛了。

    封砚张了张嘴。

    他想说其实他不介意她喜欢热闹,也不介意她穿得多么明艳。

    “殿下还想说什么”注意到他的唇张了又抿起,欲言又止,盛则宁问道。

    封砚抬起黑漆漆的眼眸,脸上的认真像是反复思索、斟酌了用词才了开口。

    他声线稳重,像是在陈述案情经过一般说出五个字“初七我休沐。”

    “”盛则宁一时不能理解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眨巴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扯起唇角,浅浅笑道“那很好呀”

    有公差在身的人就是辛苦,一点休息的时间都宝贵的很。

    做苦差跑腿的更是巴不得一旬能休个三四天。

    “宁宁”

    谢朝宗大剌剌走了过来,手里招摇地甩着一个香囊。

    盛则宁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平日挂在腰间,上一回为了止他敏症,给他暂用的香囊。

    顾不上继续和封砚解哑谜,盛则宁一个扭身直冲谢朝宗跑去。

    “还我”

    谢朝宗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拿到,他把手一伸高,盛则宁就垫起脚、跳起来都是够不到的。

    看着香囊就在眼前摇晃,她却拿不回来。

    盛则宁恶狠狠叫他的名字,“谢朝宗”

    谢朝宗把香囊往身后一背,笑吟吟地逗她“还你也不是不可以,初七跟我出来玩。”

    盛则宁眼睛到处瞅着谢朝宗可突破的点,想拿回被他藏起的香囊。

    口里还在胡乱问他“为什么是初七”

    谢朝宗拿出香囊,飞快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他不满道“你是故意给我打马虎眼么初七是七夕节啊。”

    上京城的小娘子没有不期待这天的,若说盛则宁不知道,谢朝宗第一个不信。

    盛则宁捧着脑袋愣了一下。

    她是真的选择性忘记这桩事了。

    又是七夕节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