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2章 第 82 章

作品:《宋玉章

    聂雪屏带着宋玉章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玉章觉着挺奇怪, “聂先生,我以为你是想隐瞒我们这段关系的。”

    聂雪屏拉着他的手,低声道“你太年轻了。”

    宋玉章没听明白, 用神情做了询问。

    聂雪屏对他笑了笑,“你太年轻, 而我又太老, 老牛吃嫩草, 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

    宋玉章一时语塞, “聂先生, 你并不老。”

    三十二岁算什么老呢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诚然两个人之间差十二岁是有些多了, 不过以聂雪屏的身份地位, 找个十八的黄花大姑娘也没人会议论什么。

    “今年兴许还不算老, 再过上十年八年,就真是个半老头子了。”

    宋玉章心想聂雪屏想得还挺远, 十年八年, 到时候他们俩还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想得太远了么”

    聂雪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宋玉章略有些尴尬,毕竟两人才刚在一起不久,聂雪屏想着十年八年,他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他心里尴尬, 脸上仍是带着笑意,“不必考虑这么多,只要咱们现在在一块儿就好。”

    聂雪屏道“其实我不大在意旁人的看法, 只是你还年轻, 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 总要留下余地。”

    宋玉章听后微微一怔, 他看向聂雪屏,聂雪屏的侧脸亦是英俊端正,十分美好,所以聂雪屏心中也是做好了将来他们会分开的准备,并且从现在起便为他想好了退路。

    察觉到他的眼神,聂雪屏扭过脸,温文道“不必这样看我。”

    “我若完全为你好,便不该越雷池半步,终究”聂雪屏停在卧室前,推开了卧室门,“也还是自私了。”

    聂雪屏的房间同他的人一样,给人以稳重又温和的感觉,物件都是古朴大器的一类,以木制品和玉制品居多,宋玉章想起那个玉制印章,很大胆地往聂雪屏书桌那走去,果然在一个小盒里看到了几个印章,只是没有看到玉制成的。

    聂雪屏吩咐佣人去厨房,让厨房做点简单的午餐过来,回身正见宋玉章站在书桌前看他的印章盒,便走过去道“我常用的印章不在这儿,在书房。”

    宋玉章回过脸。

    聂雪屏道“书房那个是玉制的。”

    宋玉章冲他笑了笑。

    这是他头一回产生了与人心有灵犀之感。

    “去洗洗吧,身上出了那么多汗,走过来又吹了许多风,”聂雪屏摸了下他的头发,手指摩挲了他的发根,“衣服,只能委屈你先将就穿我的旧衣,宋家你现在暂不能回了,估计是已被人围住了。”

    宋玉章点了点头,“今天晚上我就先睡在这儿,麻烦明日再派人送我去银行。”

    “去洗吧,”聂雪屏放下手,“旁的不必操心,你已做得很好很全。”

    宋玉章转身去了浴室,简直分不清聂雪屏到底是太会说甜言蜜语还是发自天然,他边脱衣服边想聂家这两兄弟的嘴可真是天壤之别。

    其实宋玉章这几日也是累得厉害,那么些事全挤在他一个人的脑子里,又不能叫任何人分担,精神上的疲累要远胜身体,如今纵然放松,又在客室里舒服了两回,当真是身心一齐软下来,在浴缸里昏昏欲睡了。

    “玉章。”

    低沉的声音穿过浴室门,令躺在浴缸里的宋玉章打了个激灵。

    “别睡着了。”

    宋玉章立即“哗啦啦”地从水中坐起了身,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

    “衣服我放在外头,别洗太久,早些出来吧。”

    “好。”

    宋玉章扬声回答,表示自己听着了。

    过一会儿,他便出了浴缸,擦拭干净后开了门,将门口凳子上的衣服拿来穿了。

    聂雪屏给的是睡袍,深蓝色,穿旧了很柔软,宋玉章穿时蓦然亦想到了孟庭静。

    曾几何时他也穿过孟庭静的旧衣,那时他方死里逃生,以为孟庭静是他的旧情人,两人或有旧怨,但毕竟也总是好过一场,他还是救了他一命。

    没想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假情人真成了旧情人,也真结了怨。

    世事难料,还是惜取眼前人吧。

    聂家大师傅做了最拿手的鸡汤馄饨,聂雪屏让宋玉章吃一点,“吃一点,睡一觉,好好休息。”

    宋玉章坐下拿起勺子,“现下银行那应该乱套了吧”

    “不忙,巡捕房的人已过去维持秩序了。”

    “趁这个机会让他们闹一闹,闹得越凶,解决问题便越彻底。”

    “需要钱么”

    宋玉章舀了个馄饨,“需要现钱,美钞英镑最好,不过我只是借了用一用,立刻就还。”

    “那不成问题,慢点吃。”

    “饿了,”宋玉章喝了口鸡汤,喟叹道,“这段日子都吃不好睡不好。”

    聂雪屏抚摸了下他的头顶,“抱歉,我不大关注旁人的生意如何。”

    宋玉章看聂雪屏对聂青云同宋业康的婚约态度便看得出,聂雪屏根本就没把宋家放在眼里,他再次挥了挥手,“我知道。”

    宋玉章一口气吃完了一碗鸡汤馄饨,聂雪屏递手帕给他让他擦嘴,“先睡一觉,我去取钱。”

    宋玉章“嗯”了一声,他站起身又改了主意,“聂先生,你有黄金么”

    “黄金”

    “你们同那些人做矿产生意的,应当收了不少黄金吧”

    聂雪屏微微一笑,“是。”

    “多少”

    聂雪屏含蓄道“不少。”

    聂雪屏这么说,宋玉章心里就明白了。

    “这样,聂先生,我想问你借三千万美金周转,借期”宋玉章略一思索,“借期就一年吧,到时我会添三分利奉还,还有就是想向聂家借黄金,有多少借多少,借期只要一日,聂先生,你肯吗”

    未等聂雪屏回答,宋玉章先道“请聂先生仔细考虑,别答得太快,你答得太干脆,会令我觉着是不是我这个人左右了你的判断。”

    聂雪屏笑了笑,“大是大非上我不会感情用事,我以为先前的谈话中你已明白了这一点。”

    宋玉章点点头,“我希望如此,钱与情,我希望能分得开些。”

    聂雪屏目光柔和,“我明白。”

    “那聂先生你慎重考虑,我先睡一会儿。”

    洗澡吃饭这两件事叠加起来可真叫人犯困,更何况宋玉章本就疲累,他走到聂雪屏的床前,在聂雪屏气味的包围中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屋内已经亮起了灯,床边壁灯柔和,聂雪屏人却不在了,宋玉章下了床,人刚走出院子,聂茂便迎了上来,“五爷,您醒了。”

    宋玉章扶着门,道“聂先生呢”

    “聂先生正在待客。”

    宋玉章“哦”了一声。

    “五爷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宋玉章按了下肚子,“有甜的吗想吃点甜的。”

    “好,您稍候,马上有。”

    聂茂踮着脚跑了出去,同时吩咐佣人去通知聂雪屏宋玉章醒了。

    聂雪屏正在客室,仆佣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聂雪屏慢慢点了头,对来客道“真对不住,家中还有事忙。”

    “好好,聂先生那您忙吧。”

    聂雪屏起身,命仆佣去送客,回到自己院内,宋玉章正在吃一碗酒酿圆子,这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聂雪屏却是一见便面上露出了笑容。

    宋玉章吃东西的样子他很喜欢,觉得心里很舒服。

    宋玉章吃得如痴如醉,丝毫没有在意聂雪屏的归来,两大碗吃完喝尽,尽兴似的摇了摇头,手掌抚了下肚子,平坦倒是平坦,只是腹肌摸不着了,被温暖香甜的食物填得平平整整。

    而这一切在聂雪屏的眼中都很美好。

    宋玉章在聂雪屏这安心睡了一夜,他满脑子第二天要做的事,所以心中毫无旖旎,只想着养足精神,故而睡得格外死心塌地。

    一觉醒来,衣服倒是全准备妥当了,不是聂雪屏的旧衣服,聂雪屏正在看报纸,道“我派人去你惯常做衣服的师傅那取了一套现成的,你穿上吧。”

    巴黎师傅制的成衣也很好,宋玉章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一套黑色的西服上身,将他衬得宛如时装杂志的摩登先生。

    “很好看。”

    聂雪屏含笑道。

    宋玉章指了下胸口暗红色的丝巾,“这是你的么”

    聂雪屏含笑未答,“车已经备好了。”

    宋玉章走了过去,俯身在聂雪屏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前后共五辆车浩浩荡荡地驶出了聂宅,宋玉章指挥了车辆先前往沈宅。

    沈成铎几乎一夜未睡,见宋玉章前来,双脚直接离地跳了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玉章摆了摆手,“我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沈成铎刚想开骂,忽然发觉宋玉章身后的车是聂家的,他立即偃旗息鼓,只眼神狐疑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瞒了我这么久。”

    宋玉章笑了笑,“带上人再说,以防万一,让他们都带上枪。”

    银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幸而小门隐蔽,同百货公司的后门在一块儿,没叫人察觉,宋玉章很顺利地进了银行。

    时间还早,银行内还是一片漆黑,宋玉章走到墙边,“啪”地一声将灯打开了。

    银行大厅倒是干干净净,没了昨天的乱相,灯一开,睡在柜台里的有些职员便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清了来人后,惊呼道“行长”随即立刻大喊道“行长来了”

    楼上半梦半醒的宋齐远立刻站了起来,在看到楼下冲他微笑的宋玉章时,他那一夜悬着的心才放进了肚子,宋齐远冲下了楼,直接将宋玉章给抱住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宋玉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三哥以为我跑了么”

    宋齐远胳膊使了下劲,“混蛋,少开玩笑,”他放开宋玉章,面上又是忧心忡忡,“还有两个钟头银行就要开市了,你只人回来可不管用”

    “急什么,沈成铎,手脚快点”

    八点二十,银行外已是人山人海,廖天东气急败坏道“叫巡捕房维持秩序,让人群都散开”

    “欸,好”

    不多时,巡捕房的人便来了,吹着响哨挥舞着警棍硬生生地将拥挤的人群分成了两道。

    淡色长袍倾泻而下,孟庭静钻出车内,秋日的早晨,风也格外凉爽,吹动着他略微长了一些的头发,秀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他仰头看了一眼银行鎏金的顶,在那刺目的光线中微微眯了眯眼。

    说来奇怪,他的心情此刻应当是高兴才对,可不知怎么他心里竟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

    一丝一毫都没有。

    平静,平静到了麻木。

    马上,这个地方就会崩溃,有一个人会绝望,那是他逼他的,他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肯,那就怨不得他了。

    孟庭静站在车外,静静地凝视着银行紧闭的门。

    他等着那扇门打开,等着那扇门被踩成粉末,他会救他,将他从里头抢出来,然后他会把他死死地攥在手心里,从他的肌肤骨肉中攥出泪,攥出血,而那每一滴泪,每一滴血都将属于他一个人。

    佳偶是天成,怨偶是强求。

    既然天生不是一对,那就强求吧。

    八点三十。

    银行开市的时间终于到了,人群显而易见地骚动起来,孟庭静站在离人群不远处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门开始动了。

    廖天东等候多时,第一个冲上前,其余冲上来的亦有一些官员。

    巡捕房的人拦着人群,厉声道“吵什么,排队”

    “他们凭什么能先进”

    “让开,我们要取钱”

    “我们要取钱”

    声嘶力竭的口号入海浪般透过门缝涌进银行,廖天东同一些人沉着脸站在最前头等着门打开。

    两扇大门向内彻底拉开,廖天东他们刚要往里冲,脚步却是不能挪动半分,所有人都被面前的场景所惊呆了。

    银行大厅里堆起了一座金字塔。

    底部耀眼无比的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一块块金砖层层叠加,耀目到了刺人眼球的地步,黄金之上则是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美钞,一路叠得快要逼近上头的水晶吊灯。

    银行内外一片死寂,巨量的财富将所有人的心神都给震住了,他们眼中便只有那座金山与金山之巅上的那个人。

    宋玉章独立二楼,他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了空旷的银行,“谁说银行里没钱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