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第 76 章
作品:《流放后我成了将军夫人》 冉梓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她再次回到了幼时家里还没出变故的时光。
只是这次的画面不再复以往的断断续续,那些消失的记忆在脑中如走马观花般一一呈现。
她看到自己从记事起便随父母从南方的一个小镇踏上了游医之路,后来母亲怀上了冉恒他们一家便定居在了尹郡。
尹郡的气候宜居又民风淳朴, 就算它紧邻东陵也未沾染上丝毫奢靡之气。
他们家的小院子在邻近郊外的地方, 而在那旁边也住着一户人家。
只是那户人家极少开门, 若不是偶有些衣着华贵的人员来往,他们甚至都以为这座院子早已荒废。
冉梓的幼年时期过得平淡又幸福, 可她却并非是一个安分的主。
在听闻临城便是禹朝最为繁华的东陵之后, 她便几番闹着要去看上一看,父亲拗不过她, 于是在一年上元节将她带到了东陵。
十里长街, 华灯璀璨,她在这里终于明白那存在于诗书上的词语是何情景。
小冉梓对这里的一切皆是十分新奇, 奈何父亲总是约束着她不让她走远, 于是在几番辗转后她趁父亲不注意溜到了远处。
没了管束的她兴奋又激动,可却还没走几步便被人迷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是在父亲怀里, 她看到了父亲苍白的脸色和无光的瞳孔。
身前是几个衣着神秘的男子, 他们说「多谢冉医师。」
小冉梓不明白为什么被感谢后的父亲神色更加僵硬了,只知道在那之后父亲便再也没带她去过东陵。
就在她再次恢复以前的生活时,忽然有一日隔壁的动乱打破了这一平静。
她看着一队队兵马野蛮地踹开那家人的大门, 滔天的火光直冲云霄, 哭喊与尖叫持续了整个日夜。
母亲抱着小冉梓缩在室内的床脚安抚,可那时的她眼睛睁得锃亮, 心底却没有丝毫惧怕。
后来一切平息, 她偷偷跑出了府,遇上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小男孩。
她将他带回了家。
她记得那时父亲的眼神很是复杂,奈何年纪不大, 也不懂其中深意。
她只是顾着高兴,冉恒太小,她终于有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玩伴,尽管这个玩伴看起来并不爱说话。
但这也没关系,她爱说话便够了。
所以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扯着他四处抓鱼捕蝶,许是被她感染,渐渐地他也会和她主动交流。
有一天他在泥地上写下了一个烨字,于是她便开始叫他烨哥哥。
那是小冉梓心中认为最快乐的时光,要比去东陵城还要快乐。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温和善良的母亲竟因此同父亲吵了一架。
某日她又一次同她的烨哥哥玩到很晚回府,偷溜进来时耳边隐隐传来了父母在房间内的争执。
她好奇地寻了过去便听到母亲的质问声。
「权贵相争向来无情,你就算心中有愧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这个孩子只会是一个导火索,你执意留他,有朝一日我们家定会因此牵连」
「稚子无辜,况且当日若不是我那一纸药方再者襄王殿下决计不会做出此等谋逆之事」父亲的声音隐忍又无奈,却又在下一瞬被母亲打断。
「旁人管你信与不信在此风口浪尖之上如此举动和引火又有何异不若将他送到南方」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一人的争论愈演愈烈,年幼的小冉梓懵懵懂懂,对于此间对话并不知其深意,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瞬间惨白的脸色。
直到翌日她一如往常去找她的烨哥哥,可看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她吵着要去寻他,却被母亲关了起来。
小冉梓哭闹不休,拼命拍打着门板不肯吃饭。
后来她累了,门板终于被拉开,她对上母亲复杂的目光以及父亲的欲言又止,心底余下的只有空落与茫然。
「是我们亏欠了他。」父亲说。
可小冉梓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前一日还同她一起玩耍的人突然就不见了。
但她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因更大的打击冲褪。
母亲突然重病不起,向来可以医治百病的父亲却在此时束手无策。
「你娘她旧疾复发,又忧思过多,是为父无能」
再后来。
母亲去世,父亲因一纸诏令被聘为太医院院使,他们举家搬至东陵。
而在那路途之中小冉梓忽然发了高烧,经过数日医救她终于转醒,只是那之前种种记忆却忘了大半。
父亲说忘了也好,从此便是新的生活,她说好,于是她认真做起了东陵冉家的嫡小姐。
“她还没醒吗”
“回殿下,姑娘身子盈亏太多,又在之前用了过于伤身的猛药,现下怕是难以调治”
“一群蠢货要你们何用”
怒喝骤起,伴随着还有瓷器掀地的碎裂之声。
一众内侍皆惶恐跪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怒形于色的郡王殿下。
忽然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响起,靠冉梓床边最近的侍女颤抖抬首“姑娘的手动了”
闻言东方允大步跨至床边,在冉梓睁眼的同时执起了她的手。
“月见,你感觉如何”
她眼睫轻颤,挣动手臂从他掌心抽出,眸光冷淡“无碍。”
东方允也不恼,他唤来侍女送过白粥,白玉般的手指握住勺子轻轻搅动“你已经昏睡半月了,吃点东西吧。”
冉梓听言一怔,她竟睡了这样久吗
唇边传来温热触感,她眉头微蹙,然后偏过头去。
东方允保持着递粥的姿势良久,终是一旁的小婉看不下去接了过来“殿下,让奴婢来吧。”
他就那样盯着她的侧颜,看着那双原本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暗淡无光。
少顷,他站了起来,月白色的长袍随着身影而动,抿唇又看了她半响。
“好生照料姑娘。”
“是。”
室内乌泱泱的一群人在东方允离开后陆续离开,小婉看着冉梓欲言又止。
“姑娘要不吃点吧”
冉梓终于抬了眼皮,她将手从被中拿出“我自己来。”
小婉见此忙不迭的将粥碗送到她手里。
温热的稀粥顺着喉中滑入腹中,可冉梓却只觉得浑身冰凉,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那突然回来的记忆。
手中机械地应付了两口她便将碗又给了小婉,小婉见状终是带着碗走了出去。
房门被拉上的那一瞬冉梓蜷缩起双腿,手臂将自己环成一团,外界静寂无波,可她的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终于明白了以前种种。
为何成烨待她那样特别。
为何父亲会去插手襄王一案。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她。
当年先帝中毒一切证据皆指向襄王,后来接连牵扯出勾结谋逆之事才被判了抄家。
而那毒药配方正是出自她父亲之手。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们的路便偏离了曾经的轨道。
若非她执意要去东陵还乱跑到被人抓去,父亲便不会被人威胁,而襄王也不会出事,成烨作为襄王唯一的儿子也会是未来的襄王世子。
可正是那一步错酿成步步错,甚至于在后来她阴差阳错地将他带回家也没能好好补偿他。
那时他听到母亲的话一定很心痛吧。
家破人亡,又遭人厌弃。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样小的他是如何一个人离开尹郡走到朔北,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然后浴血而生,成为人人惧之畏之的成少将军。
思及此处,冉梓交错的手指揪紧双臂。
初入朔北时他待她那么好许是因为幼时的庇护,可若他知道那一切苦难的来源均是她
她埋在臂弯的哽咽沉重又窒息,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在背后予她怀抱。
东陵城的天变了又变,从朔北军将领入狱到皇帝病重丞相掌权再到如今东方允摄政不过短短一个月。
然而柔然战事较之于这些皇权更迭却更与百姓息息相关。
在东方允让东方耀暂时清醒,并拿得皇城司调令后丞相见势不对便匆忙逃离了禹朝,真正地同柔然人联合到了一起。
而丞相作为朝元老所掌握人脉资源要远远超乎想象,他的叛变对现下摇摇欲坠的禹朝局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据前线战报,柔然军已然攻下了半个北方,就算左大将军带着刚刚调遣过来的淮南军也只能减慢敌方的攻城速度。
毕竟如今整个北方的战事布局皆被曹鸿才泄露给了柔然,禹朝军队的阵脚早就被打乱。
战事蔓延的第个月,火线快要烧至东陵,众人皆言禹朝气数已尽,就在此时忽有一人横空出世。
他推翻了此前禹朝所用所有战术,以一己之力带兵绕后直袭柔然核心,赢下了此战以来的第一场胜仗。
也正是因此一战禹朝的沦陷被截断,并展开了全面反攻战役。
有人说那少年是曾经的朔北少将军,也有人说朔北少将军早在先前便死在了第九司狱,但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冉梓站在院中看着老树正在的落叶,在听到这些消息时她那空洞无神的双眸终于出现了丝丝波动。
忽然肩膀一重,一件鹅黄披风便搭了上来。
“秋风寒,小心着凉。”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她敛下眼帘,然后伸手捏住前面的系带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那五封信是你吧。”
东方允颤动鸦羽,匿住一瞬的落寞,他未直面答她“月见很久没笑过了。”
冉梓的视线依旧看向那处落叶,语气中带了些淡淡的嘲讽“殿下权术制衡当真是令人佩服。”
时至今日,并不难看出在这一场环环相扣的局中谁是最大的赢家,此人心机之深,算计层面之广皆令人乍舌。
但
“如果是想用我来牵制成烨,殿下估计要失望了。”她勾唇转头看他,瞳孔中却并无笑意。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将她引来东陵,今日终于想明了原委。
如若柔然来袭,在此危急存亡之刻放任兵权给成烨毋庸置疑。
而在那之后他必定声望颇高,所以那时必须有个能够控制他的手段。
可成烨那样的人,是不该被任何人掣肘的。
“若有朝一日,我会自戕。”顿了顿她又补充,“以各种方式。”
冉梓眸底的从容与漠然刺痛了东方允的眼。
她说的不是可能,也不是应该,而是会,那是一种义无反顾的笃定。
她没有威胁他,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假使我说不是呢”他的声音有些涩然。
她猜的没错,最初他确实这样打算,可经过这些事他才蓦地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重要了。”冉梓福了福身,“秋风寒,殿下早些回去罢。”
说罢她便转身欲离。
“襄王本无罪,这位置也本该是东方烨的。”东方允的声音顺着秋风散落,残忍又真实。
“月见觉得我小人,可这一切的源头也并非来自于我。”
冉梓的脚步顿在原地,乱了节奏的波光在瞳孔中打转,那拢在袖中的拳头攥地极紧,连指甲陷入肉中都没有察觉。
如此细枝末节他竟然知道
忽地一阵微风吹过,那虚拢的披风一下子被带落到地。
东方允缓步向前,然后弯腰拾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合,他自她身后再次为她拢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言。
“只是想要你多看我一眼。”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