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第 31 章

作品:《我的危险性竹马

    福利院小朋友不多, 大约有十一二个,本来都在食堂排排坐着等晚饭了,听到外面有陌生客人来访, 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跃跃欲试。

    “不去不去,会挨骂的”

    “看一看不会挨骂吧”

    “我们一起去兰老师就不知道该骂谁了”

    “哦”

    一阵雀跃欢呼,呼啦啦从长条凳上起身, 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在门口挤作一团, 笑嘻嘻地探头探脑。

    “问问哥哥被人抱住啦”

    “我看看我看看让我看看”

    “咦羞羞”

    安问身体一僵, 呼吸都乱套了。他没想到回来第一天就出了大洋相,想推开任延, 任延却在他耳边说“再抱会儿, 低血糖了, 头晕。”

    安问“”

    傻子才会信。

    兰老师故作严肃板起脸“谁让你们出来的”

    “是、是琪琪让我们出来的”

    “是我们一起出来的”

    “我、我是被挤出来的”

    十几只小手胡乱揭发检举一通。

    童言无忌,稚嫩而活泼, 任延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想到安问过去十年,每天就是在这样的山里、水里, 与这样的孩子说话、玩耍, 心里便浸透了柔软。

    抱了一阵,虽然远远不够, 但他还是揉了揉安问的头发, 松开手臂。

    温情时刻,卓望道跟着张开手“该我了吧”

    任延把书包怼他怀里“对, 该你了。”

    卓望道冷不丁抱住一兜子书, 吃不住力, 脸上戴上痛苦面具“凭什么啊。”

    安问抿起唇,隔着书包友好地抱了抱卓望道。

    怀抱很虚,压根没用力,似乎是一视同仁了,又没完全一视同仁。

    卓望道有意见,任延对此也很有意见。

    卓望道“你双标。”

    任延冷着脸“怎么着,重新抱一下”

    卓望道“不不不,够了够了够了。”

    剩下卓尔婷。卓尔婷一个女孩子当然不方便了,虽然以她的作风完全可以主动强抱,但她时刻牢记自己从现在起的乖乖女人设,扭捏了一下,甜甜嗲嗲叫他“安问哥哥。”

    安问打了句手语,千篇一律地夸人“你今天很漂亮。”

    卓尔婷看向任延,一开口就老东北了“啥”

    任延手插着兜,上身微躬,敷衍地说“说你头发乱了。”

    “卧槽。”卓尔婷双手抱头,不可能啊,她刚做了柔顺

    几个年轻人胡闹一阵,安问把他们介绍给院长奶奶“这是卓尔婷,这是卓望道。”

    奶奶逐一点头,“婷婷,望望。”

    “小望,小望。”卓望道诚恳地纠正自己小名,否则望望望望,听着像狗。

    任延等着安问介绍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熟悉的长辈面前介绍任延,安问心底忽然生出了些许窘迫和赧然。

    这点不对劲怎么瞒得过任延,目光从面对长辈的恭敬变得饶有趣味起来,在他的注视中,安问硬着头皮“这是任延。”

    “哦”奶奶显然对这个名字非常、非常、非常熟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再度认认真真地打量了遍任延,从头到脚,从眼睛到鼻子到身高,既严苛,又含着慈爱,最终眯眼笑着点点头“好,真不愧是”

    安问心里一紧,立刻握了下

    她的手,双眸紧张地盯着兰琴因。

    兰奶奶咽下后半句,眨眨眼。

    福利院许久没这么热闹了,院里做清洁的瘸腿大叔姓赵,热情地将卓家兄妹的行李箱搬到屋内。从农田晚归的伯伯肩扛锄头经过,扶了扶草帽,对兰院长笑道“今天有客人啊哟,是问问回来了带城里的朋友一起来玩”

    兰奶奶代他回答,上了年纪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是想吃无花果,回来看看”

    忽然加了三位客人,厨房的许伯也跟着出来“兰老师,今晚是不是得加菜了”

    “对对,啊,”兰老师点点指头,“我知道了,我来跟你说。”从安问身边经过,拍拍他肩膀“你带你的小同学去看看怎么住”

    安问点点头,在比了个“ok”,推着兰院长让她快快走,省得多说多错,把他秘密抖落个一干二净。

    福利院除了兰院长自己有单间外,其余护工都住双人间,空房不多,只能腾挪腾挪。安问带三人去后舍“只能分开住,条件也不好你们不应该来的。”

    一进入室内便觉得暗了,他顺手按下开关,白炽灯跳了一跳,将走廊和两侧门扉照亮。水磨石的地面在经年累月的使用中变得温润光滑,一扇扇房门被刷成鹅黄色,上面写着门牌号,首先是小王子1,与之对应的是小公主1,之后是田螺123,兰院长的房间和书房连着,在二楼。

    安问在田螺2门口停下,掏出钥匙插入,拧开,按亮门边的灯。室内陈设一目了然,两张黑色铁艺单人床,两扇对开门立柜,一张一米二宽的书桌,目之所及干净简朴。

    “只有这一间是空的,任延和小望睡这里,尔婷睡女生宿舍,跟小朋友一起睡,好吗”

    任延帮他同声传译,卓尔婷“啊”了一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安问摇摇头,解释着“旁边护工宿舍还有一个床铺,但许伯也睡那儿,你不方便。”

    卓尔婷“好吧”

    为了追人,她可牺牲大发了。

    安问又转向任延和卓望道,眨眨眼“你们呢行么”

    任延问“你睡哪儿”

    “我睡男生宿舍,我原来就睡那儿。”

    似乎没有更好的安排。任延虽然不否认自己心怀鬼胎,但还不至于千方百计创造条件同床共枕,便点了点头,警告卓望道“打呼揍你。”

    卓望道又要炸毛起来,安问赶紧带卓尔婷去女生宿舍,卓尔婷抱着自己挂满毛绒玩具的双肩包跟在他身后,心里怦怦乱跳。

    公立里都算末流的三中可没安问这么乖的少年,个个都拽五拽六跟个梗着脖子的王八一样,看了让人心烦,她自己纹身抽烟逃学,但看见乖的就走不动道儿。

    但是这么乖,会不会不乐意早恋呢卓尔婷未雨绸缪,十分忧愁。

    出乎人意料的是,小公主房竟然不是粉粉的,而是暖融融的鹅黄色,和木门一样。一侧是贯通的大通铺,睡在身下的垫子倒是独立的,披着蓝色的小毯,被子整齐排放,另一侧则是书桌和衣柜。

    卓尔婷倒没有什么大小姐的挑剔,她从小在东北和奶奶一起生活,并不算什么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冬天也陪奶奶一块儿掰玉米,冰天雪地里吃个冻梨也觉得好幸福。她把书包放到安问指给她的床上,见他要走,牵住他手“问问哥哥。”

    安问没和同龄女孩有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一时间有些尴尬,又不确定断然推开她会不会很伤人。卓尔婷身量娇小,背着手装可爱凑到安问眼前,“我来找你,你高不高兴啊”

    安问只

    能礼貌地点点头。

    卓尔婷又把手心贴到安问胸口。安问整个人都僵住,如此转瞬即逝的两秒,他脚步后撤,卓尔婷亦嘻嘻笑着撤回手“你心跳好慢哦,那为什么我心跳这么快”

    安问张口结舌,感谢自己幸好是个哑巴。正好传来许伯喊开晚饭的声音,他如蒙大赦,扭头就往屋外走。卓尔婷看穿他的紧张“你同手同脚啦”

    安问被唬了一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卓尔婷在身后笑得发抽“笨蛋,骗你的啦”

    任延从门外经过,一眼就知道卓尔婷又在尬撩,小女生的拙劣手法能骗到谁意乱情迷才怪了,偏偏安问步履匆匆不敢与他对视,一副确实被撩到了的样子。

    任延警告性地瞥了眼卓尔婷,跟上安问的脚步。

    餐厅是单独的一间大屋子,像食堂一样打饭分餐,小朋友们已经拿着自己的餐盘排起队了,护工和兰院长也吃同样的饭菜,唯独把四个高中生单独领到了屋外头的小木桌上。

    花藤架下吊着钨丝灯,灯光橘黄,看着温馨而有田园气息。木桌上支了个罐装燃气灶,灶上的锅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好香,沸起的水将锅盖反复顶开。

    “这是问问特别喜欢吃的无花果鸡,乡里乡下的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们,不知道这个你们吃不吃的惯了。”兰奶奶热情地说,“明天呀,我让老许去镇上赶集,多买点好吃的回来,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问问。”

    “给您添麻烦了。”任延客气而绅士地说,兰奶奶个子娇小,任延微躬着背垂眸,一种恰到好处的照顾。

    “不麻烦。”奶奶拍拍她肩,小声对任延说“你来,我替他高兴呢。”

    任延一怔,不解深意,想问时,兰院长却微微笑着走远了。

    鸡是走地鸡,在田里散养的,所以肉质鲜嫩又劲道,无花果也正是当季鲜甜的时候,从树上现摘,洗净了放清水里煮沸,煮出清香后,再把剁好的鸡块扔进去同煮,水开即食。

    汤里不加调料,分明如同清汤寡水,但吃着却不乏味,另有一碟切得细细的青椒圈配生抽香油,用来蘸鸡肉吃。

    三个人中午是随便打发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安问帮他们挨个盛汤,任延离他最近,所以是最后一个被照顾的,安问却又不干了,把汤勺递给他,让他自己动手。

    卓尔婷和卓望道被一碗汤馋得失去理智,喝一口能说三声“妈呀太好喝了”,一时之间没顾上搭理这俩发小。

    任延身躯高大,坐在小竹椅上,轻易便凑到了安问耳边“就我区别对待啊”

    安问装听不懂,摇头晃脑,但唇角笑意出卖心情。

    任延拿过他的碗,帮他盛了汤,慢条斯理“没关系,我伺候你。”

    四个高中生战斗力惊人,两只鸡丁点儿不剩,就连炖汤的无花果也被扫净。吃过饭,天彻底黑了下来,四野虫鸣匍匐在草深处。

    卓望道吃最多,嚷嚷着要消食。安问陪他们散步,领着在村子四周晃悠。大路宽敞,小路纵横,阡陌连绵间,卓尔婷惊喜地说了声“有萤火虫”

    照理来说,十月份萤火虫都该绝迹了,但这里倒还有十多只,蜉蝣般点着萤灯,上上下下轻盈地舞在夜空中。

    卓望道妹控没救,见她喜欢,亲自跑去帮她抓。

    任延懒得等他们两个,搭过安问肩膀的手微抬,将安问回过头去的脸轻轻转了回来“别理他们。”

    如此微小的动作间,安问嗅到他指尖的烟草味。

    “你抽烟了”

    漆黑的夜里不好辨认手语,任延认真看着,读懂

    了,免得安问还要辛苦多问几句,便一五一十连带着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早上走的急,没买到票,所以是包了车过来的,车不好,坐得心烦,到匍甸时休息了会儿,看见卓尔婷抽,就顺便试了一口。”

    总想着这样安问这样应该没什么好问的了,没想到安问却愣了一下,轻阖的眼睫盖住里面的星光“你跟尔婷抽同一根烟”

    任延下意识地想否认,又及时收住口。“不高兴”

    只怪夜色太黑,让他看不清安问的神情。

    任延不敢打草惊蛇,不敢再深一步问一问他,究竟是为了谁而不高兴。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不是同一支。”

    安问点点头,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过来了”

    任延“不是说了迷路了吗。”

    “从宁市迷路到这儿我想听认真的。”

    “认真的”任延收敛了笑意,偏过头去,望了望浓黑夜幕下,安问精致的侧脸剪影“想见你。”

    “早上起来就很想见你,写作业时也想,一道题解不出,就想来问你,十道题解不出,只好真的跑来见你。”任延漫不经心地说,带着些微的笑意。

    “这么远”

    “不远。”任延笃定地说。

    安问不再回。

    四周都是农田,安静得让讲话像犯罪。

    星光下,田埂间的路窄,两人并肩而行,手总碰到,如此碰了几次,任延勾住他的手尖“我想牵你的手。”

    安问瞪大眼睛,心里惊慌得像麻雀惊起,这怎么能是可以说出口的

    而且他说完这句话后,分明就已经不问自取地牵住了他的手了。

    安问挣了一下,没挣开,任延紧紧攥着他,当作不知道他在挣扎,不知道他在紧张。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潮得冒汗,被翻山越岭的海风一吹,变成一股难以排解的燥热。

    安问被他牵着,心思都在两人手掌交扣的地方,一会儿想,任延的手好大,难怪可以单手抓起篮球,一会儿想,十七岁牵牵手不犯法吧,这条路这么窄,不牵着,兴许谁就要摔下去想着想着,乱七八糟且心不在焉,冷不丁脚下一崴,差点摔进沟里。

    任延手掌一紧,将安问用力拉住。又太过用力了,安问近乎是撞到了他怀里。

    任延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在漫长的读秒间,将两条胳膊渐渐缓缓地收紧,大手扣上安问的后脑。

    他用力、坚定地抱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身体细密地发着抖,在任延怀里抖得厉害。

    任延却只当什么不知道。

    “是不是又换洗发水了”他没头没尾地说。

    想当然得不到回答。

    “让我闻闻。”他声音低沉,语气也认真,高挺的鼻尖抵着安问柔软的黑发,轻轻地、刻意屏着呼吸,像身体里克制着一切不能见光的野兽。

    “别再换回去了。”十八岁少年的声音沙哑起来要命,低沉的每一个字里都有颗粒感,像沙砾磨着安问心底的和身体里的柔软。

    安问心底发酸,软得厉害,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软。

    站不住了推不开了才知道,原来是腿软手也软。

    耳廓被任延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时,他受惊地“嗯”了一声,但这个“嗯”分明比任延的嘴唇更令他受惊,他手上终于知道用力,像应激了的猫一样,不顾一切用力地推开任延。

    深蓝的夜色中,两道颀长的身影先后失去平衡,互相拉扯着,连滚带摔地滚落进坡底。

    安问被滚得七荤八素,幸而有任延死死抱着他,给他当人肉垫背,因此倒是没怎么疼到。两人躺在坡底,一身的草沫。

    寂静里,传来稍远处卓望道和卓尔婷的对话“什么声音”

    “谁嗯了一下”

    “任延”

    安问脸热,死死捂住任延的嘴,不许他出声否认。

    任延在他手掌底下闷声笑,热气喷薄在安问掌心,让他的爱情线潮湿地发着热。

    “好,不告诉他们,就只给我一个人听。”他牵走安问的手,拇指叩着安问的虎口,“第三次了,嗯”

    安问又想逃,挣着试图起身,任延却不让,死死按着他,“嘘嘘别动,”声音似乎痛苦,“摔伤了,让我再缓一会。”

    安问心底不信,知道是他的把戏,却又信了,僵硬的身体有了理由,很听话地柔软了下来。

    “怎么每次我碰你的时候,你都会嗯一声”任延压低声音,尤嫌不够,怕安问听不到似的,按着他的后脑伏入自己颈窝,“怎么嗯得这么好听”

    问也不是诚心问,安问被他如此抱着扣着禁锢着,哪有余裕跟他打什么手语

    任延抱着他静了静,再开口时,说了一句更没头没尾的话“卓尔婷喜欢你,你知道吗”

    安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呢你喜不喜欢她”任延求一个答案。

    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没有前情,也没有铺垫。

    可是,又似乎场合是对的,时间也是对的,他铺垫了许久,一定要在这一时刻问出口。

    他捧住安问的脸,就着滚烫能灼伤人的月色,目光深深凝视住他。

    “你喜不喜欢卓尔婷”任延又问了一遍。

    安问闭上眼,薄薄的眼皮止不住地轻颤,被迫上扬的脖颈上,少年细致的喉结忍不住反复吞咽,暴露他的紧张。

    他认命地、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任延的呼吸屏了一屏,将他的脸用力按回颈侧。

    “以后呢以后会喜欢吗”他问得得寸进尺。

    安问更用力地摇头,柔软的发梢蹭着任延的脸。

    他心里绝望地想,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喜欢。

    耳边响起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又或许是因为刻意屏住而绵长的呼吸,如此灼热。任延的嘴唇擦着他的发梢“宝贝,你真不应该告诉我。”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