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

作品:《[樊振东]你的名字

    chater  22  世间安得双全法

    我第一次见到周霜的时候她只有七岁。梳着听她说是她爸爸学了好久才学会的双马尾,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班主任把她和我分到做同桌的时候我有点小开心,因为这位新同桌不怎么爱说话,说话细声细气的脾气也很好,我能预想到以后的小学生活应该会很丰富多彩。

    周霜有点儿不太合群,说得准确点儿应该是不爱和同学一块儿玩,这一点我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没过多久班主任也来找了我,让我平时和周霜多说说话,带着她和周围的同学也多说说话当然,不是在课堂上说。

    周霜长得好看这一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验证,同班同学里光我知道喜欢她的就不止一个,平时体育课吊在单杠上玩儿的时候男生们也会讨论类似于“班上女生谁最好看”这种问题。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或许大家的喜欢都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罢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上午去上学下午去少年宫打球了,周霜每次都会帮我把作业和下午上课讲的一些重要的东西工工整整地誊在我的家庭作业记录本上。

    有个贴心的同桌真好,我不止一次地这么想。

    周霜妈妈似乎是个很喜欢烘焙的人,她经常会在早上刚到学校的时候带一些她妈妈做的小点心给我,有的时候是小蛋糕,有的时候是麻薯,有的时候是泡芙。周霜又是个乳糖不耐的,所以她订了一个月的牛奶刚喝了两天就统统让给了我,又是小零食又是牛奶的,半个月下去少年宫的教练都问我怎么感觉我天天练还胖了不少。我自然是不敢实话实说的。

    周霜很小的时候就展现了她的音乐天赋,音乐课上在陈路鸣五音不全的衬托下显得她唱的比任何人都好一些。偶然有一次我看到她的手上磨破了皮,痛得抓笔的姿势都有些小心翼翼,忍不住问她才知道她去学了琴,为此还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

    小学的时候有女孩子爱哭是常事,周霜也不例外,之前跑步的时候冲的太快摔了一下把膝盖蹭破了没几秒就哭了只不过她人安静,哭的时候也安静,就一个人坐在塑料草坪上偷偷抹眼泪,等疼得受不了了才抹抹眼泪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走。

    其实她可以喊我的,我就背对着她站在引体向上的单杠前面,她喊一声我就能听见,但是她没有。

    英语竞赛和作文大赛结果是同时出来的,很值得一说的开心事,我和周霜同时获奖了,只不过我是英语竞赛她是作文大赛。我还记得她那次获奖作文的名字汉筝行。看得出来她属实是个文艺又温柔的浪漫主义者。

    拿着奖状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连带着平日里并不会显露出来的小梨涡这会儿也深深嵌在了脸上,着实有些可爱。

    还没等到上初中我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准备走职业乒乓球的道路,这消息除了父母我是第一个告诉她的,她知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难过,但至少是支持我的。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走牵着手走出校门,或许那是唯一一次没有老师带着走的一次牵手。

    公交车启动的时候我转过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站台上的周霜,她朝我挥了挥手,隐隐约约我觉得,或许这应该会是我们年少时期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也朝着她挥了挥手,但我知道车开远了,她也许已经看不见了。

    我庆幸我写在她课本上的联系方式没有被她擦掉又或是书没有被她扔掉,她快要毕业的时候家里人给她买了手机,于是我们之间的联系从两三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同城的信变成了立刻就能联系到的消息。学校组织他们出省去旅行,周霜给我录了一个视频,是凌晨四点爬起来才恰恰好赶到所看到的冉冉升起的太阳,也是好久没听到她清脆而又好听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她说“樊振东,你看你以后也会是乒乓球界冉冉升起的太阳”

    所幸,没辜负她的期望,我做到了。

    周霜这个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故而当她有一次情绪明显比较低落的时候我大概就猜到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她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能帮她什么,毕竟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我在山东她在广东,只是一字之差却隔了将近两千公里。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联系到她,害怕是出了什么事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但又属实没有别的办法能联系到她,只能干着急。好在过了两个星期她给我发了消息,说是手机被没收了只能隔三差五联系我,我这才放了心。

    周霜快要毕业的时候我如愿进入了国家队,与此同时也比先前更忙了起来,只有她快要中考的时候给她发了一句祝福。太久没有上过学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知道他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只能从周霜的口中得知他们每天的生活过的有多忙碌,甚至还会有成绩下滑而被班主任找去谈话的情况她和我解释这和乒乓球明明天天在训练,但是状态越来越不好、停滞不前或者成绩下滑会被教练喊去训话是一个道理。我忍不住笑了笑,这描述倒是挺准确。

    周霜刚上高二的时候告诉我她打算去学音乐,我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就像当初她支持我的决定一样,我告诉她,“挺好的,你决定了就去做。”

    年少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个惊艳时光的人,忘了这是我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但这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我也并不例外。或许也并非是真真实实的喜欢和非她不可,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让我眼前一亮的乍见欢喜。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周霜,和我意料中一样,她先是狠狠地调侃了我一番,随后说先去上课,回来之后再告诉我要怎么办。

    那时候我想她可真会吊人胃口,可直到后来有一天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开始回放这十几年和她的点点滴滴我才知道,短短的三个小时里,她心里经历了多少波折。

    “追女孩子的话你肯定要先投其所好嘛看看她平常都喜欢什么然后跟她聊天的时候可以聊点她感兴趣的。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周围人都看出来了的话那肯定要起哄的,把人家女孩子吓跑了肯定就不理你了”

    “不过我偷偷看了你的微博哈哈哈,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樊小胖你很有眼光嘛”

    “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你可以给人家送个小熊啥的,可爱一点的,我感觉是个女孩子应该都很喜欢的”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有喜欢的女孩子之后就要和别的女孩子保持距离知不知道”

    “所以以后少跟我说些乱七八糟的多跟人家聊聊才是关键的”

    我那时候照着周霜说的去做了,她收到礼物也很开心。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那之前的情节,可以在周霜的记忆里统统删除。

    她该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全然一副开心的样子真心诚意地替我出主意呢

    周霜上大学了,如她所愿,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那天在李宁店里的相遇完全是一个意外,甚至我还没做好和她见面的准备就已经猝不及防地和她碰到了面。虽说视频里见过很多次,但是就这样面对面距离这么近甚至能看到她眉角浅浅的一道伤口还是第一次好像对称的地方我也有一道,还挺有默契,我当时这样想。

    她好像见到我之后惊讶比开心更多一些,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安静又或是沉默寡言了一些。无奈我只能当她还在惊讶里没缓过神来,只好开些玩笑调节调节气氛好让她不那么拘谨。

    周霜声音本就甜,听到她喊周雨哥哥的一瞬间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羡慕,我大她几个月她倒是从小到大只喊我“樊小胖”又或是“东东”“樊东东”,也没见她喊我一声东哥,甚至林高远她都会甜甜的喊一声林高远哥哥,我心里属实不太平衡。

    她做事向来不慌不忙的,有的时候比我还稳重一些,就是人太闷,而且心理素质算不上好。故而那天我知道她食物中毒的时候第一次心跳漏了一拍,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把隔壁床的于子洋都吓了一跳。她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偏偏她看到消息之后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承认我当时有些生气了。

    气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或许也气我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吧。

    我没想过周霜会喜欢我,更没想过向来性子温吞的她竟然会和我表白。

    我要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呢

    大脑一片空白。

    那时候我刚赢了比赛,我以为打开手机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她恭喜我的消息,但她的聊天框没有未读消息,甚至上一条消息还是很久之前。我想说服自己只是她还没得到我拿冠军的消息,但没想到我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她给林高远发消息的情景。

    然后第二天就发生了让我猝不及防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失了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当时对她除了友情没有别的感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我也不知道我说了这些话之后我会不会失去直至如今我这辈子陪我最久的朋友。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这在我现在看来最愚蠢的方法。

    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我给她带了她一直想要的白色恋人饼干,怕下次再想吃买不到我一次买了很多盒。快到她生日了我也早早地就给她买了她想要了很久却一直不敢买的乐高,只是没想到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我们就走进了这么尴尬的死胡同了。

    和林高远去买衣服的时候他举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问我周霜穿这个好不好看,他打算把这件衣服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我愣了愣,木着脸点点头说好看,她皮肤白穿黑色很搭。

    他的礼物送出去了,以他的名义,我却胆小得只敢借着周雨的名义送给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霜已经不会再主动找我聊天,甚至连回消息说的话都有些变少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霜已经喊我“樊振东”而不是“东东”亦或者“樊小胖”这样恼羞成怒才会喊出来的外号了;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她的朋友圈评论区下面看到的“你之前不是说这个不好吃嘛”之类的话,是林高远发出来的而不是我樊振东。

    我其实知道,看到林高远只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相交圈里只有林高远而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或许她拥有更多可以倾诉的朋友。

    我想和她开诚布公,她却反问我,“樊振东。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脆弱而又安静,是了,她连难过都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窗户纸被她捅破了,她没有办法和我心无旁骛地做朋友,我也没有办法将她以往和现在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当做是朋友间的交流。

    我开始比以往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好像不管她做什么在我眼里就突然像是被放大了一样。我承认这多少有些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混蛋举措,可我没办法否认她那一句话扎扎实实地戳到了我的心口里。

    “做人不能太自私啊小胖儿,人家喜欢你你不喜欢人家,还想让人家单纯跟你做好朋友,这不硬往人家心口插刀子嘛。你倒是没事,人姑娘心里不难受吗”靖淇哥搂着我的肩膀这么跟我说。

    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但我就是舍不得。这种矛盾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天。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从广场的工作人员那里讨来的金色小亮片,从我头顶上撒下来。我看见纷纷扬扬的小亮片从我眼前晃过,正对着的是她笑意盈盈的双眼和那两个无论怎么看都可爱的小梨涡,我一直沮丧到那天的心忽然就变得平静,随后跳得飞快。

    “今天是个好天气,就把这一刻记录下来,为樊振东从今往后的每一场胜利而庆祝吧。”她这么说。

    你看,就算无数的人为我的告负而不解和质问,她都会笑着和我说“山脊之后会有山谷,山不可能座座都高耸入云。”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没办法失去她。

    周霜像往常一样,天冷告诉我要加衣服,不要光要风度不要温度;我湿疹了她会熬夜查很多资料甚至几经辗转向各个学医的同学和长辈打听要怎么办,最后再给我发七八条五十几秒的语音和我说些注意事项;就连微博上也不会和我多互动,生怕因为她的原因给我造成麻烦而让大众的视野从我的比赛和成绩转向别的地方。

    我听见我心里的声音说,“樊振东,石头这么捂也要化了。”

    可我不是石头,我也不想让她捂我。

    没关系。先前的岁月里她有太多难以言说的委屈,如今便统统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