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番外三 宠溺
作品:《公子藏媚(重生)》 “小郎君此言差矣。”
墨小郎君话音刚落, 便有另一道声音穿亭而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年怀抱琵琶走过九曲长廊,至碧水阁前行礼道“他既非商大家的关门弟子, 应下的比试自也与商大家无关。”
冒充荆北的少年闻言立时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商大家名副其实的弟子, 师父她弹过的曲子我都会, 如今师父让我外出游历,本就是叫我开拓眼界琢磨琴技,你是何人,也敢在此地信口雌黄”
“我是何人”荆北气笑,“我的师父是红楼商大家,师公是公子闻玉, 你说我是谁”
众人皆是一惊, 这平白竟是冒出两个商大家的弟子来,究竟孰真孰假还是两个都是假的
郎家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这些时日让那少年在家中白吃白住,万分礼遇, 若他当真是个冒牌货郎家人心口隐隐作痛,一时面上愈发精彩纷呈。
少年神色一变, 咬牙道“不可能我才是商大家的弟子, 你说你是,有何凭证”
“那你呢,你有何凭证”
荆北上前,寻了地方坐下, 一边调试琴弦,一边道“师父说了,在外头不能丢了她的颜面,墨小郎君可敢听我一曲”
墨家小郎君上下扫他一眼, 露出几许兴味“你自便。”
荆北便着手起调,弹的还是方才那曲破阵。开头也是同样的金戈之音,铁马冰河山呼海啸,铮铮裂响扣人心弦,然荆北指下一转,曲中又多了几分悲凉哀婉,同样的曲调,截然不同的呈现形式,叫人恍如南柯一梦。
墨小郎君渐渐正了神色,认真看着他拨弦的手。若单论指法,这个少年指下的速度力道竟也与他不相上下,他自五岁学琴,指法娴熟非常人能比,可这个少年若真是商大家的弟子,学琴能有几载,竟也能得如此功夫
可若刨去指法,从曲意上来说,他与那少年的差距便不是一星半点。师父王璇也经常说他指法精纯,但少了对曲意的把控,奏曲空洞少有灵魂,直到今日,他才真正觉出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这一曲,是他输了。
荆北收了琵琶,起身道“承让。”
另一边的少年神色愈发难看,拦在他身前道“便是你的琴艺皆在我们之上,可那又如何我是有不足,可这也不能说明你才是商大家的弟子。”
这话倒也没错,郎家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小郎君,你说你才是商大家的弟子,可有凭证”
荆北笑了笑,从胸前摸出块玉牌来“这是我师父的大家玉牌,诸位可看清楚了,我可不记得师父有收过除我之外的其他弟子。”
荆北举着牌子道“还请墨小郎君日后慎言,我既未曾输于你,我师父也未必就不如你师父,商大家的关门弟子或许不能在同辈中称第一,却也绝不会叫人轻看了去。”
荆北说完,转身便走。
泊在碧水阁外的墨家画舫微微一晃,有人掀了纱帘而出,扬声道“小友且慢。”
荆北回眸,见一身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立在船头,一双精目似能看透人心,面上虽笑着,却让荆北有些不适。
只见他拱手道“小友既在此处,你的师父是否也来了琅嬛轩”
周围嗡声四起,那男子仿若不闻,也好似不曾见到荆北骤然拢起的眉心,依旧彬彬有礼道“在下王璇,久慕商大家风采,不知今日可否切磋一二”
四周又是一静,荆北沉了神色,正要开口,却闻琅嬛轩的雅室之中,骤然传来一道女声“原是王大家,久仰。”
方才趴在窗沿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少年郎齐齐一惊,这声音,不就是隔壁那个年轻郎君的么难怪长成那副模样,人家本来就是个姑娘,还是赫赫有名的澧都商大家
几人伸长了脖子探出窗去,就想再瞧上一眼。
商丽歌走至窗前,望着王璇道“不知王大家想如何切磋”
王璇笑道“无甚规矩,不拘乐器,曲目也可由商大家来选,商大家以为如何”
自选曲目,便是予了极大的便宜。能说出这话的,必然都是自恃本事,熟知各个大小曲乐的。
商丽歌也不同他客气,径直道“那便还是那首破阵,如何”
“好。”王璇立时应下。
四周一阵窸窣,众人显而易见地兴奋起来。要说这王璇,那也是年少成名,当年与大家江茹、周沐楠等都是齐名的人物,被称为器乐鬼才。而商丽歌更是炙手可热的新晋人物,史上最年轻的舞乐大家,这两厢比试,是当真大有看头。
“比试之前,可否先立下彩头”
王璇微微一愣,应道“商大家请说。”
“听闻王大家在墨府多年,于墨家家主有恩,若我侥幸赢了,可否让王大家用这个恩情换墨家的一样东西”
这倒是出乎王璇的意料,他道“是何物什”
“一封和离书。”
商丽歌沉声道“一封多年以前就该由墨家写给大家江茹的和离书。王大家,可否允我”
王璇微微沉吟,他在墨家多年,江茹的事他也知晓一二,这其中的阴司他无瑕理会,但墨家对外称江茹已病故多年,看在他的薄面上,要这一封和离书并非难事。
何况,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王璇抬目,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倨傲,同那墨小郎君的神色颇有几分相似,然墨小郎君不知掩饰,他却掩盖得很好,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察觉他谦虚皮囊下的自负狂傲。
“商大家之请我可应下,但若是王某侥幸赢了,也请商大家应王某一个条件。”
商丽歌同样应下,抬手道“既是王大家提议的切磋,就请王大家先手吧。”
王璇笑了笑,不必他开口,自船舱之中又走出一溜的丫鬟,捧了各式乐器,筝、柳琴、琵琶、二胡等等,可谓应有尽有。
“商大家定然是用琵琶了,也不知这王大家会选什么乐器,单这破阵曲来说,本就是琵琶曲,用琵琶来弹更有优势吧。”
众人议论纷纷,见那王璇果然选了琵琶,指尖一落,明显区别于方才小辈们比试的琴音便倾泻而出,一勾一挑浑然天成,便是商丽歌听着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然那王璇弹了半阙,忽而起身,一个甩袖便又坐到了筝前,筝音泠泠衔接琵琶声,竟是毫无迟滞。且曲中的杀伐之音用筝音来表现愈发凌厉逼人,好似兵戈就在眼前。
这还未完,王璇再弹半阙,曲风一变又换了种乐器,这次是二胡,应着战争之后的悲凉凄切,可谓再贴切不过。
一首破阵用了多样乐器来奏,乐声不曾间断,又要熟悉各种乐器,鲜有大家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个王璇,当真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一曲已毕,众人赞不绝口。王璇按下目中得色,依旧拱手道“商大家,请。”
不得不说,王璇这番将他在器乐方面的天赋体现得淋漓尽致,又很是讨巧,有他花样百出的珠玉在前,商丽歌只独用一把琵琶,先天上便已落了下风。
隔壁的几个少年郎下意识替她捏了把汗。
然看商丽歌神色,却是不急不躁,她身旁有个头戴围笠的男子一晃而过,替她搬了杌子来。商丽歌坐在窗前,怀抱琵琶,指尖一错,熟悉的破阵之音又再度响起。
今日琅嬛轩内的众人,已听了多次的破阵,却一点也不觉得腻味,这首曲子由各人奏来都是不同的感受,明明是一样的曲调,可在商丽歌手中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好听是好听,指法娴熟,情感饱满,若放到平日,商大家的这一曲绝对能叫人抚掌叫好,可对比王璇的来,又总觉得少了几分精彩绝伦。
王璇听着,唇边笑意更深。
正当众人有些失望惋惜之时,只听曲风一变,商丽歌将琵琶改为斜抱,那噌噌琴音愈发铿锵,竟有几分胡曲的味道。众人一惊,齐齐抬目,眼神锁在商丽歌指尖,似是生怕错漏了什么。
曲子进到下阕,商丽歌又重新将琵琶竖抱,然指法一变,琴音中又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缠绵哀婉,应在这破阵曲中,好似生离死别,叫人忍不住感伤落泪。
倏尔商丽歌指尖一拂,那琵琶竟又奏出几分柳琴的音色,若非众人亲眼所见她不曾换了乐器,几乎要以为她同王璇一样,一曲多器。
由柳琴变为筝音,又由筝音变为阮音,曲子的最后,才又回归到琵琶本音,其中的转换信手拈来,叫人大开眼界。
从未有人做到,仅用琵琶弹出多种器乐之音,且应和了曲中的情感,浑然天成。
这已不仅能让人抚掌叫好,该是拍案叫绝。商丽歌曲音一落,琅嬛轩内静了一瞬,随即洞仙湖上水波微漾,整个琅嬛轩都沸腾开来。
隔壁的几个少年郎一个劲地鼓着掌,将双手都拍得通红。
原来那位就是商大家,不愧是澧都赫赫有名的大家,方才还同他们说了话,这可真是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王璇在一片喧闹声中紧抿了唇,良久才拱手道“商大家高才,王某自愧不如。”
“王大家不必过谦,大家露的那一手,我也未必能做到。”商丽歌道,“不过既有了结果,还请王大家辛劳一趟,问墨家讨一封和离书。”
王璇勉强笑道“应当的。”
商丽歌唤了荆北“你同王大家走一趟吧。”
荆北应下,同那墨小郎君一道上了墨家的画舫,墨家人离开,琅嬛轩的其他人便愈发蠢蠢欲动,都想来请见一二。
然等众人聚到商丽歌所在的那件雅室之外时,却发现里头早已空无一人。
郎家人被截在了外头,见着实挤不进去,也索性死了心,坐在画舫边上哀叹连连。方才商大家与王大家比试,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上头,郎家人自也不例外,这一没顾上,就叫那冒充商大家弟子的少年郎给溜了。
眼下,郎家面子丢了,里子也未能找补回来,还被一个冒牌货在家里骗吃骗喝,怕是要沦为整个尧城的笑柄
郎家人想着,忍不住长吁短叹。
冷不丁眼前一暗,见一头戴围笠的郎君站在他身前,可不正是方才在雅间里同商大家在一处的那位。郎家人立时反应过来,既然商大家在,那她身边的这个男子,岂非是
郎家人倒抽一口冷气,忙要行礼,却被他抬手一拦,只听那位公子道“贵府画舫上的那颗夜明珠可否卖予在下”
“夜、夜明珠”郎家人一怔,回头看了眼,立时道,“哪里用公子买,商大家替我们郎家揪出了那个冒牌货,我等感激不已,这颗珠子便赠与公子了。”
他立时唤了人来,将画舫顶上的夜明珠卸下。
闻玉依旧将银两递到他手中,郎家人再三推辞,死活不肯收,只是终是忍不住道“在下不解,不知公子要这珠子做什么”
若是寻常人,要这夜明珠许是贪图钱财,但红楼的这位公子腰缠万贯,什么珍稀玩意儿没见过,怎么就看上了这颗夜明珠
闻玉笑了笑“夫人喜欢,便予她赏玩。”
郎家人一怔,还未回神,那道月白身影便已然远去,回头上船之时,却见那船板之上,还留了一袋银子。
很多年后,在江南一带还有传言,那位商大家极爱夜明珠,公子宠妻如命,堆了一屋的珠子予她赏玩,据说到了夜里,那屋子亮如白昼,远远瞧着,就好似天边明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