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漏进铺着红纸的窗棂内, 染出一点暧昧喜色。台上的龙凤红烛将将燃尽，烛泪虽干，却留有余温。

    火红喜帐里伸出一只女子的秀足, 圆润的脚趾玲珑可爱, 那莹白似玉的脚面探了探, 倏尔赌气似的，将拢到床尾的枣子桂圆一脚扫落。

    “咯死我了。”

    商丽歌缩在被子里皱眉，似嗔非嗔的一声，听得人浑身的骨头都是一酥。

    闻玉回味了那声中的哑意，眸色又是一深，将人重新拢在怀中, 低声道“哪里咯疼了”

    他顺着怀中人的肩脊轻按到腰侧, 如脂膏般滑腻的触感，叫人留恋往返“好些没”

    商丽歌轻哼一声，按住他又略微发烫的指尖，咬牙道“我要沐浴。”

    闻玉低笑, 索性撑着手肘半坐起身，垂眸看她“歌儿这是认输了”

    “认输了。”商丽歌破罐子破摔, 眼下她身上又酸又疼, 浑身的骨头都似被碾过了一遍，好汉不吃眼前亏，公子面前先服个软，日后再找补也不迟。

    “公子一点也不心疼我。”

    商丽歌勾着眼尾, 委委屈屈道“我要沐浴，你抱我去。”

    闻玉唇边的弧度又深了些，散落的发尾顺着他的俯身停在商丽歌颈侧，有意无意地勾出一点痒意“既要我抱, 歌儿是不是要更有诚意一些”

    闻玉循循善诱“昨夜听歌儿一声声叫我夫君，为夫甚是心悦，怎么一转眼又改口了”

    提起这个，商丽歌又忍不住耳根发烫，瞪他一眼。闻玉却不打算这般放过她，又在她唇边轻啄了啄“没听到歌儿唤我，我可不起身。”

    商丽歌稳了稳心跳，让闻玉附耳过来。

    “夫、君。”商丽歌一字一顿地吐息，瞧着公子喉间一滚又要俯身下来，忙伸手撑在他胸前，“说好的不许再来，快抱我过去沐浴。”

    闻玉顿了顿，还是按着人在如云衾被中又亲了一回，这才抱着浑身发烫的商丽歌起身。倏尔觉得，他这一声夫君讨得，竟又是在折磨自己。

    两人洗漱完毕已是日上三竿了，商丽歌同公子去静室上香敬茶之后方回到堂中用了些早食。

    今日的早食是明姑特意嘱咐过厨房的，多是些补气益血的物什。闻玉给商丽歌盛了一碗甜枣粥，轻轻扬眉“歌儿昨日辛苦，多补补。”

    商丽歌红着脸，动作飞快地给闻玉也盛了一碗“公子亦是。”

    明姑和飞霜忍不住轻笑出声。

    用完早食后，公子和商丽歌便去了红楼大堂。

    所有与红楼签了身契的姑娘皆在此处，大堂里乌泱泱站了一片人，见到公子牵了商丽歌出来，齐声道“贺公子和姑娘大喜。”

    如今公子已然摘了面具，清俊眉眼展露无疑，然众人只略略瞧了一眼便不敢多看，纷纷垂下头去。

    要说众人最大胆的时候，怕是要数昨日里拦着公子接新娘那回。可惜那般为难公子的机会，以后是不会再有了。

    闻玉让明姑上前，将桌上的几个锦盒一一打开。

    “这里面是你们所有人的身契，今日便全部发还给你们。”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不由道“公子这是要解散红楼吗”

    众人心头惶惶，忙跪地道“求公子三思。”

    闻玉抬眸道“我的意思并非要解散红楼。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自小便入了楼的，与红楼的情谊非同一般。今日只是将你们的身契发回，若还想留在红楼的尽可留下，若是日后有了更好的出路，也可随时离开。”

    这便是让众人都恢复了自由身，往后去留皆由自己做主。

    对于红楼中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多谢公子”

    众人齐声，面上皆是喜意，跟着明姑一一领回了身契。素湘等着众人散尽，才上前道“我也想留下。”

    “决定好了”

    素湘点头，闻玉笑道“那便留下吧。”

    素湘唇角微动，罕见露了一点淡淡笑意。

    “发回身契这件事，公子是早有打算吧”

    商丽歌跟在闻玉身侧，把玩着他的指尖。闻玉等着商丽歌的脚步，脚下更缓了些，一边道“本是为了方便搜集消息才接手的红楼，如今尘埃落定，她们在与不在，于我，于红楼都没有什么差别了。”

    “那素湘姐姐呢”商丽歌拉了闻玉的袖子，“苏家的案子这两天就会被翻出来了吧。”

    当年赵冉为了皇室颜面，对外称是苏太医给他配的药出了差错，这才治了苏家的罪。如今真相大白，苏家被无端牵连，又有苏家后人在世，无论如何也是要给个交代的。

    “苏家会翻案，不过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提及苏家获罪的真正缘由，只会给韩氏网罗个别的罪名，将他自己摘个干净。”

    韩氏一族已然获罪，有谋逆罪在前，做出这等替换药材的事来也是见怪不怪了，任谁都不会怀疑这其中隐情。此后，再给苏家后人一应补偿，恢复名誉，对于赵冉来说，这事便算是翻篇了。

    可对素湘来说，她已然失去了骨肉至亲，孤苦了这么些年，要那些身外之物的补偿又有何用也难怪她会选择依旧留在红楼，或许对她来说，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了。

    商丽歌想到自己，她亦在红楼多年，也曾经想过离开，却不料兜兜转转，嫁与了公子。如今的红楼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家呢

    商丽歌挽住公子的手臂，主动道“夫君。”

    闻玉步下微顿，侧首看她“怎么”

    商丽歌摇着他的手，甜笑道“听闻昨日夫君来接亲的时候，跳了段剑器舞。那舞着实惊艳，叫人过目难忘，我未能亲眼所见，实在可惜。”

    闻玉笑着睨她，却不说话。

    商丽歌只得又放轻了声音，泠泠的一双眼似能掐出水来“不知夫君可否跳予我看看”

    “我来为夫君奏曲，可好”

    商丽歌拽着闻玉的衣袖，娇声道“可好可好”

    闻玉失笑“那夫人可要予我些奖励。”

    这一声“夫人”从公子齿间念来竟是格外缱绻，商丽歌摸了摸发烫的耳尖，学着浪荡子的模样道“那就要看夫君的了，夫君跳得好，自然是有赏的。”

    到了傍晚，商丽歌去了趟库房，将置办的红烛都取了出来，一根根点燃。不消片刻，屋里便是红彤彤一片，跳跃的光晕映得四周朦朦胧胧的，带着融融暖意。

    公子依旧穿了身红，浓澧的颜色半分未夺去他眉眼间的风华，烛火映照下，竟还透出几分叫人目眩的艳色来。商丽歌顿了半晌，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商丽歌缓了气息，竭力稳下心神，一边抱着琵琶，指尖轻拂。那一人一剑便踩着乐声而起，衣袂翻飞间剑光横出，压得烛火齐齐一倒，这样苍劲有力，却又混入了柔软的舞步，一刚一柔之间天衣无缝。

    他似是为剑而生，又似是为舞而生，端的是无上风华，霜红满天。

    这样的公子，再未有第二人见过。

    那日在众人跟前，闻玉急着迎亲，只略略小舞了一段。今夜，却是将这曲剑器舞补全了。

    余音落下时，闻玉正好收手，额间沁了一点汗意，双目却似吸纳了万千星辰，亮得惊人。

    “歌儿觉得我舞得如何”

    商丽歌按了按琴面，好似按了按心头的跃动，目色潋滟“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得见公子一舞，当真是三生有幸。”

    闻玉望进她的眼，忽而笑道“歌儿满意便好。”

    他将剑收好，好似一瞬之间，就从惑人心神的妖又变回了清风朗月的仙，可那浓烈的情绪蕴在眼中，只有商丽歌能瞧得出，他还是那个蛊惑人心的公子，不但未有收敛，反而是在酝酿着更为噬人的暗涌。

    闻玉一步步走近，商丽歌放下琵琶，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先一步被他揽了腰身。

    “那我的奖励呢”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侧，商丽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无辜道“方才我可是对着公子好一通夸赞。”

    “就那些，可不够。”闻玉磨了磨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有些热了，不如就请夫人为我宽衣。”

    商丽歌被他勾着手，颤着指尖去解那火红的腰带。颊边热意蒸腾，商丽歌只觉烛光迷眼，眼前蒙蒙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那腰带才松松垮下一截。闻玉却已然眸深如墨，扶着她的腰俯下身去，低叹一声道“罢了，我自己来。”

    两侧的红烛不断爆出“噼啪”的火星，燃起的热意经久不散，道着诉不尽的缠绵情意。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