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的家法是一根很长的擀面杖。

    褚红把它从厨房翻出来，放到褚国梁手里时，只象征性地劝了句。

    自从褚卫接手修理厂以来，褚国梁就没有再打过他，没想今天会再次提起。

    这两父子平时的交流就有问题，加上褚卫妈妈的死，这些年的关系更加冰冷，只要见面就没有不吵的。褚国梁被气得进过好几次医院，但动家法却是第一次。

    褚卫嗤笑了一声，没做任何反抗，直接跪在院子里。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天空变成暗蓝色，远处星子孤零零地悬在枝头，星光干净而清冷。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夜，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褚国梁手里的擀面杖落在褚卫后背，发出沉闷声响。褚卫咬紧牙关，不让痛哼泄出。

    他表情有些狰狞，双目通红，咬肌僵硬。从鼻腔呼出的热气，飘散在这冬夜的空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二十棍后，褚国梁收手，厉声问“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褚卫深吸一口气，咬牙低声说“不知道”

    “你”褚国梁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褚红忙上前扶住，劝道“算了爸爸，打也打了，当心身体。”

    褚国梁丢下擀面杖“既然不知道，那你就跪这里好好反省”说完也不要褚红扶，自己走回屋中。

    院子里的人陆续回家吃饭，看到跪着的褚卫只是小声议论，没人上前拉一把。这样的场景，他们见得多了。

    褚国梁是说一不二的严父，如果旁人乱劝，还有可能把火气撒到旁人身上。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只是看着。

    但这种围观，对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来说，打击是致命的。从青春期起，褚卫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院中被“展示”了多少次。

    多到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小院从安静到喧闹，再又慢慢回归安静，褚卫从浑身怒火跪倒全身冰凉。等院子里最后一盏灯熄灭，他以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深棕色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希冀，平静地如同一片死水。

    离开后他直接去医院，遇上了值班的王医生。王医生本名王喜贵，是褚国梁的好友，但性子却很和善好说话。

    看到褚卫背后的伤，一惊，然后接过护士手里的消毒酒精和药酒，示意自己来。

    “怎么回事”王喜问，“你爸又动家法了”

    褚卫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们这两父子也真是的，三天两头把对方弄进医院，搞得我这医生好像专门替你家当的一样。”王喜贵抱怨。

    他嘴里的话虽然带着嫌弃的意味，手上的活却很仔细小心。

    “我上次也劝过你爸，你说他本来血压就高，还动不动生气，搞不好哪天就嘎嘣了，唉不对”王喜贵止住话头，“我这臭嘴”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何必跟那老头犟，你不理他不就行了”

    “我妈出事那天，”褚卫打断王喜的絮叨，“褚老爷子究竟干什么去了”

    王喜贵动作一滞“这个你爸不让我说”

    褚卫回身穿好衣服“我知道，谢谢王伯伯。”说完迈着大步就要走。

    “唉唉唉，你等等，”王喜贵一把拉住褚卫，“药酒还没揉，你去哪你那伤要不揉药酒，能疼个十天半月，够你受的。”

    褚卫把托盘里的药酒揣口袋，满不在意地说“明天我让店里的伙计帮我。”

    因为背后的伤，褚卫当了一个星期的伤员，那些需要钻车底以及爬车顶的活，都让店里的伙计上了。

    两周后，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首先去看了修理店附近的房子，还问了价格，其次是和人打听，第一次去女方家需要带什么礼。

    他原来的家已经回不去，他想建一个自己的家。

    而他选定的对象，就是对他知根知底的叶微。他觉得只有了解他过去的人，才能应付未来会有的那些麻烦。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再次带着东西，去叶微家。

    但叶微不在，小小的客厅里只有林子美在画画。

    褚卫有些头疼“你不上课的吗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放寒假了啊，上什么课”

    “放寒假你不能回自己家天天往别人家跑算怎么回事”

    子美放下手里的笔，扭头看向褚卫“你不也天天往别人家里跑，你算怎么回事”

    “我自然来办点大人的事，与你无关，”褚卫直接走进门，“你要没事的话也可以走了，我等你叶微姐回来，有事要说。”

    “你等不到的。”子美低头继续画画。

    “什么意思。”

    “前面在窗口看到你过来，我就让叶微姐先躲出去，等你走了再回来。”

    褚卫怒“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人烦透了，叶薇姐不想见你。”

    褚卫把手里东西摔在地上“她不愿见我那也是她自己来跟我说，用得着你这小姑娘在中间传话”

    子美把本子拍在桌上“见了后还有完你家那一堆破事，简直是一滩烂泥，谁沾谁倒霉，你自己不清楚”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正主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当什么家”

    子美站起来，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你东西也带走，省得到时候又有人上门，说我们收了她未婚夫的东西，说不清。”

    “林子美，”褚卫被气笑了，“你太没良心了吧怎么说我也帮过你”

    “你帮我的我不是已经还了那钱袋你都收了。”

    东西搬完，子美开始把褚卫往外推，“你要去找别家姑娘我管不着，但别来祸害叶微姐，因为你这事，叶微姐出门都有人骂。”

    “那就把事情坐实啊，”褚卫伸手扣住门框，“主要我俩结婚，那些人自然会闭嘴。”

    “你还要不要脸，”子美急，“这种话也随口说得出来”

    褚卫两手扒着门框，死死挡在门口，脸上的笑很不正紧“小姑娘，我劝你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就去你家提亲，你今天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我明天带着东西就去拜访你爷爷。”

    子美倏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褚卫“你这个混蛋，你休想”

    “我就是去做尼姑，也不会嫁给你”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