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褚卫一时没能明白自己老爹的意思。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褚国粱说，“你硬是拖拖拉拉搞了五年才弄清，这些非议都是你该受的。”

    褚家在一楼，正门大开着，仅剩的一点斜阳落在门口，投在坐在藤椅的褚国梁身上。

    他端着白色搪瓷罐，伸手提起暖壶给自己续了点热水，氤氲的雾气中，他锐利的轮廓好似被柔化了，身上那种杀伐的气质也在冬日的夕阳中，被消融。

    褚国梁低头喝了口茶，淡淡道“你这小子从小毛躁，不知天高地厚，有一件事能磨磨你的性子也好。”

    “你的意思是”褚卫有些不敢确定，“这事你一早就知道”

    一旁的褚红瞪大了眼，有些惊恐地望向褚国梁。

    “就你们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看的。”褚国梁看着两人说。

    这话一出，褚红冷汗瞬间爬满脊背。她被定在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她自以为这些年把心思藏得很好，却不曾想自己只是耍大刀的猴子，一早就被看穿了。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可童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养成了她为了争抢不择手段的性子。

    在她看来，这一切本就应该是她的，褚卫和他那老妈，全是后来者，这两人霸占自己的东西这么些年，总得还回来。

    因为愧疚，褚国梁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基本有求必应，但久而久之她似乎忘了，褚卫也是褚国梁亲生的，她手里的筹码并不比对方多。

    “你知道为什么不说”褚卫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压抑地愤怒，“看我被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被人牵着鼻子走吗”褚国梁哐当放下茶罐，“就因为你这一点就炸的性子”

    “被人下套，查了五年都没查清，你还好意思喊委屈我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褚卫脸黑得能拧出水来，直接转身走人。

    “你给我站住”褚国梁厉喝。

    褚卫脚下生风，仿佛没听到。褚国梁大怒，把旁边立着的拐杖冲着褚卫丢出去。

    老爷子手劲不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拐杖依旧砸到褚卫背上。褚卫闷哼一声，终于不再往前走。

    “我现在叫不动你了是吗”褚国梁从藤椅中站起，“说你几句你就要上天”

    褚卫回身，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他下颌线紧绷，喉结上下滑动，良久才用嘶哑的的声音艰难地说“从小，我就想和别的小孩一样，做得好有夸奖，受欺负有人撑腰，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得到你哪怕一个笑脸，我都会很高兴，但你对我除了冷脸，就是打骂。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得很差劲，让你这个做父亲的脸上无光。”

    褚卫抬眼，眼眶通红。

    他极力控制声带，不让声音发抖，可出来的声音依旧断续停顿。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呼出后白色的雾气停留在他脸上，让他的面目一时有些模糊。

    “直到后来出了王玲的事，所有人都指责我，说我不负责，说我行为不端，说我犯了流氓罪，但唯独你，什么都没说。我那时候甚至有些庆幸，觉得你是相信我的。”

    “可时间越久，这种庆幸就变成了自以为是的可笑，你不是相信我，你是根本不在乎，不管我被他们说成什么样，都对你毫无影响。”

    褚国梁手指扣着门框，粗糙的皮肉下露出白色骨节。

    “所以你现在跟我说，你一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你说是为了磨砺我，我怎么觉得这么可笑”

    褚卫嘶哑地笑出声，笑声在院内回荡，带着某些心死与破碎的意味，在这冬日的余晖中显得异常凄凉。

    “还有你，”褚卫转头看向褚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当真以为你的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

    “少扯你姐姐，这事和她没关系”褚国梁说，“你自己觉得委屈，觉得所有人都亏欠你，你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我有什么错”褚卫声音陡然拔高，他咬牙看着自己这两位最亲的亲人，重复，“我有什么错”

    “你心眼小，容不下人，看似好说话其实你谁也看不上，你眼里装的，只有你自己的那点喜怒哀乐，你什么时候从全家的角度考虑过”

    “我没有家。”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褚国梁气得要跳脚，他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看到横在地上的拐杖，弯腰捡起，“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打你。”

    “你打啊，从小到大，你打得还少吗”褚卫梗着脖子。

    褚红着急“小卫你这是何必，你少说几句吧。”

    “还有你，”褚卫定定地看着褚红，“当年算计我的事，是不是也有你一份你给王玲许了什么好处，让她肯豁出清白来帮你”

    “混账东西”褚国梁呵斥，“她是你姐姐”

    “我没有姐姐”褚卫嚷，“我只有弟弟，被这毒妇害死了”

    一片寂静。

    褚卫妈妈的死是这个家不能提及的伤痛，平时周围人都小心地绕开这个话题，以免褚国梁听了难受。

    但褚卫不同，他每次都能快准狠地把这把刀子扎进褚国梁心口，就像褚国梁知道怎样能让他难过一样。

    互相伤害，好像成了父子两的相处方式。

    褚国梁被气得后仰，他拄着拐杖堪堪稳住身形，沉声说“拿家法，今天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