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第 53 章
作品:《在鬼怪文里当县令的日子》 寒风料峭, 冬末春初,最是一年严寒时候。
清晨,宋延年背着书芨出门,地面上一片湿漉漉, 空中凝结着冰冷的寒气。
他的前头, 宋四丰提着江氏连夜整理好的行囊, 时不时的回头提醒他,让他注意脚下湿滑。
宋延年懒懒的应了。
宋四丰再次回头, 他打量了宋延年几眼, 见他家小子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
“怎么了, 大清早的就不开心昨晚在家里没睡好”
宋延年踢了一颗石子, 将石子踢得远远的,视线跟着石子落到草丛中, 半晌才回道“没有。”
宋四丰觑了一眼, 心道,都这副模样了还说没事,臭小子嘴硬
他慢慢悠悠的问,“那就是想你娘了”
宋延年沉默不吭声。
宋四丰见状,就知道症结在这里了。
他继续道, “考试这么大的事,你娘当然也想和我们一起, 这不是没办法嘛, 你小聪哥要讨媳妇了,你娘得留家里帮忙。”
宋小聪是宋三丰家的二小子,今年二十有一。
宋三丰家贫,公婆明显又不是厚道人家, 村里有姑娘的,都不想和他家做亲。
这不,找了多年的媒人,今年可算说上了亲事。
说到宋小聪的亲事,宋延年这才有了兴致,他侧头问。
“小聪哥要找媳妇了之前怎么没听说,是哪里的姑娘”
宋四丰提了提手中的行囊,将它往肩上一抗,“不知道,你三伯他神神秘秘的。”
说完,宋四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猜这姑娘条件不错,不是人生的漂亮,就是爹娘疼爱嫁妆多。”
“前些日子你去义塾了,没瞧见你三伯那得意劲儿,啧啧。”
宋四丰感叹,“他居然过来和我道谢。”
虽然阴阳怪气的。
宋延年奇道,“谢啥爹你又让他占便宜了。”
宋四丰抬脚踢了过去“去去去小孩子会不会讲话,你爹我啥时候让他占便宜了”
宋延年揉揉并不疼的大腿,嘿嘿直笑。
“不然他为啥要谢你”
想起那天宋三丰的话,宋四丰脸上难得带上了丝郁气,只见他没好气道。
“谢啥谢我前几年没把那张虎皮送给他,最终让那场亲吹了,不然,他还找不到这个好儿媳。”
宋延年哈哈一笑,“爹,三伯这是耍你呢,他在和你炫耀”
宋四丰摆摆手,“我还不知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小聪能找到一个好媳妇,我这做叔叔的也替他高兴。”
“对了,延年,你这次考试考多久如果时间早的话,咱们还能回来看小聪迎亲,热闹热闹。”
宋延年“县试连着考四场,先生和我说了,最后一场考完后,一般两三天就能放榜了。”
宋四丰算了算“前后十来天左右,那来得及”
宋延年继续道“等这四场都合格了,四月份的时候,还得去府城参加府试。”
“府试后才是童生,再之后还要参加院试,院试考过了,才是秀才公。”
宋四丰被这一连串的考试砸的眼晕,他甩了甩头,嘟囔道。“还怪难的。”
“那林家那娃娃可就厉害了,他和他爹都是秀才公,林家一脉真是祖上冒青烟啊。”
三年前,林子文除父丧后,就参加了那一年的科举,并且顺利的成为一名秀才。
这消息还是府城做事的张铭传回来的。林家娘子翁氏和林子文,已经多年未回小源村。
宋延年听罢,顿了顿,这才问道“子文,他就没回来过吗”
宋四丰“哪有回来,村西那一块地,还有他家的老宅,全都荒的厉害。”
“前几日我打那儿走过,野草都长到我腰间高了。”
想起林宅的荒废,宋四丰叹息了一声,为林立祥惋惜。
“读书考学多不容易,立祥都当上秀才公了,竟然掉河里溺死,真是没这命。现在逢年过节的,连个烧纸的也没有。”
“子文这做儿子的,真是太不该了。”
宋延年不置可否,那副躯壳里,到底还是不是子文,这话都得另说
两人谈话间,很快就走到了溪陵江畔。
河岸边,一艘半新的乌篷船停泊着,艄公带着斗笠站在船尾,一身风霜,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嗨,老张,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
宋四丰踩上木板,几步就到乌篷船上,他热情的和船老大打着招呼。
“吃了没,我这儿带了几张饼,要不要尝尝。”
话才落,宋四丰就被老张脸上的大刀疤唬了一跳,手上的行囊也往甲板一丢,几步凑上前,关切的问。
“豁老张,你脸上这疤是怎么回事被谁砍了”
他一边问,一边回头埋怨宋延年。
“你张叔受了伤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得去他家探望探望,这些年可都是老张”载着你。
话还未说完,宋四丰就僵着脖子,后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了。
他看着宋延年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船尾的老张。
初阳照耀下,老张将帽檐拉的很低,帽檐下垂着黑色的帷幔。
船甲板上,有他的影子,延年的影子
唯独没有老张的。
宋四丰看着老张的鬼魂,一时间,觉得这冲击有些大了
宋延年牵着失魂的老爹进了船舱。
“爹,你坐。”
外头,老张见船客已经坐好,咧嘴一笑,撑篙
竹篙轻点岸边的巨石,乌篷船晃晃悠悠的离开河岸,溪陵江江面,漾起层层波纹。
半晌,宋四丰听着船舱外头的风声水声,仍然不可置信,他觑了船尾撑篙的老张一眼,低声询问。
“老张,人没了”
宋延年点了点头。
他见他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的坐到了他的旁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爹的后背。
“爹你别怕”
看来,一般人是接受不了这鬼船,下次他不敢贪快了。
宋四丰白着一张脸,转头瞪宋延年,“我这是怕吗不是就,就是太突然了。”
他一时没准备而已。
良久,宋四丰呼出一口气,悄声对宋延年道,“仔细想想,鬼除了没有影子,也不可怕嘛。”
宋延年讪笑,他想起前些日子刚见到老张时,那张血淋淋的青脸,以及冲天的怨气。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该吓到老爹了。
宋四丰“儿啊,这是戏文说的役鬼术吗那役鬼术不是邪道吗”
宋延年
役鬼术都出来了。
“爹,你知道的还挺多。”
宋四丰“嗐你可别小瞧你爹,我现在也是个文化人。”
宋延年将头往旁边一撇,腹中憋笑。
他爹说的有文化,指的是这十里八乡,只要哪里有戏台子,他就会搬着板凳,不辞辛苦的乘船去看戏。
戏看多了,自然有文化。
宋四丰不满的推了推宋延年的肩头,顺道将他的头也掰了回来。
“我和你说话呢你老实告诉爹,是不是役鬼术我和你说啊,你可不能胆大妄为”
宋延年“没没你说的我都有记着”
他看了老张一眼,对他爹无奈道,“老张有自己的执念,他不肯走。”
强行超度不是不行,只是毕竟这么熟了,他也是心有不忍,只得助他将怨气收敛,留一丝清明。
“老张家里的洋洋和小翠太小了,他怕他走了后,两个孩子没人照顾,会受欺负。”
“他现在这样挺好,替我撑撑船,还可以赚点银两,补贴家里的洋洋和小翠。”
宋四丰听完,又是惊诧又是感慨,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也就这做爹娘的,死了都还操心子女。
这样一想,他也不怵船尾撑篙的老张了。
鬼船的速度,比寻常的船可快多了,才一个多时辰,乌篷船就来到了安同镇的码头。
宋四丰看着宋延年从书笈里翻出三支清香,手心拂过,清香无火自燃。
他觑了一眼似在享受的张老大,心下有些毛毛,拉扯着宋延年往前方走。
“延年,你刚才在干嘛”
宋延年“我在供奉啊。”
宋四丰“你不是给他银子了”
宋延年理所当然道,“那怎么一样,船资是船资,张老大载我一程,行船又这么快这么稳,我总得请他吃顿饭吧。”
他瞥了他爹一眼,继续道,“这是爹你以前教我的,做人要有来有往,这样人情才会长久。”
宋四丰
这话还能这样理解的吗
到了褚家义塾,童先生已经在大厅那儿等着了,见到宋延年,连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拿来了吗”
宋延年放下书笈,从里头拿出一个防水油纸,里头包裹着的户籍和文书。
“都在这儿了。”
童先生伸手拿过,打开细细看了看,这才将其重新包好。
“好好,我们一起去李秀才那儿,他是上次岁考的凛生,他为人清高,最是不愿掺和凛保这等麻烦事。”
“还是闵武给他家老太太送了一尊八宝吉祥佛翕,他才答应给咱们做保的。”
“走走走闵武他们估计也出发了。”
宋四丰和宋延年跟在童先生身后,褚伯帮忙套了一辆马车,马车溜溜达达,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三人便到了李秀才府上。
而那儿,褚闵武和郭荣也在门口等着了,另外还有两个考生,是童先生相熟友人的弟子。
宋延年不知道这两人又送了什么礼。
他视线扫过李秀才一眼,心头暗叹,书中自有黄金屋,先人诚不骗我
五生联保,李秀才一一看过各个的文书和户籍,这才替他们开具了保书。
童先生拿着保书,又领着几人到了安同镇县衙的礼房里报了名。
抄录众考生信息的是县衙里的老文书,许是常年的埋案功课,他的背脊有些弯驼。
轮到宋延年时,宋延年将文书等一应纸张往老文书面前一递,恭敬道,“先生。”
老文书抬眼看了下,笔头沾了沾墨,一手小楷骨力遒劲的落在宣白的玉扣纸中。
“宋延年,陈留郡,乐亭县,小源村人士”
在描写外貌时,他停了停笔,又抬头看了宋延年一眼,这才继续下笔。
“面白无须,右眉梢尾藏一小痣”
在离开的时候,褚闵武还在笑,“面白无须,哈哈哈”
宋延年皱眉,“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还小着呢,这时候要是有须不是糟糕了。”
他瞥了走在旁边,笑得没个正形的褚闵武,酸酸溜溜道。
“我是比不过褚二公子,目若朗星,凤表龙姿。”
这些华丽的辞藻,都是老文书方才给褚闵武记下的。
五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脱胎换骨这词用来形容褚闵武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的褚闵武清癯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既多情又无情,许是经历过生死大劫,气质温厚之余,又有一丝的豁达。
方才,打钟鼓街走过时,宋延年就见了两拨穿着华服的豆蔻女子,拿着张帕子,半遮着眼偷瞄他们。
宋延年眼都不斜的往前走,管她们看谁,总归不是在看他
“唰”的一声
只见褚闵武将一柄白色折扇打开,上头点缀着点点红梅。
宋延年
这大冷天的,不冷吗
他默默的加快步伐,想离这人远一些。
褚闵武“延年,你也说师兄龙姿凤章了,那能不能”
宋延年打断“不能”
褚闵武急的将折扇收回,一扣手“你这还没听呢急着拒绝我干嘛”
宋延年还能是啥事还不是向他讨要小玉兰
前前后后都多少回了。
褚闵武见他径自往前走,暗地里咬了咬牙。
明明是他家的玉兰。
宋延年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认真的对褚闵武道。
“师兄,你就别说了,你和玉兰真没有那份缘,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褚府,它是天地间的造化钟灵秀。”
他见褚闵武伤怀的模样,狠了狠心继续道,“花草树精修行不易,莫让玉兰重蹈小桃的覆辙。”
说罢,他不再看褚闵武失魂落魄的表情,唤上旁边的郭荣道,“走吧。”
郭荣看了褚家二少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
他一阵小跑,这才跟上宋延年,“延年,褚二少爷这样,没事吧”
宋延年摇了摇头,“师兄性子豁达,就是一时想不通也不打紧。”
郭荣又转过头看了褚闵武一眼,半晌才回过头,小声嘀咕。
“既然小玉兰也喜欢褚二少,就把它给他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多么美好啊”
宋延年停下脚步看他。
郭荣期期艾艾开口,“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宋延年奇道“你们为什么都认为小玉兰是姑娘呢”
郭荣目瞪口呆,什么,不是姑娘吗
“哎哎,延年,你等一下,你什么意思啊。”
到了小院够,宋四丰简单的打扫了一番,他拿着个鸡毛掸子将被褥弹了干净,转头对宋延年道。
“虽然无人居住,倒还干净。”
话刚落,他就将宋延年推倒书桌旁,抽出一本书摆在他面前,拍了拍肩膀。
“明儿就要考试了,抓紧时间再看看书,戏文里都说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咱们啊,书不离手”
宋延年哭笑不得,看来他爹真的是老戏迷。
他将桌面摆的这些书随意的翻了翻,虽然所有经史子集都熟记于心,但他还是默默的抽背了几篇。
当天夜里,天才黑不久,宋延年就吹灯歇下了。
清晨鸡鸣三声,外头一片漆黑,宋延年洗漱完毕,简单的用了点饭,就背上书笈,准备步行去县衙。
一路上,宋四丰发现自己紧张的要命,他一会儿问宋延年,水带了吗,干粮带了吗笔墨纸砚是否有准备好
宋延年
他拍了拍宋四丰的手,这才发现他爹居然在抖。
他有些内疚,早知道就不将他爹喊来了,平白让他操心不已。
宋四丰摆手,“嗐,我在家里更会瞎想,这样送你到县衙门口,你在里头考试,我在外头守着。”
他拍了拍胸膛,“这里踏实,安心。”
宋延年连忙开口制止“爹,你一会儿自己先回去,这春寒料峭的,可还冷着呢。”
没看路边的小草都结着一层冰晶嘛
“再说了,我就考一天就出来,接下来还有三天,爹你这天天守着,身子骨也该受不了了。”
“你回去给我煮好吃的,我这一整天可就啃点干粮,喝点凉水,晚上就想吃顿好的。”
这番话下来,才将宋四丰劝住了。
宋延年抽中的是黄字第十号的号舍,他看了看,还好,不是童先生说的臭号。
号舍非常的狭窄,宋延年以目为尺,估量了下号舍,进深4尺,宽3尺。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量,头一次为自己此时的个子感到欢喜。
莘莘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厚厚的书籍浓缩成这四日薄薄的几张考纸。
帖经,墨义,策问,诗赋,四场考试考完,不管别人什么感觉,宋延年觉得自己是尽力了。
出来时,郭荣一脸的愁苦。
宋延年从后头拍了拍,“怎么了”
郭荣转头一看,脸顿时一跨,“延年,怎么办,我考不过了。”
宋延年“这还没放榜呢,你就说丧气话。”
郭荣“不是啊,方才我实在忍不住了,最后上了个茅房”
郭荣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得工工整整的卷子上,盖得大大的屎戳子,顿时悲从心来。
宋延年默了默,看他抽抽嗒嗒的样子有一丝不忍心,违心道,“没事,人有三急,这又避免不了,县官大人会体谅的。”
郭荣抬起脸,满怀期望,“真的吗”
这时,郭雅从旁边蹿出,也不知道她在一旁听了多久,只见她气势汹汹的一把拽住郭荣的耳朵。
“真什么真叫你早上别吃那块油饼,你偏贪嘴”
“这下好了,落榜了也你活该”
郭荣“姐,哎,你轻点儿轻点儿”
郭雅“我没办法轻,你姐姐我天不亮的起来捡鸭蛋,供你读书,你就这样,这样,”郭雅气得不轻,最后憋出一句话。
“嗨,气死我了,真是一泡屎毁我心血”
宋延年
他看着姐弟两个争争吵吵,不过瞬息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他呢,就这样被丢下了
似乎是看出宋延年所想,月娘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
“小恩公,还有月娘陪你呢”
她嘴里说着娇俏的话,一只手轻扯宽袖的薄纱,以纱覆面,只露出如一剪秋水的眼眸。
宋延年默默转头,径自往前走,“走吧,我前些日子给你裁了些纸衣,都在小院里搁着。”
快拿了,然后养鸭子去吧,他的鸭子该饿了。
月娘哀哀愁愁的看着宋延年,眼波流转,恍惚里都是缠绵的心事。
宋延年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认输道,“都是府城里最新颖的月华裙”
朴素的青衣罗裙有啥不好的
月华裙什么的,一听就和摸虾摸河螺不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白天要带小孩去医院再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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