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风铃有思念之意,是深情的象征。

作品:《他自微光里来

    洞内昏暗,明晓打开了手电筒。

    刚开始进去挤得费劲,没走几步就宽敞了。宽度变大,高度也就压了下来,明晓猫着身子慢慢往里走着。

    明晓鼻子尖,她闻到了一股异味。

    果不其然,地上躺着动物的尸首。

    那是一只成年的雄性狍子,头上缺了角,腹部有很大面积的伤口,血流淌了满地。明晓低头看着脚下的殷红,喉咙动了动。

    她慢慢蹲下来,从包里拿出乳胶手套,近距离查看这只咽了气的狍子。

    狍子的致命伤就在腹部,因为被撕咬出大洞,里面的器官都暴露了出来。保守估计这是野生狼干出的事情。

    物竞天择,这就是赤裸裸的自然规律。

    明晓微微叹息着,刚抬头就怔住了。

    就在她的两米开外,一只雌性狍子护着两只幼崽伏在石头后,睁着黑碌碌的眼睛瞅着她。它们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刻意在窥探明晓。

    这就很尴尬了。

    明晓举着灯,跟那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狍子是聪明有灵性的生物,偶尔又有些憨厚迟钝。明晓正想着法儿,就听到乔丽藩在外面唤了声自己的名字,声音不大不小,也是刻意压着的。

    明晓舔舔下唇,决定回应“没事,我看到了,四只。”

    果然,她一开口,对面有了动静,小崽子最先开始叫,母狍子低声般的安哄着。狍子的声音十分粗哑,不是那么好听。

    明晓试着往那挪了几步,因为脚下崎岖不平,她起身的时候没掌握高度,头撞上了尖石。她闷哼一声,揉了揉后脑勺。

    母狍子开始跟着动了起来,但是行动明显受阻,它拖着后腿在往后挪。

    明晓沉默地站了会,继而再次往前。

    这一次,母狍子没有动。

    明晓将手电筒照向它的后腿,同样有咬痕,伤口还在流血。它不反抗,这对明晓来说帮助很大。急救包中有针剂,可以加快治疗。

    明晓里边忙着,乔丽藩在外头也不再说话,专心观察四周。

    母狍子在明晓给它包扎完后,突然奋力一踹,将她踢倒在地。遂而嘶吼着带上两只崽子使劲往洞的深处拱去。

    明晓把滚远的手电筒摸了回来,歪歪扭扭地站起身。

    “踹得还挺凶。”

    这洞中起风,前方应该还有出口。

    明晓没有选择跟上,而是将急救包收好,转身去看地上的那只尸首。

    她想了想,原路返回。

    乔丽藩看到明晓,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明晓示意她背上的医药包,说“蓝色的塑料布,帮我拿一下。”

    乔丽藩卸下背包,看来这是有尸体了,她边拿边问“要我进去帮你吗”

    “还是有些挤,你在外面帮我。”

    雄性狍子体型较大,体重大约三十多公斤,明晓包裹的时候就有些吃力。塑料布上自带绳索,她气喘吁吁地绑捆着,直到将锁扣都打得结实才放心。

    昏暗的光线下,耳畔的风变得急促。

    明晓沉沉叹了口气,拍拍袋子“走吧。”

    明晓连拖带拽弄到洞口,却跟乔丽藩交替的时候卡住了。

    两个姑娘家累得满头大汗,硬是试了多种方案,才将狍子给传递出来。但这只是小问题,她们休整后带着狍子下山,才是大问题。

    乔丽藩手劲小,因为没有接住明晓的力道,下坡的时候直接将那大包裹给扔了出去。吓得她跟着一路翻滚,蹲在狍子旁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明晓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回到皮卡车上的时候,这才算松了口气。

    乔丽藩看着明晓,刚想说什么,被她头上那一撮湿漉漉地发吸引了目光。她伸手摸了摸“怎么湿了”

    手指上染满了鲜血。

    “呀,你头破了”

    明晓正要开车,听到此话也摸了摸,这才发觉头皮有些刺痛。

    “没事,回去看看。”

    “怎么会没事,你看流这么多血。你下车吧我来开,我们绕到发电站去,先把伤口处理下。”

    “真不用。”

    “赶紧的。”

    明晓只能下车转移到副驾驶位,乔丽藩一握到方向盘,油门必是踩到底的那种。明晓弱弱地抓住上方的扶手,紧了紧安全带。

    “中曜光能”发电站就在山的侧面。

    明晓捂着脑袋看向远方,那些蓝色晶板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银光,她就突然想起在禄口机场看到的宣传片,一道闪亮的光连接两座城,那是爱在延续。

    她喃喃问着“我们用的电就是这里的吗”

    乔丽藩看了眼“嗯。”

    “我还从来没有来过。”

    “这么多年我也就来过两次。”

    两人聊了聊,车子转头就钻进几排木屋之中。

    明晓看着屋脊处悬挂的风铃,眼睛有光,她哇了声。

    风铃有思念之意,是深情的象征。

    乔丽藩将车停好,迎面就走过来一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他操着一口地道的昭苏口音加普通话,问着她们“找谁啊。”

    “肖虎在不在”

    “虎子啊,虎子不在的,虎子跟着宋工去十里村了。”

    乔丽藩这才想起,他们一早就出差了,她真是急起来什么都能忘。

    明晓还在盯着那些风铃看,乔丽藩喊了她一声,又跟这位大哥说“我朋友头破了,您这边有没有纱布和碘酒”

    “这我不清楚,但我们宋工屋子里头有药箱,要不给你找找看”

    “麻烦了。”

    “不麻烦,走吧你跟我们虎子认识啊。”

    “认识。”

    “哦哦。”

    明晓跟着进了一间木屋,里头不大,十几平方米。

    电视机、小沙发,还有单人床和衣柜,墙角窗户摆着一张桌子,放着电脑和书籍。药箱就放在桌子底下,大哥伸手一拉,就取了出来。

    “你找找看。”

    乔丽藩道了谢,问着“洗手间有吗”

    “就这。”

    大哥将那电视机旁边的木门一拉,竟然是个独立卫生间。

    明晓环视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热情的大哥又将凳子给明晓搬过来,请她坐下。

    “谢谢。”

    “头怎么破啦”

    “不小心磕碰的。”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我们是保护站的。”

    “哦哦是那个野生动物保护站吗那我就晓得了,朋友,朋友。”

    明晓礼貌性笑了笑。

    乔丽藩洗了手,开始过来给明晓处理伤口。药箱里的药品很全,看来是个细心的人。

    明晓龇牙咧嘴地享受着乔丽藩地“按摩”,多次想自己上手,最终无奈说道“乔医生,我的脑袋不是面团捏的”

    “明医生,我以为铁打的脑袋都没你头硬。”

    大哥站在一旁乐呵呵地跟着笑。

    明晓的伤口处理好后,便和大哥告别离开发电站。

    她们回到保护站,将那狍子在村后小山中掩埋。因为它的身体已经遭到了破坏,无法用于标本制作,再加上保护站没有救助中心,硬件条件跟不上。

    忙完之后,乔丽藩去蒸青团了。

    那是明晓从江苏带过来的,清明前后的艾草是最鲜嫩的,用其和面再裹入肉松或者蛋黄,最香甜不过。因为路途遥远,生青团已经有些发硬,蒸好之后还变了形,但口味依旧很好。

    明晓帮着剥了葱蒜,乔丽藩热热闹闹做了大盘鸡,还炒了个素蘑菇。两个姑娘开了奶啤,举杯碰撞,算是接风洗尘的庆祝。

    乔丽藩还扯了宽带面,拌进了大盘鸡的汤汁里。

    她给明晓挑了一碗,塞了个鸡腿。

    “明医生辛苦了。”

    明晓捧着碗,恭敬答道“乔医生也辛苦了。”

    “可惜沈城没在,不然他能操办一桌子好菜。”

    “他有没有说拍完ct回来还是在救助中心治疗”

    “看小狍子伤情,如果那边能收最好了。我们何时能有个自己的救助中心。”

    明晓咬到了一粒花椒,麻了舌尖,她啧啧道“我们努力。”

    吃完午饭后已经快三点了。

    乔丽藩昨晚没有睡好,吃饱后便回房补觉。

    明晓洗完碗就出门溜圈,村里的小黑小白小黄小花正伏在地上互咬得开心,看到明晓“汪汪”百米冲刺扑过去。

    明晓一狗一个扔了牛肉干,于是她走到哪狗群就跟到哪。

    村里有个拄拐杖的老奶奶,每天下午都坐到院子里,隔着栅栏看着路上的形单影只。明晓进入画面时,她笑了笑,口齿不清的喊了声“明医生。”

    “奶奶好。”

    明晓点了点头。

    随后她继续往前走。

    直到爬上一个高坡,可以俯瞰整个清水村,再眯眼探探,还能瞅见其他村落的影子。明晓在老家泰州待了半年多,说心里话还是很想念这里的。

    清水村虽然贫穷,比不过高楼林宇,但它对明晓的意义,却比家乡来得更深远。

    明晓想起爸爸给她风铃的时候,最中间的夜光珠晶莹剔透,小小的白色花瓣被紧紧地包裹着。它遗世独立,不染风尘。

    “这是雪山百合的花瓣,我特地向神明求的,保佑我最亲爱的女儿。”

    这世间真的有神明吗

    明晓遥望远处的雪山,神明保佑一个人,会为此收取代价吗

    那这代价,可真是刻骨铭心。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