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都患 第95章 五味杂陈
作品:《美人赠我一杯酒》 饶是此刻夜色凉如水,池管家瞧着也是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襟。而乌波久那则神色如常,一见阿应便喜道:“那个大人,说让我们出城回家。”
池管家点头道:“正是,多谢几位公子再施援手。大人已下令,明日一早便送各位出城。”
羊澄观不露声色,回道:“不要耽搁了,现在就请大人打开城门,送我等出城。”
池管家看几人面色坚定,无奈地摇摇头,向胖衙役吩咐道:“大人有命,由你带入护送几位公子出城。”
胖衙役挠头诧异道:“此刻城门紧闭,哪里能走得了?”
池管家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胖衙役:“大人有封亲笔书信,你交予守城的云骑营李将军,城门自然有人开。”
胖衙役忙点头应下,出去喊了两个衙役过来,便请鱼羊几人出门。
看几人毫不犹豫扭头便走,池管家不由得五味杂陈,出声喊了一句:“辛公子!”
辛堰回头一望,就见池管家哽咽道:“辛公子当真要丢下辛家二老么?”
辛堰垂首不言,脚步顿了一顿,随即扶上阿应,跟着鱼羊几人快步离去。
几人取了行李,牵上马匹驴子,顺利出了安德门,向胖衙役道谢分别后,匆匆上了象清山。
虽然如池管家所言,一路平安无事,鱼羊几人却不敢怠慢,只寻着小路岔路继续前行。待进了山中密林,远远将旧都甩在身后,几人才敢坐下,稍事歇息。
连夜奔波又水米未进,不止阿应身心交瘁几欲昏倒,其余几人也已精疲力竭,现下不顾石头寒凉,径直坐下便不肯起身。
此刻夜深雾重,树影斑驳,除了耳边间或听见几声鸟兽的嘶哑鸣叫,浓浓黑暗中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好容易缓过乏劲,雪盏桃樽先站了起来:“方才我们瞧见一个水塘,正好捞些鱼虾来充饥。”
二人一个解下系在马匹行李上的小竹篓,一个拣出几件旧衣衫,就要出发。
阿应推推乌波久那说道:“大哥也去,帮帮她们。”乌波久那应声起身,举着火把跟雪盏桃樽一同去了。
鱼尺素羊澄观就近拣些枯柴,取火折子燃起了火堆。谁知几根枯柴水汽尚未散干,冒出一股青烟来。一旁的阿应咳咳几声,竟然呛出了眼泪。
辛堰忙关切道:“可是哪里有伤痛?”
阿应咳完后,扑哧露齿一笑,爽气道:“我山上生,山上长,哪里有那样娇贵?不过被风吹日晒关了几天,歇上一歇,明日爬山上树也是不怕的。”
辛堰盯着袅袅青烟,长叹一口气道:“阿应,你本是山林间的快活人,却因我无端吃了大苦。我只恨这俗世的门第之见,连生身父母都难以看破,叫你我有情人受这许多磨难。”
鱼尺素一边添柴,一边听着二人互诉衷肠,猛一抬头,隔着朦胧青烟,隐隐约约看见羊澄观正盯着自己出神。
她顿时脸上一烧,低下头来,等再偷眼去瞧,羊澄观已转身去折枯枝了。
待火光熊熊,霹雳吧啦溅起火星时,雪盏桃樽和乌波久那竟也满载而归了。
羊澄观扬眉一笑,打趣道:“这是打劫了哪一户人家?”
桃樽兴冲冲回道:“多亏了乌波大哥,他真是足智多谋身手不凡,抓泥鳅,叉鱼,样样在行。”
雪盏也眉开眼笑道:“原来火光一照,泥鳅便聚起来了,乌波大哥拿刀子一扎就是一只。还有还有,水里走一圈,便能摸出一条鱼来,好生厉害呢。”
乌波久那任她二人夸奖,嘿嘿嘿嘿憨笑个不停,笑完又不好意思接话茬,只好假作去清点方才的收成。
鱼羊等人借火光一瞧,泥鳅活蹦乱跳几乎要打翻小竹篓,旧衫子裹的几尾鲜鱼也拍得地面啪啪作响。几人不由得笑道:“乌波大哥会抓必然会做,看来料理这几样河鲜也要仰仗大哥了。”
乌波久那这才点头接话道:“放心,放心,我做得好吃。”
就见他拿出一把弯刀,刷刷飞舞个不停,先干脆麻利地砍出几个竹筒,又削出一大捧竹签来。雪盏桃樽听他吩咐,一个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鲜鱼,一个将泥鳅用酒和盐好生腌上。
待准备停当,乌波久那先把大大小小的鲜鱼分好,塞进几只竹筒中,又拿竹叶捆个结封好口,直接放置在火堆上。至于腌好的泥鳅。他带着雪盏桃樽,一只只用竹签穿好,也架在火堆上开始烤制。
不多会儿,那泥鳅便被烤得白肚转金黄,尾巴微微翘起,焦香味也一阵阵扑鼻而来。
雪盏桃樽蹲在一旁,直勾勾盯着泥鳅直咽口水。乌波久那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就手淋了几滴酱油后,才拿起泥鳅递给二人。
雪盏桃樽强忍口水,将泥鳅分给鱼羊和辛堰夫妇,又给乌波久那好生留下一只,两人才大口朵颐起来。
三两口吃完一只,二人一腾出口舌,便一人一句夸起乌波久那来:“天上斑鸠,地下泥鳅,乌波大哥简单烤上一烤,这样的外酥里嫩,更显出泥鳅原味的鲜美,今日我们可是跟大哥好好学了一招。”
乌波久那低头嘿嘿一笑,随后又想起一事,突然抬头冲阿应说道:“央久那,多吃些,泥鳅吃了补身子。”
阿应还没来得及答话,辛堰先抢着回道:“是,大哥,我守着她,让她多吃几口。”
乌波久那笑容僵在脸上,冷哼一声,自去看顾火上的竹筒。辛堰讨个没趣,也不恼火,举着泥鳅转头和阿应窃窃私语去了。
雪盏桃樽见状忙岔开话题道:“乌波大哥,尝了泥鳅,这鱼汤更叫人惦记了,几时才好呀?”
乌波久那捅捅火堆拨拨竹筒,等火势腾得大了几分,才开口道:“不急,不急。”
众人吃完烤泥鳅,忍不住一个个口水涟涟,眼巴巴盯着火堆上几只竹筒。
乌波久那不慌不忙,见竹筒由碧绿慢慢熏烤成一片乌黑,竹叶封口处,有鱼汤开始滋滋向外冒时,才大声道:“好了,好了。”说完徒手自火堆中拣出几只竹筒。
雪盏桃樽本想上手帮忙,哪知指尖一碰便被烫出个泡来。乌波久那看她二人疼得挤出泪花,不禁憨笑一声,说道:“粗活,你们做不了,我来,我来。”
两人点点头,取出行李中仅有的几只碗碟摆好,乌波久那捡起地上的旧衫子,将手裹好才小心拿起竹筒。
竹叶封口一打开,鱼汤鲜香顿时迎面扑来,勾得人越发垂涎三尺。乌波久那轻斜竹筒,缓缓将鱼肉鱼汤一起倒进碗碟中。
鱼尺素与羊澄观叫那鱼香勾得也按捺不住起来,干脆直接凑过去瞧。就见细白碗碟中,那鲜鱼早已骨酥肉烂,几乎融进了汤汁,虽谈不上什么摆盘卖相,但徐徐飘出的鲜美香气,已足够诱人食指大动。
雪盏桃樽手脚麻利,迅速给几人分好鱼汤。几个人仍是饥肠辘辘,哪里还顾得上谦让客气,端着碗碟便喝起汤来。
鱼尺素羊澄观两个倒还勉强留了几分矜持,吃了两口不忘品评几句。一个说:“这鱼汤拿竹筒来熬炖,端的是郁而不腻,浓淡相宜啊。”一个附和道:“细细咂摸,除了竹叶清香,还有隐隐的一点清甜。”
说完抬头一瞧,其余几人只一心喝汤,毫无回应的心思,两人这才敞开吃了起来。
喝完鱼汤,雪盏桃樽端着碗摩挲许久,竟舍不得放下。两个人痛心疾首道:“日后哪里还能尝到这样鲜美的鱼汤?乌波大哥再细说说,我们回家也学着做来吃。”
羊澄观不禁打趣道:“你二人可是痴人说梦了,且不说乌波大哥把控火候的手艺,一日两日难学到手。只这鱼,生在高山之上湖泊之中,肉质也好,鲜味也好,岂是寻常河鲜能相提并论的?今日有的吃,就谢天谢地吧。”
看雪盏桃樽蔫头耷脑满脸失望,阿应忍不住笑道:“去了五溪岭南登寨,天天有好鱼汤喝,只怕你们舍不得家人。”
雪盏桃樽眼神一亮,跃跃欲试道:“当真?五溪岭会欢迎我们上门做客?”
乌波久那沉声答道:“你们救了央久那,我回去和长老说清楚,让整个寨子摆上长街宴来谢你们。”
雪盏桃樽听得越发双目放光,兴冲冲回头去瞧鱼尺素。
鱼尺素轻叹一口气,淡淡道:“五溪岭山高水远,你我来去一趟,怕是赶不及年前回京了。”
她随后向阿应和乌波久那抱拳行了一礼,客气道:“多谢二位盛情相邀,只是鱼某身上还有要务须办,办完后也须及时返家交代,实在无法抽身做客,望阿应夫人与乌波大哥见谅。”
乌波久那不知如何接话,挠挠头去看阿应,倒是辛堰抢先接了话茬。
他郑重施了一礼,正色回道:“正事自然不应耽搁,二位公子与我本是萍水相逢,不惜身陷囹圄也助我与夫人团圆。我夫人在此向二位兄弟立下重誓,无论何时,二位与家人但凡上得南登寨,便是寨中贵客。”
阿应目不转睛盯着他说完,也冲鱼羊二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