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天台寺之约

作品:《阻止驸马黑化的100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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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要走了, 被打倒在地上蜷缩着的几个人又怎么会愿意?这可是上面的大人物交代下来的事啊,他们的主子都招惹不起,这样回去妥妥的没了命。

    但是打又打不过,怎么办呢?王虎心底盘算了一圈, 把注意打在了周围围观的人上。

    “诶呦, 打人了啊,我们兄弟几个只是抓个逃奴, 还有没有王法了!”王虎一边嚎, 一边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身边的兄弟们看见他这样, 也开始诶呦诶呦的嚎。

    余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刚才还抓着他衣角哭的小姑娘, 风风火火的冲上去一脚就踹上了那人的脸,还不解气的连着踩了好几脚。

    “你才是逃奴呢!好好的好人家的姑娘都被你说成什么了!大庭广众下强抢民女, 说!你们门这么熟练是不是经常这么做!”苏姝儿本来就是要强的性子,刚才自己打不过就算了,这会儿既然已经有了撑腰的,而且欺负她的人又被打的没有还手的能力。

    不还回去她就不姓苏!

    他们这一出下来, 旁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刚才还说逃奴呢, 这会儿怎么又变成了正经人家的姑娘?人群里嗡嗡声不断, 但是仔细打量下去,这个姑娘身上穿着的显然是上好的细布面料,哪家会给下奴穿这个?

    当有人发现了这个, 一传三十传百的,周围的几个人看着地上壮汉的眼神都不对了。你如果真的是抓逃奴,又怎么会一上来就捂着人家的嘴不让说话呢?

    “打!这么熟练的去抓好人家的姑娘,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家的闺女被祸害!”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这么一句,周围有一个算一个,涌上去就开始拳打脚踢。

    苏姝儿有些懵,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发展?她和余侍卫都被挤出了人群,而原本那几个人在的地方传来了拳拳到肉的声音。

    余广也有些好笑,刚才一个救人的都没有,这会儿倒是全冲上去了。左右那几个人是罪有应得,还是和公主复命的重要。他看了看人群,伸手拍了拍旁边站着正喊着打打打的一个小哥,伸手递了快碎银过去,“麻烦这位小哥去报个官,我这边先把姑娘送回家。”

    这小哥衣着看起来干净,确实粗布的。他伸手拿过足以够自家半年开销的碎银,拍胸脯保证,“放心!我这就去报官,不会让他们跑了的!”

    苏姝儿这会儿已经完全的缓过劲儿来了,“麻烦小哥了,若是官爷们问地址,就说第一巷状元府苏姝儿。”

    说完就率先往公主嫂子的马车上走了,她知道若是让余大哥先开口,肯定不会说她的地址。但是自己的事情又怎么能事事麻烦别人呢?

    嘉宁等不及,亲自揭开帘子,“姝儿快上来,我送你回家。”

    苏姝儿听到,眼圈又是一红,却拼命地忍住了,刚才已经哭过一次,这会儿怎么也不能再哭了,“谢谢公主,若不是公主,今日姝儿简直不敢想。”

    嘉宁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取下了自己头上的一个发簪帮她簪上,“莫怕,没事了。”

    “姝儿不怕!刚才狠狠地冲着那张破嘴踹了好几脚,不光踹破了那张嘴,还踹了他一嘴的鞋底泥!”苏姝儿自己觉得自己刚才凶极了,然而在嘉宁看来,却是奶凶奶凶的。

    嘉宁噗嗤一声笑了,“姝儿好样的!对那种人就应该这样!”

    临秋给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了苏姝儿,又给自家公主添上了些。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存在感降得极低,动作却是行云流水。

    折春今日一直很少行动,她有意的给临秋留了发挥空间,这么些天里公主身边只带着自己,不差这么一天半天的功夫。

    马车转了头,往第一巷走。

    “今日这是?”嘉宁见她缓过了神儿,问。

    苏姝儿气鼓鼓的,“公主也知道,我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好。虽然哥哥用宫里的赏钱开了一些铺子,却都在前期刚起来的阶段,并没有开始盈利。我今日是想要去常去的那家秀坊,把这几天的秀活儿换些银钱的。”

    嘉宁这些还真的不清楚,“铺子很吃钱吗?”

    她伸手从折春那拿了荷包,看也不看就往苏姝儿手里递,惊的姝儿连连摆手推拒,“不是的不是的,家里开销够,我就是闲着也是闲着,做了秀活儿换一些而已。”

    她的公主准嫂子已经帮了她家太多了,这钱要是拿了,不光她自己心里过不去,回家怕也得被哥哥和娘亲一起请家法了。

    过了一会儿,苏姝儿又小声的补充,“咱们国家的官员一般是不让与民争利的,我们家情况特殊,哥哥想给我挣点嫁妆。和陛下过了明路的。”

    嘉宁心里好笑,别说就是过了明路的,就算是没过明路,她还能去举报苏于渊吗?

    马车走的不快不慢,车上感觉不到一点颠簸。嘉宁也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可不会哄人啊,每次自己和父皇闹闹别扭,父皇都是送一堆首饰字画之类的,而母后那边就根本没有闹过别扭。

    等到了状元府,嘉宁贴心的先出了马车。其实姝儿衣衫脏了,应该是让她换一身的,然而因为天气渐暖,马车的帘子是不遮挡视线力求轻薄透气的,显然并不合适。

    姝儿没有在车里犹豫多久,就下了车。她能在那么多人面前镇定自若,回了家在母亲面前却不能,在门口敲了敲门环,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苏母一见女儿这般狼狈,整个人一惊,急忙把人往家里先带,门一关拉着女儿的手连连问:“怎么回事?这是在地上滚过了?还是出什么事了?没被欺负了吧?”

    若是陛下为了证明嘉宁的清白,就更不能急着处死周霖,若是死无对证,那嘉宁这辈子也就毁了。

    趁着这段时间,周妃也完全可以让埋的很深的那枚钉子,加大剂量,让皇帝变成先皇。直接提前动手,推她的儿子皇长子上位,儿子变成了皇帝,侄子怎么也能救下来。

    她一直没想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一步错步步错。从贵妃降到妃位不说,还禁足了她和已经出宫办府的皇长子齐旭,甚至连周府都被雷厉风行的守住禁出入。

    更甚者,周妃好不容易辗转递出消息想要用死囚替换侄子,把侄子偷换出来的时候,却被接二连三的拒绝了。这次的行刑说是庆祝此次金榜收入真才实学之士,所以每个犯人行刑前都会梳洗干净,并进行辨认。

    根本不留一点能够偷天换日的机会。

    ……

    嘉宁没有去午门外观邢,她知道那只是提前了行刑时间,都是按律罚的完全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若是说去观邢解气什么的也并没有,她除了刚开始听到那些留言的时候哭过之外,之后也悄悄的告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今日出来的时间比较早,是想来看看苏于渊状元巡街的。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本就长的极为好看的苏于渊穿上耀眼的红色状元袍,端的一副文曲星下凡,周边好多小姑娘看着脸都红了。

    哼,招蜂引蝶的。

    嘉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会想要出宫来看,但是来都来了,便也就不想那么多。选的这个客栈,图的是这个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到,楼下走过的进士队伍,或者说骑马而来的苏于渊。

    她来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正巧也有个说书人的声音,才发现这个客栈也是有说书人来招揽生意的,她皱了皱眉,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听到昨天那样污脏的流言蜚语了。

    然而走之前,却发现这个说书的和上个说书的看起来很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利索的能抑扬顿挫的说出一个故事来,说出来的话却比上一个苏于渊带着她听的中听多了。

    “要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国有国法那家有家规!”

    “这科举制度可是为了国家来选栋梁之才,其中大都是要下放到地方去做咱们的父母官的!那父母官是什么?若是碰到青天大老爷简直是祖上积了德,而碰到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呢?咱老百姓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就是!上次俺家招了贼,多亏了县老爷能给主持公道,要是碰到那贪官,俺家可没有钱能给公堂!”一个外地来的汉子听着心有戚戚然,连忙附和。

    说书人被插话也不恼火,说书讲究的就是一个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有人捧场显然比自己一个人的强,等这个汉子说完了才接着说:

    “却说啊,这次那周霖!仗着自己的爹是吏部尚书,姑母又是当朝贵妃,竟然想出一个自以为绝妙的无赖法子!”

    嘉宁听着眼睛亮亮的,没忍住跟着点头,她伸手招来折春,从递过来的荷包里找了一块十两的银子砸了下去。正巧砸进了说书人的怀里,脸上笑出了花儿来,连连冲着她的方向拱手,还么没接着说呢,就被抢了词。

    “嗨!你不说咱们也知道,那周霖竟然想要把咱们嘉宁公主名声抹黑了,从死囚做驸马!”

    说这话的男人撩了撩袖子,自觉潇洒的把手上的花生往嘴里一抛,“前两天还雇了人到处说和咱们公主有染,也不想想!那可是咱们齐国的嫡公主啊,什么没见过,就他那样?呸!”

    “不是说在周霖身上搜到了公主的贴身玉佩?”有人疑惑了,问了出来。

    “别人的话我还信,可是那可是公主,贴身玉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若随便拿一个就是和公主定情了,那全送出去咱们公主得有多少驸马?”男人嬉笑,“若是真要全送,也给我一块呗!”

    “去去去,也不撒泼尿照照!”

    下面的声音传上来听的一样清楚,嘉宁听着听着噗嗤就笑了出声。

    都黑成那样了竟然还能扭转过来,真不知道苏于渊到底是怎么弄得。虽然之前心里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说的她自己都信了,然而当现在听到自己国家的百姓这般维护自己的名声,还是不经意的松了口气。

    这算不算双喜临门呢?嘉宁笑盈盈的往窗外看,然而这会儿窗外已经看不到那长长的进士队了,更看不见一手帮忙的苏于渊。

    昨日苏于渊说的和今日做的还是有所差距的,可能是说的时候只考虑到他自己能做到的部分?是用到她写的那些人名单中的某些人了吗?够利索的啊。

    她不知道自家父皇为她可算是操碎了心,晚上把人掳走夜谈不说,还难得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就是为了给自家宝贝公主出头,也不能像之前一样主张仁慈。还帮她考教了一翻苏于渊,看他到底够不够格做驸马的备选。

    昨晚皇帝还和苏于渊一起商定了时间,送民间大夫进宫为他和皇后还有嘉宁诊看,是的,还有嘉宁。现在说这些都还早,嘉宁这边也不知道不光自己操了心,自己父皇母后也为她操着心。

    这会儿折春见自家公主总算拨云见日,笑容重新爬上了脸颊眼底,自己心里皱了好几天的眉都松开了,她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的上自家公主开心了。

    “听说了吗?午门外那些人行刑了!”

    “那是,这种败类就不该活着。你看那个周霖出身那么好,那脑袋掉到地上和其他人的也没什么区别。”

    “简直都不敢想,这样的草包差一点可能做咱们县太爷?可呸!”

    下面嘈杂的聊天声还在说,嘉宁却已经心情很好的准备回去了,晚上可还有琼林宴呢。

    她特别扛不住苏公公的笑,特别理解为什么他在贵妃身边青云直上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有时候也想过,如果苏公公不是公公就好了。如果苏公公不是公公,那他一定会是她嘉宁公主的驸马。

    嘉宁睁着双眼,叹了口气,居然又梦到了苏公公。她把床幔拨开一个角儿,借着天光盯着自己的手看的出神。这是她十五岁时手,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如玉般通透洁白,没有一点风霜侵蚀的痕迹。

    少女时候的心绪到底是没说出来,阴差阳错的去和亲了。

    那七年说是和亲,不过是换了个破屋自生自灭,生活磋磨的痕迹,是一点也没留下来。她记忆告诉她,她昨日才进行了及笄礼,她还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珍宝。

    而嘉宁又明明白白的记得:

    她十五岁及笄这年五月初五,最爱她并为她撑起了整个天空的父皇忽然染了恶疾病逝。紧跟着她的母后,太医请的平安脉就和假的一样,能怀胎五个月都没人知晓,小产拖累了母后的身子,又为父皇的逝去而忧心,没多久便也去了。

    一直和母后不对盘的周贵妃变成了最后赢家——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继位。她才知道自己的太子哥哥,在外赈灾遇害的消息。

    同年十二月底,新帝下旨要嘉宁公主和亲。

    嘉宁眼神一暗,就像是乌云忽然遮住了阳光似的,要不是贵妃身边那位苏公公,她还天真的以为那是巧合呢。是啊,这么多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可能是巧合?当真是枉为人女。

    这么说来,倒还得谢谢人家苏公公,虽然她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周贵妃身边的大红人,要来帮她,帮她总比害她的强。

    嘉宁知道,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把她护的太周全,这些事从没让她沾过手。可惜,当她的天塌了之后,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来把它顶起来。

    嘉宁感觉心绪有点乱,感觉自己见着母后或者父皇又或者太子哥哥……哦,太子哥哥这会儿不在宫里,不管见了哪个她都能抱着人哭出来。

    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虽然现在的身体才刚及笄,可是心里平白多了七八岁呢。那多不好意思啊。

    嘉宁随便穿上一套曾经最喜欢的浅蓝色流苏蝴蝶裙,只梳了个一个简单却不失仪的发型,簪了一对金步摇,她对着铜镜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下自己的美貌,本公主果然是最漂亮的。

    她带着贴身大宫女折春,决定出宫换换心情去。

    京都的街和嘉宁印象比,更多了活气儿和人气儿,嘉宁逛的腿都酸了,手上却只拿了一串糖葫芦,嗯,给折春也买了一串。

    “公主是想去?”折春跟着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就看着自家公主像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般,兴致勃勃的,也不去看首饰和妆面,净挑着一些小玩意儿和小吃摊去。

    嘉宁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忽然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好像看到苏公公进去了?连忙招了招手,往那间书斋走。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书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书五经之类的在一个架上,杂书闲书在一个架上。书斋里基本都是考上了或是没考上的书生,看衣着都不是很富有。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需要什么样的书吗?不是我自夸,还没有什么书是我们如意斋没有的。”这声音从隔壁传来,却原来那也是一家书斋,看装潢比这家要精致贵气的多。

    “不了,我觉得这家青竹斋看起来就不错。”嘉宁对那个掌柜笑了笑,提裙就进了门,她还记得太子哥哥说过,宫外的时候不能自称‘本宫’,要称‘我’。

    嘉宁一进来就四下转着找人,明明就这么大点儿,但是愣是没找着人。看错了?不应该啊。

    掌柜的大概是因为刚才她拒绝了隔壁书斋的邀请,选择了自己的小破书斋,这会儿胖乎乎的脸上笑的肉的堆起来了,“小姐您要找什么样的书?”

    “啊?我不找书,掌柜的,你这有没有一个……额,姓苏的书生。”说了一半嘉宁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苏公公本名叫什么,刚才看衣着,她有些奇怪。

    明明是一身书生打扮,为什么之后会净身入宫做公公呢?

    见掌柜的一脸有难处的样子没说话,折春十分有眼力的递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果然,掌柜的虽然还一脸为难,但是却松了口。

    “我这确实有个姓苏的书生,他家里苦啊,三年前没了父亲,家里的老母和妹妹全靠他。一边念书,一边还老来我这小书斋抄书养家。”掌柜的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就把人倒了个干净。

    “这会儿人正在后院抄书呢,小姐您是进去找他还是让小老儿去把他叫出来?”掌柜的对着嘉宁笑出了一朵花儿来,这哪里是什么小姐,明明是观音菩萨,专门送银子的那种。

    要知道,普通人家里,二两银子便是一年的开销,一声不响打赏就是十两,也怪不得这掌柜的这么殷勤了。

    嘉宁抬步就想去这书斋的后院,又想了想,问,“给我拿两本这苏书生抄的书来。”

    “诶,好嘞~”小掌柜的把书很快就取了出来,想递给嘉宁的时候,却被旁边站着的丫鬟先接了过去。

    折春接过书本,确认没有问题,才双手递给了自家公主。

    嘉宁一看,一本《大学》,一本《中庸》。翻开书一看字迹,嘉宁忍不住就甜甜的笑了,这字迹她认识,和苏公公上辈子给她写便条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心情好了,语调也不由活泼了些,让折春结账之后,抱着轻快的就进了这书斋的后院。

    说是后院,还真的只是后院。阳春三月时节的天还不是很暖,几个书生正在院子里抄书,就着阳光,吹着冷风,嘉宁进来的时候好几个书一抬头就看愣了。

    这似乎是常说的那种冰蚕丝织就的衣裙,浅蓝色的流苏蝴蝶裙在阳光下灼灼生辉,比衣裙更夺人眼球的,便是这穿着它的女子了。

    书生们几乎找不着多少能形容的美好词句,只能说诗经里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两句总算是落了实处。冰肌玉骨、清水芙蓉等等的形容词都不能够一样。一个不小心,其中一个书生笔尖的墨滴在纸上,便废了一整张。

    嘉宁甜甜的笑了,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苏公公,或者说苏书生。苏书生没抬头,冻的有些红的手稳稳的握着笔杆,直到她站在书台的旁边了,把这页抄写完才抬的头。

    看到熟悉的黑曜石一样的星目,嘉宁心头忍不住跳了跳,主动开了口,声音却像是掺了一整罐蜜糖一般,“这是抄的书吧?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于渊看了眼她递过来的书页点了点头,“苏于渊。”

    “哪个于渊?”嘉宁接着问,干脆把怀里的书放到他面前,让他写出来。

    苏于渊哽了哽,既然到底还是提笔写了,就看见那姑娘吹干了,才小心的收起来。

    “学生还在忙姑娘若没事,于渊便接着抄书了。”苏于渊说着,就已经提笔准备接着抄写了,对他来说,抄书换银钱糊口,显然比陪着不知道来做什么的大小姐聊天重要得多。

    “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我来找你帮我抄一本诗集,报酬好说。”嘉宁眼珠子一转,就给自己想了个好主意,伸手问折春那拿了二十两,便放在了苏于渊的桌上。

    “这是定金,诗集我今天没带,明日这个时间,我来找你。”见苏于渊没有拿也没有应,嘉宁又放了二十两到桌上。

    苏于渊狭长的丹凤眼睁大,二十两太多了,一时间愣住了,却见这大小姐一锭银子又一锭银子,转眼已经放了六十两到他面前,连忙推据,“姑娘,太多了!这六十两都够买这一个书斋了,学生平日抄书是一本十文的。”

    嘉宁见多了苏公公的运筹帷幄,忽然见着成为苏公公之前的还比较稚嫩的苏书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定金,本小姐不差这点钱。只要你抄的好,以后一样找你。”

    不想再听他推拒,嘉宁干脆拿着那两本就直接出了书斋,半点不给苏于渊机会。

    从书斋出来的嘉宁并没有直接回宫,干脆就近去了太子哥哥带她去过的那座酒楼,选了个靠窗的雅间点了饭食。

    雅间是折春去定的,虽然一肚子疑惑,但是一个合格的贴身婢女,折春知道什么叫本分。她见自家公主在意这个叫苏于渊的书生,便定了窗户对着那家书斋的二楼雅间。

    索性身边也没什么人,便给折春和俩侍卫也点了一桌。

    嘉宁手撑着头,她忽然觉得,那一堆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头疼了,完全可以把苏公公,啊不,苏于渊变成她的人,用这颗聪明的脑袋来解决。

    说起来,苏公公美则美,但是却像是那冷到极致却仍未冻住的寒潭,而这苏于渊,却像是高岭……呸呸呸,高山上展翅欲飞的海东青,虽然看着似乎瘦弱,但是一双眸子就能击破长空。

    等到用完膳,嘉宁又往窗外那家小书斋看了一眼,本来没想着能再看到苏于渊,却没想到不止看见了苏于渊,还看到两个刚才抄书的书生鬼鬼祟祟的跟在他身后也出了门。

    嘉宁忽然想起来琼林宴上拿回来的那根,属于苏状元的桂枝。这根可怜的桂枝在苏于渊纠结的时候被搓揉的软了一小节,到了她手上,又被她纠结的捏软了一小节。也不知道把这根桂枝种下去,到底能不能种出桂树来。

    大概是她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余光中看到,苏于渊紧张的右手把左手的虎口处捏的全是红印子。

    苏于渊觉得自己等了有一天那么久,心里的念头一次比一次自嘲,一次比一次沉重。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心剥开给人看了,是嫌弃他吗?嫌弃他出身贫寒?嫌弃他孤儿寡母?还是……嫌弃他没有好的条件?

    他几乎都快被心里的负面能量淹没了,但是心里响的最大声的,却还是嘉宁不是这样的人。苏于渊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袖子里的手却几乎把虎口掐出血来。

    认了吧,苏于渊。你从来就不是皮相上那样像个君子……

    就在这个时候,嘉宁一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眼眸,“于渊很好。”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但是同一句话和之前的那句很好显然意思不同。嘉宁红了脸颊,移开了看着苏于渊的视线,急忙辩解,“于渊是很好,可是女儿还小,还想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又怕苏于渊听了伤心,偷偷地回头看了眼他,讨好的笑了笑。

    苏于渊耳边全是刚才那句敲碎他自我厌恶的心语,洒了一把阳光下来,暖洋洋的。

    “瞧你这样,及笄了就已经是大姑娘了。”皇后抿唇笑了笑,宠溺的摇了摇头。

    皇帝原本舍不得表情也被女儿这个反应逗笑了,他调侃的看了看苏于渊,“朕这女儿没白疼啊,还知道要多陪陪父皇和母后。”

    说完,皇帝也正色了些许,“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并不是合适儿女情长的时候,朕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传令让你太子哥哥回朝。但是路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最后一次消息传来的时候在石头镇附近。”

    嘉宁想起来,“我之前也写信给太子哥哥了,但是并没有收到回信。”

    她悄悄的给自己说,上辈子太子哥哥出事的时间并不是现在,嘉宁,别怕。

    却还是不小心的想起来上辈子收到消息时候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整个天空都塌了,暗淡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回来这么多天,自己到底都做到了什么?

    嘉宁咬了咬下唇,涂了红色口脂的嘴唇愣是被她咬的泛白。

    “难民里确实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是说是难民暴动却也没有。嘉宁你别担心,你太子哥哥又不是一个人出去的。”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儿拉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朕说这个的原因,是想要问你们是不是要先订婚。于渊是个有才干的,朕还想要重用呢,就怕到时候不是于渊等你,而是你等于渊。”

    嘉宁松开了下唇,她回来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苏于渊变成了自己人。她想到上辈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苏公公,又似乎觉得现在的路有他在肯定能走顺。

    她回到十五岁的时间,却并不是靠男人的。嘉宁心里给自己打气,她想要自己撑起来自己塌掉的天空,她迫切的想要自己能够成长起来,能帮上什么忙。

    嘉宁有些孱弱的肩膀上总觉得压着过于沉重的东西,而帮她一起扛甚至抗掉一大半的人,是苏于渊。

    “儿臣谨遵父皇吩咐。”/“草民愿意与公主订婚。”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倒是直接打破了这养心殿里的气氛,弄得几人不由得笑了,像是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苏于渊听到皇帝这话,激起了一圈涟漪。原来,并不是看不起他的出身,而自己在皇帝的心里原来是栋梁之才……吗?他又侧头看了看嘉宁,却发现她也在悄悄的看自己。

    皇帝看了看皇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满意,心里也是慰藉。虽然时间没有他想象的多,但是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

    “朕让钦天监找个黄道吉日,礼部也可以安排起来了。”皇帝说完,看着苏于渊又说,“一般新科考完之后,进士们入朝堂领差事之前都有一个月时间省亲,于渊你这一个月有安排吗?”

    苏于渊行了一礼,“回陛下,臣这一个月没有安排。”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原本想要带着母亲去将他赶出来的宗族,把该算的帐都算清楚。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刚考上秀才,秀才在普通的宗族也能算是有身份的人,但是他们的宗族不一样。

    他大伯家里的儿子也是秀才,一个贫穷的宗族里,只能选择供养出一个人往上读。这不,见他父亲去世,就直接找机会把孤儿寡母的赶了出去。

    而他们那个宗族所在的镇子,恰巧就是石头镇。

    ……

    嘉宁从养心殿出来后,纠结的把手帕捏变了形,还是出声叫住了苏于渊。

    她加快步伐走到了苏于渊面前,陪着他一起慢慢的往宫外走,“那个……苏于渊,我昨夜琼林宴的时候,不是故意的。”

    苏于渊心里笑了,面上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不是故意接于渊的桂枝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接了桂枝就跑的!”嘉宁急忙解释,解释完之后就发现苏于渊的表情不太对啊,这哪里是伤心,明明是憋笑!

    “好啊,你竟然骗我!”嘉宁一下子放松了莫名其妙紧张起来的心情,还起了逗逗苏于渊的心。

    苏于渊就看见小公主气呼呼的走路速度加快,这会儿比他已经快了好几步了。苏于渊挑了挑眉,并没有急着去哄,不光如此,还就站在原地看着小公主走。

    果然,没等多久,嘉宁见他没上前追,自己就停下了。

    然而发现了小公主的小心思真的就胜了一筹吗?事实证明,哪怕刚才是装的,现在的小公主也是真的生气了。苏于渊一拍额头,他刚才其实应该配合去哄才对啊,刚才是情趣,现在却变成了吃力不讨好。

    一时间场面又成了僵持状态,这哪里像是皇帝昏倒了?这明明更像是皇帝要驾崩的夺权啊。

    清明祭祀能来的全都是从三品以妃子,官员没有来一样是牵扯其中的,除了辰妃之外,又有谁的背后没有一个显赫的娘家的?这会儿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出了什么问题沾到自己身上了。

    大皇子齐旭此时几乎已经不打算再装了,之前装是因为想要温和的拿下那个九五的位置,然而现在显然无法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今日不出意外,他的好父皇是醒不来了,只要没有当众宣布太子齐衍继承皇位,他就有办法让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的诏书上写得是他的名字。

    “皇妹,父皇的身体难道还抵不上这‘如朕亲临’的金牌吗?皇妹如此,是何居心?”大皇子齐旭面上不善,似乎要把这个孝子的皮披到最后,一边说,一边给站在旁边的老太医打眼色。

    老太医也姓郑,他的儿子就是上次端木皇后以祸乱宫闱处死周妃左膀右臂的借口,当然这个借口也确实是周妃的人,被端木皇后一并处死的不冤枉。可郑老太医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年纪大了,又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足够让他对皇后恨之入骨。

    这边郑老太医和其他两个太医带头,似被大皇子齐旭的话吓到,想要上前去看陛下的身体状况。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刀光闪过,紧跟着就是血溅三尺。老郑太医眼睛都还看着皇帝手腕的方向,脑袋却已经搬了家,竟自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沾着灰的脑袋滚到了那几个太医脚下,吓的几人抖了抖。

    嘉宁离的近,手背上也被溅到了两点血渍,心头一颤,眼睛却亮的惊人。

    拔刀的人是她的太子哥哥!

    太子齐衍冷哼了声,“父皇就算此时昏迷不醒,孤这个太子可还在这呢!谁若再听不懂命令,就不必听了。李太医,还不速速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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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你们要的暖冬盒饭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