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周国和齐国如今还向突厥纳贡，可皇帝阿舅，决不是甘愿向他人俯首称臣之人。

    纳贡迎皇后，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皇帝阿舅希望稳住突厥，这样便可无后患之忧地攻下齐国。

    待齐国亡后，皇帝阿舅若想针对突厥，东边也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也不知皇帝阿舅最后真的对突厥出手的时候，皇后娘娘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纵使心里有万千愁绪，伽蓝还是温声安慰道：“帝后和睦是家国幸事，伽蓝相信，皇后娘娘不久就会为阿舅诞下小皇子的。”

    皇后笑意盈盈地接受了伽蓝的祝福。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十分苦涩，她非常清楚，她是不会有孩子的。

    她若生子，便会是嫡子。将来周国的大位也会落在她的孩子头上。

    可一个鲜卑人同突厥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这天下数不尽的汉人俯首称臣呢？

    她已嫁入周廷，北方的突厥只能算得上是她的娘家和故乡。

    而不会是归宿和埋骨之地了。

    况且若她的丈夫是纨绔享乐之辈，她倒还是可以泰然自若地生活着。

    可她的夫君却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纵使她从突厥来长安的途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守住自己的心。

    到了长安城后，她也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

    突厥再是强大，也不会给她一个远嫁的女子当靠山的。

    而对于周廷来说，她也永远只是个外人。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将一颗心都遗落在皇帝身上。

    谁不会期望抚平这样一个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冷峻帝王皱着的眉梢呢？

    虽然她大概这辈子都享受不到儿孙承欢膝下的乐趣，但她还是很感激皇帝让她能够带着伽蓝。

    伽蓝这样的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若伽蓝仅仅只是长得娇俏动人也就罢了，她还心思澄明、聪慧识大体。

    同她渐渐熟稔以后也会经常说些撒娇、逗趣的话。

    实在是让她喜欢得紧。

    两个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的人一同在这宽阔的草原上享受着这脉脉温情。

    皇帝还是关照她们二人，特意给她们拨了一处地势高的，能见着旁人打猎的开阔之地。

    这样一来，就是皇后不能亲自狩猎，也可以稍微看着他们解解馋。

    只是当伽蓝依偎在皇后怀中时，竟是远远地看见了李湛。

    而他的身边好像跟着从母义安长公主早前同她介绍的普六茹坚同小步六孤氏的次女，普六茹瑶华。

    从母当时说，虽然李湛不是大步六孤氏亲生，但是自宇文护之乱后，这些年两家人一直相互扶持，便也没了什么血缘亲疏的想法。

    因而，李湛同小步六孤氏的孩子皆以表亲相称。

    有道是非礼勿视，可伽蓝一直控制不住自己，死死盯着那处看。

    连皇后温声细语对她说的话，她都接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李湛还是遵守住了对她的承诺，一直护着拓跋羲。即使有时候拓跋羲因为观察别的猎物，没有仔细跟紧李湛，李湛也会停下脚步，等拓跋羲猎着了那物什再走。

    而普六茹瑶华则一直骑着马跟着他们二人。

    等到李湛和拓跋羲下马拾取猎物后，普六茹瑶华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下了马。

    普六茹瑶华紧紧地跟在李湛身后，可是李湛的脚步又着实太快了，她有些跟不上，情急之下，都差点拽住了李湛的手腕。

    看到这个画面的伽蓝心里泛起了酸，有些难受。

    表兄表妹，郎情妾意，花前月下，这不是她从前在阿兄不理她，她感到十分无趣的时候最喜欢自己编给自己听的桥段吗？

    可是今天这副表兄表妹同行的景象，她一丝一毫都不喜欢。

    可即使她不喜欢，又不想别开眼去，想仔细看看李湛到底会怎么回应他的二表妹。

    上回他不是在她面前发了毒誓，说什么今世只会对她一个人心动。

    连阿耶有时候都会对阿娘说些逗趣的谎话，谁知道李湛当时在梁州是不是在诓她？

    她没想到见着李湛条件反射般地一躲，差点让普六茹瑶华摔了个趔趄。

    还是拓跋羲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之后又不着痕迹地将李湛和普六茹瑶华隔开。

    伽蓝心底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欣慰，她总算没白疼拓跋羲这小子。

    虽然面对李湛的时候他总是把她给卖了，但是在其他时候他还是挺机灵的。

    不过普六茹瑶华似乎还是不死心，指了指李湛手上的东西，似是想要索要的样子。

    哪知道李湛摇了摇头，没将手里的东西给普六茹瑶华，而是从他拴在马上的袋子里取了另一个物件给她。

    好像李湛手里的那个和他袋子里的那个都是长得像兔子的玩意儿，只是毛色有很明显的差别。

    伽蓝纳闷道，他留着手里的那个是想做什么呢？

    三人重新上马之后，李湛好像对拓跋羲说了一句话，便快马跑在了前头。留下拓跋羲和普六茹瑶华在后头追着。

    后来终于等到他的表哥普六茹广来了，李湛便带着拓跋羲，像甩开了什么重担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完这一切的伽蓝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

    她之前觉得李湛只见着她一面，就想娶她着实太草率了些。还觉得李湛说不定玩过许多这样的把戏，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后来回到长安城以后，她虽然觉得李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算得上是越来越可靠，可还是觉得心底不太踏实。

    可今天见着这一切，她才猛然发觉，他在梁州同她剖白心意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他为了光耀大野家的门楣过了那么多年循规蹈矩的人生，遇见了她真的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他对恋慕他的表妹都是这番模样，对待其他人更加是可想而知了。

    今天阿耶阿娘都不在她身旁，他将拓跋羲送回来的时候也必定是会想同她见面的，到那时她再仔细问问。

    不过她才不会做那个先开口的人哩！

    免得李湛认为她松口了，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