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情动
作品:《雀屏选(大唐帝后)》 李湛将伽蓝送回宫的路上,伽蓝又一次向李湛道了谢:“李湛,谢谢你。”
她觉得叫大野湛实在是难听极了,于是便只在有旁人的时候称呼他为大野二郎,私底下还是会叫他李湛。
已是夕阳徘徊在山头,李湛看着伽蓝的目光和着暮色,带有一分隐晦不明的味道:“伽蓝,不要同我道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
伽蓝听过他在梁州那番热烈的表白之后,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听着他的话,她脸上起了两道红霞,赶紧挣开了他的手,奔向皇帝阿舅派来接她的马车。
李湛目送着马车离开,等到那辆马车愈行愈远,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又逐渐消失不见。
她没有撩开车帘回头看他,他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让她满心满眼里装的都是他的。
宇文邕听了手下的回报,对李湛同伽蓝的肢体接触倒是不那么在意,鲜卑人又不讲这些虚礼的。
只是他听闻大野二郎一直耐心地带着伽蓝,心下更是满意了几分。
于是第二日,他又准时派了马车将伽蓝送来。
伽蓝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可是却没见到李湛。
内心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感。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仆妇跪地迎接了她,解释道:“大野将军在军营里有事耽搁了,请女郎稍等片刻。”
这个仆妇自称是李湛的乳母,唤做袁婆婆。
袁婆婆因着儿子在李湛面前当差,对他同伽蓝的事有所耳闻。
趁着这个机会,袁婆婆想让郎主在他心爱之人心中的形象进一步升华。
袁婆婆领着伽蓝至了马厩前。
上回李湛在旁,因此早早地就让闲杂人等离开了。
这回马厩前还有一些在仔细照料喂养马匹的小厮。
袁婆婆装着不甚在意的样子对伽蓝说:“可是惊扰了女郎?这些人原是大将军在作战时发现的饿殍,女郎也知道如今的世道乱得很,郎主怜惜他们,便将他们带了回来,指了份差做。”
又似乎是顺便加了一句:“当年郎主带回来那些人,有的可真是聪明绝顶呢,只是因为家道中落,才难以饱腹。郎主待他们更加不一般了,吃穿用度皆比一般的百姓好上一倍。”
想不到李湛在旁人眼里竟是一个如此乐善好施的大好人。
李湛在朝中的表现也是得到了阿舅的赞赏,认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将才。
可为何偏偏对着她,却是那个不正经的样子呢。
伽蓝的脸颊上又浮起了两朵红云。
袁婆婆也知道要见好就收,再说下去,这聪慧的女郎怕是要知道自己的意图了,于是便不再做声,带着伽蓝在一旁的阴凉处歇息,等着李湛的归来。
李湛怕伽蓝等得急了,风驰电掣一般赶了回来。
将缰绳交给了一旁的侍从后,便匆匆忙忙地向伽蓝走来。
许是方才在军营待着,紧张的神情还未松懈下来。
伽蓝少有见着他有这么严肃的样子过,只是当他一望见她,便又扬起了笑容,看得她羞赧起来,却在心底感受到了隐隐的悸动。
袁婆婆在一旁对着伽蓝笑道:“我老婆子看着郎主长大的,也没见他做事这么心急过。”
伽蓝听了越发地不好意思起来。
李湛着人由马厩里牵了昨日伽蓝选定的那匹马驹来,让她先自己骑一圈,他再寻思寻思她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纵使昨日成功驾驭了马,可毕竟只是初学,伽蓝还是有些微微发抖。
李湛温热的掌心透过衣衫传至她的皓腕:“别担心,我在。”
他没仔细说他在有什么作用,可只消这一句话,伽蓝差不多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学着他的样子,一夹马腹,往马背上抽了一鞭,便驰骋了起来。
伽蓝打小跟在崔陵身边,接受的全是汉人士族娘子的教育。
一开始觉得骑马这项娱乐甚为粗俗。
若不是她实在是个鲜卑人,阿娘和阿舅又必须让她学会,否则她必定不会愿意学的。
只是她觉得李湛说的有些对,马上的世界比平日里的世界更加绚烂多姿。
人之步伐是多么微小,终人一生,怕是永远都踏不遍周国的大好河山,更遑论整个华夏大地了。
而借步于马,终是有能够踏完的一天。
李湛看着马上的伽蓝,亦是心醉神迷。
伽蓝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沉静慧黠的。
许是因为环境陌生和教育束缚,一直都少了些张扬之气。
此番学了骑术,伽蓝又带给他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她合该就是这个样子。
虽然她的每一面他都喜欢,可他还是希望能够发掘出她不同的样子,点点滴滴仔仔细细珍藏于心。
伽蓝骑马得了趣后,便一往直前了。可惜倒是忘了自己还不会应对骑行中的障碍物,面对着前方的大块石头,她已是躲闪不及。
李湛见了这情形,急忙跳上了伽蓝的马,才稳住了局面。
伽蓝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可一直还记得李湛说的,有他在的那句话。
他真的在。
可是他以后会像阿兄一样吗?
给她会永远在身边的错觉,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她而去。
伽蓝摇摇头,她拿他同阿兄对比做什么。稳住了心神,她又向李湛道谢:“李湛,谢谢你。”
两人隔得极近,她吐息间如兰的气息萦绕在李湛的周身。
前两次她同他道谢,因着隔得远,他倒还能克制住自己。
可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每回道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双桃花眼因主人的欢喜绽开了桃花,主人的双颊虽有些羞涩,可因羞涩染上的绯红让这朵桃花开得更盛了。
他想把她全身像桃花的每一处都含入口中,但想起她以前抱怨过自己轻浮,还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住了自己,故作正经地说:“伽蓝,在你没想好那件事之前,不要再向我道谢了,否则你再向我道谢一次,我就认为你是答应了。”
看见伽蓝眸子一转,李湛猜她肯定又在心里腹诽他的不正经了。既然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他不妨坐实了。
他将身子靠伽蓝更紧了,对她造成一种压迫感:“我在梁州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伽蓝扭着身子推拒着他:“你离我远些,我还没想好。”
李湛的语气带有一点危险:“没想好?你是要等到你阿弟都能娶妻了才想好?嗯?”
伽蓝听着他的语气有些害怕,想起他之前一直说对着她有所克制的话,只得说道:“这些日子我哪有时间想啊。刚刚回到长安城,那么多的皇亲勋贵我压根都不认识。要熟悉他们的样貌性格,都已经忙不过来了。更遑论陛下还命我在跟前伺候笔墨了。”
听着她诚恳的语气,李湛才放过了她。横竖她还是怕他的,还有那张字据在,他也不怕她赖掉,一年半载他还是等得了的。
两人跑马还没有一个时辰,天公不作美起来,一会儿就降下了瓢泼大雨。
宫里的侍官来传话说,会天大雨,路面泥泞难行,为了安危起见,皇帝让伽蓝不必那么早回去,等用了晚膳后雨停下了,皇帝再派马车来接伽蓝。
伽蓝本来还以为李湛会直接在马场中支起来的帐篷里遣人传膳,可没想到李湛递给她一把碧蓝色的油纸伞:“我带你到别处去吃东西,马场这边的膳食,都是兵士日常吃的,我怕你吃不惯。”
伽蓝想着外头的雨如此大,出行不方便,还是不要劳烦李湛了:“我对饮食不挑的,就是饭食不好吃,也就是一顿罢了,不要紧的。”
李湛却蹲下来,示意伽蓝爬上他的背,他来背她:“你不介意这顿吃得不好,可我不愿委屈了你。我开始便没打算让你在这将就一顿,就算我们留在这儿,现下也没有饭食吃了。要是用晚膳晚了,等会我和你要如何同陛下交待?”
伽蓝无法,只得答应,可她又不想让他背着她:“若是要去外头用晚膳,你准备两把油纸伞,我们再过去不就成了?我又不是行动不便,不需要你背的。”
李湛却一把扛起了她:“现在外头雨势这么大,要是你的衣裙淋湿了,陛下必定会怪罪于我的。”
然后又将油纸伞递给伽蓝:“你先撑好伞,我们再去外头。”
伽蓝这样被他扛在背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顺从地听着他的话打伞。
她以前也被阿兄背过,被李湛背着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李湛习武多年,背上的肌肉硌着她有些生疼,可是又莫名地感觉到十足的安全感。
伽蓝虽然勉力地替李湛打着伞,可他下衣摆处还是被雨淋湿了,就算这样,他仍对伽蓝说:“你不用替我打伞,我淋湿了没有关系。要是我连这点雨都害怕,又怎么能替陛下守护好这周国江山呢?”
说罢,他又加了一句:“你也放心,今后只要下了这样大的雨,只要我没有老得走不动,都会这样背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