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劝谏
作品:《雀屏选(大唐帝后)》 伽蓝替皇帝阿舅磨着墨,帮阿舅整理些奏折下来,也差不多了解了如今朝廷的状况。
皇帝阿舅的从弟,昌乐大长公主的长子尉迟迥是当今的太师,她阿耶拓跋骜是当朝太傅,而太保则是齐王宇文宪。
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公,三公官职虽高,可是却不管实事。
周国官制效仿周礼,三公以下的六官名称与职务同周代是相似的。统御百官的大冢宰虽由齐王宇文宪兼任,可自从皇帝诛杀担任大冢宰一职而权倾朝野的宇文护后,大冢宰早就不若当年一般大权在握了。小阿舅卫王宇文直则是掌管国计民生的大司徒,赵王宇文招是负责工程建设的大司空。善于谋略、精通律法的于忌是大司寇,普六茹坚则是大司马。
伽蓝瞥了一眼皇帝阿舅手中的奏折,似是有关突厥异动之事。
皇帝看着自进宫以来一直心事重重的伽蓝这时眉头愈发紧锁起来,终于开口问了:“伽蓝可是有些什么想法?”
伽蓝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阿舅,伽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邕睨了她一眼:“你在阿舅面前还有不敢的事?”
伽蓝在他面前原本拘束极了,后来渐渐熟稔之后,天天便学着她阿娘的,用膳少会劝他一番,休息得少了也会劝他一番。
这天下敢这么做的人,倒真的也只有阿姊和伽蓝了。
伽蓝摇摇头:“之前那些事都是有关阿舅龙体安康的,阿舅定不会怪罪于伽蓝。只是伽蓝接下来想说的话有关朝政之事,伽蓝怕阿舅听了不悦。”
宇文邕敛了敛眸,思索了一番,继续道:“无碍,你说便是。”
他也挺想听听这个外甥女读了那么多的书,说出来的有关朝政的话是什么样的,和那些郎君到底会有些什么不同。
伽蓝想到入宫前阿耶对自己说的话,还是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阿舅,如今突厥异动,可阿舅对于皇后娘娘却不是那么上心。伽蓝知道阿舅不耽于女色,是万民之福,可阿舅若能宠信皇后,必安突厥之心,这样阿舅再对齐国用兵之时,便可于北方高枕无忧了。甚至今后对南边的陈国用兵时,也不必担心两面受敌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纵是心思缜密如宇文邕,时间久了也会忘记,当初迎一个突厥皇后回来的目的。
除了初来乍到的伽蓝,就是阿姊,也不敢置喙他的后宫的。
这个外甥女总是能给他惊喜:“伽蓝说的在理,阿舅应当赏你才是。”
伽蓝却是摇了摇头:“阿舅,伽蓝不要封赏。若阿舅定要赏伽蓝,伽蓝只想请求阿舅一件事。伽蓝知道如今佛教日盛,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可收的税赋便会越来越少。可是阿舅在毁佛寺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毁那些佛像?是否可以将那些佛像运到阿舅准许留存的寺庙里?阿舅虽不信果报之说,可现今佛陀的信众繁多,伽蓝请求能够为他们留存一片净土。”
伽蓝在伊阙时就听说,现今的皇帝毁灭了不少佛寺,儒家、佛家、道家三教排位之时,他更将佛教排在了最末。
她之前还偷偷幻想过要找这个皇帝评评理来着。
没想到这个皇帝竟然就是她的阿舅。
之前一直被皇帝阿舅的威严震慑住的她不敢开口,可阿舅说皇后那件事她说的极对,她便借着那事,将这件事说出口了。
皇帝思虑了良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下回朕东巡国土,视察齐国故地佛寺的治理时,带着你一同去。”
虽然伽蓝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可她也知道,对于皇帝阿舅而言,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宇文邕又批了十几封折子,一个宦官进来通报说:“陛下,大将军大野湛和大将军韦孝宽求见。”
“让他们进来。”
见到伽蓝时,李湛的眼神激荡出了一丝欢喜。
这丝欢喜自是被善于观察的皇帝收入眼中。
想不到伽蓝刚回长安城,就被惦记上了。
虽然他挺喜欢伽蓝,但是若将她嫁给自己那些皇子们,她的身份太高又太聪明,极可能给太子太子妃夫妇造成威胁。
既然连他的皇子们都不能嫁,其他宇文氏宗室就更不行了。
倒不如将伽蓝嫁至其他的勋贵家,她在宫里小住,也算得上是半个公主了,可为宇文氏拉拢外姓势力。
大野湛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湛对宇文邕道:“陛下,臣是来禀报军务的,而韦孝宽大将军是有灭齐之策想进献于陛下。”
韦孝宽得了皇帝的首肯,便将那策略一五一十地道来。
现今齐国唯有高长恭和斛律光在强撑,两人均是谙于行军用兵之道,又能以一当十之辈。
可虽然他们一个是皇兄,一个是国丈,但是早已不得齐国之主高纬的信任。
高纬承得齐国皇室的暴虐性子,却没有像之前的齐国之主般,有与之相匹敌的能力。
他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
若能隐喻高长恭、斛律光的野心,编成歌谣在齐都邺城传颂,那么高纬必将起疑心。
一旦兰陵王同斛律光身死,周国军队由长安城攻破齐都邺城,就再也不费吹灰之力了。
皇帝得了韦孝宽的计策,深赞不已:“今日拓跋三娘同骠骑将军,一人解我北忧,一人解我东愁,妙哉妙哉。”
虽然皇帝没有直接表扬他,但是李湛还是觉得与有荣焉,毕竟在前头的那个是他未来娘子。
尽管这婚事连八字的第一撇都没有。
伽蓝温声在皇帝阿舅耳边提醒道:“阿舅,该午憩了。”
宇文邕也轻声对伽蓝说:“你必定是同你阿娘学的。阿舅不累,”而后又对着李湛扬起了声音,“前些日子你阿娘不是说你不会骑马吗,这怎么行呢?大野二郎,你带着拓跋三娘下去,这几日定要教会她,否则唯你是问。”
伽蓝知道,皇帝阿舅必是想放弃午憩,继续处理政务。顺便借着学骑术的功夫,支开她,免得她效仿她阿娘,每日都催促他歇息。
可她哪里想得到,她皇帝阿舅此举还有另一层意思,想考校考校李湛是不是他合适的外甥女婿人选。
毕竟是圣意不可违,就算伽蓝再怎么不情愿,最后还是同李湛离开了。
李湛带着伽蓝到了马场,先是给她挑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许是头一回被李湛扛上马留下了心理阴影,伽蓝怎么说都不敢跨上马去。
上回阿娘还笑话她,作为鲜卑人,居然不会骑马,可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李湛见伽蓝这番模样,便屏退了众人,把伽蓝拉上了自己的马,同自己共骑。
伽蓝被他这个举动下了一跳:“你快下去,这于礼不合。”
李湛只得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伽蓝,我早就先让旁人下去了,现下四周无人,没人会说什么的。再说了,方才陛下命我这几日教会你骑术,否则唯我是问。若你一直不愿上马,恐怕几月过去都学不会,你忍心看我受陛下的处罚吗?”
伽蓝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便已了然。她又不是刚刚认识他,自是知道他方才那一番话肯定是在油嘴滑舌。
可是她若不早日学会骑术的话,也怪丢人的。想到没多久就要举行的秋日围猎,她还是咬咬牙放弃了抗拒。
李湛见她这副乖巧的样子,悄悄地在她头顶地乌发间落了个吻:“我先带着你骑马跑几圈,等到你慢慢适应,习惯这种感觉后,我再让你单独骑。”
话音未落,李湛一夹马腹,挥手一鞭,带着伽蓝跑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伽蓝一直有些害怕,抓着他的手不放,让他感到很受用。
可受用归受用,他还是希望他的伽蓝能同其他的女郎一样,自信地骑马驰骋。
这样他就可以方便地带着她走遍天涯海角。
李湛对伽蓝说:“你瞧瞧,骑着马感知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徒步行走之时,只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可唯有骑马的时候,才能觉得自己是在天地间翱翔的。”
听了他的话,伽蓝渐渐地放下了内心的恐惧,开始享受起骑马来。
待到太阳落山时,伽蓝终是能够独立地骑着马走上一小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