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96章 第 96 章

作品:《七宝姻缘

    七宝正不知如何面对靖安侯, 却在这尴尬为难的时候,张制锦突然回来了。

    起初听见他熟悉的声音, 七宝本能地一喜,仿佛得救一般, 可到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后, 却又不禁揪心起来。

    虽然知道张制锦跟自己的父亲不对付, 但这还是七宝第一次目睹这对父子的相处。

    如今张制锦一见靖安侯立刻就是这幅不逊的口吻, 很让七宝不安。

    七宝忙回头看着张制锦,而后者已经走到她的身旁,目光相对瞬间,张制锦看见她眼角挂着的泪痕, 脸上并无表情。

    只又顺势往前一步,站在七宝身前, 将她半挡在身后。

    靖安侯因听见那句话,早就沉了脸色。

    冷冷地一笑, 靖安侯盯着张制锦“你问我道理儿子见了父亲并不行礼, 反而出言不逊, 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张制锦哼了声。

    七宝慌忙在背后轻轻地拉了拉张制锦的衣袖“夫君”

    自打成亲,七宝从没有这般叫过他,多半只是“大人”“九爷”的混叫而已。

    张制锦回头, 一瞥之间, 眼神才又软了好些。

    靖安侯见状, 继续说道“虽然我向你媳妇训话, 原是有些破格, 但你若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就知道我不过是一片周全之意,你又何必先入为主把为父当作恶人般看待。”

    张制锦淡淡道“怎么,难道父亲觉着,我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七宝一抖。

    靖安侯也有些诧异“哦你知道了”

    张制锦道“我自然知道,镇抚司拿了张家的人,我岂会不知道但是我更知的是,镇抚司若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么敢公然跟张家作对”

    靖安侯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顿时语塞“你”

    这的确是实情。

    张制锦脸色肃然而冷静“父亲只怕也清楚吧,我也因为清楚,所以才不肯出面。横竖一切都公事公办就是了。只可惜有人不这么以为。”

    张制锦说到这里,看一眼靖安侯,回头又对七宝说道“你可知道错了”

    七宝愣了愣,虽然还并不是十分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但既然他这么问,自己不知道也该知道。

    于是忙乖乖地回答“我错了,夫君。”

    张制锦哼了声,说道“你的确是错的离谱,镇抚司是何等地方,锦衣卫所办的案子,你一个内宅妇人居然敢去插手,竟还让自己的陪房之人去镇抚司通融说情,你可知道,以后如果被捉拿的人还再犯事,连你也脱不了干系又或者有御史趁机参奏一本,说是咱们府的人仗势凌人,以权谋私,连我也干净不了”

    事到如今,七宝竟猜不透张制锦是真心在责骂自己,还是什么别的,只是听他的口吻冷冷的,她眼中的泪早就断线珠子般滚落下来,情不自禁哽咽说道“夫君,我错了,如果他们要为难夫君,夫君就说是我、是我好了”

    张制锦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微怔之下,忙又转回头来看向靖安侯。

    靖安侯见七宝哭的如此悲戚,微怔之余便皱眉道“你何必当着我的面如此对她”

    张制锦说道“七宝是我的夫人,她有错,自然是我教训她,也只有我能教训她。”

    靖安侯按捺心中之气“你明知道,我特叫她来的缘故,不是你方才所说的这样。”

    张制锦淡淡然问道“那父亲是指的什么”

    靖安侯眉头深锁,盯着张制锦。

    他自然认定了王昌之事一定是七宝暗中所为,然而虽然他知道如此,却并无任何证据。

    以他对张制锦的了解,儿子必然是知情的,可偏一心护着七宝,方才训斥的那些话,分明也是以退为进的意思。

    父子两人对视之时,里头宋氏却按捺不住地走了出来。

    原来宋氏之前虽没听清靖安侯对七宝所说的话,但是张制锦方才训斥七宝的话她却听见了。

    宋氏虽然向来不待见张制锦,但为了儿子的面上,也顾不得了,当下便陪笑说道“锦哥儿,你不要过分责怪你媳妇,原本是我对她说,才叫人去镇抚司通融的。毕竟是一家子,难道看着手足兄弟被关在监牢里却坐视不理吗”

    张制锦并不看她,只漠然垂着眼皮“太太既然这么说,我也有一句话告诉太太,若真心疼顾儿子,就好生约束他们,不要去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这一次化险为夷也就罢了。但谁也不保证还有什么其他后果,镇抚司那种地方,不是只要卖情面就能通融的,也不是每一次都这样顺利。”

    宋氏的脸上虽挂不住,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错,便讪讪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好意。”

    靖安侯在旁白了她一眼。

    只是又见七宝还在抽噎,整个人哭的眼红红泪汪汪的,肩头一颤一颤,像是雨中的一朵栀子花,倒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可怜见的。

    靖安侯心中虽然还有些话说,可见这情形,却也不大忍心了。

    “够了,我不是要听你的训的,”于是便皱眉说道“今日就先算了,带你媳妇先回去吧。”

    张制锦却又说道“多谢父亲,只是我到底要再说一句,以后七宝若还有什么差错,只希望父亲不要再插手,只管告诉我让我教她,或者父亲心中若气不过,只管责罚我,就等同责罚她了。”

    七宝在旁边听的清楚,不禁仰头看向他。

    靖安侯挑了挑眉。

    张制锦躬身行礼。

    七宝正是泪眼朦胧,见他行礼,就也跟着俯身。

    只是还没有站起来,就给张制锦握着手,拉着她往外去了。

    屋内靖安侯见状,越发的面露了几分恼色,便重重一叹,喃喃道“孽子。”

    宋氏目送他们去了,却问靖安侯道“侯爷方才对儿媳妇说什么了”

    靖安侯说道“没什么,我只叫她多守些孝道罢了。”

    靖安侯方才避开宋氏,就是不想再节外生枝。其实也算是好意了。

    免得宋氏知道后,这后宅里又要生事。

    宋氏回想方才的情形,也叹气说“我看是难了,方才锦哥儿分明连侯爷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倒不知是为了护媳妇呢,还是变本加厉了。”

    靖安侯有些烦恼“这件事说来,也是你挑起的,以后别再碰他那边的人就是了。”

    宋氏努了努嘴,终于说道“经过这事儿我也知道了,哪里还敢呢他们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靖安侯哑然失笑,又吩咐“有那精神,多看着进义跟进忠吧,锦哥儿虽然无礼,但这句话说的是对的,若他们自个儿身上没有把柄,镇抚司的人怎么敢这样有恃无恐这次是小事还算了,如果下回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就真的不会如这次一样善罢甘休了。”

    且说张制锦带了七宝,回到自己房中。

    同春跟在后头,因为先前虽然陪着七宝去见靖安侯,却不得进门,因此竟不知到底如何。一路也不敢出声。

    张制锦叫他们都退了,才在圆桌前坐了。

    七宝不敢坐,就罚站似的站在跟前。

    幸而如今天气不似之前般冷了,但是一路走来,风吹的泪眼仍是有些难受,七宝便不住地抬手去揉搓。

    张制锦看她两眼,道“别去碰那眼睛了。”

    七宝吓得忙放手,但这会儿眼皮已经红肿起来了,看着可怜极了。

    张制锦细看了会儿,冷道“怎么这会儿胆小成这个样子,在外头闹起事来却轰轰烈烈,丝毫不知道惧怕。”

    七宝瞅他一眼,不敢吱声。

    张制锦说道“你为什么不找我”

    “啊”七宝还未反应过来。

    张制锦斜睨着她“王昌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却反而去镇抚司找裴宣。”

    七宝见他果然都知道了,心头乱跳,便低着头嗫嚅道“我、我知道大人很忙,不想让这些小事烦你”

    张制锦停了停,继续说道“那裴宣不忙你倒是乐意去烦他”

    七宝眨了眨眼“裴大哥人很好”

    张制锦的眼神一暗,看她的时候就冷飕飕的带着森然之意。

    七宝立刻察觉了,忙打住了。

    “继续说啊。”张制锦盯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七宝硬着头皮说道“他向来很帮人的忙,之前跟府里也熟络”

    张制锦冷笑道“熟络到在我们成亲的时候,生生地把我拉了去,果然是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啊。”

    七宝见他旧事重提,略觉窒息,忙又垂死挣扎地说道“我都想好了,若是裴大哥不管,我就找大人。”

    张制锦道“你倒是会安排。”

    “当然啦,”七宝竭力思忖该如何应答才能让他满意,“这种小事我能自己处置了就自己处置,若是我们都没有法子了,就求大人,毕竟大人是无所不能的。不是有那句话吗杀鸡焉用牛刀,大人就是牛刀,是要做大事的,不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张制锦本满心里不悦,可听她满脸认真地胡言乱语,那嘴角就忍不住动了动,有些笑意像是春日的嫩芽要破土而出。

    他凝视七宝“你真是这么想的”

    七宝用力点头。

    “那你可知道,”张制锦探手过去,握住七宝的手将她慢慢拉到自己身边“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就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更加不想你瞒着我去找别的什么人帮忙,也不许你去。”

    七宝把裴宣当作兄长般看待,自然是心无旁骛,然而见张制锦说的郑重,她不禁喃喃“大人”

    张制锦一笑“你方才在老爷那里,叫我什么”

    七宝一怔之下,脸上泛起轻红。

    张制锦道“怎么这会儿却不叫了”

    七宝觉着喉头干涩,对上他的星眸,半晌才鼓足勇气唤道“夫、夫君。”一声唤罢,早就满面红晕。

    张制锦轻笑道“又怕什么羞,倒像是咱们还没成亲一样。”

    七宝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张制锦轻声一叹,将她的纤腰搂住,拥入怀中。

    是夜,七宝午夜梦回,突然又看见那道在桃花林中的藕荷色的影子。

    她想看清那是谁,却偏偏桃花缭绕,云雾弥漫。

    七宝想越过清溪去看个明白,双腿却丝毫动弹不得,像是定在原地一样,其重无比。

    七宝奋力挣扎,眼前却突然又是谢知妍闪了出来。

    她盯着自己,恶毒地说道他如今是觉着你新鲜,等不新鲜了,你就是他脚下的泥

    刹那间森冷入骨。

    当时七宝没有告诉同春的是,在听见谢知妍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人握着自己的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七宝拼命大叫。

    直到肩头给人摁住“七宝,醒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对上张制锦疑惑的目光,近在咫尺。

    七宝像是离岸了的鱼,张口急促地呼吸,同时伸手将他紧紧地抱住。

    张制锦给她用力地搂着脖子,猝不及防。

    等七宝安静下来,张制锦问道“又做噩梦了”

    七宝埋首在他怀中“嗯。”

    张制锦道“告诉我,是什么梦。”

    七宝的唇动了动“有人有人欺负我。”

    张制锦问“是我吗”

    “这次不是。”

    这次

    张制锦压下心中疑问“那是谁”

    七宝并不回答,只问“大人觉着我新鲜吗”

    张制锦愣怔,床帐子内光线暗淡,七宝的声音很轻,突然冒出这句话,让他疑心她还在梦中。

    “新鲜”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懂的那个意思。

    “有一天大人会厌倦我吗会不要我了吗”七宝又问。

    他垂眸细看,确定她是认真的。

    探臂将她搂入怀中,张制锦道“我只知道,我从没这么”

    “这么什么”七宝努力把头探出来,想看清他的脸色。

    张制锦却把她的头又摁回了自己怀中“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七宝的心用力跳了两下。

    桃花林中那道影子一闪而过。

    “真的”七宝不确定,声音发颤,“大人心里最喜欢的是我没有、没有别的人吗”

    张制锦没有立刻回答。

    这短暂的寂静让七宝的心跳都要停了。

    “别的人”他略带玩味地问。

    七宝有点发抖。

    张制锦翻身俯看怀中之人的双眸“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就想知道,”七宝把心一横,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只想知道大人心中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七宝说着抬手,将小手抵在他的胸口。

    只穿着一件绸白的里衣,因动作而微微敞开,露出了健硕的胸前风光。

    七宝的力气自然很小,只是在她的手轻轻抵过来的时候,就好像也敲在了他的心头一样,隐隐回响。

    “那如果不是怎么办”他垂眸看一眼那只小手,戏谑地问。

    七宝的心一凉,动作都随着一僵。

    张制锦伏身“如果有别的人,七宝想怎么样”

    七宝扭头不理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哭出来。

    “好了,”张制锦叹了口气,攥住她的手送到唇边“没有别的人,只有你这小丫头。好不好”

    七宝眼睛微亮,就如同星光闪烁。

    张制锦笑看着她道“何处娇魂瘦影,向来软语柔情,有时醉里唤卿卿”

    手指在她的朱唇上轻轻一碰,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道“这世上,没有人比得上七宝。”

    这句话好像甘醇的酒酿,能把人溺死其中。

    自从镇抚司之事过后,宋氏对待七宝比先前要可亲的多了。

    而谢知妍也不曾再过府来,很快,三月中旬就传来谢知妍跟裴宣订亲的消息,据说已经择了好日子,就在四月里。

    七宝听说此事,有点意外,却也不觉格外意外。

    心中只略有些许惆怅,虽然这个局面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但毕竟自己已经尽力,只能由裴宣选择罢了。

    本来因为跟裴宣的关系,既然是他的新婚,到底要准备一份礼物才好,但是一想到谢知妍,七宝竟没了心情。

    这日七宝正在做点刺绣活计,张良从门外进来,笑道“小婶子好用功。”

    七宝忙叫她坐了,张良探头看了看她的绣品,道“这是并蒂莲花是给九叔的”

    “不是,”七宝知道自己的手工拿不出去,很有些不好意思“弄的不好,我自个儿打发时间罢了。”

    张良笑嘻嘻地“这有什么,只要是小婶子做的,难道九叔会嫌弃只怕巴不得呢。”

    七宝倒是喜欢她心直口快。便问“今儿你怎么没跟岩儿一块来”

    张良说道“姐姐昨儿给风扑了,今天就起不来,才请了大夫,说是有点发风疹,叫在屋里头静养两天。”

    七宝忙问“我竟然不知道,可有妨碍”

    “就是刚才的事儿,府内知道的也少呢,”张良随口说道,“不打紧,婶子也不用去看,吃了药就好了。”

    张良坐了片刻,两人不免说起谢知妍的亲事,张良道“听父亲说,永宁侯的亲事是钦天监给择选的日子,说是过了四月后就没好日子,要等明年。所以才赶在四月里办事,啧啧,也不知急个什么。”

    七宝说道“毕竟永宁侯年纪不小了。大概也是为了老夫人着想。”

    张良笑“永宁侯着急那也罢了,我只是笑怎么谢家竟也同意了呢,弄的这样仓促,平日里这规矩那讲究的何等细致,这如今遇到了金龟婿,索性就不讲究那些了。”

    七宝见她只顾说的尽兴,就也笑了。

    张良也知道国公府跟永宁侯府的关系,就说“小婶子,我可不是说侯府的不是啊。你可别在意。”

    七宝道“我自然知道。”

    张良才又放心说道“我听老太太说,谢姐姐成亲那日,咱们都要过去呢。”

    七宝问“我也去”

    张良道“这是当然,兴许不带我们去,也得小婶子去啊。毕竟以九叔的身份,你不去会显得失礼吧。”

    七宝便有些愀然不乐。

    张良看在眼里,便笑道“小婶子,你怎么是这幅脸色,你本该高兴才是啊。”

    七宝诧异“这是为什么”

    张良道“谢姐姐嫁了人,岂不是好难道你乐意她像是以前一样动辄在咱们府里走来走去还跑去紫藤别院亏她做的出来,这话我也直到现在才敢说呢,小婶子,如果她不嫁人的话,只顾缠着九叔,常此以往如何了得一定会生出事端来,我原先可替你捏着一把汗呢。”

    七宝听张良说的这样仔细,便笑问“你担心什么”

    张良见屋内无人,便又小声道“我当然是担心她会不顾名声,上赶着要留在这府内跟了九叔,更或者老太太这么疼她,兴许又为她想法儿呢最后苦的仍是你。这下好了,她终于飞到另一根高枝上去了,咱们也终于不用杞人忧天了。”

    居然连张良都看了出来。

    四月十六这日,张老诰命果然带了阖府女眷前往谢府赴宴。

    七宝随行其中,横竖只是应酬宾客,谨言慎行的就是了。

    只不过毕竟她的身份不同,所见的那些诰命贵妇等等,见了她都甚是客气,又有些头一次相见的,看她容貌如此出色,便也暗暗地心生倾慕结交之意。

    谢知妍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不会出来周旋,七宝也不想跟她碰面,如此一来,倒是相安无事。

    中午吃了喜宴,张老诰命因回到了自己的族府,一时不得尽兴,又在谢府女眷的挽留下,直到下午才带了众人回了张府。

    七宝虽走了这一趟,却总是心不在焉。

    当晚回来,卸了妆沐浴过后就草草地睡了。

    又过了数日,国公府苗夫人突然而来。

    七宝得知母亲来到,大为欢喜,只是苗夫人先在上房拜见张老诰命,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来到这边。

    七宝接了苗夫人,让到里间落座,便问道“母亲怎么突然来了”

    苗夫人笑道“先前永宁侯成亲,我们都去了裴府做客,知道你在谢府里,裴老夫人跟咱们老太太好一番惦记呢。”

    七宝也笑说“老太太跟伯母可都好吗”

    苗夫人道“都好的很,你放心就是了。尤其是裴夫人,终于看着侯爷成亲,喜欢的什么似的。”

    七宝忙问“那新娘子怎么样呢”

    苗夫人笑吟吟道“听说很不错,成亲之后便开始料理家事,这裴府里的女眷实在是少,亏得如今终于多了个人了,你裴伯母也不至于太孤单。”

    七宝暗暗地点了点头,希望谢知妍从此可以安心做一个贤妻良母,也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那也罢了。

    同春在旁听着,却很不以为然,只是当着苗夫人的面也不好插嘴。

    苗夫人说了一通,便又悄悄地问道“其实我还想问问你,四月二十五日,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安排什么”七宝诧异。

    同春却即刻反应过来“二十五日是姑娘的生日啊,怎么忘了”

    七宝这才想起来,便笑道“我都过糊涂了。母亲怎么问起这个来”

    苗夫人迟疑地问“这府内的人都不知道吗或者没有打算给你过生日”

    七宝微怔,却不想苗夫人太过担心,于是说“我都几乎忘了,他们不知道也是有的。不过也许已经安排了也未可知。”

    苗夫人看了她半晌,试探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永宁侯府里,也正是在二十五日,要给裴老夫人做寿呢。”

    七宝这才惊疑起来“二十五日我怎么记得伯母的生日是在我的生日之前一天”

    苗夫人点头道“你当然记得不错,只不过永宁侯府派去我们府的人说,是相师特意叮嘱,说今年府内因有喜事,老太太的身子不好,生辰当日有冲煞的凶险,所以要避开生日当天,才特意挪后了的。”

    七宝倒是还没说什么。同春笑着问道“那怎么不提前呢”

    苗夫人笑道“这个据说那先生说是压后些好。”

    同春眼神怪异地看向七宝,又笑问道“太太,我再多问一句,这是谁的主意”

    苗夫人不太懂,便问“什么”

    同春还要再说,七宝忙推她道“上回四姐姐给我的湄潭翠芽还有一些,你包一点给太太拿回去,让老太太尝尝。”

    同春知道她是故意拦着自己,就怏怏地答应着去了。

    苗夫人看一眼丫头,又对七宝说道“怎么了”

    七宝说“没什么,只是我先前本想带点儿茶的,每每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对了,既然永宁侯府派了人去说,那么当日咱们老太太一定要去的了”

    苗夫人点头道“这是当然了,永宁侯府跟咱们府里这样好,一定是缺不了的。不仅是我们,只怕你们府里也要过去呢。”

    七宝一愣,然后说道“是了,谢她一定会请这边的老太太过去的。”

    苗夫人若有所思道“我隐隐地听说,好像还请了不少人。这一次对侯府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七宝不言语。

    苗夫人却又问道“对了,所以今儿我来,一是为看看你,二是为了这件事,你们府内若也要过去,那么你的生日”

    七宝忙笑道“我才多大,一个生日罢了,不用看的那样重。自然是伯母的生日最要紧。”

    苗夫人闻言笑说“我也这么跟老太太说过,说你未必会放在心上。老太太只是不放心,所以赶着叫我过来看看呢。”

    七宝心中十分感动,却不敢过分流露出来,只笑说“母亲回去跟老太太说,那天我自然也会过去给伯母祝寿的,大家能在侯府见面也是极好的。”

    苗夫人放了心。

    等苗夫人离开之后,同春终于按捺不住,便对七宝说道“姑娘,我看这不像是凑巧的。怎么偏这么巧,就要跟你的生日选同一天呢之前却都不曾这样,每次姑娘过生日,裴老夫人还特意到咱们府里呢。”

    原来在先前苗夫人一提起来,同春立刻就想到也许是有人从中作梗,至于这“人”是谁,当然不言自明。

    七宝说道“裴家伯母的身子不好,那些玄虚的事,宁可信其有罢了。”

    同春皱眉道“这如果真的是谢家的表姑娘故意为之,那她可就真的不成人了。”

    七宝反而笑道“好了,咱们又不是冲着她,只是看在伯母面上而已。”

    苗夫人去后次日,李云容来找七宝,进门便笑说道“我竟忙昏了头,后知后觉的才知道你的生日是在二十五日,你是第一年过来,本来要隆重些给你做寿的,只不过偏偏永宁侯府那边儿,谢少奶奶派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那天裴家老夫人做寿,请咱们都过去乐一天,老太太因为喜欢,已经先答应了,你看”

    七宝请她落座“难为嫂子竟知道了,其实我原本想悄无声息的便是。嫂子也不用张扬,我都明白,且裴家老夫人也跟我们那府里常来常往的,自然我们不计较这些,那天只管去给老人家贺寿就是了。”

    李云容笑道“早知道你是个明白懂事的,只是未免有些亏待你了,只怕九爷那边儿也不好交代,兴许还会怪我不尽心呢。”

    七宝说道“这着实不算什么。夫君那里四嫂也不用担心,我跟他说声儿就是了。”

    “这幸而是你,才能这样的通情达理,叫人省了多少事。”李云容把七宝的手握了握,虽然同是女子,但掌心的小手柔若无骨,又嫩又滑,让人忍不住想用力握住免得她不见了,又怕用力之后会伤到她。

    李云容打量着七宝,又见她明眸如水,玉雪可爱,不禁又轻声道“难怪九爷那样疼顾你。”声音里却有一股淡淡的不明意味。

    七宝心头略觉异样,才要细看,这会儿张琼瑶从外进来,李云容便趁机起身告辞。

    隔两日张制锦回来,七宝估摸着他忙的那样,未必知道自己生日的事,便一个字也不提,只问他二十五日去不去永宁侯府。

    张制锦道“只怕不得闲。”

    如今他在吏部的事情正渐入佳境,先前上了一份要改革吏治的折子,皇帝跟康王看过后,都觉可行,又交给内阁商议了半月,最近正要开始调改。

    所以先前连裴宣跟谢知妍的婚礼,他也并未出席。

    七宝说道“你若不去,老太太一定是要去的,那我呢”

    张制锦微笑“你若不去,你的裴大哥岂不失望”

    七宝虽知道他是玩笑,但却仍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便小心地说“大人,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张制锦才哼了声。七宝抱着他胳膊说道“你若是不乐意,我就不去。我正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呢。”

    “那个人”张制锦看她。

    七宝说道“就是谢家表姑娘。”

    张制锦才一笑“你还惦记着她都嫁为人妇了,就扔下吧。”

    七宝便说“既然如此,永宁侯也都成了亲了,你怎么不扔下呢”

    张制锦又是吃惊,又有些好笑“你竟敢将我的军”

    七宝缩着脖子“没有啊,我只是顺着大人你的话嘛。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这两天顾不上你,”张制锦将她捉到跟前“你就越来越皮痒了。”

    七宝忙求饶。

    虽然七宝没有提自己生日的事,也不指望张制锦会记得,但见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心里仍是有点儿淡淡地失落感。

    只因为知道他最近因为政事格外忙碌,整个人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且比之前都有些清减憔悴了,当然也不肯再说这些没要紧的来扰他烦心。

    永宁侯府。

    到了裴家老夫人做寿这日,府内早早地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从数日之前,谢知妍就命底下的人又重新将侯府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自打她进了门后,裴老夫人见儿媳妇容貌秀丽,举止温柔大方,谈吐也很是明白,且又是大家子出身,便把府内的事交给她管。

    谢知妍果然上手的明明白白,很让人放心。

    侯府内的人手本来不多,谢知妍一一点看过之后,早就心中有数,很快做了新的安排,把一些她看着不顶用的、年纪大些身体不好的都打发到外头去,或者直接不要,又叫管家挑了几个好的进来。

    不出数日,侯府内几乎都成了她的人手。

    谢知妍又在侯府之中到处走了一遭儿,那些破旧之物,不中用的器具之类,能丢弃的便丢弃,能存放的存放,又叫添置新的东西进来。

    以及房屋各处的修缮整理,有条不紊。

    永宁侯见她大刀阔斧的行事,换了好些自己熟悉的老家奴,又丢了很多老物事,虽然有些不大适应,但毕竟是新妇能干,且裴老夫人仿佛也很喜欢,每每在自己跟前儿称赞谢知妍,裴宣倒也罢了。

    只是裴宣毕竟是个念旧的人,那些给谢知妍赶出去不用的老家奴们,愿意走的,他就暗中赏赐了足以安身立命的银子,又安排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去庄子上稳妥度日。

    只不过谢知妍要在二十五日给老太太做寿,起初倒是让永宁侯有些犯难。

    裴宣很知道,四月二十五是七宝的生辰,且他以为张府也一定会给七宝做寿的。

    因为是相士所言,为了裴夫人的身体着想,身为孝子的裴宣也不便说什么。

    他又想到横竖七宝如今不在国公府了,就算七宝做寿,裴老夫人也未必就会去张府,所以在谢知妍跟他商议此事的时候,裴宣就也点头答应了。

    但是裴宣没料到的是,谢知妍在取得他的同意之后,次日就立刻派人去了张府送帖子,请张府众人在那天来侯府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