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姜棠脑海里一瞬间有烟花爆开, 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她克制地深呼吸，问：“你先，别急，慢慢说, 到底怎么了？”

    吴恒那边全是尖叫声, 而吴恒声音干涩沙哑：“他、他手受伤了。一个人突然冲出来……冲出来, 然后他一挡。一挡……”

    姜棠定了最近一班飞机, 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火速赶到机场。在候机厅等待登机的时候，她把电话拨给林樾。

    一直没人接。

    她打给吴恒，吴恒接起电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不少：“姐姐。”

    “怎么样了？”

    “我们都在医院里。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是黑粉。”

    “林樾呢, 他的……手呢？手怎么样？”

    “队医处理过了, 在医院医生又处理了一遍。伤还是挺严重的, 但应该……不会有大事。只是PCPI可能要妮可哥上了，队里估计不会让樾哥上场了。”

    姜棠整个人一瞬间松懈下来, 心里的巨石一瞬间落地。她甚至觉得无论怎样都好吧，成绩也好冠军也好, 都不重要，只要他没有出事, 一切就都能够接受。她咬着牙, 慢慢问：“还在医院里吗？你也在医院？哪家医院？”

    “N市XX医院。已经处理好了, 准备回酒店了。”

    姜棠放下手机，望着地面心绪杂乱, 心里太堵了。堵得太难受了。

    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 发现有个女孩停在她面前, 捂着嘴，眼眶发红：“是……是甘棠吗？”

    姜棠简单地“嗯”了一声，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连叹气都不愿意。

    那个女孩忍不住流眼泪：“樾哥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啊？我们都……很担心他……”

    她身后不远处还有好几个粉丝，都焦灼地望着这边。而她说话带哭腔：“我们准备去看比赛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姜棠心绪繁乱，按捺住晕眩和焦躁，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还好，情况不太严重，你们都先放心。”

    “我们都只希望他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啊……”

    登机，两个小时从B市到N市，到N市的时候深夜清凉的风直往衣领里灌。南方空气湿润清新，可是夜深，就寒冷料峭。姜棠打车往ACE定的酒店赶，微信终于等来了一条林樾的回复。

    -怎么样了？严重吗？

    -林樾

    -林樾？？

    -樾樾

    -我们樾你别吓我，快点回复我好不好

    -宝宝？？

    （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建议稍后尝试）

    -（视频通话）已取消

    -已取消

    -已取消

    那边只简单地扣了一个“。”过来。

    Kant.：

    -。

    Kant.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姜棠赶紧按了接听。

    那边开口声音有点哑：“棠棠？——我没事，手机没电了。”

    “你的手……手怎么样了？”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有刻意营造的轻松随意，“没什么事。没什么大事。”

    “你不要骗我。”姜棠克制住流眼泪的冲动，努力望向车窗外，却仍旧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真的很担心，真的，林樾……你怎么，运气那么差啊。”

    话还没说完，声音居然发抖。

    “真的，问题不大。……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比赛的。”

    姜棠一听这句话，头皮发麻：“——你这次，还想，上场吗？”

    125.

    林樾在那边，轻轻叹气：“我们都……打一年了。”

    他说，都打一年了，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PCPI为了PGI，现在，这种关头，不能上场，怎么可能甘心。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姜棠戴着耳机，听着那边压抑的呼吸声。车开到酒店楼下，她到了酒店大堂里，才放低声音说：“你下来。我在你们酒店，大堂。你下来，好不好？”

    那边有窸窣的动作声：“你……怎么过来了？我没事的。”

    姜棠定了房间拿了房卡，在前台安静地低头看手机看微博信息，等林樾下来。已经凌晨了，微博上还那么喧嚷吵闹，首页所有人都在艾特官博希望官博给个准信。

    @小KK唯一指定姐姐：为什么是他要经历这种事情啊……现实真的比小说还狗血，现实真是太不讲逻辑了吧。我真的，哭了两个小时了

    @林樾是朵小甜菜：

    愿你悲情

    也愿你敏锐又清醒

    愿你光芒万丈不靡颓

    也愿你天真纯粹又慈悲

    愿你荣耀加身

    也愿不爱你的人流传关于你隐秘伟大的传闻

    林樾停在姜棠面前。

    姜棠抬头，瞳孔顿时紧缩——右手，他的右手缠了很厚一层绷带，手指贴了胶布，无法屈伸，弯曲并拢在一起。

    指尖缠的胶布，有一点点血迹渗出来。血的红色，让姜棠一瞬间有些窒息的晕眩。

    她抬手，不敢碰那只受伤的手，只能抬头，颤抖着声音问：“还好吗？手还在流血……？”

    林樾有世界上最纯粹的眼睛，黑而且透明。他说：“没事的，真的，没关系，只是看上去吓人。根本不痛。”

    明明是他受伤了吧，却还要开口安慰。

    姜棠跟着他到酒店房间里，摁亮大灯房间从昏暗变到大亮，那一瞬间眼泪她就流下来了。

    林樾牵她坐下，用左手大拇指揩她眼角的泪水：“别哭，你别哭。”他几乎温柔到让姜棠觉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姜棠自己擦那些泪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有，没事，没哭。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他嗓音有些飘忽：“看队里安排……我想上场。”他那么刚强，“我可以上场。”

    姜棠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开口声音就干涩，只能尽力微笑：“没关系，没关系的林樾。其实就是不打，成绩也好，冠军也好，都不重要的。”她一眼望进那个男孩子深黑的瞳孔里，差点失控又流眼泪，“都好，都没关系。我们还有以后的。只要你没事，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林樾把右手抬起来，举在灯下端详：“其实……真的不是大事。我可以上场，只要拆掉绷带。”

    -姜棠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本来手都不痛的

    -你一哭，我心就碎了

    姜棠回了酒店自己房间之后，林樾发信息给她。

    126.

    微博闹了一个晚上，论坛也闹了一个晚上。再吵下去，可以上社会版新闻。

    第二天早晨，ACE官博终于发布了情况说明，解释了眼下情况，重新公布了首发名单。

    @ACE电子竞技俱乐部：在昨天PCPI开幕式结束之后，我队队员@ACE、Kant在酒店门口被社会闲散人员冲撞，右手受伤。经过治疗处理之后已无大碍，但无法继续征战本次PCPI。感谢各位粉丝的关心，我们会继续关心Kant的治疗情况，期待他在以后的比赛中有更好的表现。

    我队暂定PCPI上场人员名单如下：

    指挥、自由人：Tranquil

    主狙击手：Nicorn

    副狙击手：Whyme

    突击手：LLine

    替补：Kant

    @First blood：……太子不能上场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过啊。希望妮可好好表现，不要让一年的努力付诸东流。ACE永不言弃，永远支持你们！

    @小KK姐姐团：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不上场挺好的，这段时间比赛强度这么大，是该休息一段时间啦。一定要好好养伤，加油呀我们Kant。

    下午比赛，姜棠跟着林樾一起坐俱乐部的大巴去到场馆，进到战队休息室。林樾跟着妮可，帮他调试设备。观众这个时候还没有入场，整座场馆散发着崭新凛冽的数码产品气味。

    妮可太紧张了，嘴唇泛白，坐在位置上手足无措。林樾站在他身后，他愣愣地看了看林樾，突然低头捂住脸：“樾哥，我好怕啊。我如果……如果没能打进PGI，怎么办啊？”

    队内没有心理辅导老师，教练昨天晚上跟妮可谈了一个晚上，他心态还是没有调整过来。

    毕竟，前几天决定带上他做替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没有任何大赛经验，ACE本来，完全没有想过要他上场的。

    林樾回答他：“没进还有明年。本来我上，也不一定能进。”

    妮可伏在桌子上调整心态，脊背一抖一抖地起伏。

    旁边的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放松一点哈。妮可可，你想想，第一次大赛就是PCPI。别人都一路从线上网吧赛打起来，你一开场就是PCPI，简直就是全联盟最牛批的选手了好么？”

    Whyme一拳砸在桌子上：“对！我们队练新人，就这么牛逼的，直接上PCPI！妮可可你就当这次是上回C市那场比赛，你看你上回发挥得多好——你可是一穿三独狼吃鸡国服天才！”

    LLine：“没啥关系，妮可可，今晚去我房间睡，我给你好好做一下心理辅导。都上场了，你还怕啥？拿起枪就是干，谁打我我打谁！哥哥看好你。”

    林樾：“没事。你就当，场上的都是移动靶。”

    妮可努力擦了擦键盘，抖着声音说：“我、我会努力的。”

    外面观众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主舞台主持人和解说已经开始预热直播。教练不放心，出去再看了看妮可的状态，经理和领队都在外面和其他战队的工作人员交谈，宣传部摄像小哥也都不在——休息室竟然只有姜棠一个人。

    林樾回到休息室。姜棠坐在沙发上，默默看大屏幕的直播画面。

    林樾在她身旁坐下，因为休息室没有其他人，他终于露出一点点，疲倦和冷漠的表情。

    那么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