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斗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

    艾维准备早餐的时候省了多出来的份。

    库洛姆早早地出门。

    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昨天你带回来的人呢？”

    库洛洛还是抓住机会开口了。

    艾维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机敏得跟狗一样。

    “走了。”艾维不算撒谎，“你以后应该很难见到他。”

    库洛洛脸色仍然不太好。

    艾维看了眼他的伤处，是在左肩较后的位置，模拟出来应该是被人从后侧面砍了下来。

    盗贼的工作真危险。

    艾维继续啃面包。

    他不说话。

    库洛洛也不说话。

    餐桌这片区域安静得像是没有人。

    吃完饭后，艾维发挥人道主义关爱精神，没让库洛洛收拾。

    沉默一直延续到半个小时后。

    艾维从房间里把最初遇见时的那颗蓝色的玻璃珠子和手串一起拿了出来。

    库洛洛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他确实心情很差。

    “库洛洛。”

    艾维及时喊住他。

    库洛洛回头时就见到了艾维手上的两样东西，没出声，只以眼神静静的回应。

    “这两样东西值钱吗？”

    艾维问。

    当然值钱。

    还不是一般的值钱。

    他目前得到的东西里，这两样东西都是能排得上号的珍品。

    库洛洛的面色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了：“你想说什么？”

    “拿去卖了吧。”

    “……”

    库洛洛眼尾微微下压，山雨欲来的前兆却被他掩饰得愈发平静和缓，“你说什么？”

    “卖了吧。”艾维大无畏地重复，他还举着东西向库洛洛靠近，似乎分毫感觉不到此刻周遭的危险，“你是不是很缺钱？如果有钱了，能不做盗贼吗？”

    “……”

    库洛洛那股想揍他的情绪成功憋在胸口，几乎就要把他一个不留神噎死。

    他以为艾维完全不在意他在做什么。

    即便库洛洛现在伪装的再好，他本身的出身地决定了他不会对脏话一无所知，对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更是得心应手。

    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我不希望你恢复记忆。”库洛洛这么多天来，终于首次挑开那层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屏障，他语气平稳、优雅得如同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但我现在后悔了。”

    艾维默了默，接受了这谈话的跳跃：“说得好像你想我就能恢复一样。”

    “关键在你自己身上，从你没有变化的容貌和能力，不知道真正原因前，我无法为你提供帮助。”库洛洛点到为止，“你之前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什么？”

    “不希望我继续做盗贼。”

    艾维清咳了一声，心里嘀咕：看来他这劝说压根没什么效果。

    “你还说……”库洛洛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把我养成这样，你感到很难过。”

    “……”

    哇哦，这是他的私生子吗？

    库洛洛：“……”

    他虽然很想忍耐，但对艾维那显然的面部表情无法忽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库洛洛说的咬牙切齿。

    艾维点点头：“那你是我收养的？”

    看来他从始至终都挺闲的。

    库洛洛给了他答案：“我认为你只是当时恰巧有空。”

    没有目的性，没有计划性。

    只是随手捡到了个孩子，救了濒临死亡的生命，为他处理伤口……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误入污秽之地的过路人，所伸出的援手。

    艾维的容貌多年未变，库洛洛乍见时即便惊讶，还是迅速的接受了这类设定。

    世上有很多改变容貌的方法。

    这类认知却仅是从脑海中划过，库洛洛知道艾维和普通人不一样。

    “……在流星街见到花，挺难得的啊。”

    记忆中的青年携着不变的笑意，眸子因为惊喜微微亮起来。

    年幼的库洛洛压根没兴趣多看：“很快就会死了。”

    “不会的。”艾维蹲下去，随着周边的泥土将花朵细致地连根拔起，手法温柔得不可思议，“只要在我身边，它就不会死。”

    那朵花后来如他所言一直开着。

    直到艾维离开的那天，猝然凋谢。

    ……

    看来他的神力还是有点用的。

    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艾维从库洛洛的叙述中感觉到了一种对自己能力的重拾信任。

    “这么说来，”艾维将话题拉回正轨道，既然已经开始谈了，索性就说完，“你是来报恩的？”

    库洛洛真想把“不是”两个大字拍在艾维脸上。

    仔细算起来，他无法切实地说清自己到底为什么执着于寻找艾维，那可能是多年不解期盼找到一个答案的情绪。

    现在他找到了，再度见到了，却并不像结束。

    库洛洛还有无法解释的疑问，促使他在休假时，住在了艾维的家中。

    一样的没有戒心，什么人都敢让其靠近；一样的外热内冷，不想掺合的事，就算是在他眼前打起来都不会太关注，吊儿郎当的在外表现让人时常想一揍了之，但实际上看的比谁都清楚。

    艾维太奇怪了。

    奇怪得让他头疼。

    “我想知道你当年不告而别的理由。”库洛洛阖上眼帘，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因为觉得我给你丢人了么？”

    他永远不会忘记艾维目睹他杀人后的神色，那股相当微妙，带着些许不知缘由的悲悯，站在一片阴沉晦暗的拐角处，孑然独立地看着他。

    “这是你愿意的？”

    艾维轻轻地问。

    库洛洛彼时不知其意，又感到无端的烦躁，颔首承认：“你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可以保护你。”

    “你不能保护我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那份仿佛失却了什么的心头猛然一跳，库洛洛至今记得清楚。

    艾维的语气染上了几分低沉：“我很难过。”

    然后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痕迹。

    全部消失。

    库洛洛已经找了他数年。

    ……

    “我不知道。”

    面对库洛洛的问题，失忆的艾维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但他还是斟酌着说，“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是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吧。”

    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或许库洛洛已经有了自己要走的路。

    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到了路口就该分别。

    意料之中的答案。

    库洛洛颔首：“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