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作品:《科举官途

    对作者的宠爱不够哦, 请增加订阅比例宠爱作者吧  林清从一名官兵手里领了一沓卷子, 上面写了玄字十七号房。所有号舍每排以《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来排,林清只要找到那一排写着“玄”字的考棚, 然后一直往里走, 第十七个就是他的考位。

    这是林清第一次进入古代的考场, 竟没有想到所谓的考棚只不过是一个一米五宽的小号房, 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青砖上都长了青苔, 号房里有两块木板,一块可以坐着, 一块可以充作书桌,两块板都是落了厚厚的灰, 看来也未曾有人来洒扫过。每个号房口都放了一小桶清水,林清估摸着这意思就是让考生自己打扫吧。

    幸亏林清考试前也问了一些荀夫子考前注意事项,带了一块抹布,沾了清水就开始细细将木板甚至四周的墙壁都擦洗了一番,直看的对面一个长得有些虎背熊腰的读书人直抽嘴巴。

    幽州男子大多长得健硕也不拘小节, 哪怕是读书人也和江南才子不一样, 看上去就要魁梧一些。郑光是马家镇人, 这次已经是他第三年参加县试了,自觉经验老到, 老早拿着抹布将木板上的灰一扫, 然后一屁股坐在另一块木板上等待放考题。

    一般大家都落座下来到放考题有一刻钟时间可以做准备工作, 郑光早早坐在位置上,摆好笔墨纸砚,谁知道对面这个小少年却是木板擦了一遍又一遍,湿的擦完干的擦,然后竟然还拿了一块白布铺在了木板上!这也就罢了,就当他怕弄脏卷子吧,可是你这墙壁擦得是什么劲啊?!难道你还要把卷子放在墙上写啊!

    如果林清能知道对面这个人的心声的话,也只能无奈笑一声——只要一看到脏的,他就想要弄干净,这是强迫症,他也没办法啊!

    当然,这号房确实破旧,谁知道答着题会不会从墙上掉下来什么?擦擦更安全哈!

    等林清全部弄完,坐在木板上后,官兵开始给每一个考生放考题。刚刚他们拿到的卷子是答题卷,都是空白纸张,上面有红线直道格,规定考生只能写在红线里面,出线则判定辍落。

    林清拿到卷子后,深吸了一口气,将试卷打开,从头到尾先浏览了一遍题目,头场考试是重中之重,主要考四书五经中的帖经和墨义,这些都是需要背诵的部分,等于就是考学生的一个基本功;之后就是一道四书题,一道咏春的五言八韵诗。这些题就是一天的考题量,以今日日落为时间节点,到时候无论是否题目答完都得交卷。

    林清先将自己的姓名、籍贯一一填完,然后展开卷子先在草稿纸上将帖经墨义题目全都打一遍草稿,检查了一下错别字,发现无误后再仔细填写在答题卷上。做这些题目林清是最有把握也是最顺畅的,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这些都写完了。

    接着就是四书题,此次四书题的题目很简单,就一句话: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林清脑中很快就搜索到了这句话,这是出自《论语.述而第七》,大意是一个人入世时就认真努力的去做事,出世时也能做到隐居山林。其中暗含了儒家中庸平衡的思想,不管是出世入世都能找到一个心态的平和。

    这个题目不难,基本上在场的学子都能找到出处也能理解其含义,但正因为是这样的题目,想要写的好,写的出彩确实有些难度。

    林清沉吟了一番,将破题点放在如何才能做到出世和入世都能获得心灵的平和上,再对古代先贤出世和入世的行为进行点评和赞扬,套用上八股文的格式,增删几次,才将这篇文章给写好了。

    如今林清制艺一道虽然有了进步,但是离运用自如还差的远,所以选择的破题点也是能表达出一点自己的意思,但是又在安全范围里。况且林清听说知县洪大人是一个守成者,治理康宁县已经两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毫无激进突破之举,所以想来这样中正平和的文章可能更讨他喜欢。

    等林清终于在草稿上写完了这道四书题,已然是过了饭点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但是刚刚可能是太过投入,竟然都没有发现。

    林清将笔墨纸砚一一收起,白色桌布也叠好放到考篮里,这才拿出已经被搜子捏碎的大饼,花了五文钱要了一碗热水,将大饼泡在热水中,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一餐。

    对面的郑光已经吃完了午食,还在奋笔疾书,正觉得脖颈酸疼,抬头间看到林清一点点将散落在木板上的饼渣扫在油纸里折整齐包好,忍不住再次抽了抽嘴角。

    林清并没有吃完后马上摊开卷子继续考试,而是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林清的思想都是高度集中,现在应该放松一下大脑,这样才能更好地答题。

    不一会儿后,林清就拿出刚刚打在草稿上的四书题,详细查了错别字、需要避讳的字眼,结构对仗,这才将文章慢慢誊写在卷子上。卷面的整洁非常重要,若是有删改、涂抹的卷子被考官看到,考官甚至不会去看这文章究竟写的怎么样,直接就是弃之不用。故而林清写的极慢极认真,就怕写错一字。

    等这道题做完之后,林清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多时辰,足够林清做完这首试帖诗了。

    这时林清对面有了响动,林清抬头看去,对面一个身材魁梧的读书人示意官差自己已经答完卷,准备交卷。官差将卷子收走后,便另有一官差将他引了出去。周围还没考完试的人,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林清却还是不为所动,继续冥思苦想他的咏春诗句。

    咏春夏秋冬的诗句林清其实都各准备了一首,但是若能所做之诗更能贴合现如今的节气、环境,则更能增加考官的好感度。毕竟出这样一道题,考官心中也知道考生必然有所准备,而如今这个时节其实就是春天,每年县试都是在二月到三月之间举行,但是每年气候环境又都有细微不同,若能做到言之有物,言之有情,方算佳作。

    这个世界在大明之前的历史和林清了解的全都一致,很多文人诗歌都已出现,如果林清想要借用前人之诗句,那就只能用宋朝之后的。虽然林清脑海中可以记上一些,但是这不是林清可以接受的方式,况且就算凭借几首诗词被人赞许,他可以欺瞒一世不被发现吗?林清觉得还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比较靠谱。

    最终,林清还是在太阳落山前,才将诗句完整地填在了试卷上,请求交卷。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面对的是全家人的希望,自己的命运似乎已经和整个家族捆绑在了一起,并非不愿,而是这种半强迫似的希翼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此时的林清还没意识到,在这个讲究宗族,讲究礼法的世界里,自己想要存活于世,是永远无法脱离这些束缚的。

    这既是束缚又是团结,很难用一句话去讲这件事是好是坏。

    林清的困惑无法阻挡这个世界的日升月落,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是休沐日,林清不必去上学,本来已经和林三妮讲好一早去挖些野菜储存起来过冬,却听到了院子外的喊声。

    “三牛,在家吗?”

    林三牛还没来得及出门,听到这个声音探头看向院门外,一看是林家村里正的儿子林宝成,立即走了出来:“宝成哥,咋这么早?”

    林宝成和林三牛年纪相当,只略大了一岁,小时候也是林三牛的玩伴,一直到各自成亲后才渐渐有些疏远,话少了一些。

    “这不今天镇上有个集会,我家里准备卖掉一些花生再买些针头线脑的给家里娘们用。知道你家儿子不是脑子灵光吗,想叫上你们一起,正好你家有啥要买东西一起买了。”林宝成个子比林三牛矮小一点,因为下地少,所以皮肤也相对而言比较白皙,微微有些富态,显示着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

    一般农家很少去镇上赶集,虽然集会上的东西要便宜一些,但是这一来一回步行得几个时辰,耽误了一天的活不讲,也买不了几个东西。若是坐驴车倒是能快上一些,但是来回一人也得四个铜板,很多人家是不舍得的。

    也亏得小农经济一般都是自给自足,最多有时候和这家那家的换一下东西,倒也没有很大的不便。

    林里正家有林家村唯一的一辆牛车,现在乐意喊上林三牛和林清一起去赶集,也算是及体面的一件事了。

    林清本来在院子里准备挖野菜的工具,此时听到林宝成说要带他一起去同和镇赶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林三牛本来还有些犹豫,注意到儿子眼中的期待,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应道:“行,咱村头集合吧?我去问问我爹娘和我哥嫂要带些什么回来。”

    林宝成听了也是笑眯眯地点头——这次要卖的东西有点多,林家小儿子脑子好使,到时候让他帮着算算,可不能再被短了银钱。

    ‘“二狗,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和爹一起去镇上。”林清闻言心中有些激动,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总算能去镇上看看是什么情况的了。

    林三牛看到林清脸上激动的神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快去吧。”

    半个时辰后,林三牛扛着一个大麻袋和林清一起等在了村口,还没站上一会儿,林宝成就赶着驴车过来了:“三牛,上来吧。也带了东西准备去镇上卖?”

    “是啊,菜园子里新摘出来的一些菜,准备到时候看看集市上能不能卖出去。”林三牛将林清抱上了驴车,将麻袋也放进了车厢里。

    撩起车厢帘子一看,哟呵,可是装的满满当当的,就留了一小块地方给他和林清坐。

    索性林三牛也不坐了,把麻袋往那空地一放,也坐在了车辕上,跟着林宝成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

    林清一个人坐在里面也是无聊,透出一个脑袋津津有味地听他们两人讲话,不时看看周围的景色。可惜走了大半天,四周的景色还是一点都没变。

    就在林清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的时候,被林三牛给唤醒:“二狗子,别睡了,咱到了。”

    林清一下子精神过来,睁开有些惺忪的眼,举目望去,便看到一排排青砖绿瓦的房屋,青石板的路上人来人往,骑马的,抬轿的,推车的,步行的;穿绸缎的,麻布的,儒衫的应有尽有。繁华程度要比林清想象中的要好的多。

    “今日可是个大集,听说有个叫慧能的大师过来讲佛经,不少外地人都慕名前来呢!我们把驴车赶到这里,再往前就走不动了。”同和镇不远处有一座叫佛光寺的寺庙,因为香火灵验,经常会有一些庙会。这次的大集也是赶上了庙会,所以人才格外的多。

    林宝成说话间,熟练地找到一个看车人,给了两个铜板后,就招呼着林三牛卸货。

    林宝成的货都是一些地里的庄稼东西,花生,玉米,蔬菜,还有杀好的半扇猪肉,他们家女人织的布,绣的荷包一一摆在地摊上。

    “三牛,你帮我看一下,我去付个租摊费。”集市上的每个摊位都有衙门的人派衙役管理,画好了一个个格子,将东西摆在这个格子里,然后前往管理处交五个铜板一天的租摊费即可。

    林清趣味盎然得看着这一切——没想到古代的人已经这么先进了,城管哪哪儿都有啊!

    林三牛借了林宝成的光,也将自家种的菜摆在了摊位上,带着一起卖。

    镇上食物的价格要比乡下贵上一成,林宝成相比其他城里杂货店摆出来同样东西的摊位要便宜一些,蔬菜又新鲜,很快吸引了一批人过来。

    林清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计算器的职能,飞快地帮林宝成算钱,找零。

    “这位大伯买了一斤猪肉,四斤红豆,一匹布,一共是三百三十五文钱。收您四钱银子,找您六十五文。”

    “大娘这是三十个鸡蛋,一个荷包,两捆青菜,一共是三十六文。”

    “大姐这边三斤猪肉,十斤花生,两条绣帕,一共六十七文。收您一钱银子,找您三十三文。”

    林清总是算的又快又好,让过来买东西的人啧啧称叹,这摊子上人一多,别人也跟风凑过来看是什么情况,不到一个时辰摊子上的东西连带着林三牛带来的一麻袋蔬菜全都卖的干干净净。

    林宝成又带着林清去别人的摊位上逛了一圈,充当人形计算器的林清很是让林宝成嘚瑟了一回,人家摊主还没算出来,林清就给他算好了,还回回让人家给他抹了零头。

    林宝成带着林清回来找林三牛的时候,林清手里还拿着一袋蜜饯,是林宝成特意买给他的。

    “三牛啊,你家儿子不得了!这脑子真的好使,怪不得你们家要送他去入学,这样的好苗子不入学,可真是可惜了!”

    林宝成小时候也上过几年私塾,还跟着去考过一回县试,可惜名落孙山,在读书上无甚天分,后来就跟着他爹管理田地,偶尔上集做些小买卖,日子也是过的悠哉悠哉的。

    林三牛每次被夸自己的儿子聪明,胸膛就忍不住挺起了一分,对送林清上学的决定也坚定了一分。虽然听到林宝成的话也只是“嘿嘿”直笑,但是脸上不由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

    “宝成哥,一会儿我要带二狗去笔墨铺看看,你啥时候走?”林三牛想到了张氏叮嘱他的事,朝着林宝成问道。

    林宝成每次来镇上,都要去茶馆听一会儿说书,今天事情办得快,日头也还早,肚子里听书的馋虫又被勾起来了:“你们快去吧。两个时辰后我在这儿等你们一道回去。”

    待林宝成走后,林清悄悄地拉了拉林三牛的袖子,把书袋张开了让林三牛往里看。

    林三牛本来还奇怪这娃怎么出个门还带着书袋,只以为小孩子喜欢书袋走哪儿都要带着,谁知道竟在里面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