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4章 84

作品:《沧海月明珠有泪

    那会儿已近年关, 远在北京的何晓穗早就收到小俩口的邀约,要她飞去和他们一块儿过年。

    说来其实是何晓穗自己提出来的,她念着项林珠怀孕走动不方便, 俩人一个忙公司一个忙研究,就算回去也只是打个照面匆匆又走, 她反正退休没什么事,还不如跑来和孩子们一块儿过。

    到底是人民教师, 何晓穗的思想还是全面的,虽想即刻就去找他们二人,但考虑着小俩口毕竟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好过多干涉, 就想着等过年那两天再去吧。

    却没想到二人再打来电话时, 居然说儿媳妇跟单位请了长假,以后天天跟屋里待着。

    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即刻飞了过去, 还带着保姆。

    那段时间项林珠真正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何晓穗和保姆张姨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加上她本身勤快不娇气,又懂礼数知情理, 和几人相处的都挺愉快。

    谭稷明对此更是高兴, 有人照顾着他上班也安心, 闲时跟家待着还会帮忙干活。

    这天恰逢周末, 他跟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陪项林珠聊天, 手里还剥着花生壳,取那花生仁儿时他极仔细,内皮全部清理得干干净净。

    张姨端出白薯来时没忍住夸他“打小是个坐不住的,现在倒能干这仔细活儿。”

    说着把盘里的白薯递给项林珠, 项林珠反应灵敏的双手接过。

    谭稷明瞧了一眼,那熟透的薯身还裹着白蜜“大夫不是说了要控制血糖,能吃这么”

    “上回产检我也跟着去了,专门就这事儿问了问大夫,大夫说不要紧,稍微控制一下就成。”张姨道,“往常咱吃太多甜的,如今得减半儿,这白薯虽不能天天吃,半个月吃一回倒也不打紧。”

    项林珠挖了一勺塞进嘴里,竖起拇指夸她“妈说的没错,买菜还得您来挑,这白薯看着不大,可是真甜。”

    “现在的东西都不如以前。”她和二人拉家常,“我小的时候,街上有人卖煮白薯,能从锅底捞出层蜜来。”说着指了指项林珠的盘子,“比阿珠手里的多了去了,那会儿的人会做买卖,蘸了锅底的蜜裹在薯身,晶莹剔透的像包了一层玻璃壳儿,再放进玻璃柜里让汽灯一照,漂亮极了,瞧着就馋。”

    谭稷明道“还瞧什么,光听您这么说着就馋。”

    项林珠也说“一会儿大家的馋虫都被引出来,家里的白薯可就不够了。”

    与和蔼的老人相处,日子总会不知不觉间慢了下去。

    就在这种悠哉绵长的温暖中又过了几个月,谭林林降生了。

    谭林林中气很足,虽是个女孩儿,却是那拨刚出生的小孩儿里嗓门最洪亮的那个,以致于在随后的日子里小小年纪的她闹腾得十分厉害。

    小点儿的时候还好,谁也能抱着哄一哄,等她稍大一点儿,对这个世界多了一层感知以后,变得有些不通情理的胡搅蛮缠,时不时总缠着她妈大哭一场。

    她妈每天喂她吃喂她喝,完了还得哄她睡觉,等她好容易哼唧着哭音快睡着了,她爸回来了。

    谭稷明看见女儿就高兴,想伸手抱一抱,结果手伸过去刚碰着那软绵绵的小衣裳,谭林林便受惊般的放声大哭。

    项林珠连忙又拍着她的背哄她,一面轻声细语对谭稷明说“闹觉呢。”

    言语间谭林林已然睡着,却不料她爸又朝她伸出手想再试一试,紧接着她又一次放声大哭。

    她妈急了“你先出去,让她踏实睡会儿。”

    谭稷明哪舍得出去,悄悄挤在项林珠旁边看着母女二人。

    小沙发上放着一包纸尿裤,还有几件零散的小衣服,紧邻的置物台搁着奶瓶奶粉热水壶。原本整洁的屋子因着小朋友的降临变得有些凌乱,纵使勤快如项林珠也手忙脚乱不太能应付过来,但小朋友周身四溢的清甜奶气又叫人幸福不已。

    谭稷明撇屈着腿盯着项林珠怀里的小宝贝,见她极速睡着,小嘴巴微张,呼吸渐沉,稚嫩的小脸皮肤极薄,肉嘟嘟似喝饱水的气球,微微低垂的小下巴还多挤出一层嫩肉来,可爱极了。

    项林珠悄悄摊开胳膊把孩子递给他。

    他面带笑意拒绝,悄悄道“大小姐,我惹不起。”

    项林珠也笑,顾及着小哭包好容易睡着,再折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于是也作罢了,悄声和谭稷明耳语“你摸摸她。”

    他于是伸手,摸摸孩子毛剌剌的脑袋,再捏捏她的小手,末了亲亲小朋友的脸蛋。

    “看这睫毛长的,像你。”

    项林珠轻声道“今天国民和王飞来看她了,还说她除了鼻子像我,别的地方都长的像你。”

    他还摸着孩子的脑袋“你和他们联系上了”

    “都是一个专业的人,来来去去总会遇上,他们现在也都毕业了,王飞去上海工作了,赵国民还跟着曹立德,听说俩人合伙开展了新的项目。”她说着,朝小沙发努努下巴,“他们都给林林发了红包,拦都拦不住。”

    “你也甭拦。”他悄声道,“回头他们结婚生孩子,咱也给他们红包,礼尚往来的事儿。”

    自从有了谭林林,二人大多时候只能趁她熟睡时悄声聊些正经事儿,不过做父母的甘之如饴,不在乎这些。

    项林珠原想着等谭林林稍大点儿或许能懂事一些,却没想到小姑娘越大越擅于发挥个性,竟敢欺负比她足足大了一岁多的刘然然。

    这刘然然是程书颖的儿子。

    那时候逢年过节,或者逮着闲时的周末,谭稷明总会领着老婆孩子回北京转转,一来二去谭林林和刘然然也混熟了。

    那天又是一个周末,一家三口回到清凉盛景时,车还没停稳呢,何晓穗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迎接。

    那会儿谭稷明去后备箱拿东西,项林珠将把谭林林从车里抱地上放着。

    何晓穗招呼“林林。”

    谭林林已经会走路了,转头奶声奶气回应“奶奶。”

    何晓穗蹲下身将她抱起来“奶奶看看是不是长高了。”说着,又瞅了瞅她的脑袋,“这头发怎么了”

    谭林林笑靥如花,伸出胖嘟嘟的指头指着项林珠“妈妈剪的。”

    项林珠一边肩挎装满孩子用具的大包跟随何晓穗往里走,一边温柔的笑着摸摸孩子前额突兀的缺块儿。

    “她一直害怕理发师,头发长了不肯让人剪,前几天我给她剪的时候她忽然打起瞌睡,一不留神就多剪了一刀。”

    何晓穗笑“也是孩子,怎么样都可爱。”

    却不知孩子她爸,一把年纪的人,那大一个子,竟和她闺女一样在同样的位置也有突兀的缺块儿。

    起因的确是项林珠在给谭林林剪头发时,谭林林忽然打起了瞌睡,小脑袋蓦地一栽,再抬头时眼皮都闭着了。

    项林珠笑着替孩子摘了围布“困成这样。”

    谭林林蓦地又睁开眼皮,瞅了她妈一眼,张开胳膊撇嘴开哭“妈妈抱妈妈抱。”

    项林珠连忙抱住她,又在沙发上哄了一会儿,她这才踏实睡过去。

    一旁的谭稷明见孩子睡了,主动拎了围布给自己围上,往阳台上的藤椅一坐“给我也剃剃头。”

    “这你也争,不怕我给你剃秃了。”

    项林珠这么说着,却也依言过去行动。

    结果俩人有搭没搭聊着天,她还真一不小心给他剃了个缺口。

    事后的谭稷明逮住她亲,不依不挠“是不是故意的”

    她也笑“真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边说边亲上去,完全一副剃成光头也不在乎的模样。

    这厢几人进了家门,谭林林便马不停蹄跟厅里撒欢儿,一家人各干各的又互相说着话,吵吵嚷嚷特热闹。

    午饭时何晓穗请来吴灿珍和刘然然,刘然然一踏进门便看见谭林林跟地毯上玩小汽车,遂紧着往吴灿珍身后躲,一边叫嚷着“谭林林来了谭林林来了。”

    吴灿珍觉得无奈又好笑“这林林和她爸小时候一模一样,孩子们见着他就怕。”又说刘然然,“你大林林整整一岁,还是男孩儿,怎么这么怕她”

    小孩儿么,脾性没个控制,特容易发生冲突。

    每回这俩孩子在一块玩儿都免不了动手,当然每次都是谭林林先动手,一不高兴就推人一掌,要么就拽人衣服,刘然然要是还手她就歇斯底里放声尖叫。

    今儿也是这样,俩小孩儿玩着玩着就动起手来,刘然然已经哭成个泪人儿,谭林林还不依不挠的揪着人的衣领朝人咆哮。

    惹得一帮人围过来劝架,末了还得好好宽慰她,活脱脱一个小霸王。

    但这些人中唯有一人不吃她这一套,这人就是她妈妈项林珠。

    俩小孩儿闹得不可开交,却见项林珠黑着一张脸看着小姑娘“谭林林。”

    谭林林知道每当她妈连名带姓叫她全名的时候就意味着大事不妙,于是撇撇嘴准备开哭。

    声音还没放出来呢,她妈随即又道“不许哭。”

    她便顿了顿,包着眼泪花老老实实看着她妈,结结实实挨完训后又给刘然然道歉。

    小霸王谁也不服,就服她妈,明知犯错会挨训但她屡教不改,天性霸道这一点儿可还真和她爸有点儿像。

    晚上跟床上睡觉那会儿,项林珠先去洗涮,就把孩子扔给谭稷明。

    谭稷明陪着孩子看图画书,谭林林指着图书上的画儿问“爸爸这是什么”

    “鱼。”

    “什么鱼”

    “大鱼。”

    “什么大鱼”

    “它长这么大就是大鱼。”

    “为什么是大鱼”

    “”

    谭稷明没辙,谭林林觉得他没本事,跑去问妈妈。

    “妈妈这是什么鱼”

    “鳐鱼。”

    “什么鳐鱼”

    “线板鳐鱼。”

    “什么是线、线板鳐鱼。”

    “线板鳐鱼是最大的一种鳐鱼,全部展开后有8米那么长,在海里游起泳来就像在天上飞起来一样。”

    这句话太长了,以谭林林的智商实在没办法找突破口再问个为什么。

    她于是满意的点点头,完全臣服,果然还是妈妈有文化。

    项林珠收拾好了,拦腰将孩子抱回床上,说谭稷明“你也不看着她点儿,光着脚板在地上跑,一会儿该着凉了。”

    谭稷明恹恹的快睡着了,有搭没搭的应着她。

    带孩子这事儿,谭稷明显然不如项林珠操心的多,有时候孩子太吵他其实没多少耐心,都是项林珠在管。不过他也知她的付出,时不时会替她捏捏肩,说上几句贴心话,或者主动做做饭洗洗衣什么的。

    更有时候,他对她的关心甚至多过孩子。

    好比隔天一早,擅折腾人的谭林林非要坐着她的小汽车出去玩,可头天晚上谁也没记着给小汽车充电。

    她赖成一团,哭得惊天动地。

    谭稷明出招,往那汽车头上系了一绳子,就那么领着她出去了。

    父女二人脑门前有一样的缺,一个牵着绳子一个坐在车里,跟车里坐的那个还一脸冷漠,瞌睡都没大完全睡醒,却一本正经的将两只小胖手揣进口袋里享受着清晨的微风沐浴。

    谭稷明缝人打招呼“遛弯呢”

    人也回他“遛孩子呢”

    他得意洋洋的点点头,末了又招呼跟在身后的项林珠“你来一下。”

    项林珠上前,却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两颗花生糖“昨儿张姨新做的,我赶在小不点儿吃完之前藏

    了两颗,专门给你留着。”

    项林珠笑“多大人了,孩子的糖你也抢。”

    “我抢什么。”他笑着剥开糖纸,“我又不爱吃甜,你不是爱吃么,听张姨说做这玩意儿挺费劲,我估摸着味道应该不错,你尝尝。”

    说罢,将糖喂进她嘴里。

    她依言吃着糖。

    他又问她“好吃吗”

    她点点头“很甜。”

    其实心里更甜。

    二人就这么不紧不慢走在路上,前方是风伴着晨光的林荫大道,身后是憨态可掬的小屁孩,像千里迢迢追梦而来的使者,又像携手浪迹天涯的神仙眷侣。

    全文完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