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20 0章

作品:《民国1924

    邵以阶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慢慢把枪口移动至肋下三寸“你只要轻轻的扣动扳机,子弹就会从弹道里射出来”

    旁边依旧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射击声,盛云道“你疯了,就算是没有射中要害,这个时候可没有青霉素,要是感染了,神仙都救不了”

    青霉素是什么邵以阶语气里满是无奈“没办法”

    话音刚落,邵以阶就着盛云的手指,扣下了扳机,盛云随即听见一声闷哼,盛云顿时僵住,掉下来,落在草地上,她十分确切的肯定道“你真是疯了”

    大抵是邵以阶已经算好了时间,恰好有一队飞行员从青浦机场回去西安,这场小范围的交火终于在邵以阶开枪以后一个小时之内结束。

    邵以阶被火速的送往医院,盛云呆呆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长廊上,一名护士走过来“邵太太,您的腿上得伤口也要处理一下,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盛云这才回过神儿来,低头见腿上划伤了一大片,浅碧色旗袍的下摆都染红色,和着一些泥土,但是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

    等盛云从手术室包扎好,出来的时候,老爷太太都来了,太太看见盛云气不打一处来“老六呢怎么你们一起去的,你好端端在这里,偏偏老六躺进去了”

    盛云同他们见礼“老爷、太太”

    老爷喝止“好了,老六不过是中了几枪,邵家的人没这么容易死”

    太太平常是很听老爷话的,但是此刻她已经方寸大乱了“老爷,什么叫中了几枪什么叫只不过好好的去青浦机场,怎么路上有埋伏”

    她转身,冲着周围的军官大喊“老大呢他弟弟而今这幅样子,他这个做哥哥的偏偏不见了西安的戍卫都是在老大的手里,他是怎么做事的”说着太太忍不住哭声,捂着脸偏向一边。

    老爷叹了叹气,拍拍太太的肩膀“这是家事,不要失了体统”转头吩咐一名卫官“叫大少爷立刻赶过来”

    那名卫官同大少爷交好,犹豫道“大帅,大少今天晚上安排了接待日本公使得晚宴,出席的还有德贝亲王”

    老爷大怒“就是日本天皇出席,他也得给我立马过来”

    转过头,见盛云头发散乱,浑身泥土“苦了你了,孩子”

    盛云摇摇头“我只是小伤”

    盛云不晓得在医院的长廊里坐了多久,她想,邵以阶中了一枪,虽然流血过多,但是手术时间也不应该这么久,子弹也没用打中要害,只是看着吓人,就算是有事,那也是手术后感染的事情。

    恐怕这个医院的大夫,邵以阶也是安排好了的,故作病情危急而已。

    她坐在那里就想,那么邵以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是六少,虽然名校毕业,指挥得当,但是老帅却并不把他当做继承人,一心栽培大少爷,上个月更是把西安的戍卫交给了邵以止。

    她摇摇头,随即否认了,这似乎太明显,太不符合常理了。

    过了会儿,宋妈从楼梯处赶来,盛云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盛云醒过来的时候,邵以阶早就醒了,他半躺在床上,手上翻着一本书。

    盛云走下床,见地下大幅金色羊毛地毯,锦帐绫罗,旁边的博物架子上还摆放着玉器古董“这是在家里”

    邵以阶头也没抬“医院”

    盛云忙问“今天是几号”

    邵以阶抬头,打量她,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你要赶着去什么地方吗”

    盛云没有回答,问“我睡了几天了”

    邵以阶微微动了一下,扯到了伤口,顿时满脸大汗,他冷笑“你最好安份一点,你晓得的,我没什么耐心,特别是对你。”

    盛云无言以对,放弃交流。过了会儿,宋妈推门进来“六少奶奶,您醒了,谢天谢地,您都睡了两天了。”

    过了几天,老太太得知了消息,把瞒着她的老爷太太训斥了一通“我们邵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点子事情也叫你们瞒着我”

    太太辩解“老爷也是一片孝心,您老人家一向心疼老六,瞧见了,免不得又要难过的。医院的大夫很是尽心,这才五六日,也已经很能够吃下点东西了。老太太,最多一个月,老六就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不说话,良久吩咐“把老六接回来养伤,那医院里的洋大夫懂什么治枪伤去把胡大夫请来,那年你父亲往山上去剿匪,叫土枪崩了大腿,多少人都说那条腿废了,废了。胡大夫一来,一搭手诊脉,就说了两个字能治你马上把老六接回来,医院的洋大夫也叫到家里来。”

    老爷哎了一声“老太太您放心”

    老太太摸摸手上的佛珠,道“你们两口子想得都不一样,还非叫他们两兄弟想一样的出来,非要绑一块儿,将来迟早出大事。”

    老爷就道“母亲这样说,儿子惶恐。老六如今这样子,等他好了,就叫他去兰州。”

    老太太点点头“这些我是不管的,只希望等我七十岁的时候,一大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那就最好了。”

    盛云同邵以阶回了邵府,她自己倒还好,过了几日,便回禀了老爷、老太太,照常回学校里念书。老爷同意了,夸奖她“勤读不辍,很好”

    太太有些微词,自己的丈夫都躺在床上了,还惦记着往外跑,在她看来实在是不守安份,有失妇道。但是老爷同意了,她是绝不会反对的,只叮嘱了盛云,要克己本分。

    盛云照常准备着辩论会的事情,只是阿微那里有些麻烦,起先盛云只当是风寒、小感冒,要不了几天就会好起来。没想到过了半个月,阿微不仅没好起来,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宋妈同盛云商量“阿微病了小半个月了,总也不见好,还是移出去,等好了再进来侍候主子。”

    盛云伏案,停了笔,皱眉“什么叫做移出去”

    宋妈晓得盛云性情大概是变了“六少奶奶,府里的规矩,上百年了也是如此,也是邵家宽厚,叫下人出去养病,好了还允许回来当差。”盛云摇摇头,放下笔,往阿微的房间去。

    宋妈跟在后头“六少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叫你染上了风寒,成什么样子”阿微的屋子只有一支蜡烛,时不时能够听见一串咳嗽的声音,盛云推开门进去,见阿微迷迷糊糊,唤她也没反应:”宋妈,去叫门房准备车,去医院。“

    宋妈不敢违抗盛云的话,只是到了车子上仍旧唠叨“府里都是信奉中医的,遇着病了,叫大国手来瞧瞧,两服药下去就好了。这么深更半夜,叫了车子去瞧西医,又是为了一个下人,不合规矩”

    盛云瞧了她一眼,宋妈顿时就住口了,盛云开口训斥“你这是什么糊涂话,规矩还比人命重要何况,这又是什么破规矩不拘西医还是中医,只要能救命就行。”

    到了医院,大夫检查了一遍,很大可能是感冒发展而成肺炎,这个时候没有有效的抗生素,连最基本的青霉素也要在二战时期才发明出来,因此肺炎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是一种致死率很高的疾病。

    德国大夫也毫无办法,只是说尽力而为。

    阿微天亮的时候醒了,还发着高热“小姐,怎么到西医院来了那些西医又要开膛又要破肚,我可不要住在这儿,我下都吓死了。”

    盛云端了温粥,冷了脸“你要是不在这儿治病,我就不要你了,把你送回上海去,叫你去服侍太太,一天三顿都吃素菜。”

    阿微怯怯的,端过盛云手里的粥,小声道“吃素也比把肠子割了强。”

    回去的时候,太太果然不是十分满意,唤了人把盛云叫了过去“听二门的人说,你下半夜叫人开了门,出去了”

    盛云点点头“是,阿微得了急症”

    旁边坐着回娘家的姑太太,手里拿着一杆翡翠水烟,还没说话就吐出一大口烟气“侄媳妇儿,阿微那个病,叫大夫来抓几幅药,煎了吃下就是了,送到西医那里去,不说有没有效果。”

    说着摇摇头,一头的珠翠,淡淡吐出几个字“不吉利”

    邵家的姑太太从小娇养,向来跋扈,即便是嫁人了,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从前的盛淑云深以为苦。

    盛云脸色不变,只是微微摇头“姑太太,阿微的病是不能细细调养的。”

    姑太太放下水烟枪,咳嗽两声“老六媳妇儿,你这是什么话,府里惯常使唤的那两位大国手,连从前太后老佛爷的病也瞧得,怎么,一个丫头的病,反倒瞧不得了”

    没人叫盛云坐下,以前的盛淑云是不敢自己坐的,盛云坐到一边紫藤圈椅上“我熬了一夜,有些站不稳,坐着同姑太太回话,成吗”

    姑太太气了个鼻歪“成不成,你不都坐下了吗我还能叫你站起来回话不成”

    盛云笑“姑太太说的是,邵家是上百年的积善之家,何等门望,何等门第,是干不出来磋磨儿媳妇这等事情的。”

    姑太太哼一声,脸上的笑仿佛捏着一层皮“好说”转头对着太太道“大嫂,你们家儿媳妇这张嘴,我可是什么也不敢说了。明里暗里,说我是外姓人,管邵家的闲事呢”

    太太捧着一杯茶,有些嫌恶“长辈说一句,你倒有十句话在等着”

    盛云回“长辈问话,不敢不回禀,不敢对长辈不恭敬。”

    太太直接吩咐“晌午叫人把阿微接回来,煎了药来吃,西医么”

    说着摇头“既不体面又吓人,上回罗家的小少爷去了趟西医院,连肠子都截掉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截掉一截肠子,那还叫人吗要是往前算,一个不孝是免不了的。总之,这西医院,能不去就不去。上次,老六把你送去西医院,我就不同意。”

    这样隆重的叫盛云过来,不容置疑的吩咐,从前的盛淑云是不敢不听从的,只是盛云微笑着听完,摇头“太太,恐怕不行。阿微是肺炎,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她也吃了半个月的中药,反而更加严重,因此,尝试一下西医是很有必要的。”

    姑太太笑起来“大嫂,您这儿媳妇可真是有意思。”

    盛云站起来,告辞“如果太太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学校里还有课,就不打扰太太了。”

    太太虽然心里生气,但是想着盛云已经写下了离婚协议书,早晚都不是邵家的人了,她心里盘算着,邵家可是不能叫儿媳妇去赶时髦,像新派人物一样登报离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要论起来体面,还是要叫老六写休书才好,这才合规矩。

    姑太太竖起大拇指,笑着打趣“大嫂,您这养气功夫真是见长。”

    太太拿了团扇,去打她“你这脾气,几十年也改不了。盛淑云么,只老六不待见她这一条,她的路也就走绝了。”

    姑太太望着门口,丫头们都退出去了“大夫看了吗真是不能生了”

    太太点头“你看她刚刚的脸色,熬了一夜,脸都青了,喘气都费劲,何况生孩子”

    姑太太转过头“大嫂,这样的话,你要早作打算,老太太菩萨心肠,你可是老六的亲娘,可不能没个决断。老六媳妇儿这个性子,实在不像咱们邵家的人。”

    太太摇摇团扇,扇面上的美人一摇一晃,屋角落的檀香升起一根直线,良久她点头“你说的是,要是放在往日,她早被休了八百次了。只是老爷念旧情,受过盛家的大恩,上次盛老爷休书一封,明着是说盛淑云的不是,说什么任凭处置,却把老爷臊了一顿,再也不提盛淑云的不是了,反而把老六叫过去训斥了一通,反而骂他不知道体恤妻子。”

    姑太太道“大哥么,就是太好面子了,把往日的恩情看得太重。这不成的

    说着笑起来“不过,我看老六媳妇儿掉了个孩子,性子好像也改了。大嫂您别说,她刚刚那副不卑不亢、话里有话的硬气样子,倒比往日唯唯若若更对我的胃口。”

    姑嫂二人一向感情好,太太不做声“她不行”

    盛云吃了早饭,略微休息了几个小时,便打起精神,往学校里去了

    刚进了礼堂,就见闵涛急忙忙冲过来“你可算是来了,台子都搭好了,唱戏的反倒迟到了。”

    盛云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褂,整个人灰扑扑的,这是她在学校的一向打扮,同学们也只是隐约晓得她是邵家的远房亲戚,并不晓得她是邵家的六少奶奶。

    盛云笑“放心,误不了事情的。”闵涛见盛云胸有成竹,道“你要请的那位先生,我去了送了帖子,只是去的时候,先生并不在家,随行的人说先生出门会友去了,也并不能保障先生能来。只怕你的打算要落空了”

    盛云望着他,闵涛笑笑“你别这么看我,你的那本新青年还是我借给你的呢”

    盛云沉默了一会儿,并不说话。

    闵涛笑笑“你这么看着,怪吓人的。”

    盛云想了想,诚恳道“平波兄,我知道你是君子,我不对你坦白,实在有我的难处,我出生于一个封建的家庭,连出来读书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更不晓得自己能在这里读多久的书。至于你借给我的那本新青年,我认为,无论是国家民族的前途,还是我个人的命运,都在那本书上的。”

    闵涛还是含着笑“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把新青年上的那则消息看得这样重国家、民族、个人的前途,命运都系于此么”

    盛云点头“当然,中、山先生,革命党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他。”

    闵涛不置可否,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其实,国、党中人,也并非先生不可。”

    两个人站在礼堂角落里,一旁准备挂横幅的同学唤他们两个人“盛云,闵涛,你们俩说什么呢”两个人打了个哈哈,便过去帮忙了。

    到了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整个校园鸦雀无声,学校门口慢慢驶过来一辆旁蒂克汽车,校长同横渠先生亲自在门口迎接。

    先下来的是司机,孔武有力,倘若内行人一瞧,便知道这是行伍中人,虽然穿着便服,但是走路一板一眼,就晓得这个人当过兵。天上下了点小雨,司机撑着一柄伞,车子里走下来五十岁上下的女子,她面若银盘,穿着中山装,扣子系得一丝不苟,下来就笑“横渠先生,徐校长,怎么劳烦你们来接我”

    徐校长摆手“恭懿先生,不过几步路而已,况且您肯大驾光临,我们西安师范蓬荜生辉。”

    横渠先生是绝不恭维人的,此时也道“天底下谁不晓得同、盟会第一位女会员唐群英唐先生正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几个人往礼堂走过去,徐校长就劝“前几日先生晓得你要来西安,特地写了信来,叫我劝你几句。先生在广州,这次是下了大决心,晓得中国的革、命事业是决计不能寄托在军阀身上的,南北一丘之貉,实在不能信任。”

    唐群英点头“陈、炯、明反复再三,实在是小人一个,先生本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肯早下决断,这才吃了这么多的亏。”请收藏本站,更多更新的无防盗小说站, j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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