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 1、第一1章

作品:《骤雨不终日

    三月初,乍暖还寒,春雨袭来,沿路的城都被淅沥的雨声覆盖,仿若一张带刺的网,没有丝毫初春的温情。

    绿皮火车行驶在轨道上,穿过一个个山洞,光线忽暗忽明。

    许姰被这种光感从冗长的梦中叫醒。

    她双手抱臂,双腿轻搭着,姿势看起来充满防备。

    睁眼后,许姰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看了会,青山烟雨的,那山雾盈动着,像是怎么都散不开。

    乘务员推着食物车从隔壁车厢缓缓走来,叫卖着零食水果。

    车厢里人本不多,早已过了节后返程的人潮,这趟车也快到终点,车厢里也不过稀稀散散五六个人而已,安静的只剩下火车驶过的摩擦声。

    乘务员的声音也很轻柔,但足够把许姰拉回神。

    她朝乘务员要了瓶水。

    乘务员递过二维码,“是支付宝还是微信水是十块钱一瓶。”

    许姰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一百块,“现金。”

    “一百块啊我现在找不开,我去找下同事,等会给您送过来,行吗或者您可以线上支付吗”

    “抱歉,我没有支付宝和微信。”

    “没事,那请您稍等一下。”

    许姰笑了下,“麻烦了。”

    乘务员把水递给许姰,推着小车快步往前走,探头寻找同事。

    水沁凉沁凉的,灌入喉咙,许姰觉得整个人都冷静了许多。

    火车传来站点播报声,十五分钟后达到川城。

    许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分整。

    手机上头还有五通未接电话,三个来自白蜜蜜,两个来自团长老刘。

    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二十,还来得及打一通电话,许姰回拨了白蜜蜜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还未等她开口,那头的白蜜蜜劈头盖脸质问道“死丫头,你跑去哪里了我差点被团长掐死你的本子呢啊本子呢这个月初要交的,你忘记了吗”

    许姰揉了揉眉心,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说“等我下火车,有网了就会给他发过去。”

    白蜜蜜愣了一下,“火车你你你你去哪里了”

    “回国了。”

    “啥你啥时候回去

    的你怎么没和我说”

    许姰说“就前两天,临时决定的。”

    “你去哪儿倒是和我说一声啊,这两天我找不到你急的头发都白了你回去干啥啊”

    许姰不以为然的说“前男友死了,回来给他烧柱香。”

    白蜜蜜嘴角抽了抽,“jack死了吗他不是一个星期前还在和你看电影。”

    “奥那就是前前男友死了。”

    “to我看他下午s还更新了。”

    “这样啊那就是前前前男友。”

    白蜜蜜翻了个白眼,“jas昨天还在帮社团打灯光。”

    许姰勾了勾嘴角,眼眸里却没有情绪波动,依旧是那副随性的语气,说“那就是初恋吧。”

    电话那头默了好一阵,然后传来白蜜蜜气焰全无的声音,她说“小姰,我有点窒息。”

    许姰笑了,“那你去找团里新来的小帅哥做人工呼吸。”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会突然去世了啊不是之前都没消息吗你别是忽悠我吧真的假的”

    “我昨天参加了他的葬礼,是真的。”

    “啊怎么走的啊”

    许姰望着窗外,那密密麻麻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她没回答,默了片刻,话锋一转说“剧本我最迟明天就会给老刘,我可能要再过半个月回新西兰,我阳台上有几盆茉莉花,记得请人帮我照料一下。”

    “奥可是”

    之前那位乘务员快步走来,弯腰,客气的递过一张五十和四张十块钱,是矿泉水的找零。

    手机也跳出电量不满的提示音。

    许姰点头表示谢意,接过零钱,对电话那头的白蜜蜜说“我想自己待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会处理好的。我手机也快没电了,下次有空再聊,别担心我。”

    白蜜蜜奥了声,在许姰挂断之前连忙补充道“你有事就找我,别一个人啊,我帮你预约半个月后我妈的问诊。”

    许姰嗯了声,按断电话,电量还有百分之十五,足够她再打一通电话了。

    许姰把手机塞回风衣口袋里,拿过桌上的皮夹放找零,然后许姰发现这个皮夹子边角又坏了一点,掉了一小块皮。

    这是一款长方形的女士钱包,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黑色皮质,款式简

    洁大方,但很明显,它很旧很旧了,甚至有线头脱落。

    和这款皮夹子一样旧的是夹在透明防护膜里的一张相片。

    许姰看着这张相片,眼眸暗了暗,大拇指在相片上蹭了蹭,相片边缘已泛糊。

    照片上是个少年,相片最底部还印着他的名字林岩行。

    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色打底的t恤和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他的面相很冷,轮廓棱角分明,还带着点少年的青涩感,右眼角的泪痣为他添了几分性感。

    他没有丝毫笑意,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镜头,看起来很不好惹,是张乖张戾气的脸。

    许姰记不清是第几次梦到他了,唯独这次她觉得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

    梦里的夜很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勾着唇低低的说“许姰,这辈子,除了我,你谁也爱不上。”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冷的,可只要一笑,就一吊儿郎当的痞子,那时不知勾走了多少无知少女的心。

    而许姰刚才醒来后满脑子回荡的只有这句话。

    要是换做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可笑,即使是一个梦,她也会在心底千百遍的反驳,她这辈子不会只爱他一个。

    可一天之前,她站在他的墓碑前,忽然觉得有种这辈子就到这里的错觉。

    想到这里,许姰不由地嘲讽一笑。

    混蛋到底是混蛋,梦里都不放过她。

    川城是座山城,十八线小城市,交通不发达,经济不发达。

    许姰从火车上下来,差点崴脚,这火车站仿佛是上世纪80年代的火车站,铺在地上的砖块坑坑洼洼,行李箱往前拖都得多使点劲。

    好在她的小型行李箱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换洗的衣物。

    火车站内部和外部都在改造施工,大大小小的蓝板围了一圈,许姰随着人流往外走,兜兜转转,终于出站了。

    许姰从西门出站,站在门口,她翻出昨晚的一条短信,短信里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人名。

    许姰拨了这个号码,也没让她等太久,电话很快被接通。

    “是许小姐吗”男人声音洪亮,听起来很年轻。

    许姰嗯了声,“请问是陆先生吗你在哪儿”

    男人笑笑,“我不是

    ,三哥他奥,就是陆塬,他去买烟了。你到了吗你在哪儿啊我们在东门对面的马路边呢,一辆银色的面包车,看见没”

    许姰望着大大的西门二字,浅吸一口气,说“我在西门,这边在施工,我不知道东门怎么走,你们能过来吗”

    “当然行。你等着啊,别动,外面下雨呢,别淋湿了,我们这就开车过来。”

    “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许小姐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啊行李箱什么颜色的”

    “红色的风衣和黑色的行李箱,我现在站在西门门口。”

    “那应该很好认,得了,三哥回来了,挂了啊,我们来了。”

    “好。”

    挂了电话,许姰双手抱臂,往后靠在白墙上,安静的等待。

    春雨绵绵,落在身上不痛不痒,但不一会能打湿人的衣襟,有许多人没带伞,步履匆匆,边遮雨边跑,直到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

    这场雨来的突然,是许姰早上踏上这趟火车后才开始下的,她都没来得及准备一把伞。她不知道昨日的川城天气如何,但昨天的浔城风和日丽。

    因为天气不错的原因,所以昨天林岩行的葬礼看起来完美无缺,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一切很顺利,除了活着的人。

    许姰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他最后的样子,其实她没看真切。

    他死在海里,据说捞上来时泡的有些发胀,殡仪馆给他穿了长袖长裤,还戴着了口罩和帽子,看起来还算体面。

    她很庆幸她最后看到的是这种体面,这样回想起来,他大概永远是她心中那个肆意妄为,嚣张跋扈的十七岁英俊少年。

    而不是十年过去,躲在渔船上打工,失足落海的窝囊男人。

    她曾想过无数遍这十年他在做什么,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却怎么也没料到他最后连办葬礼学校友情接手。

    如果学校不帮他办理后事呢是不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他的消息

    许姰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烦躁。

    她抿了抿唇,抬起眼,望向前方,试图清空一下脑袋,可这无意一瞥却让她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那朦朦胧胧的雨中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

    男人很高,步履宽阔,

    穿着白体恤和黑色夹克衫,走路带风。

    他越走越近,那张被雨伞半遮的脸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一头短发利落干净,眼眸漆黑,剑眉挺鼻,绷着的下颚线透着几分冷傲。

    这是一张似曾相似的脸,只是眼前的人脸庞更硬朗分明,浑身透着股坚硬飒气的男人味儿。

    很像,但他的眼角没有泪痣。

    男人停在阶梯前,一手撑着伞,一手抄在裤袋里,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天生的匪气。

    “许小姐是吧,我是陆塬,雯姐的人。”

    春风拂过,带着湿润的冷意。

    许姰凝视着他,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

    男人见她没反应,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被许姰的一声轻笑打断。

    这是一张漂亮妩媚的脸蛋,笑起来更是颠倒众生。

    只听她带着点调侃反问道“陆塬”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