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的电话！”

    杨晓慧正在家里抱着继女生的小孩, 不停逗弄时，对方笑着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

    “这谁啊, 大清早的都不让人安宁。”

    电话的号码下写着香江两字, 但杨晓慧还是做出了不高兴的样子。跟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立马伸手把自己的小孩抱了起来，好让她能安心的打电话。

    她这个继母的两个孩子，都是非常有钱, 非常有本事的人。虽然继母表面上好像不待见他们, 但她知道，她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有了那么出色的一对女儿, 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喂”果然在她暗中观察时，杨晓慧用生气的语气接着电话，但脸上却已经满是笑容了。

    “……”

    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 杨晓慧侧头又看了一眼手机, 发现是女儿的号码。立马没好气道：“怎么突然变成哑巴了你不会是跟你家的那位吵架了，然后终于决定离婚了吧”

    杨晓慧对老伴的女儿笑了笑, 然后继续调侃, 继续开玩笑着。从女儿跟郭莹结婚后，她就一直都这个态度, 一直都阴阳怪气的。起先她是生气女儿跟一个女人结婚, 但渐渐的这样的行为久了，就变成口头禅了，她就有点改不回来了。

    “妈——”在她自认为调侃开玩笑时，电话那头的周小年终于调试好了心情。

    深深的吸口气, 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还未挂断电话前。周小年就飞快道：“妈，小艾没了。”

    “……”杨晓慧听到儿子的声音，本来想挂电话。但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却一下子蒙了：“你说什么没了你刚刚在胡说什么”

    说着话的她，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并且立马从家里的沙发上，急忙站了起来。

    “……”抱着孩子的宋家姑娘，立马也跟着站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的再婚对象，听到动静，也立马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死小子，你刚刚说什么了你在说一遍！！”杨晓慧无视他们，依旧大声。

    “小妹没了，应该是一个小时前没的。你看吧，是要过来一趟，还是不过来。”周小年完全的冷静了下来，飞快又快速的说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才五十四，她还那么年轻，她的身体还那么好。郭莹呢她是怎么照顾我家丫头的，我要跟她拼命！！”女儿在的时候，在她一次一次邀请她搬去香江时。在她带着郭莹一次一次过来时，杨晓慧总是不给她们好脸色。但人突然没了，她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却宛如遇到了晴天霹雳。

    “呵！”周小年的声音从话筒中慢慢的传了过来，他像是在讽刺又像是在冷笑一样慢悠悠道：“你应该知道郭莹最近半年多，一直都有点身体不适吧”

    “不就是血糖有点问题，不就是心脏有点不舒服吗这样都是老年病，她只要好好的休息，不再管公司的事情，不就——”杨晓慧飞快回答着，但回答着，回答着，她却渐渐的没有了声音。

    “郭莹的身上早就没有了温度，而小妹的身上却还有一点点余温。是郭莹先走了，小妹吃药跟着走了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在那里，她们可以无忧无虑，可以无拘无束了。在那里，她们再也不用顾忌其他人的一些看法，再也不用听别人阴阳怪气了。”

    周小年语气尖锐着，杨晓慧心里发酸。她想反驳，但最后却拿着电话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两人一起沉默着，因为周小年的个人问题。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好好说过话的两人，一起沉默着。

    许久后，周小年终于调试好心情再次道：“我正在跟郭家商量后事，郭莹的大哥二哥都来了。你如果想过来就过来吧，当然如果不想来，我也不勉强。”

    在说完最后的话后，周小年就立马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杨晓慧身子抖了一下，她像是被突然挂机的声音给吓着了。许久许久后，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

    “小兰，帮我订个去香江的飞机票吧。”她木木的对自己的继女说着。

    “哦，妈你别难过，我现在就订。”被叫做小兰的姑娘，连忙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自己的爸爸。然后立马找起了手机，在找到手机后，她便连忙订起票来。

    “你——”宋老头有点担心她，抱着孙子下意识的向杨晓慧走了几步。

    杨晓慧表情的木然，她快速的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快速的反锁了房门。

    而等反锁上房门的一瞬间，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扶在门把上。杨晓慧感觉心脏死命的死命的疼，像是有人生生的拿小刀，在她心口又刺了一下似的。

    这样的感觉37年前，她离婚时，她被第一任丈夫背叛欺骗时，她有过。

    在对方轻而易举的提出离婚，在对方拿出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证据。让她识趣一些尽快滚时，她就有过。

    那个夜里，在她答应离婚，在她独自开始一点点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时。她便发誓，以后她做人绝对要聪明一点，绝对要自私一些。她绝对再也不遭受那样的奇耻大辱了，绝对再也不能被任何人轻易的轻视和看不起了。

    她离婚的当天，她的哥哥嫂子和小艾都赶了过来。那个时候她表现的前所未有的冷静，可就在那个时候，她便决定自己的下半辈子一定要过的极好，一定再也不能活成以前那样让人可怜的样子了。

    距离上段婚姻已经是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间她按照她觉得对的方向一直努力着。女儿舍弃好好的老师工作不做，跑去香江跟了一个女人，并且因为对方的原因，开始什么都不干了。她就打电话，天天的骂她，让她振作了起来。后来女儿的小店铺开的那里都是，她才稍微的放心了一切。她把这一切的功劳都归咎自己的头上，但如今女儿跟着那个叫郭莹的，一起彻彻底底的离开后，她才感觉到女儿的婚姻是跟自己不一样的。

    她没了周大山，只是感觉到挫败，只是感觉到奇耻大辱。但女儿没有她爱的人，却是选择跟着对方走了。她们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可她却用自己的标准要求着女儿。她好像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立场在考虑问题，好像从来都没有站在儿女的角度上，真正的为他们考虑过。

    因为母子亲情，她便理所当然的要求着他们，便理所当然的冲他们撒着气。却没有想过，她这样到底对还是不对。

    杨晓慧在屋子里自责着，难过着。等她的继女抱着小宝宝，开始敲她的门，她才起身开了门。

    “妈，你不要难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振作一些。”

    小姑娘劝着她，望着对方笑嘻嘻的样子，杨晓慧再次迷茫了。

    她跟老宋是十五年前办的再婚手续，两人当时都在一个广场上跳舞。跳着跳着，彼此就有了那么一点意思。所以他们便顺理成章的办了手续，顺理成章的住在了一起。

    老宋跟她一样都有一双儿女，他们结婚后，她便劝着老宋直接搬到了她的这里。然后把房子直接让给了他的大儿子跟大儿媳，省的出矛盾。

    因为她本身条件够好，因为她的女儿跟儿子都是在香江能查到名字的。所以老宋的儿子儿媳，根本就不敢怠慢她。

    他们到了这里没几年后，老宋的女儿就突然追着一个男人漂洋过海去留学了。

    老宋当时气得不轻，她在旁边不停的劝着对方，渐渐的老宋的气也消了。

    两年前，小姑娘放着好好的学不念，又偷偷跑了回来。等回来后，肚子里又揣着一个。老宋自然又是发怒，她后来又劝了起来。因为她的劝阻，因为老宋本身也心疼女儿。所以女儿怀孕的事情，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等后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等后来她生下小宝宝。他们老两口的所有的精力，就都在这个新生命上了。

    现在宝宝都一岁了，简直就是家里的开心果。这个家里，他们再也没提过她未婚先孕的事情，都没有刻意的强求她说出孩子父亲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杨晓慧知道，在对方的眼里，她肯定是一个好继母。可为什么她在这里，能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能对对方那么宽容和谅解。而对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她却永远都理解不了。

    在女儿的事业越来越大时，她其实已经开始谅解对方了。可因为小艾哥哥的事情，她又连带的恨起小艾的知情不报。所以她又开始别扭了起来，又对女儿连带着埋怨了起来。

    她在对方的身上尽情的发泄着她的不满和愤怒，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会有先她一步，不管不顾离开的时候。

    “这个死丫头！”想到女儿是跟着郭莹离开的，杨晓慧再次难过起来，再次不敢置信了起来。

    翌日早晨，杨晓慧独自乘坐最早班的飞机，来到了香江。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香江，以前小艾跟儿子无数次劝她过来坐坐，她都没有过来过。可如今，她还是过来了。

    刚下飞机的她，很快就被郭家派来的人，安排上了车子。

    一辆一辆的车子行驶在她的周围，看着这个架势，杨晓慧才对女儿的生活有了一点点更加深刻的认识。

    “老夫人，因为前门都被记者堵死了。所以我带你走后门，希望你不要介意。”

    接她的人，开口突然说着。杨晓慧看着对方，在点点头，最后又轻声道：“你姓曲吧，我记得你。”

    “是的，我跟着我家小姐和夫人来来回回拜访过你十九次，但每次你都将我们拒之门外了。“

    曲斌面无表情的说着，杨晓慧一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前面就是紫园，是我家小姐跟夫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我家小姐亲自设计的，而里面的所有家具跟装饰，则是夫人亲自挑选的。”

    在车子到了一处极大的别墅院子时，曲斌指着前面突然说道。杨晓慧应声望去，看到的就是小艾给她发视频时，无数次拍到的地方。

    前方有无数的车辆堵着，无数拿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全部都围在前面。

    车子缓缓的开离了那个地方，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车子终于从后面进入了别墅里。

    车子在不停的前行着，看着在后面的无数保镖，杨晓慧深吸一口气，慢慢的竟然紧张了起来。

    “到了！”

    车子终于稳稳的拐到了别墅正门口，当杨晓慧稳稳的站在女儿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地方时，她才再次难过了。

    “老夫人！”

    十几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家不停的叫着她，连忙把她迎到里面。

    杨晓慧一脸蒙圈，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女儿跟郭莹结婚二十七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郭家的一个亲戚。甚至每次郭莹跟女儿过来，她都下意识的只找女儿说话，都没有真正的跟郭莹说过一句话。

    可现在，即便她想认识，即便她想接纳。似乎也晚了，似乎也没有用了。

    “因为知道你要过来，所以我们都没有挪动过她们。”

    郭莹的大哥老态龙钟的说着，他比郭莹大二十几岁。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先走，一直指望着等自己走了以后。自己的妹妹，还能像以前一样，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一下自己的儿女。但谁能想到，家里兄妹三人，却是她最先走的。

    “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想到周小艾意外自杀的事实，郭平歉意着抱歉着。

    两人一起进了这个别墅中，两位女主人最常待的卧室，在门口的保安轻轻的拉开房门时。当走到这个异常冰冷的屋子时，杨晓慧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现在毕竟是暑天，我们不得不不降低这个屋子的温度。”看到她躲闪的动作，郭平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

    杨晓慧没有理会她的话，她快步的上前。在走到内室，在看到床上抱着郭莹安静入睡的女儿后，她下意识泪流满面。

    “你怎么——”她习惯性的想说女儿傻，想说女儿笨。但在走到床边，看到女儿嘴角那毫不掩饰的笑容后，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是这样的，因为小妹之前就对自己的后事有过安排。她挺喜欢西山的一块地，上次阿姨过世，也是葬在那里的。所以我就想把她们合葬了，就葬在莹莹母亲的身边，这样没问题吧”

    因为对方的辈分比自己大，因为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周小艾，所以郭平礼貌性的询问着对方。

    “可在我们龙城，大家都喜欢落叶归根。”尽管不想说，但杨晓慧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即便现在她人在冰市，即便她现在在冰市重新组建了家庭。但在杨晓慧的心里，在去世后，她还是想回龙城，还是想回生她养她的那个家。

    “你在搞笑！！”

    在郭莹的哥哥左右为难时，周小年带着林虎大步走了进来。

    “郭家大哥，你别管她的。我妹妹死都要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既然这样想，那她的心愿，我就一定会帮她达成。两人合葬这事是没的说的，你赶快让人赶制棺木吧，其他的一切你想怎么办就这么办。我妹妹都在香江待了大半辈子了，她早就把香江当成她的家了。所以一切的风俗习惯，都按这里的来。”

    周小年快速的说着，郭平点头，最后开始跟他商量起葬礼上的各种事情来。

    两人一起商量着，杨晓慧被完全的晾在了一边。

    这些年郭家两兄弟只在妹妹的身边见过周小年，逢年过节吃饭，两家走动时。他们看到的，孩子们看到的也只是周小年跟林虎两人。所以在郭莹跟周小艾出事后，郭平也下意识的只认周小年。

    而且他知道周家这个妈妈二十多年来，竟然一直都反对自己妹妹跟周小艾在一起。他自然对对方没有好脸色，刚才的试探和询问，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和让步了。但在对方出言反对时，他便已经没了耐心了。

    两人商量着墓地的事情，商量着棺木的事情，商量发布讣告的事情。这是郭平第二次处理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他有点轻车熟路的感觉。他冷静的安排着，但安排着，安排着，他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这样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呢，我爸其实最疼莹莹了。其实我爸爸最后一段时间经常对我说，让我照顾弟妹的事情。因为怕我不尽心，因为怕我心里不舒服，所以他最后才把郭氏留给了我。可我无能，我不但没有经营好郭氏，我还连这么小的妹妹都没照顾好。这几年郭氏接二连三的投资失利，接二连三的出状况。我妹妹她一边要管着自己的公司，一边又要帮郭氏度过难关。因为劳累，因为耗费太多的心里，她才没了的。我对不起她，对不起我爸爸。”

    七十多岁的郭大哥突然的情绪崩溃，周小年顾不得跟母亲怄气，所以只能劝起他来。

    杨晓慧不知所措的站着，周小年跟林虎扶住郭大哥，将他扶在一边的椅子上尽力安慰着。

    在两人尽力安慰郭平时，在门外的郭真真一动不动着。她原本是听说周家来人了，所以想过来打声招呼的。但在听到自己父亲的哭泣声，她却不敢进去了。站在原地静静的听了一会，最后郭真真选择走开。

    27年前爷爷去世，郭家分家时，她才21岁。也就在那年，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小姑妈选择了离开了郭氏。因为她的离开，她被她的父亲推到了郭氏最顶层的位置上。

    之后的几年她其实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着，郭氏拥有百亿美金的资产，而她的小姑妈满打满算也才有不到七八十亿而已。她这样的资产，在外其实也感觉不错。但比起郭家来说比起她来说，却是差的想当的远呢。

    当时她坐在郭氏自己的办公大楼里潇洒办公着，当时的郭氏，是一个只靠名字跟品牌，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而在她被评为香江最了不起的继承者时，她的姑妈，却只在自己购买的两层办公区里寒酸工作着。在她依仗郭氏的良好信誉，接手一个一个送上门的项目时。她的姑妈则是要自己跑去内地或者海外，自己去争取项目自己去找客户下话，让大家都信任她。

    对于对方的举动和处境，郭真真一直都是选择冷眼旁观的。尽管她的父亲总在她面前说着，让她有时间给姑妈打个电话，彼此搞好关系的话。但郭真真还是不为所动，她始终记得，自己从进公司的那日起，就遭受的一系列不公平的待遇。她始终忘不了，自己的这个姑姑在人前训斥她的场景。别人都说她是郭家百年难见的天才，从爷爷还在时，大家就都让着她，就都听她的话，就让她领导着整个郭氏。但她不服，她的爸爸是在内地的房地产项目上栽的跟头，所以她就要从那个地方重新站起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暗中观察着对方，在确定对方把自己几乎一半都身家也投入工程项目后。所以她在自认为仔细的观察过后，也把大笔的资金投入到工程项目也，并开始继续起自己父亲当年未完成的工程项目。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郭真真从来都没想到，一个工程竟然需要四年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她被自己投资的房地产项目，彻底的卡住了。如果不一直往里面砸钱，她投资的项目，就有可能随时的停止。而一旦正在建造的项目被迫中断，那她投入的天价资金，就有可能一下子化为乌有。但因为这个别墅项目，她几乎把整个郭氏的所有流动资金都投入到了里面。而一旦继续只盯着这个项目，只往里面打钱。公司的其他生意，则是严重被影响到。

    那段时间对郭真真来说是异常昏暗的时候，明明她的身价还是很高。明明郭氏还是稳步上升着。但那个时候的她乃至她的父亲却是在绷紧了神经过日子，公司无数的股东们也都忧心忡忡着。在那个时候，郭真真第一次知道资金链断裂的可怕危害。第一次害怕，郭氏会在自己的手上完全的被毁掉。

    那段时间，原本合作良好的银行，突然听到风声后选择不再跟郭氏合作。原本跟她很要好的几个商业伙伴，也在她提到她的工程后，选择立即闭口不言。

    郭氏是个庞然大物，她用这个庞然大物堆建起的项目也是非常巨大的，耗资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在她刚开始启动这个项目时，无数人亲朋好友都在祝贺她，都在说着她的能干。但是等她被自己的项目卡在半空中举步维艰不上不下时，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或者说肯出手帮助她一下。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所有人都等着看郭家的笑话。母亲天天在她面前唉声叹气起来，几个堂兄妹也不敢吵她了，天天的安静的等待着事件的继续。

    在一家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是父亲打电话给了小姑妈。对方的广场项目当时刚好完工，在她的朋友们正在庆祝成功时，正在庆幸高兴时。她带人连夜来到了郭家，然后一行人开始连夜帮她分析起整个项目。

    总面积20万平米的别墅项目，她当时做的分析是，投资200亿花费三年完成所有的基础建设。但如今整个项目都已经五年了，她几乎搭进去了250个亿。却是状况百出，却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完成不了。

    姑妈带来的人帮着她分析着，帮她计算着，帮她研究着一切可以研究的资料。但最后，大家却都摇了头，却都不知道，为什么她投资的项目会出这么多的问题。

    “整个设计团队，还是政府条文都是没问题的。似乎发生的各种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姑妈身边的艾米最后是如此回答着，当时的郭真真看着对方的表情，心里一阵失望。

    在她不知所措时，姑妈再次拿起了她的整个项目投资计划：“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意外，真真明天你就带人跟我去一趟鹏城吧。”

    当时的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但是等陪着对方去了鹏城。见过鹏城的各种领导，又请了鹏城的领导，银行等，吃吃喝喝几天后。她原本因为一点土地问题就中断的别墅项目，就又开始继续了起来。

    “真真，我多嘴再说你一句，做事尤其是赚钱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太贪心，千万不要想着独吞。自己吃肉喝汤时，也想着一点别人。”

    在几天的应酬完毕，大家一起回家时，她的姑妈就是这样教育她的。当时的她有点没明白，还傻傻的询问着原因。

    “呵，你说你这个项目建在了鹏城。但除了批建项目时，你来了一次鹏城，后来你有真的过来过吗你建这个项目，资金全部都从自己从香江的银行出，那给这边什么好处。而且承包这个项目的人里面，那些是鹏城本地人，那些跟鹏城的领导和权贵有关系，你都没有搞清楚，就冒冒失失的把项目给了出去。真真，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时候该运作就要运作，该找人就要找人，该谈条件就要谈条件。既然在赚钱，既然想赚钱，就不要把自己想的太清高。有些行业里的潜规则，只要处在这个环境里，就必须要明白。郭氏虽然大，但只大在香江。你得学会搭建关系，得学会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得学会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利益分出去一点点，让大家都得到一点好处。这样才能把项目做下去，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赚到钱。”

    小姑妈这样劝着，鹏城的项目后来因为接受了鹏城本地几个富豪的资金入股，最后建造的很快。

    在鹏城的房子按照她的预期开始销售，开始给她带来效益时。郭真真才明白，做生意有时候，所谓的人祸是比天灾还可怕的。也明白，利益共享，损失共担，才是长久之计。

    鹏城的项目过后，她再也不敢再进驻内地的房地产生意了。因为香江是最出名的还是金融，所以她把有限的资金都放在股市上。

    她开始开设自己的证券公司和股票公司，因为一心想要往金融上发展。她最后又劝说公司的股东，卖掉了公司十五家百货超市。

    郭氏的十五家百货超市是郭氏最开始的生意，她爷爷的父亲，当时就是靠着一家小百货起家的。

    后来郭氏百货在香江越开越多，最后又开始做起贸易来。在百货给贸易都赚钱后，郭家又开始了房地产和酒店的生意。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郭氏才成为了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才成了一个让香江人所有人都知道的综合类大公司。</p>

    郭氏的百货公司照理说是郭家的根，但这个根已经腐朽了，已经好久都不能赚钱了，已经拖累公司很久了。所以即便大家刚开始都不太同意，但在她拿出百货公司近几乎的营业报告后。大家看着一条条赤字报告，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她将公司打包卖给了认识的朋友，对方接手后的事情她就不在乎了。用着那些钱，她完全把自己陷入了虚拟的世界。

    她以为这次她能稳赚不赔，但最后国外的一次金融危机波及到了国内。她的两家金融公司又陷入了麻烦中，最后又是她的姑妈郭莹出手接手了她的公司。

    她感觉一切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最后不敢再投资大的，开始慢慢按部就班继续在内地盖起酒店来。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管着整个郭氏的她，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郭氏在她的带领下，好像也是苟且的活着，虽然没倒闭，虽然还在赚钱，虽然还在盈利。但如今的郭氏，如今的郭家，却远没有了她爷爷在时的辉煌了。

    人们对她的称呼从了不起的天价遗产继承者，慢慢的变成了郭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这个称呼，以前是大家戏称她姑妈的。以前的郭莹是郭家的老三是郭家的大小姐，可如今在整个香江，却再也没有敢轻视对方了。

    其实在不久之前的夜里，郭真真还跟自己的父亲起了争执。她在郭氏二十七年，如今都老了。即便年岁越来越大，但她还想一直都奋斗在第一线。但那个夜里，她的父亲却说了让她把公司交给她弟弟的话。

    她刚刚继承公司时，弟弟还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小毛孩。如今她四十八了没用了，父亲就想把公司交给更年轻的弟弟。

    郭真真心里愤恨着，前不久还打电话给自己的小姑妈诉过苦。对方答应了，会帮她解决这件事情。但她却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没了。

    等比自己大六岁的小姑妈突然没了，郭真真才意识到生命的无常，才意识到她把自己耗在郭家太久了。而因为她的倔强，她的父亲开始左右为难起来。刚才听着父亲的哭泣声，郭真真才意识到，也许她是太自私了。也许她爷爷当时的决定是对的，整个郭家确实应该是能者上，平者下。这样郭氏才能一直都有新鲜的血液，才能一直都继续下去。

    自己为了郭氏竟然一辈子都没结婚，竟然一辈子都耗在了工作上。现在想想，也挺傻的。

    郭真真苦笑着，在看到院子里的曲斌后，她慢慢走过了对方。然后她突然又折回了身子，然后开口道：“有烟吗”

    “抽烟对身体不好。”曲斌说着二十多年前，两人在郭氏楼道里碰到时，说的那一句话。

    想到曾经的一切，郭真真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当时在那个楼道里，她是刚来工作被领导责骂的小职员，对方是在公司好几年，但还是不被领导待机的小秘书。他们两人当时在无人的楼道了大骂着各自的领导，又一起笑着抽烟。但是等下次见面，两人才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在私下说过一句话。

    二十多年来一直保持形象的郭真真，无视左右的保镖，无视正蹲在外面拍摄的记者。无所畏惧的，大口大口的抽着香烟。

    老烟鬼曲斌，也一口一口的低头深深的抽着吸着。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是还想待在我姑妈开的公司，还是打算不干了。”

    这个房子的两位女主人不在了，无数人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命运来。郭真真不知道曲斌有没有想到，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从二十三岁退伍时，就跟着小姐了。当时老爷子把我从保镖公司挑出来，我就知道将来我要保护的人谁。前不久她让我以后继续保护夫人，可夫人如今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曲斌难得陷入了迷茫着，郭真真看着对方，最后忍不住终于道：“要不行，我雇你吧。我们俩其实蛮投缘的，在一起就当是做个伴吧。”

    “也行！”曲斌无所谓的回答着，很快就给了郭真真她想要的。

    郭平处理丧事算是有一手了，他在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便立即安排了起来。

    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所有赶过来祭奠的人，郭家都出手妥善的安排了，都表示了感谢了。

    像是郭爸爸去世那样，郭莹的去世，再次在香江引起了不少的动荡。但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大家的关注点却在郭莹太太跟她一起死亡的事情上。

    大家在猜测着，在议论着，等郭家放出正式的官方解释后，所有原本议论纷纷的人，都有一切的安静。

    而在安静过后，周小艾跟着自己的爱人殉情自杀的事情，一下子引爆网络。

    “真感人！”有年轻的在羡慕着。

    “太不负责了，周小艾的妈妈还活着吧她这样自私的举动，明显是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家里的老人。”有理智的，也在批判着。

    “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死者为大，大家还是嘴下留情吧。”有人劝了起来。

    “哎，人一死。我最关心的，其实还是遗产问题。明明人家的遗产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还是异常关注。郭家的人这次全来了吧，周小艾从来都不露面的妈妈也过来了，这明显是一场好戏将要上演的前奏。”也有好事着，在阴谋论着。

    但不管大家对这件事情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态度，等把郭莹跟周小艾的后事全部都处理完毕后。郭周两家的所有亲戚，还是坐在了一起，还是等待起律师宣读来。

    郭莹跟周小艾在彼此的生意越做越大后，两人每隔几年都会重新更改一下自己所立的遗嘱。

    所以从郭莹跟周小艾第一次从四十岁立遗嘱，到现在她们五十四岁，她们的遗嘱已经有过七八次的改动了。

    “我先宣读郭女士的遗嘱，因为她遗嘱内容涉及的东西比较多一些。”律师稍微的解释了一下，之后便开始正式的宣读。在读完郭莹一系列的遗产后，最后他才终于道：“郭真真女士，你的姑妈郭女士把她名下的十五家郭氏百货送给了你。这十五个百货公司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亏本营业着，郭总每年都会特意拨一些钱过去。但除了这个外，她就没有再管过其他了。现在这个超市归你了，郭总跟我说过，等超市到你的手上后。是把它重新卖掉，还是依靠它重新站起来，全看你自己的的了。对于你的决定，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接受也会尊重的。”

    原本正在冷静听遗言的郭真真，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低头捂着眼睛哭泣了起来。

    “业绩下滑了就是下滑了，分析哪些有的没有的现在有什么用。我要的只是业绩和整体的销售额，至于什么附近又开了大商家，超市整体装修老旧，货物不全什么的，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而且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最近超市的营业额为什么会同比下降，那你们要做的就是改善。该装修就装修，该宣传就宣传，该打情怀就打情怀，该联系厂家做活动就立马做活动。如果需要任何的资金支持或者人力协助，你们可以直接找我，或者可以直接打报告提申请，别给我来这些虚的。”

    哭着的郭真真一下子就想起了过去在她负责这十五家超市经营时，对方在人前骂她的话。当时的她，负责的就是这十五家百货超市。可她在经营的途中，就突然成了郭氏的总裁。权利跟虚荣迷惑了她的双眼，到了最后她连爷爷唯一留给她的东西都卖掉了。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之后，小姑妈竟然会把它们买下来。因为后面的投资失利，因为卖掉了爷爷所说的郭家根基，她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耿耿于怀着。但因为好面子，她从不在人前表现出后悔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在听到这十五家超市又终于回到她的手上，并且是对方赠与的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情绪失控起来。

    “郭女士的遗嘱，除了这十五家超市归郭真真小姐外。剩下的其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归她的爱人所有的。”

    在安慰了一句郭真真后，律师又读起遗言来。但听着律师的话，众人却都再次五味杂陈起来。

    律师跟郭莹她们是认识几十年的朋友了，心里默默无奈了一下，最后他又拿起了周小艾的遗嘱。

    “我手上这份是周女士的遗嘱，她的遗嘱很简单，她所有的一切。包括这所宅子，她全部都给了她的哥哥周小年。当然现在因为周女士还继承了她爱人的那份遗产，所以现在她们两人所有的东西，除了那十五个超市外，所有其他的一切都归周先生你了。”

    “怎么会这样！”

    有小辈在下面忍不住议论起来，在他们再次开口时，郭平两兄弟便立马出声呵斥住了他们。

    三兄妹分家好久了，当时因为那份遗产的原因，他们给小妹的算是最少的。

    当时他们都狠下心肠没有再管小妹，甚至迅速的把小妈给请出了祖宅。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其实就已经抱着，跟这个妹妹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的。

    但郭氏之后碰到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时，都是对方不计前嫌一次一次的帮助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好意思再觊觎她的。而且对方现在又意外给了郭家这十五家超市，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也不能再争了。

    “那个律师先生，我女儿她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吗”在气氛尴尬时，这几天一直都很沉默的杨晓慧突然的开了口。

    坐在一起的郭家所有人跟周小年都匪夷所思的看向她，杨晓慧有点尴尬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我的女儿难道连一封书信，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吗”

    律师的表情有些为难，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许久许久后，他才忍不住道：“其实周女士先前的遗嘱里，她都有提到你。她给你留了一大笔的钱，希望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越过越好。但后来从五年前开始吧，她从那个时候起再次更改遗嘱时，就完全的不提你了。所以老太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其他我真的就不太清楚了。”

    律师解释着，尴尬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小年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才感谢起律师来。

    今天之所以会来这么多人，其实除了极少数是真正的关心周小艾跟郭莹的。大部分的人，还是为了这笔远远超过郭氏的巨额财产而来的。等发现奇迹没有发生后，等发现小姑妈竟然当真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们后。大家也就觉得没意思，在稍微的客气了一下下后，大家也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有事再联系我们！”看出儿女们的不耐烦，郭二哥客气了一下，然后便立马出声告辞了。

    “以后多走动吧。”郭大哥见弟弟一家走了，在稍微的等待了一下，跟律师说了两句话后，便带着女儿也走了。

    “具体手续，我们明天在办吧。”看了一眼，因为自己的话脸色一直不好的老太太。律师叮嘱两句，最后也带着自己的人，快速的离开了现场。

    整个大大的欧式客厅里，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后。终于就只剩下了杨妈妈，周小年以及他的爱人林虎。

    “林哥，能麻烦你去厨房给我倒杯水吗”

    在轻轻的看了一眼自己脸色发白的母亲后，周小年突然出声道。

    “行，我顺便看看中午饭要吃什么。”林虎扫了一眼客厅的饮水机和水杯，但还是立即识趣的离开了。

    等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后。杨晓慧才终于开口了：“没想到，她竟然在恨我！”

    没有什么比儿女的完全无视更加的伤人了，这些年小艾总是给她打电话，总是隔三差五的给她发视频和信息。所以杨晓慧一直觉得女儿是爱她的，一直觉得女儿没把她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她还是真正记仇的。

    如果今天，她给自己留下只字片语，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但在女儿立遗嘱时，毫不犹豫的把她剔除在外的举动，杨晓慧还是发现了端疑。

    “你是我们的母亲，你骂我们的时候，我们似乎只能听着。因为您是老人，因为您的岁数越来越大，所以怕刺激到你，我们也不敢太跟你唱反调。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你一次又一次的把她们拒之门外时，在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到她们时，小妹她不可能一直一句怨言都没有。律师说的五年前，应该是那年冬天过年的时候，小艾带着郭莹过来拜访你。你却没有开门，任由她们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的那次吧。”

    周小年陈述着，杨晓慧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慢慢的点头。慢慢的她才意识到，在这之前，小艾跟郭莹都是每年过来看她一两次的。但那之后，她却再也没来过，来的却只有她的电话跟视频了。

    “原来这样啊，就因为我没开门。就因为那天下着一点点小雪，我没让郭莹进门，她就生气了啊。”

    女儿已经过世一星期，一星期的时间，杨晓慧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因为女儿的遗嘱，她先是恨，最后是无奈，现在却又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在这里叹着气，在这里无奈着。看着她的反应，周小年却突然冷笑了起来：“又是这样，妈有时候我感觉您的这颗心，简直比我爸爸的都要厉害。”

    “……”杨晓慧完全的愣住了。

    在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时。周小年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你跟我爸简直一模一样，爸他是坏的坦坦荡荡。但你的为人处世，却让人完全无语。小时候，但凡我爸开始打我，你都是房门一关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后来小妹来了，爸他开始折腾小妹，开始不让小妹读书，结果你又是一言不发。那个时候，我只觉得你也是可怜人，所以在心里一直都为你开脱着。可后来，那年你联合我爸，把我骗回龙城时，我才算是第一次真正的看透你。后来你跟着小妹到了冰市，开始自己做生意。那个时候，你完全成了爸爸的翻版，牢牢的开始控制我和小妹。在跟小妹说辞职前，我先跟你征求了意见。可你的反应，竟然是拿着菜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说我要是不长进敢辞了工作，你就自杀给我看。后来小妹一结婚，你一句永远都不认小妹，永远都不接受郭莹。就竟然当真，二十多年都不曾跟郭莹真正的说过话，你也真是够厉害。”

    “不是的，我那是在开玩笑的。我后来都原谅了她们了，都开始接纳她们了，是她们突然不过来了。”

    见儿子开始误会，杨晓慧立马拼命解释了起来。

    “小妹没了，我难过的夜夜无眠。但你在伤心难过一下下后，就能立马安心的睡过去。所以不要在狡辩了，在你的心里，没有谁是能比过你自己的。今天别说是小妹，就算是我死了，你也会是这么个态度。你会难过，你会伤心。但在伤心过后，在难过后，你最先想到的还是你自己。说什么我们龙城讲究落叶归根，你也好意思。你明明知道小妹想跟郭莹在一起，郭莹一死，她都跟着自杀了。这样的情况下，是个人都知道，她们是想葬在一块。你那天在郭莹哥哥的面前，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可真是一位好母亲，你可真为我们着想啊！！”

    周小年冲她发着脾气，杨晓慧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不停的叹着气。

    “郭莹这些年给你的东西，你都给谁了”看着她的反应，周小年在稍微冷静一下后，便又立马问道。

    杨晓慧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再次沉默了下来。

    看她一眼，周小年继续道：“我给的房子，你当时开的店面，小艾隔三差五都会给你打钱吧。还有郭莹的那边，我有次听到她的秘书说，郭莹送给你的珠宝和物业也算不少了。你不是不原谅她们吗，那她们给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会连推都不会推一下就全盘收下。你就那么缺钱吗早些年我打工的钱几乎有大半都在你的手上，你就那么缺这些吗”

    “……”自从儿子女儿有钱了，他们就只会给她打钱，但却从不会问她钱是怎么花的。猛不丁的听着儿子的追问声，杨晓慧一下子就急了。

    这些年她脾气渐长，从来都是她教训儿子跟女儿。如今在被儿子说的下不来台后，她一下子就急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在脸色白了后，她的脸上就又露出了早些年那种被丈夫和生活逼迫的几乎要哭了的可怜表情。

    看她这个样子，周小年却觉得没意思了。感情这个东西，其实是真的是不能深思分析的东西。因为一旦深思起来，一旦分析起来，受伤的最终却还是自己。

    周小年觉得没意思，他跟他的妹妹其实不是傻子，郭莹那个人也是绝顶聪明的。可他们三人，却还是纵容着她的母亲，却还是忍耐着自己的母亲，却还是孝敬讨好着她。只是因为她是他们的母亲，但如果把她的母亲的所有行为都一件件的单独的拎出来，确实是挺没意思的。

    周小年知道今天是他冲动了，小妹虽然看透了母亲，虽然对母亲颇有微词。但她还在时，她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关系。但他，明显是比他的妹妹差点。而郭莹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母亲钱，也未尝没有，通过这件事情，让小妹放心的意思。

    她们都是人精，但周小年，在看到母亲貌似伤心难过的表情后，却还是没有忍住。

    “我去楼下看看。”没有再追问下去，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最后周小年只能起身，然后大步的向下走去。

    “这么快就出来了啊！”楼下的佣人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厨房里，最后只有林虎在忙碌着。

    “嗯！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周小年走到林虎身边，在发现他在亲自做饭后，他便开始帮忙起来。

    林虎在做汤，他便把他需要的调料一样一样的递了过去。在林虎熟练的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后，他忍不住再次情绪失控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喂，你还是小孩子吗”林虎被他的反应吓到，在稍微的开了一下玩笑后，他选择伸手抱住他。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选择跟你在一起吗”周小年低头，轻轻的把额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低声问道。

    “我知道，你说过跟我在一起，你有家的感觉。”林虎笑了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顺手就摸了周小年的额头一下。

    周小年被他的反应逗笑，在稍微的笑了笑后，他才解释道：“你是第二个，陪我站在料理台前，然后跟我一起做饭的人。我妹妹是第一个，无论是什么地方。无论是我跟小妹当年租住的一室一厅的小屋，还是我在香江自己买的房子里，还是在这个地方。只要跟我妹妹站在一起，只要从小艾手里接过各种厨房用具，我就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我就一种我有家的感觉。但小妹是小妹，她是属于郭莹的，她只能偶尔陪我做做饭。如果我想一直都有家的感觉，我就要自己找个人。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你会是那个人。”

    说到这里，周小年想到当年自己为了感谢对方，把对方叫到家里喝酒的事情。当时的周小年只是想感谢对方，只是因为不想去外面吃饭，所以选择自己给对方做一顿。

    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次朋友聚餐，但当时的林虎偏偏意外的走进了厨房。偏偏不听他的劝，偏偏站在小妹以前站过的地方，开始给他帮起忙来。

    他当时心头就一震，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给扔出脑外了。最后两人一边说着以前的兄弟感情，一边开始吃饭喝酒。

    那天他喝的有点多，在醉的迷糊时，他被对方扶在了床上。在他迷迷糊糊时，对方开始在他的厨房里折腾起来。开始给他收拾桌子，开始给他洗碗刷锅。等忙完这个后，他还给自己折腾起醒酒汤。

    看着站在厨房里，异常高大的林虎。周小年想着两人以往的事情，想着他每次出事后，对方毫不犹豫就帮忙的态度。想到这次因为小妹需要一个龙城的拉面师傅，他一提出邀请，对方就立即辞退工作，然后带着他的几个老乡，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赶过来的事实。周小年苦笑着，再也不敢无视对方的一再付出了。

    林虎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其实是极为内敛跟谨慎的人。加上龙城那个地方保守的可怕，即便周小年相信对方是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但周小年相信，只要他不提，对方就能跟自己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所以在对方端着他做好的醒酒汤给他端过来时，周小年选择做了一个无赖，选择拉着对方来了一个酒后乱性。

    “酒后乱性”一个多好的词啊，因为这个，他们俩所有的反常都有了解释。当时两人都是喝了酒的，所以他们就都顺理成章的认同了这个解释。

    “其实你说的没错，跟你在一起，确实是因为你给我带来家的感觉。”十九岁时，周小年的心里还想着女人的事情。但在香江见识过所谓的纸醉金迷后，他却迷茫了起来。在他的母亲拿着菜刀，在他面前歇斯底里时，周小年第一次意识到女人的恐怖跟自私。

    他从十几岁时，就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就想要有一个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家。但谁能想到，他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后，最后却在一个男人身上感觉到家的感觉。

    “你现在好点吗”这些年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木讷的林哥摸着他头发，笨拙的安慰着他。周小年有点真的被他安慰着，最后只能无语的嗯了一声。

    看着立马松开手，然后继续做饭的林虎。周小年也恢复了过来，继续开始给他打起下手来。

    他跟小艾的上辈子完全是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爸爸暴虐无情，母亲伪善自私。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后半辈子，都还过的不错。

    不错的事业，不错的爱人，不错的朋友，所以他应该满足了。而他的母亲，她也得到了她所期盼的一切，所以她也应该满足了吧。

    在处理完郭莹跟周小艾的后事后，杨晓慧便匆匆的返回了冰市。在冰市她有个做教授的好老公，有一个把她当做母亲的好继女，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孙子。

    杨晓慧选择去那边当她的好妻子好母亲，而自她离开后，周小年也开始减少了跟她的联系。他们原先是一个月通一次电话，渐渐的变成了三个月通一次。到了最后是半年，再到最后就是彻彻底底的断了联系。

    九年后，到了生病的时候，等老伴靠不住了。等继女因为要照顾孙子，不能时常过来，选择给她请个保姆时。独自躺在医院里，杨晓慧才再次想起自己的儿子跟女儿。

    “你的家里人呢刚才那个是雇的人吧，一看态度就有点不对。等生病了，就算有条件请保姆，但那跟亲闺女亲儿子在眼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前一段做完手术，我的女儿伺候了我几天，后来又叫了保姆。那亲闺女伺候的，跟保姆伺候的真是完全不同。我因为总是一个姿势吊水，所以后背总是疼。我闺女在时，我在床上半夜稍微的一下，我家丫头就跳起来，立马给我摸摸后背。但那个请来的，我都喊得把嗓子冒烟了，人家愣是没睁开眼睛。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这花钱请来的，跟自己生的，就是完全不一样。”

    在她隔壁床的老太太是个健谈的，噼里啪啦的说着。杨晓慧含笑听着，一句回应都没有给对方。在对方睡着后，她才抖索着，慢慢的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她摸出手机想联系儿子，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跟儿子联系了，最后她终究还是慢慢的放下了手机。

    “如果想让我给你养老，那就来香江。我跟林哥都在香江，小艾跟郭莹留下的产业都在香江，我是不可能离开香江的。”

    想着儿子上次说的决绝的话，想着现在的家庭。杨晓慧到最后，终究还是决定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加的番外，可以不买的。此文彻底完结了，谢谢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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