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尊重是件简单的事

作品:《南有我君

    驱车到餐厅,郑尚北拉住了苏君,让郑深先进去,苏君眼神询问,郑尚北宽慰她,“还好吗?”

    苏君停住脚。

    他又道,“别想那么多,没事的,别太担心。”

    苏君笑了,“你安慰我做什么呢?”

    “看你好像被吓到了。”

    苏君静默,郑尚北说的是,她有些内疚。

    “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安慰安慰郑深,她哭得厉害。”

    “她呀,”郑尚北说,“她没事啊,安慰什么。”

    “怎么会没事,小丫头片子的,眼睛都哭肿了。”

    “那是你不知道,”郑尚北告诉她,“我大哥嘛,他这个人,做事一向有两手准备,不瞒你说,郑深说的那个谢语因,这时突然说要撤资,十之八九,肯定是我大哥一手促成的。”

    没错。

    类似的话,郑彦南就曾提点过她。

    “你看看我大哥,一边要撤资,一边又不同意郑深拍这部电影。”

    “并不矛盾啊。”

    “唔……是不矛盾哦,”郑尚北拍拍后脑勺,“但是他这么做,还是能让人理解的。”

    “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具体的,我哪里知道,我大哥心思难揣摩,一般人猜不透,我也猜不透。”

    苏君静静看着他。

    有些理解郑尚北说的话了,“你是说,这样的郑彦南,尽管行为匪夷所思,但你还是懂他的,是吗?”

    “懂啊。所以他要我来接郑深,”郑尚北突然变得正经,望着苏君的眼睛,他道,“倘若郑深真的有了什么事的话,也就轮不到我过来了吧。”

    他自己,早已经领着郑深回去了。

    站在餐厅的客厅里,头顶的灯光闪耀,投射到洁净的地板上,厅内整片整片的明亮,到这时,苏君才恍然如悟。

    吃过晚饭,与郑尚北分别,苏君送郑深回去。

    送到了小公寓门口,郑深下车,苏君一道与她下车,“郑深,聊聊?”

    今日份的小公寓,较平日冷清,屋里依旧杂乱无章,郑深拨开了沙发上的衣裳,请苏君坐下。

    “没事,随意坐坐就好。”

    “我去给你泡杯茶吧。”

    苏君拉住她,“哭也哭这么久了,你坐下,关于你电影的事,我好好跟你聊聊。”

    她沮丧,“还能聊吗?”

    电影拍到了这个程度,基本没指望了。

    苏君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着什么急呢。这几个月来,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努力过了,到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怎么说,电影至少是制作成了型的,虽然音乐demo被盗,虽然融资商撤资,但比起最开始,也不是什么都没收获吧,郑深,辛苦了这么久,不能说放弃就放弃的,知道吗?”

    “我也不想的。”

    “你这部电影,我看过,立意很好。”

    “真的吗?”

    “真的。”

    “所以郑深,我问问你,你执意要创作这部电影,不顾你大哥的反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开车回公寓,已是晚上十点。

    苏君推门进屋,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一片明亮。

    入眼看见的,便是倚靠在沙发上的郑彦南,听见声响他回头,略略扫了眼苏君,视线冷淡,别有深意。

    苏君放下包,心知不好。

    假意摸着额头,苏君往房间走,“头怎么有些昏呢,先洗个澡去睡觉吧。”

    “头昏?过来,我给你按按。”

    “不了……没那么严重。”

    “过来。”他沉声,“坐下来聊聊。”

    苏君心戚戚,还是顺着他的意,坐到了他对面。

    在沙发上端坐,板正着身子,苏君撇头看茶几上的茶杯,心想,不该啊,她又不是郑尚北和郑深,又没犯什么错,也并不是长期处于他的低气压下,经年习惯于受他的压迫的。

    怕什么呢?

    这样想想,腰杆又挺直了两分,头板正,直面他的打量,视线两相交互……

    好吧,有些怂不分时间长久,还是要看场合的。

    “聊,聊什么?”

    察觉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他发笑,“紧张?”

    这话问的,毫无逻辑。

    “紧张什么,”没道理要紧张,“不紧张。”

    他笑出了声,大手一挥,“去厨房给我端杯水来。”

    要不是心有些虚,换在平时,他这样的要求,她铁定不会应同。

    一去厨房不复返,苏君捧着杯子,连喝了两杯水。

    又喝到壶空了瓶,倒水倒不出来。

    “啊……”

    心越发虚,急急忙忙接了水,放到底盘座上,按亮了烧水壶,重新给他烧了一壶。

    这一等,十几分钟过去了,郑彦南放下手里的平板,抬手看时间,朝厨房看,唤她,“苏君。”

    “来了。”

    苏君空着手出来的,惹郑彦南侧目,“水呢?”

    苏君指了指厨房,“在烧呢。”

    他略略挑眉,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来,过来坐。”

    苏君摸着脖子,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先问,“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郑深的事?”

    他竟然嗯嗯哼了两声。

    苏君沉默,凝神静气。

    话挑了个头,那便捡开了讲,他换了个姿势坐,一条大腿交叠到另一条腿上去,身子往后靠,整个人,气质迥然,“苏君,前几天跟你说的话,是都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还记得吗?”

    这种说话的语气,苏君觉得似曾相识。

    沉默了三秒,苏君抬头,“郑深的这部电影,即使没有市场价值,那也值得拍。”

    他没听懂她的话,说她,“真不乖,是执意要不听话了?”

    啊呀呀……

    “我赞同郑深拍电影,不是因为她是郑深,也不是因为出于任何同情的心理,而是这部电影的取材,我曾认真参考过,甚至涉及到这部电影的主人公……他是生活中真实存在过的人,是一位值得让别人铭记的老前辈,郑深拍电影的初衷,是没有错的。”

    他耐心听她说完,若有所思了两秒,“所以预计为郑深牵线,牵的人还是你老家的二哥。”

    苏君惊讶,她还没有行动,他已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梁女士告诉你的?”

    他蹙眉,“这个问题很重要。”

    嗯,“重要。”

    他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腿从另一只腿上放下,人坐直,身子前靠,紧紧盯着苏君的眼睛。

    视线有审视的意味,苏君禁不住,想往沙发后座靠一靠。

    “水烧好了,去倒杯水来。”他道。

    苏君扭头看,算了算时间,“没,一会儿再去。”

    不能再被他带着走,苏君再度挺直了腰,神色正经,“叶师是我引荐的没错,但他想投资这部电影,有他自己的原因,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对你细说,我只能说,因为偶然,所以才引荐,后续的事,有关郑深拍这部电影的相关融资事宜,因为我在这层关系里的特殊性,所以我可以选择暂时回避,即使违背自己的心意,也会遵守你说的话。不管闲事,这个道理,我懂。”

    他静静听她说着话。

    听话过程里,手摸到了茶几上,从烟盒里,倒出了一根烟。

    打火机点燃,烟味四散,他缓缓抽起了烟。

    见她发怔,他掸了掸烟灰,道,“继续。”

    苏君缓和了语气,“郑彦南,我体谅你一个做哥哥的心情,抛开郑深的这部电影不说,支持或者不支持她,我确实没有什么发言的权利,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做一个惹人嫌的人,我只想说一句,郑深的那部电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真的值得拍,我,我有我的原因。”

    “嗯。”他淡淡应声。

    吞云吐雾过程里,他的神情渐柔和。

    “郑彦南,”再喊他,苏君心态平和了很多,她也只是想说,“我觉得,在一件事上,每个人都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就像郑深,她明知你是不满意,不赞同的,但她还要飞蛾扑火,铁了心就要去拍这部电影。也比如你……郑深的电影分明还有后路,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可是你,执意不赞同她拍电影,你们是一样的,你们彼此或许都应该有自己的原因,或者不能为人言,或者很简单,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不是应该试着去尊重一下对方。”

    都应该有自己原因。

    尝试着彼此尊重,即使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那又能错到哪里去?

    “郑深她,还是挺不容易的。”苏君说。

    “郑深她一直都不容易,”郑彦南按灭了手里的香烟,声线被烟熏得沙哑,“是个傻孩子,电影没拍成,顶多是哭一哭,电影拍成了,怕要落得个人财两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就怕她,经过这一遭,连想折腾的心都不再有了,到底还小,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会呢?”苏君的心,一片柔和,“这部电影,绝不会到那种地步的。”

    “真的?”

    “真的。”

    “嗯……”他缓缓坐直,人往沙发上靠,慢慢呼出一口气,捏了捏酸疼的眼角,望着苏君,抿嘴就笑了,“我真是个经不得说的人。”

    为这句话,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经不住你说啊。”

    才不是。

    行事果伐、异常决断的郑彦南,自不是轻易就能被人说动的人。

    他忽然从沙发上起身。

    苏君怔怔,想起还没给他倒水,“水应该好了,我去——”

    “不了。”他的声音略略沙哑。

    他起了身,转过头,问,“头还昏吗?”

    “不,不昏了。”

    “洗个澡,去睡觉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