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毁灭之神周身紫电噼啪作响，声音低沉：“他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邪恶之神眉头紧皱。

    即便玄冥拥有了弑神之力，即便他跳过了天劫限制，在真正的神王面前，他依然渺小如蝼蚁。

    神王若要抹杀他，即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也绝非难事。

    可他怎么敢这样直接表态的？

    “要么，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狂妄到以为凭借这点力量就能挑战神界秩序。”毁灭之神说道。

    “但从我们之前的观察来看，这小子心思缜密，绝非无脑莽夫。”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他有自信，我们杀不了他！”

    毁灭之神这句话让整个神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杀不了？

    一个连神位都尚未凝聚的凡人，凭什么让五位神王都杀不了？

    这比“不怕”更加荒谬，更加挑战神界的认知！

    “不可能！”波塞冬第一个反驳，“就算他拥有龙神血脉，就算他能弑杀二级神祇，在神王面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邪恶之神和修罗神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玩砸了。”

    邪恶之神捂着脸，语气里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一个玩弄人心的邪恶之神，居然被一个凡人给玩了！

    “什么意思？”波塞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邪恶之神放下手，脸上表情复杂无比，“我们以为自己在考验他、观察他，甚至算计他。但实际上，从始至终，掌控节奏的都不是我们，而是

    他指向光镜中的玄冥，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无力：“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躲藏！他故意带着银龙王上海神岛，故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接受‘海神九考’，故意一次次挑战极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把自己，把龙族最后的希望，明晃晃地摆在我们面前！”

    生命女神若有所思，轻声道：“他是……在利用我们？”

    “更准确地说，他在利用神界委员会的规则和……分歧。”修罗神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终于彻底明白了玄冥的布局。

    那双血色眼眸中第一次对下界那个凡人露出了真正的审视，甚至是一丝……忌惮。

    “他知道神界并非铁板一块。”邪恶之神接话，语速加快，“他知道我们对龙族的态度存在差异，他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冒着引发巨大动荡的风险直接抹杀他。所以，他主动跳进我们设下的考验框架里，不是因为他被迫接受，而是因为这是最快、也是最安全能让神界习惯他存在的方式！”

    “他笃定了我们意见不会统一！他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当自己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威胁后，神界更大的可能是选择观察和限制，而非直接毁灭！”

    神殿内，一片死寂。

    五位神王，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寒意。

    他们俯瞰万界，执掌众生，如今却在一个下界凡人精心编织的阳谋中，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修罗神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不能再留他了。”

    邪恶苦笑一声，“不能留？修罗，你确定，你有绝对的把握杀了他吗？”

    修罗神眼神一凝，“我……”

    “百分百的把握！让他彻底消失，不留一丝后患！有吗？”邪恶之神认真道。

    “……”

    修罗神沉默了。

    如果以前，他不会怀疑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件事，但现在，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没有！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处理掉这件事了！

    “我们不知道他怎么敢这么干的，但也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不敢跟他赌。”善良之神神色肃穆道。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看到玄冥的超乎寻常，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他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看到了玄冥算计和疯狂。

    因为了解玄冥，所以，他们不敢去和他赌！

    “如果修罗无法解决玄冥，甚至，如果我们一起出手，也无法彻底解决玄冥，让他逃了，那我们要面对什么？神界又要面对什么？”善良之神沉声道。

    “一个不受天劫限制，甚至即将彻底失控，不知所踪，拥有龙神潜力，天赋难以预计的……心腹大患！”

    “……”

    神殿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寂静。

    是啊，他们不敢赌。

    正是因为亲眼见证了玄冥一次次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正是因为看穿了他那精密而疯狂的算计，他们才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年轻人，早已超出了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的范畴。

    他们可以轻易毁灭一个明面上的敌人，却无法承受一个隐藏在暗处、拥有无限成长潜力的复仇者。

    尤其这个复仇者，还绑定了龙族最后的希望和因果。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邪恶之神不怒反笑。

    “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要不是现在这情况特殊，我都想给他开神考传承了。”

    邪恶之神那不合时宜的、带着兴奋与赞叹的笑声，在死寂的神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波塞冬、毁灭之神、生命女神，甚至修罗神，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看傻子般的意味。

    都什么时候了？神界委员会的权威和掌控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个下界凡人用阳谋将他们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家伙居然还在说“有意思”？

    “邪恶，你……”生命女神有些愕然。

    “怎么？我说错了吗？”邪恶之神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种发现绝世珍宝的兴奋，“纵观神界历史，你们见过这样的凡人吗？天赋、心性、谋略、胆魄……无一不是顶尖！更难得的是，他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偏偏又重情重义，为了他在意的人可以赌上一切！”

    他指着光镜中正在调息的玄冥：“冰火龙王为何甘愿为他形神俱灭？银龙王为何愿押上龙族最后的希望？那些小姑娘为何对他死心塌地？波塞西为何对他另眼相看？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天赋好吗？不！是因为他身上有种特质，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追随他，能看到不一样的未来！”

    修罗神冷哼一声，“可他……”

    “可他脱离了我们的掌控？”邪恶之神挑挑眉。

    “修罗，你一开始也一样对他感兴趣，甚至想要引导他放弃掺和龙族的事情，你可以给他开一条康庄大道，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

    “还有波塞冬，你个不要脸的，海神之心一上来就强行认主，连哄带骗的把他弄到海神岛去，不也是生怕他跑了吗？”

    “可现在，就因为他展现出了更多的威胁，让我们无可奈何的威胁，你们就要改变想法？想要摧毁他？”

    “就因为他的优秀超过了我们的预计，甚至让我们感到了恐惧，所以，我们就该……恼羞成怒的掀桌子？”

    邪恶之神那带着尖锐质问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入神殿内每一位神王的心中。

    修罗神周身冰冷的杀气骤然一滞。

    波塞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是啊……

    修罗神最初注意到玄冥，正是因为他在杀戮之都那惊才绝艳的表现和那近乎完美的杀戮领域契合度。

    他确实动过心思，想要引导玄冥放弃与龙族的纠葛，走上纯粹的修罗神道。

    他甚至暗中给予了玄冥一些便利和考验，期待着这个年轻人能成为他最理想的传承者。

    波塞冬更是从一开始就耍了心眼，用海神之心强行绑定玄冥，借助罗刹传承出现问题的由头，半哄半骗地将他弄到海神岛，就是看中了他那无与伦比的潜力和心性，生怕被其他神祇抢先。

    他们最初，都是被玄冥的“优秀”所吸引，都想要将他纳入自己的掌控和传承体系之中。

    可现在呢？

    就因为玄冥的优秀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甚至达到了让他们都感到“失控”和“威胁”的程度，就因为玄冥用他们自己的规则反将他们一军，让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们就要……恼羞成怒？就要撕破脸皮，不顾一切地将其摧毁？

    这……是何等的……狭隘与……可笑？！

    神殿内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死寂。

    邪恶之神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诸位神王内心深处那层隐秘的、不愿承认的“自尊”与“掌控欲”。

    毁灭之神周身紫电微微平息，他沉默了。他主张强硬，是基于秩序和稳定，但邪恶之神的话，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内心的动机。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意志筛选和塑造继承者。

    当一个“棋子”突然展现出足以掀翻棋盘、甚至反过来将棋手一军的能力时，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恐惧和毁灭？

    这难道不是一种……输不起的表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