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等我
作品:《斩尘缘》 生有时,死有时。
斩缘亦有时。
随着宁方生的这一声叫,枉死城巨大的城门,正缓缓地向中间合拢。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难以置信。
尤其是卫东君。
这头,陈漠北的执念刚刚放下,那头许尽欢就要跑回枉死城。
他们……
他们甚至连告别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呢。
眼看那光就要挪开,许尽欢却还站着不动,卫东君心里“哎啊”一声,便要伸手去推他。
然而。
有一双手更快。
陈漠北伸手,对着许尽欢的前胸狠狠一推,吼道:“快跑啊,还愣着做什么?”
他推得用力,吼得也用力,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许尽欢踉跄着,连连往后退了数步,但同一瞬间,他眼里的两团火灼烧了起来,亮若星辰。
什么是朋友?
就是在关键时候推你一把,救你一把的人。
许尽欢深深地看了陈漠北一眼,转身就跑。
他在光里奔跑着,扭头看了眼卫东君:“卫东君,帮我带句话给项琰。”
“你说。”
“下辈子还要遇到啊。”
“遇到了干嘛,光喝酒吗?”卫东君故意问。
“不喝了,做夫妻,一生一世。”
说完这一句,许尽欢已经跑到了枉死城门外,只要一抬腿,就能跨进城门。
他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
宁方生几个人,也都纷纷追了过来。
唯有陈漠北,呆呆地留在了原地,看着他。
“陈漠北!”
许尽欢喘了一口气:“以后冬至,一定要记得给我烧纸,陪我喝酒,跟我说话!”
陈漠北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也只是两步。
然后,他停下,含泪点点头。
许尽欢见他点头,不再犹豫,转身走进枉死城里。
人生,就是这样的。
很多猝不及防的相遇。
也有很多猝不及防的再见。
漆黑的枉死城里,一束亮光从城门口,一直往里延伸,再延伸……
尽头处,是奈何桥。
桥
那海真大啊,一眼都望不到头。
海里,飘着一只小船。
船上,站着两个人。
许尽欢看清那两个人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眼泪唰地落下来。
爹!
娘!
你们……你们是在等我吗?
等很久了吧。
儿子来了。
“宁方生,替我斩缘吧。”
“好!”
宁方生手里那把铁锈的大刀,早就铮铮而动。
他缓缓举起刀,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嘶吼出来。
“许——尽——欢!”
许尽欢猛地转过身。
目光所及之处,是陈漠北冲他咧嘴一笑。
一如当年,他站在皇城门口那样。
只是这笑没有年轻时的光芒四射,仿佛是从皱纹里挤出来的,穿过了漫长的岁月,染上了沧桑。
许尽欢却觉得,那笑很温暖。
像春天的风。
都值了。
不是吗?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在城门口闪过,宁方生异常厚沉的声音传过来。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斩——”
斩所得,所不得;
斩所爱,所不爱;
斩所恨,所不恨;
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再晤。
枉死城两扇巨大的门,砰的一声合上。
许尽欢微微一笑,转身,向着那片碧蓝走去……
……
卫东君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睁眼就看到宁方生皱着眉,正定定地看着她。
干嘛皱着眉啊?
好不容易斩缘成功,不应该高兴得乐吗?
还是……
我脸上有东西?
卫东君抹了一把脸,发现面前这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宁方生,你……”
“嘘!”
宁方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闭嘴。
凭什么我闭嘴啊,我现在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而且必须说。
不对。
宁方生看她的目光是虚的。
卫东君正发懵呢,忽然耳朵里传来说话声。
声音是从院子外头传来的。
“刘恕己,我再说一遍,我必须马上见到侯爷。”
“孙方平,我也再说一遍,侯爷这会有事,是天大的事,谁也见不着。”
“我去你娘的……”
声音骤然停止,随之而来的是打斗声。
“孙方平是我爹的下属,跟了我爹很多年,我爹上衙,他就下衙,我爹下衙,他就上衙。我爹说,除了他自个儿外,只有孙方平守着城门,最让他放心。”
卫东君扭头看着陈器:“你醒了?”
宁方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器脸上还挂着两行泪。
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最后爹冲着许尽欢那一笑,看得他眼泪直接飞出来。
爹会笑。
不仅笑得好看,而且笑得很暖,一直暖到人的心窝子里。
“孙方平找上门,事情肯定小不了。”
陈器赶紧抹了一把泪:“我去看看我爹……”
起身,转头,愣住。
他爹陈漠北站在书房门口,目光正冷冷地看着他。
才觉得暖,怎么又冷下来了?
陈器下意识收回脚,有些忐忑地看了眼宁方生:我爹,现在啥情况?
宁方生回看他一眼:你爹现在是……我也说不准的情况。
卫东君看看这人,再看看那人:你们俩干什么在心里蛐蛐,直接问不就得了。
卫东君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哪曾想,她刚起身,朝着陈漠北走了一步,陈漠北仿佛没有看见她似的,转身就往外走。
卫东君:“……”
宁方生推了推陈器,拉了拉卫东君。
跟过去!
……
院门外。
刘恕己手里的刀虚晃一招,“孙方平,你再这么咄咄逼人,休怪我……”
话说一半,他察觉到身后不对,刀尖倏地转了个方向。
“老爷?”
刘恕己手里的刀“叭哒”掉在地上,冲过去对着陈漠北上下一看,上下一摸,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长的时间,真是急死他了。
陈漠北拍拍刘恕己的肩,头一偏,“孙方平,什么情况?”
“侯爷,大事不妙,何娟方反了。”
这是早就预料中的事情。
“四九城外有驻军,九大城门有兵,宫中四门各有天子一卫守着,除此之外,宫里还有禁卫军。”
陈漠北话锋一转:“孙方平,你找我是……”
“侯爷啊,姚断锋那龟孙子,喝了几盅马尿,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是守宫门,兄弟们不服他,只服你,我心里想着万一……”
孙方平一咬牙:“侯爷最好是去看看。”
“京城这么多的布防,哪来什么万一?”
刘恕己心说你、丫、的,听不懂侯爷话里的意思?
“就算有个万一,那死太监攻进了内城,又不一定会从拱宸门下手,干什么折腾侯爷?”
孙方平被说得心头一梗,“刘恕己,你……”
“再说了,那个姚断锋不是挺牛、逼的吗,这个也认识,那个也攀得上关系,平日里连侯爷都不放在眼里。”
刘恕己气性大着呢:“今儿个又不是侯爷当值,侯爷凭什么要去看看,看、他、娘的看啊?”
“恕己。”陈漠北厉声一呵。
刘恕己不吱声了。
陈漠北头一扭:“孙方平,你在担心什么?”
“侯爷……”
孙方平一脸为难:“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由侯爷坐镇,心里才踏实些,否则……总是七上八下的。”
陈漠北:“现在叛军是个什么情况?”
问起这个,孙方平怒了:“我来的路上,听说叛军好像攻破了北城门。”
“什么?”
陈漠北脸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