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让晋王监国?这不是胡闹吗!

作品:《我爹是崇祯?那我只好造反了

    其实以朱慈烺如今掌控全局的权势,以及崇祯在经历了之前种种事情后那种近乎默认的依赖,他完全没必要如此“正式”的前来商议。

    只需时机一到,车驾备好,轻描淡写地一句:

    “父皇,南方有些事务需亲自处理,请您一同前往镇抚”

    到时候崇祯即便心中不愿,大概也只会叹口气,然后跟着一起去。

    这种近乎“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模式,在之前是最高效且无奈的选择。

    但今时不同往日,朱慈烺与崇祯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紧张微妙、近乎剑拔弩张的状态。

    经历了诸多风雨,特别是他挽狂澜于既倒,将大明从倾覆的边缘拉回之后,他们父子之间其实已经算是和解了。

    再者了,强迫崇祯南巡,与让崇祯心甘情愿地一同前往其意义截然不同。

    前者仍是权臣逼宫的延续,难免会被人发现,也容易在父子心中再次埋下芥蒂的种子。

    而后者,则是君臣父子同心同德的佳话,对于安抚南方那些依旧观望的旧臣势力也更具服力。

    他朱慈烺要建立的,是一个稳定、有序、充满希望的新格局,而不是一个依旧依靠强权压制所有异议的军政府。

    因此让崇祯皇帝以主动的姿态参与南巡,正是构建这种新格局的重要一环。

    况且若有可能,谁又愿意终日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冷眼相对、算计提防呢?

    能好好相处,自然是最好的。

    朱慈烺的办事效率向来很快,就在与崇祯敲定南巡事宜的次日,一份格式规范的圣旨草稿便由司礼监秉笔太监誊写清楚,然后郑重地送到了位于文渊阁的内阁值房。

    这日的文渊阁,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几位内阁大臣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花梨木方案前,案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题本奏章。

    窗外天色阴沉,似乎又有雪意,使得阁内更显温暖,却也弥漫着一种政务繁忙特有的凝重气息。

    当王承恩将那份关于南巡的圣旨草稿呈上时,几位大臣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未立刻显现出过多的惊讶。

    原因无他,南巡之议本就是薛国观前几日与几位核心阁臣私下通气、商议过的策略。

    在他们看来,由崇祯出面南巡,确实是安抚南方、稳定人心的上佳之策。

    所以对于圣旨中“朕欲于来年春暖,南巡应天等处,以慰江南士民之望”之类的内容,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然而,当他们继续往下看时,脸上的平静渐渐被惊愕所取代。

    因为圣旨中明确写道:

    “皇太子慈烺,克谨持身,睿智英断,着随朕一同南巡,参赞机务,体察民情。”

    “朕离京期间,着晋王慈炯,暂代监国事,一应寻常政务,会同尔内阁并六部堂官,妥为处置,重大事宜,六百里加急奏报!”

    “这这.”

    范景文首先按捺不住,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坐在首位的薛国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

    “薛阁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国观此刻也是眉头紧锁,他接过圣旨,又从头至尾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尤其是关于晋王监国的那几句,他几乎是逐字默念。

    放下圣旨后,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道:

    “前日本阁面见太子殿下时,殿下的确提及欲与陛下一同南巡,当时本阁也曾以‘国本不可轻动’为由力谏,然殿下言道自有安排,可使京师无虞。”

    “本阁只道殿下或会委任内阁权重,或令勋贵大将暂镇,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殿下竟会作此安排!让晋王殿下监国!”

    “这这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后半句“太过胡闹”终究碍于臣子身份没有出口,但那语气中的不认同和担忧,已是表露无遗。

    薛国观要是早知道朱慈烺这么干的话,当时他绝对不会答应朱慈烺南巡一事。

    一瞬间,值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炭火盆中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几位阁臣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忧虑。

    而且他们担心的焦点高度一致。

    晋王朱慈炯虽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今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但“监国”二字,份量何其之重!

    这不仅仅是处理日常政务,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在皇帝和太子同时离京时,他便是帝国的临时核心。

    自古天家无情,权力蚀人心智,谁能保证,一个少年亲王在经历了数月甚至更长时间的“监国”生涯,体验过至高权柄的滋味后,不会滋生不该有的念头?

    万一被身边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怂恿蛊惑,难保不会上演一出“兄弟阋于墙”的悲剧。

    这种风险,是每一位力求政局稳定的臣子都极力想要避免的。

    沉默良久,蒋德璟开口道:

    “此议是否再斟酌一番?或可联名上奏,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另择德高望重之宗室或大臣.”

    他的话还没完,一旁的张至发却若有所思地插言道:

    “诸位且慢忧虑,我等是否忘了另一件大事?”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继续道:

    “便是太子殿下早已建言,并经陛下默许的‘藩王海外就藩’之策?”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亮光划破了凝重的气氛。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是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按照之前制定的针对藩王的计划,待国内彻底平定之后,所有宗室藩王,包括这位晋王朱慈炯,最终都是要离开中原远赴海外封国就藩的。

    也就是,无论朱慈炯在监国期间是否有何“想法”,他的最终归宿早已注定,是在万里之外的海外。

    在中原他或许能掀起一些风浪,但一旦离开了大明本土,失去了根基和支持,所谓的“非分之想”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根本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

    太子敢作此安排,恐怕也正是基于对此策的绝对自信。

    这并非纵容风险,而是将风险引导至一个可控且无害的方向。

    想通了这一节,阁臣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薛国观轻咳一声,继续道:

    “诸位,既然圣旨已下,且其中关节太子殿下必有深虑,想必此议亦已得陛下首肯。”

    “我等身为臣子当以竭力辅佐为要,依本阁看晋王殿下年幼,监国期间,一应具体政务,仍需我内阁与六部同心协力,谨慎处置,务必使京畿安稳,天下太平。”

    “至于其他.便依旨意行事吧。”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圣意难违的现实,也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务实方向:

    加强内阁和部院的实际运作,确保晋王监国更多是象征意义。

    其他几人听罢,虽神色各异,但最终都默然点了点头。

    范景文也叹了口气:

    “也罢,只要不酿成国本之争,使兄弟失和,便依薛阁老所言。”

    “况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陛下与太子若真能一同南巡,历时数月,我等办事倒也少了许多掣肘。”

    这话虽有些大不敬,却道出了几分实情。

    没有皇帝和太子在京中时刻关注,内阁处理政务的自主权确实会大上许多,效率也可能更高。

    几位阁臣想到此处,甚至隐隐对南巡生出几分期待来。

    就这样,这份关乎帝国未来数月权力安排的圣旨,在内阁层面算是勉强通过了。

    接下来只需司礼监按程序盖上皇帝宝玺,便可明发天下。

    不过阁臣们都清楚,南巡之事绝非旦夕可成,圣旨中也明确提到了时间,也就是来年开春。

    而眼下还是腊月,天寒地冻,运河冰封,陆路亦艰难,至少要等到明年三月以后冰雪消融,春回大地,方可启程。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在此之前完成。

    首要一件,便是年关将至,宫中要举行一系列繁复的庆典仪式,祭祀天地祖宗,君臣共贺新春。

    更重要的是崇祯皇帝的万寿圣节也恰在正月期间,作为人子和人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帝在旅途中仓促过寿,此乃礼法所系,不可轻忽。

    而最最重要,也是最耗心力的一件大事,便是定于明年二月举行的癸未科会试!

    这是三年一度的抡才大典,是国家选拔栋梁之材的根本制度,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任何军事行动或财政改革。

    在士大夫心中,甚至更为重要。

    因此无论皇帝有何等重要的行程计划,都必须为科举让路。

    只有等会试、殿试全部圆满结束,新科进士们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之后,朝廷上下才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南巡事宜上。

    巧合的是今日内阁值房内,几位阁臣聚集商议的核心议题,正是关于明年会试的各项筹备工作,尤其是最为关键也最引人注目的主考官的人选!

    明代开国之初,科举考官人数并不固定,视需要而定。

    但到了中后期,制度日趋完善,会试主考官通常设正、副各一员,例由内阁大学士或吏、礼二部尚书、侍郎等地位清要、学问渊博的官员担任。

    能被选为主考官,对于任何一位文臣而言,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巨大的实际利益所在。

    这利益并非指俸禄的增加,而是源于古代官场中极其重要的座主与门生关系网络。

    一旦被任命为主考官,所有通过本次会试的进士,便都成了他的“门生”,而主考官则是他们的“座主”。

    这种关系在古代被视为一种仅次于君臣、父子的重要伦理纽带,而且终身有效,且得到官场的普遍认可。

    门生们会将座主视为仕途上的引路人和靠山,而座主则通过遍布朝野的门生,构建起一个强大无比的政治同盟。

    无论是在日常政务中相互呼应,还是在政治风波中同气连枝,这张由“师生”关系编织成的大网都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万历朝权倾一时的首辅张居正,其改革能推行下去,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他多次担任考官所积累的庞大门生群体的支持。

    此外担任主考官本身,就是对其学术地位、道德文章的最高肯定,能极大地提升个人声望和话语权。

    正因为如此巨大的诱惑,在座的几位阁臣尽管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文人雅士的矜持,但内心深处谁不对这“癸未科主考官”的位置抱有期望?

    只是按照惯例,最终人选需由皇帝钦定,内阁通常只是推荐数名人选供皇帝参考。

    当然,作为位极人臣的内阁大学士,他们也可以私下上疏,委婉地表达愿意为国家选拔人才尽力的意愿。

    在某些情况下,皇帝也会酌情考虑。

    但这种做法终究有些“毛遂自荐”的意味,显得过于急切,有失大臣体面,若非特殊情况或有十足把握,一般人是绝不会轻易尝试的。

    至少在座的几人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的。

    然而,就在众人一边商议着考务细节,一边各自思量,气氛微妙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首辅薛国观却突然清了清嗓子。

    他的声音比平日略显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诸位,今日商议科考大事,老夫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正好有件关乎老夫自身前程的事,想趁此机会,先行告知诸位同僚。”

    几位阁臣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薛国观。

    值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炭火盆的声音都似乎了下去。

    大家都预感到,薛国观要的绝非寻常事。

    只见薛国观缓缓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又释然的笑容缓缓道:

    “不瞒诸位,老夫自觉年事已高,近来常感精力不济,处理政务时,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批阅奏章时不过一两个时辰,便觉目眩头晕,难以持续,自思尸位素餐已久,于国于己,皆非长久之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庞继续道:

    “故而老夫已决意,待到来年三月,科考大典圆满幕,开海一事也顺利完成之后,便向陛下上表,恳请骸骨,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什么?”

    “首辅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阁老,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您怎能轻言离去?”

    值房内顿时响起一片劝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