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4章 父子相逢

作品:《大秦:隐忍十八年,废柴皇子杀疯了

    “是皇帝令你来的?”

    嬴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直接便是演都不演了。

    一个普通商贾,见到大秦长安侯,岂有不跪拜之理?

    楚悬侍立在嬴政身侧,额角渗出细汗。

    按礼制,他本该立刻向扶苏行礼。

    但在嬴政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的帝王威压之下,他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他只能屏息垂首,如同一尊石像,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这父子之间无声的惊涛骇浪。

    扶苏在父亲那锐利如刀的审视下,并未退缩,只是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却无卑微,声音清晰地回应道:“正是如此!”

    嬴政已然直呼赵凌为皇帝,这还需要说什么吗?

    以嬴政的傲气,不再称孤道寡,反而称赵凌为皇帝,他虽然假死,肯定什么事情都知道,赵凌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他一定很满意吧。

    嬴政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扶苏笼罩其中:“皇帝对你便如此放心?”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似乎要穿透扶苏的皮囊,直抵其灵魂深处。

    扶苏抬起头,迎向父亲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惶恐,没有怨怼,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释然的平和笑意:“没什么可放心不放心的。皇帝如今乾坤独断,朝堂尽在掌握,天下兵马莫不俯首听命,民心所向。”

    “即便儿臣想做点什么……”他顿了顿,笑容中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徒惹笑柄罢了。”

    嬴政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你倒是想得开。”

    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扶苏此刻面对威严依旧的父亲,却显得异乎寻常的放松,甚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父皇难道还真想过要将这大秦的万里河山,传给儿臣吗?”

    他问得直接,目光坦荡,再无昔日的闪烁与畏惧。

    嬴政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眼前的扶苏,确实与记忆中那个在他面前总是谨小慎微、带着儒家迂腐气的长子判若两人。

    他没有解释自己假死布局的初衷是否包含为扶苏铺路,而是抛出了一个更加尖锐、近乎残忍的问题:“你觉得,有赵凌在,你还有半分染指帝位的机会吗?”

    他仿佛是在刺激扶苏。

    扶苏没有丝毫犹豫,缓缓摇头,声音平静却又决绝:“毫无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多年的郁结都吐出,脸上露出苦涩而坦诚的笑容:“与当今陛下相比,儿臣不配为帝。”

    他迎上嬴政的目光,继续道:“方才等候父皇时,儿臣扪心自问,即便时光倒流,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也当不好这个皇帝。”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便是强求不来。”

    “不配为帝?”嬴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虽然他内心早已认定赵凌是更合适的继承人,但扶苏毕竟是他倾注心血培养的长子,虽受儒家“荼毒”,却也绝非庸碌之辈。

    此刻听到扶苏如此妄自菲薄,毫无心气,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瞬间升腾!

    你可是大秦的长公子!

    身上流淌着朕的血脉!

    怎能如此轻贱自身?!

    “那可是九五之尊!执掌生杀予夺的皇权!”嬴政冷冷地盯着扶苏,审视的味道更重了几分,“你当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不信,他不信一个曾距离权力巅峰如此之近的人,能彻底斩断那份渴望。

    扶苏并未被嬴政的怒意吓退,他目光清澈:“父皇,儿臣曾为您批阅过如山奏牍,也曾为当今陛下处理过繁杂文书。正因如此,儿臣才看得更清。陛下登基不过半载,这天下已然换了人间!”

    “墨家新器、商道变革、民生新政……”

    “桩桩件件,日新月异。许多事,儿臣闻所未闻,更遑论理解驾驭。”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敬佩。

    “儿臣没有当今陛下和父皇那般翻云覆雨,洞察人心的御下手段,亦无他那杀伐决断,雷霆万钧的魄力!”

    扶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奈与自省:“方才就在这院中,儿臣连父皇的书房都不敢踏入一步。”

    “只为一个护卫的性命之忧,儿臣便退了回来……”

    “这样的优柔寡断,这样的妇人之仁,早已刻入骨髓,难以更改。”

    扶苏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对自己局限的清醒认知和最终释怀:“父皇,儿臣不适合当皇帝。如今能做个长安侯,为陛下编撰些有益于后世的典籍,做些力所能及、不涉权争的实事,于愿足矣。”

    “这已是儿臣最好的归宿。”

    嬴政沉默了。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剖析得鲜血淋漓的长子。

    月光如水,洒在扶苏沉静的脸上,那份坦然,那份认命,那份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都无比真实。

    是啊,并非所有流淌着帝王之血的人,都能承受那顶冠冕的重量。

    当皇帝,需要铁石心肠,需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需要将万民视为棋子的冷酷……

    扶苏那过于沉重的“仁”,在太平盛世或可为守成之君。

    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了。

    但这太平盛世可是赵凌打造出来的!

    扶苏与赵凌那刚柔并济、锐意进取的雄主之风相比。

    确实差了些。

    庭院中陷入一片长久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终于,嬴政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缓缓收敛。他不再看扶苏,而是转头,对着一直屏息侍立的楚悬,用一种近乎家常的、带着烟火气的口吻吩咐道:“楚悬,去做饭吧。备些酒菜,我与长安侯喝点。”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惊雷后的细雨,瞬间冲散了所有紧绷的权力阴霾。

    他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始皇帝,也不是那个试探儿子野心的父亲。

    此刻,他似乎只想卸下一切重担,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与远道归来的长子,只想在月光下,在简陋的庭院里,对酌几杯,说几句寻常话。

    楚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是,先生!”

    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不敢再看那对沉默对视的父子,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向灶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