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121 章 番外:关于他们的过去和未来

作品:《穿到圣父黑化后

    1木雕

    商挽琴问乔逢雪,床头那排小木雕是怎么回事。

    乔逢雪说,闲着无事,就学了木雕。

    商挽琴将十三个木雕仔细查看一番,拿着最初的几个小人儿笑他,说以为他剑用得好,手也该灵巧,怎么把人雕成这样。

    “像条狗,或者猫。”商挽琴煞有介事地评论,“总之不像个人。”

    她存心取笑,没想到乔逢雪微微一笑,盯着她说“说得对,像条狗,或者猫。”

    商挽琴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像猫猫狗狗。她龇牙咧嘴起来,扑上去要打他,他摆出一副不屑打架的模样,但很快被挑衅,两人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从屋里打到屋外,从院子里打到河边。阳光落在河面,波光粼粼;河水清得宛如不存在,大大小小的鱼弹射式地游。

    商挽琴不想打了,坐在河边看风景。乔逢雪坐在她身边。

    “你到底为什么想学木雕”商挽琴懒洋洋的,又问一遍。

    乔逢雪眼神一动,嘴里还是说“闲着无事。”

    商挽琴撇撇嘴“骗人。”

    他微笑“鬼不就是骗人的吗”

    “你说的是狐狸精或者漂亮女人,不是恶鬼或者漂亮男人。”商挽琴认真反驳。

    乔逢雪笑。笑够了,他才说“因为你说过,曾经想当木工。”

    商挽琴仰起头,看天空微云横斜。春燕掠过柳梢,山雀叽叽喳喳,空中飘着让人鼻子痒痒的花粉,好一派闲适春光。

    好一会儿,她才嘟哝“我可不记得,我有和你讲过这些”

    “讲过的。”他也望着天空,神态宁和,“以前讲过的。”

    以前,指第一世。

    商挽琴也想起来了。那会儿她还没有穿越的记忆,成天跟着乔逢雪转,不仅隔三差五就甜蜜蜜地表白一番“我有多么心悦表兄”,还会讲一些自己的故事来卖卖惨、搏一搏同情。她讲故事真假掺半,但那个故事是真的。

    就是关于她曾经想成为木工的故事。

    五岁之前,她还住在一个普通的小镇上,是一个普通的木匠的女儿。她记事很早,到现在也能想起家门口种的韭菜,后院养的鸭子的味道,还有父亲刨木头的声音,单调乏味,却又莫名吸引人。

    她曾经很喜欢等在一边,看父亲做工。哪怕会被骂,甚至会被打。像她这样四五岁的女孩儿,是应该去做家务、带弟弟的。

    打骂很多次,她还是会看父亲做木工。终于有一次,父母忍不住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她很高兴地说“我将来也想成为木匠”

    她觉得木匠是非常神奇、非常厉害的人。一根不起眼的木头,经过木匠的手就能变成各种各样的器具,剩余的边角料还可以雕刻成小动物、小人儿,都是活灵活现、非常受孩子们欢迎。

    她很自豪这个身份,很自豪父亲是这样厉害的人。

    然而,她的宣言只换来一顿打和一顿冷嘲热讽的骂。

    他们说她只是个姑娘家,不配传承木匠的手艺。这是男人的手艺啊,是他家的看家本领,要紧紧看守起来,秘密传给那个还只会嗷嗷哭的弟弟,这才是家里的香火、顶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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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只是个外人。在家里使唤够了就嫁出去给别人使唤,哪里配痴心妄想当木匠。

    没过多久,天灾人祸,木匠的家里也少了吃喝。那天,父亲难得和颜悦色,说要带她去买糖,甚至送了她一个小木雕。

    她高兴极了,一路都在问自己能选几种糖,最后又说,如果她不要糖了,能不能学一点木匠的手艺不贪心,只要学会雕小动物就好。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没有得到任何糖。

    她被送到人贩子手里,惊恐地哭叫,回头喊爹娘,却只看见他们抱着弟弟,将刚才换来的糖块塞进弟弟的嘴里。

    商挽琴曾经总是梦到那一天,梦到她挣扎哭喊,小木雕从口袋里滑落,躺在泥泞的地里,越来越远,家也越来越远。后来,当她已经成为鬼羽,偶然路过那个小镇,发现房屋都已荒废,听说恶鬼从那里经过,吞噬了所有人的性命。她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在废墟里看见了一套木工的工具。她没有上前确认,只是转身离开了。此后,她再也没有梦见过过去。

    “你干嘛把这件事记得清楚。”商挽琴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掐进草地。

    乔逢雪轻轻按住她的手。

    “音音,”他声音柔和,“我们一起学吧木匠的手艺。”

    商挽琴还是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天空。

    “好啊。”她笑起来,“我要雕一只小狗,在上面刻乔逢雪三个字。”

    “哦那我就雕一只小猫好了。”

    “唔”

    “生气了”

    “才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也更愿意当小狗一点。”

    2孩子

    商挽琴睡了三年,三年都在南方一个海岛上,叫蟹笼岛,说是岛的形状和捕虾蟹的蟹笼很像。

    岛上四季如春,温暖明媚,风是干燥的,吹得处处花开。

    这样的好地方,当然不止他们居住。

    商挽琴醒了之后,碰见了不少邻居。海岛的人不很多,也不很少,一个个都被阳光和海风养成了开朗热情的性格,聊起天来没完没了,还爱送吃的喝的,也爱打听来打听去。

    自然而然,他们就问到了人类总是忍不住关心的事

    “商姑娘,你和你家夫君都是这样好看的人,又年轻,什么时候要孩子呢”

    商挽琴不假思索,斩钉截铁“不要”

    人们大惊。从此之后,每次遇到,他们都要拿来念几句。

    商挽琴是个缺乏耐心的人,很快就嫌烦了,推着乔逢雪去解决。乔逢雪从容出马,只用了一回的功夫,从此再也没人聊这事。

    商挽琴好奇起来,问他说了什

    么。

    乔逢雪云淡风轻“我不行。”

    商挽琴

    非要说的话,恶鬼确实不能让人类受孕,这话倒也没错。

    商挽琴思索一会儿,突发奇想,问他“假如我们能生,你想要孩子吗”

    乔逢雪想了想,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没急着回答,只问“你喜欢孩子吗”

    商挽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自己带幼乔就带得很够了,万万不能忍受从零开始带孩子,甚至还得自己生,真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那我也不想要。”乔逢雪说。

    商挽琴却不依不饶了,问“那你自己的想法呢从本心来说,你想要孩子吗”

    “假设这种不会发生的事干什么”乔逢雪失笑,“我本心而言不,我不想要孩子。”

    “那还是蛮少见的。男人好像都想要个后代呢,传宗接代什么的呕。”商挽琴做个鬼脸。

    乔逢雪笑着摇头“我没有这种念头,我也不喜欢孩子。我幼时便觉得,与其让个孩子如我般颠沛流离,不如不要生下他。再说”

    他眼中流露某种冷漠的情绪。

    “我不想让乔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商挽琴下意识看向他的胸膛。如今,作为恶鬼之躯,他再不会虚弱、咯血、昏迷,身上的疤痕也统统消失。这副恶鬼拟态出的人类模样,堪称完美无瑕。但过往的记忆,终究是真实的。

    她靠过去,抵在他心口,又轻轻抱住他,接着用力抱住他。

    “但我最喜欢这个乔了。”她的声音温柔起来,“独一无二的乔逢雪。”

    他慢慢拥住她,抚摸她的头发,眼中冷意渐化春光。

    “独一无二的音音。”

    3芝麻糖

    虽然两个人都说不喜欢孩子,但蟹笼岛的岛民评价他们,说他们分明把家里那只鸟当孩子养。

    说的就是芝麻糖。

    芝麻糖一度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五彩斑斓、神光闪烁的大鸟,但经过山顶祭坛一事,又帮商挽琴在时光长河里走过一遭后,芝麻糖重新变回了小小鸟。

    好在,它彩色的羽毛还在,虽然没那么鲜亮和斑斓,以银白色居多,但总归是有漂亮的彩色羽毛的。

    因此,芝麻糖在蟹笼岛上的“小鸟社交”,进行得还算顺利。

    为了让它交友更加愉快,商挽琴三天两头就抓一堆虫子,做成虫肉大餐,装在一个小笼子里,把笼子挂在芝麻糖脚上,让它带出去和朋友分享。

    海岛物产本就丰富,芝麻糖和它的朋友们很快吃了个肚子圆。看见的岛民形容它们,说它们肥得肚子上的油都掉下来,再肥下去就该飞不动了。

    “小心被猛禽抓住吃掉”岛民们恐吓芝麻糖。

    对此,芝麻糖总是不屑一顾。它可是高贵的食鬼鸟,哪怕变弱了、变小了、变肥了,也还是高贵的食鬼鸟,怎么可能被猛禽吃掉

    结果,某次出

    海飞行时,芝麻糖真的遇到了猛禽,也真的被猛禽追得到处躲。如果猛禽是真想吃了它,芝麻糖挥挥翅膀就解决了,可问题在于,猛禽不是想吃了它,而是看上它了

    芝麻糖是一只友善的小鸟,没办法伤害一只热情追求自己的鸟类同胞。它只能啾啾乱叫,狼狈躲闪,拼命呼吁主人来解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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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芝麻糖要成亲了”

    事后,商挽琴鼓掌赞叹。

    “啾啾啾”

    芝麻糖觉得她在嘲笑自己,气得背过身去,只留一个毛绒绒的团子背影。

    商挽琴笑够了,又去哄,一哄二哄哄不回,端上零食就哄回来了。

    乔逢雪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说“你这就是慈母多败儿。”

    “乱讲”商挽琴说。

    乔逢雪慢悠悠改口“好罢,那就是慈音多败糖。”

    商挽琴想了想,反倒得意起来,捧着芝麻糖亲了一口,美滋滋地说“败就败。芝麻糖对我多好呀,我怎么就不能败败它了”

    “啾啾啾”

    芝麻糖发出赞同的啼鸣,还瞪着圆圆的红宝石眼睛,不断冲乔逢雪挥舞翅膀,宛如挑衅。

    乔逢雪

    青年嘴角一抽,眼眸一暗。这肥啾,胆子也肥了,忘了以前怎么害怕他了。

    不过

    看着那一人一鸟欢喜得无法无天的样子,乔逢雪还是忍不住笑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

    4金陵

    商挽琴彻底养好身体后,他们启程回了金陵。只带了芝麻糖,因为老马已经太老,以前还受过伤,没法再颠簸一路。

    老马是一匹聪明的马,感情很丰富,离开的时候依依不舍,还眼泪汪汪,从乔逢雪手里狠吃了几大块麦芽糖才好。

    乘船时,乔逢雪忍不住回望,看见老马站在岸边,不住地嘶鸣。他惆怅起来。

    商挽琴看着他神色,感叹道“原来你这么牵挂它。”

    她真正想说的是,原来身为恶鬼的乔逢雪,还是会记挂一匹普普通通的马。

    乔逢雪听明白了,只说“动物比人好。”

    商挽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回到金陵,又引发了一场小小的“地震”。很多弟子还以为乔逢雪死了,现在重见他,自然十分激动。也有很多弟子早早跑路,觉得没了乔逢雪,玉壶春前途不好,早跑早好。

    现在的门主之位空悬,由几名楼主共同负责事务决策。现在乔逢雪一露面,免不了就要上演“三请三辞”“门主请回归不我不回归”的戏码。

    商挽琴不想看这种周旋,顾自溜达走了。

    她偷偷去看了一眼商玉莲。偷偷她是说,她本来想偷偷看一眼就好的,却被对方守株待兔,在门口逮个正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看一眼就想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你属兔子啊要看就大大方方进来看”

    商玉莲还是

    那么风风火火,说话泼辣得很,还爱拿指头戳人。但她显然老了,鬓边有了白发,脸上皱纹也深了。

    商挽琴讷讷不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换了以前,她可以嬉皮笑脸喊着“小姨”,挨蹭过去或者溜之大吉都好,但现在,她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还是商玉莲红了眼眶,久久看她片刻,问“不叫一声小姨吗”

    商挽琴沉默片刻,说“对不起,我欠你一声道歉,我骗了你”

    商玉莲摇着头,一把将她拉过去,用力抱在怀中。

    “这算什么呢我都知道了,你也是个苦孩子。这都是命啊。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几个人,每个人都骗了我,只有你想着说一声对不起,而你本心里还不愿骗我。别说对不起。”

    商挽琴犹豫了一会儿,暗笑自己优柔寡断,便坚决地抱住她。

    “好小姨”

    “这才对。”

    商玉莲破涕为笑。

    她们说了会儿话。其实谁都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说什么,可谁都没提。磨蹭了好一会儿,商玉莲终究没忍住,轻叹一声,道“你是想问清如罢”

    商挽琴看着她,默默点点头。

    商玉莲怔怔片刻,问“你是怎么想呢你认她是师父吗”

    商挽琴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师父究竟是谁,有没有真的存在过。”

    商玉莲低下头,无意识地笑了笑,说“我也有相似的困惑。”

    山顶祭坛开启的那一天,乔逢雪找回了身为恶鬼的力量。他原本可以直接杀死李清如,却选择留她一命。

    李清如陷入昏迷,被封印修为,押回玉壶春。她身上有很多秘密值得询问,比如她在兰因会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和李凭风之间的联系,她潜伏玉壶春的二十年里究竟干了什么,她手里到底沾了多少人命

    而对商玉莲来说,她只想问,“辜清如”和她商玉莲之间的情谊,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那个人什么都没说。

    那个人坐在牢房中,只是笑,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多说无益,不如直接杀了她。

    当时,商玉莲真是气坏了,也伤心极了。她狠狠发誓,要从李清如嘴里榨出一切真相。

    但第二天,李清如就自尽了。她明明被安置在无法自尽的牢房中,却还是设法了断了性命。

    关于她的故事,还是此后三年中,商玉莲从琐碎的线索里拼凑出来的。

    李清如的确是公主的女儿,出生后就被先代镇鬼王抱走,丢去兰因会,生生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她继承了皇室的特殊血脉,而且更加特殊,她的灵魂天生带着鬼气,能够不断吞噬不同恶鬼的规则,形成独属于自己的力量。

    先代镇鬼王死后,兰因会大权旁落,但有李凭风这个遗腹子在,他们还是得认镇鬼王血脉为主。

    可偏偏,李凭风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商挽琴愕然。

    商玉莲慢慢点头,说“普通人。”

    所谓普通人,就是根本没有成为鬼人资质的人,甚至无法成为驱鬼人。先代镇鬼王是个很强大的男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现实中虎父犬子的事总是常常发生。

    李凭风就是那个犬子。

    兰因会中,毕竟留下了对镇鬼王一脉忠心耿耿的人。他们看见少主天资匮乏,不仅着急,转头却见李清如魂魄强大,潜力惊人。但李清如并非镇鬼王的女儿,甚至是他的仇人,怎么能用

    他们就想出一个办法剥离李清如一半魂魄,也剥离她一半力量和潜力,安在李凭风身上。

    这是个离奇的想法,实现起来也很艰难,但他们做到了。

    于是,吞天诞生。

    李清如一直表现得非常恭顺。她表现得对兰因会极其认同、依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对自己的遭遇毫无怨言,反而充满赞赏。

    于是,十六岁那年,她得到了一个任务潜入玉壶春,成为长期的间谍。

    她就这样来到玉壶春,一待就是二十年。

    “音音啊,我现在才明白,我其实是个虚伪软弱的人。”商玉莲怔怔地说,“在我了解真相后,我发现我无法恨她。”

    商挽琴静静听着。

    “我总觉得,她也是没有办法。她隐忍了二十年,虚与委蛇了二十年,才等到一个翻盘的机会。如果她真的认同兰因会,又怎么会冷眼旁观,等着他们覆灭才出手”

    “还有,那次她本可以杀了我,但她只是把我关起来。我们之间终究是有些情谊的吧”

    商挽琴摇摇头,站起身,弯腰又抱了抱她。

    “小姨,她埋在哪里”

    商玉莲抬头“你想去看看她吗”

    商挽琴张口,却又临时改了主意。她摇摇头,轻声说“就让一切彻底过去吧。”

    她回过头,看见门口一道修长人影。他仍是一袭红衣,眉目清寒沉静,仿佛一直等在那里,而且会继续等待下去。

    商挽琴朝他走去。

    “今后,我只想看看每天的日出日落,还有四季不同的星空。”

    5翠屏山

    给乙水、鱼摆摆、鬼青扫完墓,又给新种的奈子树浇水后,商挽琴收到了青萍真人的来信。

    这个活了超过百年的老人,写信让她来参加自己的身后事,信里语气乐呵呵的,说终于能了结这一生尘缘。

    不仅是她和乔逢雪、芝麻糖去了,程镜花和程乐心也去了。一路上,程镜花眼泪汪汪,程乐心也红着眼眶。对了,青萍真人特意制作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傀儡,供程乐心附身,这样一来,她就真正是个独立的人了。

    翠屏山里充满了哀伤的氛围,可青萍真人自己高高兴兴的。她穿了最庄重的衣服,吃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弹了一首最喜欢的曲子。

    “把我烧成一把灰,洒遍翠屏山就好。”

    她笑着说“让我融入天地,化为

    清风明月,继续伴着这个世界。”

    他们照做了。

    那一天,很多人都哭了,连芝麻糖也哭了,还有一只哭嚎打滚的猴子,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只有青萍真人的遗体满面笑容,仿佛在说,她度过了很好、很圆满的一生,没有留下丁点遗憾。即便有,那也不妨让遗憾成为另一种圆满。

    6一些关于乔逢雪的细节

    他第二世的,就是商挽琴恢复穿越记忆的时刻。是因为他回溯时光,才引起了商挽琴的变化。这或许是偶然,也或许是必然。

    第一世的时候,江雪寒很早就死了,没有后续的波折。所以,在乔逢雪心里,他原本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然而他终究没能抗住考验,这让乔逢雪非常失望。

    温香和江雪寒体内的鬼气,是乔逢雪种下的。他想看看他们会怎么选择。如果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其实能得善终。

    那个心心念念着音音、将她当成后半生支柱的乔逢雪,早已死在了第一回的山顶祭坛。当他化身恶鬼,心中只剩下了源源不绝的恨,所以在第二世的开头,他对音音的态度更接近对待“一个比较看重的表妹”,而不是心上人。但后来,身为厉鬼的乔逢雪重新爱上她。乔逢雪爱了她两次,也可能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会再次爱上她。

    音音为了陷害温香而给自己下毒那一次,乔逢雪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觉得温香不配。音音居然为了这种人就轻易损伤自己的身体,哪怕当时他更多把自己当表兄,也气得不轻。

    他其实有轻度洁癖,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仅包揽家务,还会把音音一起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另外,他要求芝麻糖每天洗澡,如果出门玩了多次,那每一次回来都要洗澡,这一度让芝麻糖非常崩溃,差点离家出走。

    有段时间,他尝试每天给音音吹陶笛听,吹得很认真,不久后发现音音对音乐其实没什么兴趣,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嘴上很大度地说没什么,心里其实很生了一会儿闷气。

    他偶尔还是会思考,音音究竟更喜欢那个温柔正直的死人,还是现在本性扭曲的自己,但他决定永远都不问出这个问题。

    他打算精细地控制变化,让自己看上去也在慢慢老去,直至白首黄泉。

    7一些关于李凭风的细节

    李凭风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他只是普通人,又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力量根本不属于自己。但他不在乎。无论什么,被他拥有就是他的。

    所以,他也是这么看待徒弟的。不管鬼羽怎么想,她是他的徒弟,就是他的。

    其实收徒的人不是他。开什么玩笑,那时鬼羽才六岁,他大鬼羽九岁,那会儿也才十五岁,自己都没活明白,干嘛收徒弟。是他那个礼法上的姐姐收的。那个女人对于弱小的生物有种隐秘的同情,听说她曾经悄悄养过不少小动物,无一例外都死了,之所以收鬼羽当徒弟,可能是觉得她很有天分,不容易死吧

    但不管是谁收的,是他的徒弟,就是他的。

    一开始他挺烦鬼羽的,常常故意捉弄她。用兰因会的那种方式捉弄。看她想哭又不敢哭,他觉得好玩。

    不过鬼羽的天资真的很高,他有时觉得嫉妒她,于是更加卖力地捉弄她。

    他对鬼羽一点都不好,他觉得鬼羽应该非常恨他,只是碍于恐惧才不敢表现。他不在乎。不过有一次,他自己受了不轻的伤,忍着,谁都没看出来,但鬼羽察觉了。

    “师父”

    他记得鬼羽怯生生又努力想显得不那么怯的样子,真是蠢死了。

    他斜眼看她,用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粗哑声音问“干什么”

    蠢孩子抬起头,伸出自己小小的胳膊,豁出去一样,说“你要是疼的话,让我扶着你吧。我保证保证不让别人看出来”

    他愣住了。

    那应该是一次夕阳西下,蠢孩子的脸涂满了橙黄的暖光,显得更蠢了。怎么会跑来关心他从没有人关心他。关心,这不是兰因会的人应该做的事,哪怕是他的王府里,人们也不是关心他,而只是不断督促他壮大力量。

    他觉得应该教训一下这个蠢孩子。

    但很奇怪地,他伸出手,只是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孩子的头顶毛茸茸的,脸上还慢慢浮起一层红晕,傻乎乎的,竟然还算顺眼。

    “蠢。”他说,“来吧,给为师当手杖。”

    那以后,他很偶尔地会想,可能有个蠢妹妹也不错。

    再后来,蠢孩子长大了,变得不再那么愚蠢。也不可爱了,啧。不要蠢妹妹了,就是蠢徒弟吧。

    蠢徒弟居然交朋友。

    蠢徒弟居然养狗。

    蠢徒弟居然嚣张到在兰因会里玩游戏。

    他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她是不是忽然被换了个人说不定换成了一只狗

    不少人找到他,跟他说不能这样放纵鬼羽。他一边在心里嫌弃蠢徒弟,一边抽手就扇了那些人,骂“我的徒弟,要你多嘴”

    蠢徒弟长大。

    蠢徒弟变好看了。

    蠢徒弟越发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比如想带着她的朋友和狗离开。

    他跳下栏杆,不再一味坐在上面看她发蠢。他拿出散魂钉,决定帮她走入正途。

    蠢徒弟被控制。

    蠢徒弟痛哭流涕。

    蠢徒弟第一次用恨得发狂的眼神看他。没关系,她会好起来,会明白他的苦心。

    蠢徒弟杀死了自己体内的恶鬼,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废物。

    他觉得,这货是要气死她。她就是仗着是他徒弟,他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才这么为所欲为、什么都敢做,要气死他。

    他气得发狂,痛殴了一番所有谏言说要杀死鬼羽、震慑其他弟子的人,拖着鬼羽出山,去重新炮制一只合适的恶鬼,给她塞进去。

    不就是一只恶鬼吗

    这只不好。

    那只将就。

    这只也还行吧,可还是说不上够格。

    蠢徒弟不领情。

    蠢徒弟不配合。

    啊,杀了算了吧,好烦。

    每次这么抱怨完,他就继续炮制恶鬼。没办法啊,是他的徒弟。

    蠢徒弟被占命师选中,要去玉壶春当细作。

    占命师有毛病啊,选谁不好选她。她那么蠢,一点不会掩饰心情,竟然还能当细作还勾引乔逢雪真是异想天开。

    多半很快就会失败,让他拎回来吧。

    没有。蠢徒弟没有回来。

    出意外了去看看。

    什么计划,说得好听,口蜜腹剑,别是真动心了吧。

    呸,怎么可能,蠢徒弟这种狼心狗肺的小白眼儿狼,不可能对那种烂好人或者伪君子动心。

    怎么还没完成任务。蠢徒弟行不行啊

    帮她一把,推一推乔逢雪。装什么呢,伪君子,蠢徒弟好歹也算个明媚的美人,你真能忍着不动心

    什么,成亲

    蠢徒弟倒是出息了。

    她不可能真的动心的。她就不是那种人。小白眼狼没有真心可言。

    走了,行了,回去了,别在外面纠缠了,看着闹心。小白眼狼还算计师父,果然是只白眼狼她会真动心才怪

    占命师的话都是放屁,什么求不得他需要求吗是他的就是他的,被他拥有了就是他的。

    还真动心了啊。

    就为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杀师父不狠抽一顿是长不了记性了。

    她真狠。

    蠢徒弟真狠啊。

    不过也好。狠一些,自己才不会吃亏。

    他始终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到底哪儿来那么大的恨意和怨气他明明一直都在为她好啊。

    假如有来生,假如有来生。

    蠢徒弟,稍微给个机会吧

    一个机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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