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chap ter 68

作品:《帮黑化哥哥养花[穿书]

    翌日上午。

    荆梵音自然睡醒, 睡得比较舒服,想翻身往旁边蹭蹭,结果身边早没了人, 蹭了个寂寞。

    她皱起眉头,挣扎两下,撑坐起来,挠了挠下巴,望了一圈, 确定尹似槿真的不在屋里,掀开被子下床, 刚开了门, 就见张阿姨迎面上楼。

    见她已经醒了, 张阿姨像是松了口气, 笑着告诉她,尹总在楼下,让她快去洗漱,她的衣服都在衣帽间,洗漱完换好衣服, 下来吃了早餐,才好出门。

    出门

    出门去哪里啊

    荆梵音睡眼惺忪,脑子还不是太灵光。

    她就听明白了一句, 尹似槿在楼下等她,心稍安, 慢了半拍, 声音哑哑地啊了一声。

    张阿姨以为她听明白了,转身下楼。

    荆梵音靠在门框上,半梦半醒, 正要听话去洗漱,又觉得不放心,出门走到走廊上靠着往下瞧,瞧见尹似槿的确坐在客厅沙发上,身段修长,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腿上搁着平板电脑,戴着蓝牙耳机,双唇时不时开合两下,似在下达工作。

    玉面清美,气质冷淡,朦胧晨光侧映,好看得不像个真人。

    荆梵音看得人都清醒了不少,瞧见人还在,放了心,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洗漱。

    她洗漱完进了衣帽间,瞧见一排排新衣服,全是她的尺码,稍微诧异一下,也没多想什么,挑了件长裙换上,便下了楼。

    到了楼下,荆梵音下意识就往尹似槿的方向看,瞧见他仍在垂眸处理工作,只是腿上的平板电脑,换成了一份文件,助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一旁,拿着公事包。

    荆梵音见他忙,就没过去打搅,加上张阿姨又叫她过去吃早餐了,便只跟望来的助理,点头微笑一下,无声打了个招呼。

    她到了餐厅坐下,安静用早餐,刚吃完,尹似槿的助理走了过来,轻声询问她是否用好了,如果用好了是否可以出门了,说尹总已经在外面的车上等候。

    荆梵音“”

    要去哪儿

    荆梵音被问得有点懵,本能回答他吃好了,又起身,跟着走出别墅,上了一辆加长商务车。

    她坐在尹似槿身旁,助理坐在对面。

    刚上了车,助理便开始汇报工作,两人又忙了起来,荆梵音想说句话都没有机会插嘴。

    她扭头,看了看尹似槿,又看了看助理。

    尹似槿没有回眸望来。

    助理察觉到视线,看了过来,礼貌一笑,点了下头,又继续跟尹似槿报告工作。

    荆梵音“”

    这个助理,就很不懂事

    肯定没有女朋友

    荆梵音心下叹了声气,想着算了,等他们忙完了再说吧,反正人就在眼前,又跑不了。

    她侧头望去窗外,飞逝的景色,从青葱草木到繁华街市,熟悉又陌生。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侧脸,指尖无意识地滑弄下巴。

    这个动作像是激起了什么记忆,脑海中忽然浮现几个画面,只言片语。

    尹似槿抚着一枚链坠,说什么很特别,能知道她在哪儿,逃不了,现在没用了

    尹似槿给她梳头发,说什么钻石葬,什么肋骨,什么又能在一起了

    尹似槿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一枚白色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小男孩献花,尹似槿缓缓蹲下,无名指戴着白色钻戒的手要去碰花瓣,枪声

    荆梵音身上一个激灵,回过神,想起来,这是昨晚她做的噩梦,早上醒来一时忘记,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又忽然想起了几个片段。

    她搓搓胳膊,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回想,这个梦里其他的,她还都能理解,就是钻石葬是个什么东西

    这都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是怎么梦见的

    荆梵音好奇,掏出手机,搜索了起来。

    “钻石葬”三个字输入搜索栏,很快,一行行信息显示出来。

    骨灰钻石

    一种高科技人工钻石

    利用逝者身体中的碳培养的实验室钻石

    让最爱的人真正“永垂不朽”

    哀悼珠宝的延伸

    生命钻石

    荆梵音“”

    那个梦里尹似槿给她梳完头发,从后面抱着她,指尖划过她心口,贴在她耳畔,气音低语,说着又能永远在一起的画面,霎时间,更清晰了

    荆梵音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是尹似槿偏执扭曲的形象在我心里太根深蒂固,还是我过于自恋,潜意识里认为尹似槿对我执着到死了都不放过

    “”

    大概还是扭曲形象太深刻。

    荆梵音打了个颤,表情很微妙,拢着眉,觉得心口有点凉,脸又有点热,头皮还有点发麻。

    纠结的心情还没平复,车就停下了。

    荆梵音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尹似槿已经率先从他那一侧下了车,她也连忙下车,跟着走进一间质朴的办公厅。

    十多分钟后出来,手里多了一本红本本。

    这是她第二次拿到结婚证,依旧如此的猝不及防。

    荆梵音现在感觉就很神奇,没有离婚就又拿了一本结婚证,要不是跟同一个人,我甚至感觉自己在犯罪

    重新回到车上,荆梵音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尹似槿向后靠着座椅背,阖目休息了起来,清冷眉宇间浅浅倦郁,瞧着令人心疼。

    荆梵音微张的嘴,又缓缓合上,想着算了,虽然有很多疑问很多话想跟他说,但看他这么忙,还是等他忙完再说吧。

    这两天发生的变故太多,她也需要几天整理一下思路,好好想想到时候要问尹似槿什么,又要怎么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荆梵音感慨一声,重新望回车外。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几天,比预想的稍微久了点。

    不知不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即将过去。

    而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荆梵音愣是没能跟尹似槿说上半句话,不是场合不对,就是时机不对,总之各种微妙的原因,都能导致她刚开的口,声音还没发出,又不得不无奈闭上。

    时间一久,荆梵音也琢磨出了不对劲。

    她蹲在厕所里抽空想了想,觉得尹似槿这是在跟她冷战,除此以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缘由。

    至于冷战的原因,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倒是不难猜测,估计是对那晚她被陌生男人抱着在他眼前坠楼这事过不去。

    荆梵音遇到神经病是我想的吗男女力量悬殊害我不能第一时间把神经病推开是我的错吗为了这种事居然跟我冷战一个月

    荆梵音气得想去撸铁

    荆梵音我以后要练成个金刚芭比,天天让尹似槿抱着睡

    荆梵音愤慨不已,从隔间出来,洗了手,走出卫生间,到总裁办秘书处取了自己的外卖,又往尹似槿的办公室走去。

    这重逢的快一个月里,除了没能说上一句话,相处模式倒是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两人依旧是形影不离,荆梵音也习惯了。

    那天领完结婚证,从民政局回到公司,尹似槿的助理就帮她办理了离职,下午,荆梵音又跟着回总公司,在总裁办秘书处,挂了个闲职。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重逢那天,刚好是尹似槿正式收购她之前任职那家公司的第二天,这么想来,尹似槿从书里回到现实的时间点,肯定要比她早,甚至不是早了一天两天。

    但荆梵音现在没功夫纠结这些已经过去的问题,她现在需要着重思考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尹似槿愿意开口跟她说话,不跟她冷战了呢

    荆梵音满脸愁云,抱着外卖,用肩推开办公室的门。

    她知道尹似槿有个会议,这会儿不在办公室,所以也没想过管理表情,任由心情全部书写在脸上,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

    她余光瞧见前方似乎站着个人,抬头仔细再看,发现是个女人,站在落地窗前,抱肩俯视,背影高挑纤细,一双腿长得像个妖精。

    女人似乎听见动静,徐徐转过身来,体态曼妙,气质格外出众。

    丹红的长指尖勾下墨镜,睫下瞳孔色泽浅淡,眼波似秋水,她悠悠望着荆梵音,从头一路瞧到脚,直把人瞧得脸红心跳不好意思,才堪堪作罢,微翘了唇角。

    荆梵音愣住了,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夺目的女人,这夺目还不是外貌,而是那种由内自外,亦正亦邪,妩媚轻佻又霸道纯美,让人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感受,目光深深被吸引的同时,大脑停止了运作,再丰富的词汇,也很难摘出一个去准确形容她。

    荆梵音我要不是结婚了,有了尹似槿,就我现在这个心跳速度,很难不怀疑一下,我是不是也喜欢女人

    落地窗前的女人,朝荆梵音走了过来,站定后,伸出手。

    “楚肆。”

    女人声音细柔,透着股清冷的笑意,极其悦耳。

    荆梵音看着眼前的这只柔荑,根根细白修长,除了尹似槿的,她就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手。

    荆梵音脸有点热,略觉紧张地伸手与之握上。

    “你好,我叫荆梵音。”

    像小学新生自我介绍。

    荆梵音囧。

    “我知道。”

    楚肆轻声慢语,望着她的目光意味颇深。

    荆梵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身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尹似槿的助理进来,目光锁定楚肆,便匆忙赶到跟前,态度恭敬道“楚小姐,不知道您会突然过来,尹总正在”

    “没事,我也只是顺路,把他上次落在我那里的外套送过来。”

    楚肆打断助理的话,没有松开荆梵音的手,稍倾身,伏在她耳畔,发丝间带有醉人的淡淡花草香,声音极轻,“小朋友,等下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美人话音带笑,笑声佻薄,酥得人心尖直跳。

    荆梵音手被松开了,楚肆从她身边绕过,随着高跟鞋声渐行渐远,出了办公室。

    荆梵音“”

    就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如果没有尹似槿

    可怕的念头刚起,荆梵音就吓得连忙闭眼摇头,努力回想尹似槿那张更加完美精致的脸,冷白瓷似的肌,乌羽似的长睫,薄唇艳若啖血,琥珀眸同样色浅,温柔时像潺潺溪水,涤洗人心,冷漠时如山中幽泉,只顾月色

    冥思半晌,荆梵音缓缓睁开了眼,吐出一口气。

    行了,我清醒了,灵魂也升华了。

    我还是那个心里只装一个人的好女孩。

    荆梵音准备去沙发那边坐下,吃她的外卖,刚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

    她眨了眨眼,扭头看向还没来得及出去的助理“刚刚那位楚小姐是不是说尹似槿上次落了件外套在她那”

    助理愣了下,表情略茫然地点了点头,解释说“尹总每过几个月,便要去山庄住一晚,偶尔落下东西的事还”是会有的。

    助理话说到一半,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只见对面的荆梵音小脑袋一歪,一双本就挺圆润的眼睛,逐渐睁得更加圆润,眼珠子漆黑,白净的小脸上,表情懵懂,又隐隐透着丝狰狞,说不出的古怪,气质上很有点吓人。

    助理被吓得莫名其妙后退了半步,堪堪站稳,又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心里慌。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感觉哪里阴风阵阵

    不是,平时考拉气质,就算瞪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危险感的尹总夫人,怎么突然有种恐怖片女主角的气势

    空气一时过于安静,灵异得像鬼片。

    荆梵音雪肤黑瞳,小唇微张,正要出声,突然一声手机震动。

    助理如蒙大赦,一头冷汗来不及擦,连忙掏出手机接通,一边冲荆梵音僵笑颔首致歉,一边打着电话就往办公室外面走,走得略快,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

    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又关上。

    荆梵音目光追到办公室的门上,定定地望了好半晌,才慢悠悠收回。

    她原地站着不动,又过了会儿,忽然笑了下,恐怖表情消散,自言自语一声“怎么可能”

    不要自己吓自己。

    像是自我劝解成功了。

    荆梵音恢复欢快的气氛,轻哼着歌,走去沙发那边,外卖放在桌上,她也不坐沙发,直接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她一边拆着外卖的塑料包装,一边保持微笑。

    只可惜脑子不受她控制,之前那个楚小姐跟尹似槿助理的话不断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我也只是顺路,把他上次落在我那里的外套送过来。

    尹总每过几个月,便要去山庄住一晚。

    他之前落在我那里的外套

    每过几个月便要去住一晚

    他之前落在我那里

    便要去住一晚

    住一晚

    荆梵音拆一次性筷子的手有点抖,她的脑子已经不满足于重复播放声音了,甚至开始勾勒出画面。

    月满中空,山庄二楼的圆弧状阳台上,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倚着矮墙,品酒望月,男人从后面走来,大概是刚到不久,脱下西装外套,正要给妩媚的女人披

    “啪”一声

    荆梵音手里刚拆的一次性筷子,拍在了桌上。

    她气息不太稳,小脸涨红。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一个月来,尹似槿不仅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跟她过过一次夫妻生活

    更多可怕的联想还没产生,一声手机特效音突然响起。

    荆梵音思路被打断了,愤愤看过去,看见是自己手机传来一条好友申请。

    她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那位楚小姐走前,说要让她记得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荆梵音“”

    气氛又上来了

    荆梵音突然拔高气势,宛如要上阵杀敌一般,撸了下袖子,拿起手机解锁,点开申请信息。

    一个叫“千面女王”的账号,头像是很有艺术感的美人侧脸。

    申请说明只有两个字妈妈。

    荆梵音“”

    荆梵音“”

    荆梵音人一愣,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

    见过一上来就叫爸爸的,还真没见过一上来就叫妈妈的。

    荆梵音这女人套路有点新颖。

    荆梵音咳了声,稳住心态,点击通过,进入到聊天界面,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场,对面已经迫不及待地发来一条。

    你爷爷跟你提过我吗

    荆梵音“”

    我爷爷

    我一出生就没见过我爷爷,我爷爷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不对,等一下

    是不是加错了

    荆梵音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势一下又萎了下去,正准备敲字确认下对方身份,说明一下她们可能加错了。

    对方又一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反正我知道尹似槿那个不孝子是不会跟你提我的翻白眼jg

    荆梵音“”

    嗯

    不孝子

    尹似槿那个不孝子

    荆梵音觉得,世界突然变得不太对劲。

    她花了好长时间恢复心态,在对方第三次唤她儿媳妇,询问她怎么不出声的时候,指尖颤巍巍敲下一个“你”,然后突然想到辈分问题,又把“你”字删掉,敲下一个“您”

    荆梵音问您是,楚肆

    千面女王叫妈

    荆梵音“”

    想到不久前见到的楚肆那张脸,那身材,她叫不出口。

    不对啊爷爷不是跟她说,尹似槿妈妈叫初

    荆梵音忽然一顿,张嘴默念了一遍两个名字。

    “初巳。”

    “楚肆。”

    荆梵音竟然是谐音梗

    荆梵音“”

    她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主要是尴尬的。

    千面女王儿媳妇你放心,妈妈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貌若天仙,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其实我很接地气,很好相处的以后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妈妈说,妈妈罩着你

    荆梵音看着那串写小说一样的形容词看出来了,婆婆大人的确很接地气

    这么说的话她最近倒真有一点困难,或许,可以求助一下漂亮婆婆

    四十分钟后。

    荆梵音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误上了一条贼船,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果然,人要学会独立解决问题。

    在下楼前,上车前,荆梵音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漂亮婆婆处理夫妻冷战的办法,竟然是带着她离家出走

    要是让尹似槿知道她离家出走

    荆梵音不行我想下车我害怕

    荆梵音有苦难言,言了怕婆婆大人觉得自己不识抬举。

    楚肆现在就坐在她身边,正在苦口婆心地给她灌输“男人不能宠,一宠就蹬鼻子上脸”的以妻为纲理论。

    前面驾驶座上正用龟速开车,带着黑色口罩,遮了大半张脸,据说是尹似槿弟弟的白毛少年,大概跟她有同款害怕心理,率先忍不住,怯怯劝道“妈,我们就这样把嫂把她带走了,要是让哥知道”

    说不定会弑亲的

    白毛少年话没能说完,楚肆一脚踹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整辆车都震了震。

    荆梵音“”

    楚肆“闭嘴你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赶紧开你的车,蜗牛都比你爬得快每次一见你哥,就一脸谄媚相,没出息”

    白毛少年嘟囔“好像你见了我哥不谄媚一样,明明全家最爱讨好我哥的就是你”

    楚肆又是一脚踹在椅背上“初念槿,你皮痒”

    白毛少年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楚肆“给我开快点最高时速”

    白毛少年“好。”

    荆梵音瞳孔地震尹似槿妈妈好暴力。

    荆梵音坐姿不由自主更端正了点。

    楚肆一转脸,看向荆梵音,瞬间又变得温柔似水,声音酥人,问着荆梵音个人爱好,家庭关系,成长经历,事无巨细,想到什么问什么,一副体贴的好妈妈样。

    荆梵音正襟危坐,半点不敢怠慢,一个问题一个问题仔细斟酌着回答。

    好不容易到了山庄,趁着楚肆下车的时间空隙,荆梵音连忙掏出手机,指下如飞,给尹似槿发了个定位过去,匆忙解释了一句,她被妈妈带走了

    荆梵音正在打字,前面一声哼笑。

    荆梵音抬头,瞧见是驾驶座上,还没下车的白毛少年初念槿。

    他正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上通风报信的动作。

    初念槿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抬眸就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从黑口罩里传出声“哼”,随即打开车门下车。

    荆梵音“”

    怎么感觉弟弟不太待见我的样子

    而且,他那头白毛真的白得好均匀,看着手感应该不错

    荆梵音情不自禁想到了同样一身白毛、撸起来手感极佳的雪莱。

    一想到雪莱,她又突然发现,初念槿刚刚瞪她的眼神,竟然跟她第一次与雪莱碰面时,雪莱盯住她的眼神颇为神似。

    尤其是那种妒忌与探究矛盾混合,犹如与争宠者狭路相逢的敌视感

    荆梵音“”

    我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想都觉得,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对她流露出宛如争宠失败的仇视眼神十分不科学

    嗯,刚刚弟弟瞪的那一眼,可能是我的幻觉。

    车门突然被拉开,楚肆探下身唤荆梵音下车。

    荆梵音惊了下,反应过来,连忙收好手机,就怕婆婆大人发现她通风报信,做了叛徒,也来不及看尹似槿有没有给她回复了。

    她讪笑一下,下车跟着楚肆走进山庄,说是山庄,但看上去其实更像具有现代化简约风格、占地面积颇大的农庄,一路景色别致,很有自然亲和力。

    鹅卵石铺成的路,曲径通幽,两边有水田,远一点的距离,貌似还搭了水果棚,不知道里面种的是什么,再远一些便是青山白云,辽阔天际。

    看着这样的景致,荆梵音紧张的心情,都不知不觉放松了。

    她跟着楚肆进门,又跟着往客厅走,走了还没两步,就看见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一个跟尹似槿身形模样都有几分相似,脸上仿佛打死都不会笑的表情,又跟尹爷爷极其雷同,肉眼目测年龄大约三十出头,最多不超四十的男人。

    男人俊美威严,一身气势让人很有压力,身上系着跟他个人风格极不协调的粉红色围裙,双手像个常年驻扎厨房的老师傅,正用胸前的围裙擦手。

    他的目光没有往多余的人身上瞟一眼,只望着她的漂亮婆婆楚肆。

    “怎么这么晚饿了吗”

    男人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虽然一脸冷漠,却又诡异地让人听出了一丝关心和宠溺。

    楚肆说不饿,挽着荆梵音,兴奋地跟男人介绍,说这是他们的儿媳妇,然后就把荆梵音一顿猛夸。

    而对面的男人,却仅是看了荆梵音一眼,点了下头,随即目光就又落回了楚肆身上,至于跟着一起进门,此刻倚着门框半天,快打哈欠的白毛弟弟,被忽视得非常彻底。

    但看白毛弟弟那随意懒散的姿态,大概也是习惯了。

    楚肆夸过瘾了,挥挥手,让穿着粉红色围裙的男人去厨房,洗些水果出来,拉着荆梵音,就去客厅沙发坐下聊天。

    聊天结束后,准备吃晚饭前。

    荆梵音感受到了现实的魔幻。

    据她漂亮婆婆楚肆说,当年为了赚钱给母亲看病,她白天打工做群演,晚上用二手市场淘来的古董笔记本电脑,熬夜写狗血言情,结果某天一不小心熬上了头,昏过去再醒来,竟然也穿进了书里

    按楚肆的说法,她当年化名初巳,经过一系列艰苦奋斗,狂飙演技,好不容易从书里穿回来,继续赚钱给母亲看病,结果一不小心把尹似槿爸爸也带了回来,不久后生下尹似槿的弟弟,为了纪念书里的一切,以及她的大儿子尹似槿,就给小儿子起名初念槿

    荆梵音“”

    突然觉得,我穿书穿得普普通通

    感觉我婆婆一家都不是凡人

    身处一圈非凡之人中间的荆梵音这个世界太疯狂,我需要尹似槿

    然而,以往得知她的下落,总会第一时间赶到的人,这回竟然直到黄昏日落,才踏着一地碎霞姗姗来迟。

    尹似槿着一身干净的黑色西装,逆光出现在门口,身影清瘦秀挺,赤红厚重的晚霞,映在他身上,也变得凉薄清冷。

    他带着一身冷色进门,走到荆梵音面前,垂着眼,指背蹭了蹭她温软的脸颊,勾起唇边熟悉的笑,声音微哑,时隔快一个月,终于对她说出了第一句话“梵音又不乖了”

    责备的意味很浅,溺爱的语气满溢。

    荆梵音激动得脸蹭一下就红了,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还都是尹似槿的亲人,她真想跳起来就给他一顿亲。

    太不容易了

    快一个月的冷战,终于结束了

    没想到漂亮婆婆的离家出走策略这么奏效,早知道,她就早点离家出走了

    荆梵音兴奋得一时还不知道说什么,对面已经摘下粉红色围裙,全然恢复冷肃气质的尹睢儒,率先出了声。

    尹睢儒微凝眉,望着尹似槿问“吃药了吗”

    楚肆“”

    初念槿“”

    荆梵音“”

    尹似槿头都没回,仿佛根本没听见。

    众人“”

    他睫下阴霾浓烈,瞳孔深静,只旁若无人地凝望着荆梵音,指尖顺着她下颌,滑到了她颈部,冷得荆梵音控制不住一哆嗦,连忙抬手握住他的手。

    一双温暖柔软的小手捂着一只冷凉修长的大手。

    荆梵音一下忘了周遭,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怎么他手好像比以前更冷了难道是最近工作太操劳,肾虚

    荆梵音正心无旁骛地给他捂手,指尖就被捏了捏,又听他轻声问道“有没有想哥哥”

    对面突然“嗞啦”一声,尖锐的金属划拉在瓷盘上,极度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荆梵音好不容易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察觉一道不善的视线。

    她循着感觉望过去,就看见对面的白毛弟弟正一边恶狠狠地切鱼排,一边睁着双圆眼睛瞪她。

    仿佛气势汹汹的幼猫,在冲侵犯它领土的人亮爪子,却在尹似槿轻飘飘瞥过去的眼神下,“喵”一声,瞬间收起爪子,缩回了窝里。

    初念槿低下了脑袋,认认真真吃饭,乖巧得像个三好学生,餐具之间再没发出一丝声音。

    荆梵音“”

    我好像,悟了什么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兄控

    紧张的气氛中。

    尹睢儒望着对他视若无睹的儿子,并不恼怒,只语气中多了一丝嘲讽。

    “你以为她是你的药少自作聪明,有病治病,别等到上瘾成性,无药可治的时候,又要累人帮你善后。”

    尹似槿终于转了眸,看向尹睢儒,回之一笑,声音好似玉石相击。

    “成瘾多年,恭喜父亲如今痊愈”

    尹睢儒眸中一冷,尹似槿笑色依旧。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当事人楚肆“”

    疑似当事人荆梵音“”

    吃瓜群众初念槿“”

    母胎单身初念槿觉得这里好像没我什么事。

    楚肆强留了尹似槿和荆梵音今晚在山庄过夜。

    晚上八点多,时间还早。

    荆梵音趴在床上刷手机,尹似槿在浴室沐浴。

    她本来是想进去一起洗,节约时间,又能增进夫妻感情,今天尹似槿时隔一个月终于跟她说话了,当然要乘热打铁,多制造一些浪漫回忆。

    但,她被尹似槿拒绝了。

    荆梵音越想越生气,还有点纳闷为什么,甚至怀疑尹似槿是不是真的肾虚

    她趴在床上,不停找相似问题的夫妻生活帖来看,还很想直接发帖询问,但没等她下定决心去发帖子,尹似槿的助理就忽然发了条消息过来。

    夫人,尹总今天身体不适,请务必劝阻他碰水沐浴。

    荆梵音“”

    她扭头看了眼不停传出水声的浴室门。

    已经洗了

    荆梵音收回视线,又看了遍助理发来的消息,准备敲字问一下,尹似槿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能碰水,就算感冒发烧,也不至于不能沐浴啊。

    而且他今天看着挺健康的,除了体温一贯偏低,也没什么生病的症状。

    荆梵音问的话还没敲完,浴室门就打开了,尹似槿从里面出来,进去的时候,西装整整齐齐,出来的时候,睡衣依旧整整齐齐,一颗纽扣都没有落下。

    荆梵音听见动静扭头,见他已经出来,朝她走过来,也不问助理了,直接翻个身,抱住他腰,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尹似槿默了两秒,揉了揉她后颈,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荆梵音也没多想,如实说了,说是他的助理给她发消息,说他今天身体不适,让她提醒他不要碰水洗澡。

    荆梵音往他怀里拱了拱,她好像在尹似槿身上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若有若无,不是很明显,但有别于他身上一贯的冷花香,便让人有些在意,想闻清楚点。

    尹似槿将她从怀里捞了捞,让她脑袋枕在他肩上,抱着人一同倒回床上。

    两人面对面侧躺,尹似槿轻抚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悄声问“如果哥哥真的生病了,梵音会离开哥哥吗”

    荆梵音“”

    生个病也能扯到离开不离开

    虽然觉得这问题的逻辑很有问题,但面对这类问题,荆梵音已经相当熟练,基本可以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

    她回答完了,又还是很在意尹似槿到底有没有生病,忍不住开始上手,想往摸摸看他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毕竟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像发烧感冒。

    尹似槿轻笑了声,捉住她作乱的一双小手,别去她身后,抱着人,唇碰了下她额头,说“哥哥有点累,让哥哥抱会儿。”

    荆梵音以为他是工作太累了。

    虽然双手被别在身后抱着的姿势不太舒服,但她还是乖乖不动,让他抱着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尹似槿呼吸渐渐变浅,瞧着应该是睡着了。

    荆梵音觉得,稍微挣动一下,应该不会吵醒他,便动了动手腕,想着至少换个姿势,双手别在身后久了挺麻的。

    她动作很轻地扭了两下手腕。

    没挣脱。

    荆梵音“”

    算了,再忍忍吧,指不定等下就睡醒了呢。

    荆梵音睁着眼,用一种诡异的、宛如被绑住的姿势,靠在尹似槿怀里,继续等,一直等到两条手臂快没有知觉了。

    荆梵音不行了,感觉手要断了,我忍不了了。

    荆梵音用了力气,使劲挣动,好不容易挣开了尹似槿的束缚。

    她连忙将麻掉的双手挪到身前,皱着眉头,慢慢动了动,揉揉腕。

    等双手的知觉又逐渐回来了,荆梵音往旁边看去,就发现尹似槿眉心微凝,却没醒。

    看来是真的累了,她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她正要收回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他胸前睡衣一大片像是浸了水的深色,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荆梵音心尖一跳,不敢多想。

    她指尖微颤,伸去触碰他胸前睡衣上的那一大片深色,摸到黏稠的液体,翻转手腕,指腹上鲜红的血灼伤人眼。

    “尹似槿”

    荆梵音从诊疗室出来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表情呆呆的,目光发直,脸色苍白,不久前,医生和尹似槿助理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一遍遍回响。

    双相障碍几乎终身反复发作,需要坚持长期治疗

    尹总三年前便出现过严重的自残情况,当时还表现出妄想症状,无法区别现实与幻想。尹总甚至至今都认为,除了现在,他还曾有过两段人生

    说实话,我曾经怀疑过,夫人您也是尹总幻想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的人。因为在尹总现实世界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一个叫荆梵音的人,按尹总的个人描述,您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从咨询情况看,尹先生的病因或能追溯到更早之前,我们从他父母口中得知,他在年幼时曾遭遇绑架,但却自己逃了出来,而当我询问,他是如何逃出时,尹先生告诉我,他看见了一条线,一条黑色的朦胧的线,那条线让他清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可以避开绑匪视线,安全逃出

    他称那条黑色的线为“世界线”

    在他幻想的两段人生中,似乎看见过无数次“世界线”。我曾让他举几个最特别的例子,他说了两个,一个是两段幻想人生的终结,两次终结他都将死在献花的小男孩枪下,唯一的区别只在有无两枚戒指,都是戴在无名指上,左手是婚戒,右手是他爱人的骨灰

    另一个,是他二十一岁那年,尹先生说第一次,宴会上一个年迈的世交看上了他们尹家的养女,双胞胎中的妹妹。一个耄耋老人想娶一个妙龄少女。但他答应了,并且尽力保证妹妹嫁过去。

    因为他看见,最终嫁过去的会变成姐姐,并且姐姐会在新婚夜变成寡妇,三年后又将死于坠楼。他想看一看,这条线,是否真的不可逆

    但第二次,他没有看见。

    我问为什么没有看见,尹先生说,因为第二次,梵音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从几次的咨询中,我基本确定,尹先生幻想中的第二段人生与第一段人生的区分点就在于,“荆梵音”的出现,“荆梵音”出现时,那条线便会消失,而当“荆梵音”消失时,那条线便会再一次出现在尹先生眼前

    医生最后问她,小时候是否曾与尹似槿有过接触,尤其是尹似槿年幼被绑架的前后那段时间里。

    荆梵音直到最后也没能回答出医生的问题。

    她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她知道尹似槿没有妄想症,但他的双相障碍却是真的,因为今天出现在他身上的伤都是真的,鲜红的新伤添在暗淡的旧痕上。

    触目惊心。

    荆梵音揉了揉通红的眼,吸了吸鼻子,朝尹似槿的病房走去。

    诊疗室里。

    中年医生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助理。

    “尹似槿是真的有坚持吃药,在找到荆女士后才突然断药,还是从来没吃过”

    助理回头,笑了下,转着眼睛,像是出于好奇一般,反问道“老师,你觉得,尹总应该属于天才还是疯子”

    中年医生默了两秒,语气有点不耐烦“我不知道他是天才还是疯子,但我知道他是个需要吃药的病人,应该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指导。”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

    助理摊了下手,表情无奈“我是每天都有提醒,但尹总到底有没有吃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把他捆了,往他嘴里塞药,逼他吃吧,老师”

    那不跟看管精神病人差不多了

    中年医生“祈祷你没长一张乌鸦嘴”

    助理立马把嘴给闭了。

    过了会儿,见老师没有话要说了,助理向老师低了低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手刚碰上门把手,中年医生的话,又从后面传来。

    “疯子的世界看起来与众不同,甚至格外惊险刺激,但小心一脚下去,万劫不复,回不了头。”

    助理眨了眨眼,扯下嘴角,拉开门出去了。

    荆梵音走到了尹似槿的病房门口。

    楚肆被尹睢儒搂着,靠在墙边,眼睛红肿,一脸内疚,瞧见儿媳妇来了,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梵音是不知道似槿的病情,但她却是明明知道的,但她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梵音也都回来了,一时粗心大意,做出不打招呼就带着梵音“离家出走”的事,害得似槿再一次病发

    楚肆内疚得脑袋越垂越低,旁边的尹睢儒,脸色随之越发难看,搂人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荆梵音挠头想了想,还是上前安慰了楚肆几句,又说都熬了一夜,劝楚肆跟尹睢儒先回去休息,养好了精神,等下午才好来接替她,照顾尹似槿。

    楚肆抬头看了荆梵音一眼,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点了点头,答应了,跟着尹睢儒先离开了医院。

    荆梵音见楚肆和尹睢儒走了,又扭头看向一旁靠在墙上,带着帽子和黑色口罩的瘦高少年。

    还不等她说话,初念槿就先开了口“我不走。”

    语气执拗,看来是劝不动了。

    荆梵音想着,年轻人,熬一个通宵应该也没什么,就没去管他。

    她走回病房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拧动,将门推开。

    素白的病房满是晨光。

    尹似槿已经醒了,靠坐在病床上,扭头望着窗外,看着婆娑树影,听着清脆鸟鸣,侧颜清润如玉,睫羽乌黑,睫尖上跳着光粒,白被上落入光影中的手,犹如修竹。

    一如初见般干净美好,不似真人,仿佛天使遗落人间,惊艳了时光。

    荆梵音红了眼眶,用力忍住,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避开他身上的伤,一把抱住他双腿。

    她声音又乖又软,还有一些忍不住的哽咽。

    她嬉笑着问“小哥哥,缺腿部挂件吗粘人又听话那种”

    时间静了片刻。

    一只手抚上荆梵音的脑袋,像在给她顺毛。

    轻笑声飘落。

    他说“缺。”

    荆梵音鼻头一酸,差点破功,直接哭出来。

    她连忙把脸往他腰间埋,过了好会儿,才传出来一声闷闷的嘟囔。

    “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阳光也照不见的地方。

    尹似槿瞳眸深静,略微恢复血色的唇角缓缓翘起。

    他的梵音,又一次,自愿走进了他精心打造的城堡。

    这一次,一定要小心,更小心点,要一辈子

    离不开。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