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 番外十六

作品:《看到弹幕后和病弱太子HE了

    顾休休刚一将虞歌所言的渔村和海莲说出口, 当日元容便集结着上千人去了渔村。

    那渔村地处偏僻,比永宁寺还要远些。等马车摇摇晃晃走过山路抵达渔村,已是深夜。

    她本想在马车里将就一夜, 但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太过显眼, 还没踏入渔村,便惹得一众村民握着火把围了过来。

    起先,他们神色警惕,在得知来人是太子殿下时, 态度顿时转变。

    人们总是崇拜强者。

    四皇子被贬为庶民,驱逐出洛阳, 而太子大病初愈,恢复了康健之体, 再不会迎风咳血。

    盛传年的谣言, 背负年的叛国之名,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终是得以清白正名。

    不出意外, 未来的天子便是眼前容止矜贵而冷淡的华服青年了。

    渔村们的百姓跪了一地, 神情恭谨唤着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妃。

    待起身后, 渔村村长热情招待了他们,元容说出此行的目的, 村长为难道“海莲, 这东西不过是传闻,俺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海莲。”

    元容没再多问。

    既然虞歌提了海莲,此物便一定存在。至于渔村村民没见过,只能说明海莲珍稀罕见。

    这深更半夜, 他一声令下,那上前属下便即刻前往渔村旁的海岸,举着火把去寻找海莲。

    元容本要一起去,想起顾休休还未用膳,便给了村长一锭金子“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村长看着手里的金锭子,下意识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他被硌的腮帮子生疼,连忙弓着身子“俺这就让人去弄。”

    渔村虽然破旧,但村长的住处到底是比寻常人家要稍好些,石砖堆砌的房子干净敞亮,院子里养着鸡鸭和猪。

    院子里除了堂屋外,还有两排偏屋,村长让儿媳妇收拾出来一间屋,赶着儿媳妇去厨房里烧锅,自己则宰了只鸡鸭,在一旁烫水摘毛。

    儿媳妇是村长捡回来的,除了沉默寡言,还带了个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哥哥以外,其他地方甚合人意。

    她一边烧锅,一边听着村长叨唠“捡你回来都多久了,跟了俺儿,非要讲城里人的规矩,你哥哥不醒过来,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跟俺儿圆房了”

    “俺还等着抱孙子呢。”

    嘟囔完,见儿媳妇没反应,村长推了一把在旁边帮忙的儿子“不争气的东西,这媳妇都让你惯坏了。”

    男子瘸着腿,憨笑道“俺媳妇长得俊,俺愿意惯着她。”

    “俊能比太子妃还俊不一会做好饭,峰子你端到偏屋里去,让你看看太子妃的模样。”

    劈柴哐当掉在了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媳妇猛地抬起头“太子妃”

    村长骂了一句“笨手笨脚的样儿”

    儿媳妇像是没听到咒骂,她冲出了厨房,看到偏屋里映在窗户纸上的黑影,脚步一顿,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被唤作峰子的男人追了出来,伸手拉住她,却又被她一把甩开“别碰我”

    她的语气嫌恶,令峰子的脸色变了变,看着月光下那张娇嫩的脸,他强压下怒火,赔着笑脸“媳妇,你别恼爹,太子妃再俊也没你漂亮。”

    “顾休休”她近乎咬牙切齿地,从槽牙里挤出这个名字。

    这儿媳妇不是旁人,正是那靠着装疯卖傻逃过一劫,被皇帝一块逐出洛阳的顾佳茴。

    而她口中昏迷不醒,满身伤痕的哥哥,其实是被贬为庶民的四皇子。

    她不知这些日子自己都是怎么过来的,她用一块烂木板拖行着重病将死的四皇子,全凭着心底的不甘,用了整整两日,徒步到了永宁寺外。

    永宁寺不收留女人,她只好讨了些斋饭,又抵出了身上唯一值钱的首饰,让僧人帮忙煎些汤药给四皇子喝。

    喂过药后,她不敢停歇,继续拖着他前行,想要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便如此走到了渔村,被村长带了回去。他并不善良,只因为他儿子瘸了条腿,不好娶媳妇。

    天气寒冷,而四皇子伤口在不断恶化。她为了留下缓口气,谎称四皇子是她哥哥,又将自己卖给了村长儿子,换了些银两给他买药吃。

    只是她迟迟不愿跟峰子圆房,说等到哥哥醒来,才能完婚洞房。峰子见她长得好看,又识字懂礼,想来是清白的城里姑娘落了难,便也没有强迫她。

    顾佳茴在原地驻足许久,她攥着拳,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转身又往厨房里走去。

    回到柴锅旁,她挽起了袖子“爹,我来炒菜,你去歇着吧。”

    这是她头一次管村长叫爹,村长的脸色不禁好了许多,应了声便离开了厨房。

    饭菜一做好,峰子就端进了偏屋里。渔村不算太富裕,但元容给的金锭子够村长一家吃穿几年,村长宰了鸡鸭,还将珍藏的女儿红都取了出来。

    当看清楚顾休休的脸时,峰子眼睛都直了。他一动不动盯着她,直到元容挡住了他的视线“饭菜放下,你出去。”

    村长踹了峰子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饭菜摆好,吞了吞口水,走出了偏屋。

    “看来下次出门要带帷帽了。”顾休休笑了一声,正要放下手炉,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顿住。

    不要吃啊顾佳茴下老鼠药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弹幕涌入眼帘。

    她执起筷子,在饭菜里扒拉了两下。迎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转过头,看向院子外的方向。

    原来顾佳茴逃难逃到了这里。

    顾休休一早就猜到了她没有疯,她从小跟二叔父生活在军营,残肢断臂的尸体早就看惯了,怎么可能在诏狱里看人受刑便看疯癫了。

    但顾休休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只盼着这一次她离开洛阳后,能活得通透一些。

    看来,顾佳茴还是个糊涂蛋。

    顾休休静静地看着弹幕从眼前滑过,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可惜了这些粮食。”

    村长送完膳,便让峰子和顾佳茴各自回去休息两人尚未同房,住在相邻的房屋里。

    顾佳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朝着顾休休住的房间走去。

    她左顾右盼,又在偏屋外驻足良久,见院子里没人,偏屋里也没有动静,迟疑着,伸手推开了房门。

    桌子上的残烛燃着,昏暗的房间里,依稀能看到两人趴倒在饭菜旁。

    她加快脚步,迫不及待走向他们,将手指抵在顾休休的颈间,想要试探是否还残留气息。

    那手刚伸过去,便被顾休休攥住了。她坐直了身子,听见顾佳茴被吓得一声尖叫,像是被夹子夹住的老鼠,拼命向后退缩着。

    当元容也坐起身时,忽明忽暗的房间似乎变得明亮了些。

    顾休休笑道“别害怕,我们是人。”

    “你,你们”

    “很惊讶吗”她将顾佳茴的手甩了出去,笑容淡了下来“你真厉害,带着你夫君再嫁人,还将这一家子蒙在鼓里,骗的团团转。”

    顾佳茴想要拔高声调,却又怕吵醒村长父子,只能咬着牙道“你们一直让人监视我”

    “你未免高看了自己,你还不够格让我们监视。”

    这一句话,像是戳在了她的痛处,她浑身都在发抖“我不够格我自然是不够格了,你是顾家嫡女,而我娘不过是个营妓。”

    “你的夫君是储君,是未来天子,而我的夫君却成了个昏迷不醒的残废”

    她的情绪像是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已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庶女如何,庶女就不是人吗我凭什么不可以争,不可以抢,我就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又如何”

    顾休休冷笑一声“如何你飞上枝头的代价,便是用整个顾家陪葬”

    “我爹娘欠你什么还是祖母欠你什么你可以争,可以抢,但顾家从未愧对于你。用一族人性命去讨好一个男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顾佳茴疯了似的,忍不住嘶吼道“对,我没有良心自古以来,哪个上位者脚下不踩着累累白骨和鲜血,元容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一个宫女之子,卑贱如泥,凭什么成为一国储君你怎知他娶你不是利用你,真当这世间有什么真情”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极为突兀。

    顾休休用力过猛,掌心都在嗡嗡作麻,她望着捂着脸颊,摔在地上的顾佳茴,嗓音冰冷“你不配喊他的名字。”

    她牵着元容的手,走向半敞着的门。

    当门被打开,不知何时站在屋外的峰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黑夜之下。

    哥哥是假的,清白是假的,屋子里那个疯女人在利用他,养活她的男人。

    顾休休眼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她早就察觉到屋外有人。她紧紧握住元容的手,径直离开了村长的院子,没走出多远,背后倏忽传来一声刺耳而尖细的哀嚎。

    她没有回头,只是身体有些发颤。

    元容停住了脚步,用手覆住了她的右耳,他们一直往前走,直至那惨叫声渐渐淡了。

    “天快亮了。”她抬起头,望着天际“去海边走走”

    他们从小便生活在洛阳城里,却是极少去看过海。渔村地处偏远,离洛阳有四个时辰的路程,士族们总喜欢去竹林茶馆,或是山涧溪泉这般风雅之地。

    而潮湿又泛着腥味的海岸,便不惹人欢喜了。

    从渔村到海岸边有一段距离,若是徒步而行,约莫也要半个时辰。

    顾休休想去,元容便陪她一路向前走。

    凌晨的风扑面吹来,冷又夹杂着淡淡的咸味。两人握住的手却是滚烫,那一掌挥下去,她的手心火辣辣疼着。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当着元容的面,或是在背后嚼舌根,诟病他的身世。

    他们忘记是谁到西燕为质,换取北魏年生息安宁。他们也忘记是谁在边戎厮杀,护卫北魏子民不受胡人侵扰。

    若不是她还有事情要做,定要亲手撕烂顾佳茴的嘴。

    正失神,灼痛的掌心被翻了个面,他指腹在手心轻轻打转,边揉,边道“豆儿,你在难过。”

    “嗯。”她痛快地承认,并给他下了个套“现在有个法子,可以让我高兴。”

    “什么”

    “你告诉我一个秘密,听到秘密我就高兴了你十二岁放飞的孔明灯上,到底写了什么心愿”

    见她歪着脑袋,眼底都是好奇,元容不禁失笑。他没拒绝,只是靠近她患有耳疾的左耳,薄唇微翕。

    声音很轻,很淡,却能感觉到他启唇时,那喷洒在耳畔的温热呼吸。

    他用手掌挡住了弹幕读者的视线,连唇形都没让人看到。

    “你耍赖”顾休休挑起眉来,突然停住脚步,将唇瓣靠近他的左耳“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左耳能听见了。”

    她刻意拉长语调,浅瞳盯着他俊美的面容,见他神色微滞,咯咯笑出了颊边的梨涡。

    元容似是不解“听见了”

    顾休休将手从他掌心抽开,笑着向他身后跑去“转身”

    元容转了过去。

    海浪拍打着潮湿的岩石,黎明破晓前的黑夜,被一盏盏放飞的孔明灯映得通明。

    那星星点点的红,似璀璨的火光,又似万家灯火。有人站在孔明灯下朝他挥手,有刘廷尉和虞歌,有顾月和津渡,有顾怀瑾和风禾郡主,有顾怀瑜和朱玉还有虎头山的二当家、铁牛和山子。

    他们站在篝火旁,笑着,喊着“生辰快乐”

    越来越多的孔明灯缓缓升起,元容仰着头看去,如繁星般灿灿生辉的灯火,倒坠在他漆黑的眸中。

    生辰,原来今天是他的生辰。

    海风吹过脸颊,她和风一起撞进了他怀里,好似有什么填满了他的心,那样充实,再不是彷徨和迷茫。

    顾休休勾住他的颈,望着他泛红的眼眸,轻声问“长卿,你找到你存在的意义了吗”

    这是元容十二岁写在孔明灯上的心愿。

    他想知道,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找到了。”元容扬起唇,嗓音那样轻“是为了与你相遇。”

    她弯起了眸,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许是因为来人太多,他到底是没好意思按住她亲,只是回敬了一口,在她耳边低低道“耳疾好了”

    顾休休点头“来之前,虞歌夫人就帮我治好了。”她拉着他跑到篝火前,拾起地上的竹篾和白纸“你今年的心愿,想好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廷尉便凑了过来“长卿啊。”

    元容“嗯”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定义一下了。”刘廷尉拍了拍他的肩,思索一阵“要不然我们各论各的,以后你是我哥,我是你”

    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刘廷尉便被一脚踹翻了过去。他仰着头栽在沙地里,哀嚎道“我扎孔明灯扎的手指头都流血了,你还踹我”

    元容没理他,他坐在沙堆上,靠着顾休休,修长的指灵活地编织着竹篾“今年的心愿是跟你在一起。”

    “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话未说完,她双耳倏忽作响,似是耳膜穿孔般,刺痛难耐。

    顾休休蹙起眉,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甩了甩头,下意识伸手去按压耳廓,那疼痛难耐之感,只刹那便消失了。

    元容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手中的竹篾“豆儿,你怎么了”

    她唇瓣微微翕动,望着悬浮在半空中,那伴随她个多月的弹幕渐渐在眼前变淡,消散。

    “顾佳茴”

    顾佳茴死了。

    当最后一条弹幕从眼前消散,她伸出手去,在空中虚虚抓了一下,低喃道“故事结束了。”

    “没有结束”元容握住了她的手,将扎好的孔明灯放在她面前“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顾休休倚在他肩上,望着昼夜交替的天际,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说,为什么话本子的故事结尾,都是以他们幸福的在一起作为结局”

    “有一天,他们会老去,会死去。而时间定格在这里的那一刻,便是他们一生中爱意最浓郁的时候。”

    元容说着,将蘸了墨的毛笔递给了她“孔明灯有两面,你写一个心愿,我写一个心愿。”

    顾休休接过毛笔,在孔明灯上写下一行小字。他侧过身想看,却被她捂住“等你写好了,我们一起看。”

    他笑着应允,挥笔在孔明灯的另一面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两人起身,仰头望着那盏孔明灯缓缓上升,璀璨的光在脸上跃动着,映出孔明灯两侧的心愿。

    她写,我希望我们有来世。

    他写,我希望来世有你。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