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以后, “小月亮”便消失了。

    她用来加粉丝的微信账号直接销了号，所有官方的资讯博，也都停更, 再无素材。

    两天之后, 直播间被永久封闭。

    论坛里出现了一茬又一茬讨论她的帖子, 那段退播发言也被在其他平台转了一遍又一遍, 但再也没有官方的回应。

    许月亮退得这么突然又彻底, 让许多人的情绪爆发, 但也让这些爆发的情绪毫无落地。

    她就是不要了, 就是消失在了这个虚拟又现实的网络世界里，你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赞美怀念或者批判攻击，都不会再传达到她这里，都不再与她有关。

    看不到许月亮直播的第三天, 林绮眠收到了来自“皎皎”的信息。

    林医生我最近在处理自己的工作，和家里的一些事情。

    我觉得我可以的

    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吗

    林绮眠打字, 许月亮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皎皎

    但当然我不是要让你等我什么的意思

    你是自由的。

    我只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地站在你面前。

    林绮眠停下了打字的手指, 歪着脑袋盯了这几条消息好一会儿, 将“给你我所有的时间”删了，重新回复道

    好的, 加油。

    我相信你。

    许月亮回了她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里面的猫猫热泪盈眶地握拳，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模样。

    林绮眠笑了笑, 拇指在那个表情包上摩挲了好一会儿。

    没多久，黄小艺给她打来了电话“林眠眠啊林眠眠月亮把我移号了她说她这个微信号不用了，给了我另一个账号, 还说如果不愿意再认识她的话, 就忽略这条信息。”

    黄小艺呵呵一笑“我是那种人吗虽然我的确也很贪图她直播时候的美貌, 但我要不加新号，不就永远都看不到她新的美貌了吗我可不傻我反手就是一个好友申请林眠眠你有收到她的新号吗新号叫皎皎，名字可好听了”

    言语中满是得瑟，林绮眠道“嗯，收到了。”

    黄小艺“呼那就好，我还真有点担心”

    林绮眠“半年前就收到了。”

    黄小艺“”

    黄小艺“”

    黄小艺“哇，没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吧，我要哭了呜呜呜，我每天上网下网都在关注她的信息，我给她的爱呀，呜呜呜呜呜呜不过好的，磕到了谢谢。”

    林绮眠笑起来，黄小艺虽然每天看着吵吵闹闹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很是敏感细腻。

    她会用这种又哭又闹的语调，哄林绮眠开心，也会及时地给她传递有用的信息，在林绮眠需要的时候，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林绮眠听她分析了一通许月亮和直播平台现在的关系。

    “总的来说，肯定是很不好。”黄小艺愁得不行，“合同快到期了，她直播时长又够。我和薇薇聊了，这也不算在违约的范围内。但就是因为这样，平台才不爽啊，莫名其妙没了一颗摇钱树。所以之后，月亮在相关行业肯定是不好混不过她也说了不混了，不知道今后到底是什么打算。唉，我好想问她呀，又觉得不是时候”

    “你得相信她。”林绮眠道，“相信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工作，过好自己的生活。”

    黄小艺很纠结“相信吧但就是担心啊，这些事要放在我身上，我肯定扛不住”

    “周末有空吗”林绮眠突然道。

    黄小艺“有啊，只要是你问的，我周内都有空。”

    林绮眠“那要不要跟我去趟b市”

    黄小艺“诶”

    林绮眠“请你看剧。”

    黄小艺“嘿，你这真是心大，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放松娱乐”

    林绮眠没多解释，跟她敲定了时间和行程。

    周六一早，两人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落地之后，没再在别的地方耽搁时间，直接去了剧院附近。

    这是个老剧院，在繁华的市心，建筑风格四平八稳，更趋于庄重严肃的美感，演出都是从下午开始，所以这会儿场里没有什么人，大门紧闭，冷清肃穆。

    黄小艺仰头盯着建筑“这是剧院吗这像大会堂。”

    林绮眠“大会堂你可进不去。”

    黄小艺“这地儿我都觉得自己不该进去，高雅艺术的殿堂啊，我真怕我自己看不懂，到时候丢人了。”

    林绮眠勾住她肩膀，先带她去休息吃饭“看不懂的时候不要说自己看不懂，别人都会以为你看得懂。”

    黄小艺“嗷这样啊，没想到曲高和寡的林医生也有这种想法。”

    林绮眠笑笑，在她肩膀拍了一把。

    两人一整个中午的活动范围都在剧院附近，黄小艺有想着跑远一点，但都被林绮眠拉回来了。

    鉴于是林大医生掏的差旅费，黄小艺只得乖乖听她的话，坐在临街的咖啡店里，盯着窗外一看就是两小时。

    b市美女多，特别是在这附近，会有演职人员偶尔出没。黄小艺看美女看得开心，指给林绮眠的时候，没想到林绮眠欣赏的也煞有介事。

    黄小艺只得时不时地提醒她一句“那还是没有我们月亮好看的，我们月亮笑起来，比一整个b市都好看”

    林绮眠只笑不语。

    终于到了演出开始的时间，林绮眠和黄小艺随着人流进入到了剧院里。

    她们的位置在二楼，遥远又偏僻。黄小艺伸着脑袋往楼下看，观众入场的差不多了，楼下前排中间还空了不少座位。

    黄小艺问林绮眠“你怎么不买那块的位置呀，那块儿看着肯定爽。”

    林绮眠“贵。”

    黄小艺“”

    黄小艺“来回的飞机票你都掏了这会儿嫌贵了真的是不会省钱”

    林绮眠“先看，看你喜不喜欢。”

    哪有我什么喜不喜欢的呀，这话说的真是奇怪，好像我喜欢了，还能再坐在好位置再看一遍似的。

    黄小艺瘪瘪嘴，在铃声打过之后，将手机塞进包里，坐直了身子。

    演出如期开始，这是一部舞剧，只有舞蹈和音乐，没有台词，没有字幕，但因为演员们充满感情的肢体动作，让故事有声有色，有笑有泪。

    黄小艺从来没想过，自己看舞剧居然也可以看得如此入迷。演出结束以后，她泪眼婆娑地对林绮眠道“林医生我错了，林医生真好看，求求林医生以后也带我看剧。”

    林绮眠笑着问她“演出精彩吗演员们表现得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我刚才不都已经表达了我超绝的赞美了吗你要让我用专业的眼光去评判，我也不会啊。”黄小艺想了想，“其实我全场脑子里喊得最多的一个声音就是，这些舞者们，身材也太好了吧，太软了吧，这得练成什么样，才有现在的水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林绮眠“评价的很好。”

    黄小艺皱着眉头，摆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只有一个问题，这位置实在太斜了，我一直伸着脑袋偏着头，脖子都僵了啦”

    林绮眠“好，下一场我们坐右边。”

    黄小艺“”

    林绮眠“晚上还有一场。”

    黄小艺“”

    林绮眠“你刚才不是说还想再看吗，满足你。票已经买了，我们这会儿先去吃晚饭。”

    黄小艺“不是你真的很奇怪诶，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对待艺术的吗喜欢同样的东西看几遍不会审美疲劳吗哇还坐右边，给我再来一个半小时矫正回去是不是就不能给我买一个前排的位置吗我想近距离观赏小姐姐们的美貌啊啊啊啊”

    喊也没用，林绮眠决定的事，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黄小艺只能在晚饭的时候，多吃她一点这样子。

    吃过饭，两人又坐进了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的街景，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被夜幕笼罩。

    剧院外围的灯光亮起来，人流量也比下午大了许多，这次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庄严肃穆了，黄小艺觉得亲近了很多。

    她开开心心地进了剧院，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林绮眠安排好的二楼的另一边，开始对自己脖子的肌肉进行反向矫正。

    大幕拉开，同样的故事再一次上演。黄小艺有了经验，这次便看得更加仔细了。

    她的目光落在美丽的舞者们的脸上，努力地去欣赏他们一丝一毫的美貌，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特别熟悉。

    哪怕是化了浓厚的妆，哪怕是穿着从来没见过的舞台服装，哪怕跳的完全是不同风格的舞蹈，黄小艺还是认了出来，那个人是许月亮。

    一瞬间，黄小艺想尖叫。但剧院里很安静，她不能尖叫。

    于是她抓住了林绮眠的手，狠狠地抓着，甚至故意用自己的指甲，掐进林绮眠的手背里。

    来发泄自己的震惊、激动、兴奋、和不可名状的骄傲。

    当然还有，对于林绮眠瞒了她一路的怨气。

    所有的一切都合理了，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带着她千里迢迢，来把同一部剧，看两遍，看三遍，看无数遍。

    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放弃舒适的观赏区，坐在山巅的位置，拧着脖子，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也只有许月亮，会让林绮眠做完这一切，都只是在街边的咖啡店里，默默地等待，就为了有可能，路过的那一眼。

    她从来都不想强迫许月亮接受自己的感情，她从来都不想用爱去逼迫她，她从来都不曾企图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占为己有。

    她爱她，就只是爱着。

    她爱她最本真的模样，她爱她从痛苦里养出的性格，她爱她奔向未来的希望。

    黄小艺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她突然就开始哭，也不知道是为了别人的爱情，还是为了自己的感动。

    幸好台上演的也是感人的剧情，她哭得并不算突兀，等哭完了，她壮着胆子，一低头，把所有的眼泪和鼻涕擦到了林绮眠的胳膊上。

    林绮眠嫌弃地看着她，黄小艺爽了。

    演出结束，黄小艺的嘴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叭地就没停。

    林绮眠听她唠叨埋怨，只花了一半的心思，另一半在缓慢出场的人群之中。

    走出剧院的时候，有人抱着鲜花往后台的方向而去。

    林绮眠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被黄小艺精准地捕捉到，她戳了戳她胳膊“前排的钱省了，买花的钱总有吧。你要是不想给月亮压力，我可以找人送到后台去，不提你的名字。”

    林绮眠想了想，还是道“不用了。”

    黄小艺“啊咱也没必要非得搞默默付出的戏码嘛月亮肯定能够理解的”

    “不是这样的。”林绮眠问她，“你觉得那天的事以后，月亮最难过的是什么”

    黄小艺愣住“是自尊受伤吧”

    她蔫了下去“要是我我肯定受不了，我可能会躲起来，再也不跟所有的人见面。”

    “嗯。”林绮眠轻轻应声，“所以月亮已经很厉害了。她在重新建立自己，我们不要打扰她。”

    黄小艺“啊就是好可惜啊，我真想她，真想这会我们一块儿去吃饭，给她庆祝。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然后安静得当一只自造狗粮的狗”

    “噗”林绮眠被她逗笑，揉了一下她脑袋，“以后慢慢告诉她，在她准备好的时候。”

    黄小艺跟着她慢悠悠地往外走“会是什么时候呢下一周下个月还是得过了这个年”

    林绮眠声音清淡又坚定“都可以，我不怕时间。”

    黄小艺看向她，林绮眠笑了笑“等月亮准备好了，她会告诉我的。”

    黄小艺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都变得坚定了。

    第二天还有两场演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黄小艺和林绮眠一起，又看了两遍演出。

    在短暂的幕间，她们用力地鼓掌，只把这掌声，夹杂在人群里，传递给舞台上的许月亮。

    演出结束，她们回了s市。

    黄小艺开始关注这场演出的信息，但舞剧实在是太小众了，这场演出里没有流量明星，也没有奇怪的噱头，更没有复杂的宣发。

    一个老老实实的舞团做了一场老老实实的剧，只给那一小部分的观众。

    演员名单甚至只有集体的。

    黄小艺去了剧院的公众号里，询问下次的演出时间。得出的结果也只是，暂时不能确定，让她等待。

    这种极其小众的剧，能演几次，能不能回本。希望都实在是渺茫。

    黄小艺突然就有点理解了林绮眠的心情，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对林绮眠特别温柔。

    但她不知道的是，林绮眠充满了信心。

    虽然会害怕，会担忧，但林绮眠只要一想起，那天清晨，许月亮看向她的目光，便觉得，许月亮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回来。

    她有多喜欢许月亮，在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里，许月亮都有在告诉她，她也同样地喜欢着她。

    想念许月亮的时候，想起许月亮的时候，虽然心脏会一阵一阵地紧缩，但林绮眠总是在笑。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满心的欢喜和愉悦。

    终于，有一丝同样的想念，飘到了林绮眠面前。

    久未更新的“皎皎”的朋友圈，发出了一张照片，是美丽的童话城堡，一只毛茸茸的手，伸向城堡，是粉色的猫猫爪子。

    林绮眠给黄小艺拨去电话，开门见山“看得到月亮的朋友圈吗”

    “啊”黄小艺立马去翻，“什么朋友圈没发朋友圈啊还是旧的那些，好久以前了。”

    林绮眠笑起来“好。”

    黄小艺“怎么回事啊快说快说，你急死我了”

    林绮眠低头收拾行李“没什么，就是我的宝贝给我信号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