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佛祖

作品:《月亮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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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ey赖在她的腿边, 似乎没有要听邬淮清话的打算。

    祝矜却向旁边闪了闪,和它保持开距离,在它要扑过来时, 毫不留情地躲到一旁。

    纯白色的萨摩耶抬起头, 委屈地看着她,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她想起上次在那个宠物arty上,一个姑娘直接取下自己的名牌披肩给它擦身子。

    生活在邬淮清身边, 它一定受尽了欢迎吧, 哪儿像今天这样受嫌弃。

    况且它本身又那么可爱。

    祝矜在微风里牵起笑, 看到白色的大狗勾最终还是跑向了它的主人。

    它没再回头。

    邬淮清把它抱到车上,后座应该还有人。

    在关上车门走向驾驶座时, 他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一眼。

    祝矜捏着手中琥珀黄颜色的铂金包,先他一步移开视线, 公园里的草木在视野中晃动着,深绿浅绿糅杂在一起。

    她穿着运动服, 拎着名贵的包,一身打扮不伦不类, 也没了再运动的心情。

    盛夏时节的天气变化莫测,从朝阳公园走回安和公馆,太阳已经躲藏到云后,密密交织的云彩给天空笼上一层阴影

    又要是一个雨天。

    断断续续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

    北方从未有一个夏季, 像今年这般多雨。

    不对,祝矜在心中想着, 四年前的夏天,也是一个雨水旺盛的夏。

    只是那年夏天的雨,不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地下, 而像是把好多天的雨汇集在一起,顷刻之间全部倾泻,暴雨如注。

    那天下了一场可以称之为灾难的雨。

    许许多多的人在那天无辜遇难。

    祝矜回到家,先去冲了个澡。

    因着最近诸事不顺,姜希靓和她约好今天去雍和宫祈福。

    她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以前甚至有些排斥,每每大人年节时分去寺庙,她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年岁渐长,慢慢懂得他们其实也不是求什么,只是在清幽古庙、红尘香火中,寄托一份心头的祝福。

    因为是去寺院,祝矜今天打扮得很素净,只穿了件素白色的真丝裙,在梳妆台前的首饰盘里拨弄那只珍珠耳坠时,她忽然注意到那块表。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拿起来,确定无疑

    表针不走了。

    这段时间,这块表被她放在桌上,看也没看一眼,甚至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刻意不去看它。

    因为每当看到它,它都会把祝矜重新带回到那个令人悲伤无以复加的夜晚。

    想了想,那天晚上回来后,她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打包扔到楼下,然后就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连表都来不及摘。

    尽管表针停止了走动,那设计巧妙的月亮在星空内仍旧熠熠生辉。

    一块虽然昂贵至极,却又娇弱无比的表。

    祝矜叹了口气,在电子地图上搜索这个牌子在北京的客户服务中心,准备一会儿从雍和宫回来后,去修一修。

    姜希靓来的时候,给她带了新酿的梅子酒。她的手艺毋庸置疑,梅子酒更是好喝到没话说。

    祝矜觉得梅子酒简直是世上味道最好的酒。

    以前,她和唐愈两人,抱着姜老板好心寄过来的几瓶梅子酒,能在小洋房喝到天亮。

    那会儿唐愈正失恋,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点开微信中那个女孩发过来骂他的语音。

    上海小姑娘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吝啬,“唐愈你贱骨头哦”

    那句语音听了无数遍,到最后祝矜都学会了那强调,她用同样的话骂他。

    人家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死皮白咧缠上去,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祝矜开着车,向雍和宫驶去。

    周六,又赶上了阴历十五,雍和宫里人山人海,香灰手串早就在上午被排队的人潮一抢而空,只剩下求“姻缘”的。

    也是好玩,如今不论男女,人人都求“事业”“金钱”“健康”,唯独“姻缘”,被冷落在角落里。

    姜希靓笑起来“看来大家觉悟都很高嘛。”

    祝矜拿起一串“姻缘”的香灰手串,付了款。

    “你拿这个干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看。”

    单纯觉得好看。

    说不清,道不明,有没有别的心思。

    法物需要拿去开光。

    祝矜又跟着姜希靓,在整整齐齐的蒲团上跪拜祈福。她曾经在南京的大报恩寺里,许愿家人朋友平安健康,若有可能,希望他也平安幸福。

    大殿内的烟火缭绕着缓缓升起,这次,她照常许了第一个愿望,自己、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而第一个愿望许完,她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邬淮清的容颜。

    今早他站在车边,低眉喊oney,浑身冷淡,他曾经把她搂在怀里,埋头热吻。

    祝矜抬头看佛像,释迦牟尼金光普照,在这样庄严肃静之地,她所思所想似乎都是对佛祖的亵渎。

    祝矜笑起来,她果然是不敬的。

    最终,她只许了那一个愿,便起身走出殿内。回眸时,注意到姜希靓还在跪拜祈福,不知在许什么愿,姜希靓的眼圈已经红了。

    殿外是熙攘的人流,祝矜在树下等着她,古朴红墙,穿海青的僧侣时而踱步其中。

    出来后,两人在寺院里又逛了逛,最终结伴离开。

    祝矜把姜希靓送回家后,便去了东长安街那儿的客户服务中心修表。

    她原本猜想是不是电池的问题,结果客服说问题比这要严重,而这款的机芯已经没有了,需要原本的购买凭证,返厂调修。

    祝矜愣了下,然后说“算了”。

    这块表是邬淮清送给她的,在他们在上海闹掰后。

    她不知道他送这块表时,存了补偿还是什么心思。

    只是,这样看来,表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这次她和邬淮清彻底闹僵那天,它冥冥中便罢了工。

    照例,今天周六,祝矜是要回家看爸妈的。

    她从客户服务中心出来,穿过明亮耀眼的长安街,这一片儿道路非常宽阔,因为管制严格,也没有车敢乱停乱放,只要不堵车,开起来非常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闷热,氤氲着雨。

    转了个弯,在西二环上,祝矜被堵住。

    四周堵得密不透风,她像是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里,食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的,空中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祝矜猛然间收起手指,恍惚意识到

    敲东西这个动作,是他惯常爱做的。

    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来不及陷入回忆,接起电话,妈妈的声音隔着听筒穿过来,问她走到了哪儿。

    她答着。后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妈妈说,小清来了。

    邬淮清

    祝矜不知道自己后来又说了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邬淮清会去她家。

    她蹙起眉,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包裹着,不安、慌张又些许愤怒。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要发消息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她把他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然后在微信上质问他,为什么来她家。

    送你三哥来,伯母留我吃饭。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讲着无足轻重的事情,却让祝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家和她家什么关系

    哪儿轮到能平常吃个饭了

    祝矜早该猜到,他今晚没安好心。

    在家里的阳台上,她逗弄那盆含羞草时,他忽然走进来,手指一寸寸抚向她纤细的脖颈。

    隔着厚重的窗帘,阳台没有开灯,暗沉沉的,窗帘外咫尺之隔,妈妈、三哥他们正在准备晚餐。

    他笃定她不会出声。

    祝矜抬头怒视着他。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玩世不恭。

    她无声地冷笑。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现在故作姿态又为了什么

    祝矜在阳台上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走到明亮的客厅。

    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来,水渍在玻璃窗上蜿蜒横亘,洗刷着上边的尘埃。

    也是有点奇,她原本病症已经好了,今天晚饭时,又止不住干呕。

    张澜皱着眉,问她怎么了,她只摆手说自己在吃中药,没事儿。

    吃完晚饭,祝矜开车回家。

    她没想到,邬淮清竟也跟着来了。

    开门的那一刻,看到是他,她冷笑。

    她身上穿着洗完澡胡乱套上的墨绿色吊带,大片肌肤裸露在外,白得发光,又像是新鲜的牛奶。

    她问他来做什么。

    他说“睡觉。”车钥匙被他把玩在手中。

    祝矜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说得那么自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她蓦地笑了,笑得很妩媚。

    她清楚他最喜欢她什么样的笑,什么笑最勾人,果不其然,她看到他眸色变暗。

    她勾住他的脖颈,献上一个缠绵的吻。

    就当是最后一次,如果有终点,她希望是今天、这个雨夜。

    而不是让她一想到她和他的吻,就忆起那个难过的夜。

    只是,在他想更进一步时,祝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她唇畔含笑,眸中却带着嘲弄,“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剧烈的响声让她以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其实爱情中哪有什么输赢。

    邬淮清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他能回过头来找祝矜一次,不会再来找第二次。

    祝矜知道,对于他来说,既然那天晚上在酒吧门口说了“我不玩了”,那这次又来她家找她,多半是酒喝多了不清醒,或者脑子被驴踢了。

    但当他清醒时,他一定不会再来。

    接连不断的雨天,天气预报上提醒着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某个大省发生洪灾,牵动全国人民的心。

    又过了两天,祝矜和公司请了个假,中午吃完饭开车去山上。

    雨天路不好走,她开得很慢,雨刷在车前的玻璃上不停摆动,水柱横流。

    盘山公路两旁的树淋着雨,色泽更加浓绿,因为树木多、又因为阴天,山上的天色已经暗沉沉,仿若傍晚六七点钟,让人心不自觉沉下去。

    到了陵园,祝矜把车停到指定的地点,从副驾驶拿上野百合花,去找寻骆梓清的墓地。

    雨天路有些泥泞,她避着水坑。

    骆梓清的墓前已经摆了很多花,她把那束百合放到她碑前,静静地看了会儿她的照片。

    黑白照,很漂亮的一张脸,有种亦舒书中香港女郎的感觉,和邬淮清长得不像,但很像他们的妈妈。

    她对骆梓清的记忆实在是少之又少,知道她喜欢野百合,还是在她去世后听别人说的。

    但祝矜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里,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今天是她的忌日,祝矜每年都会来看望一次。

    雨水顺着伞檐滑落,砸在地上,忽然,她听到一阵声响,回过头去,只见百米外的高台上,骆梓清的家人正在走来。

    祝矜不想见到他们,于是撑着伞走开。

    她今天穿了件白裙子,裙边溅上雨水和泥点。

    邬淮清给骆梧打着伞,走在前边,司机给邬父撑伞走在后边。

    祝矜的脚步声被雨声淹没,而雨声却遮不住骆梧的哭泣声。

    这样的场景,不是她第一次见。

    祝矜回到自己的车上,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邬淮清的面容很严肃,但她看他抬了下头。

    邬淮清站在墓碑前,给母亲撑着伞,一路上,骆梧都在流泪。

    他回头看向那个白裙子消失的方向,已经空空荡荡。

    他们上午便上了山,在附近的寺院里,骆梧每年都会找人给骆梓清做法事。

    邬淮清和邬父都不赞成她的做法,却拗不过。

    中午简单吃了斋饭,便来到陵园。

    邬淮清看着妹妹的相片,到最后,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刚刚那个穿白裙子的身影,想起那天晚上在祝家,祝矜饭桌上呕吐的反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前天找姜希靓打听她的情况,只得了声姜希靓的冷笑,她说“你找我有什么用你们男人都这么虚伪吗”

    邬淮清看着手机中的路况,雨越下越大,山路越来越不好走。

    他皱着眉,低声吩咐司机,一会儿路上一定要慢点,随时和他保持联络。

    然后,在司机和父亲错愕的目光中,他穿过夏日暴雨,取上自己的车离开陵园。

    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邬淮清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追上祝矜。

    祝矜开着车行驶在雨中。

    暴雨天出门的人不多,不同于来时的小心翼翼,回城时她车不自觉开得很快。

    山路弯道多,每过一个弯,都像是一次闯关游戏成功。

    祝矜下了山,上了高速后,越发觉得后边有车跟着自己。

    雨雾茫茫,她从后视镜里瞅着,看不清晰。

    直到紧跟着她的那辆白车超车到了她前边后,她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奥迪

    是那天她在朝阳公园见到的邬淮清开的那辆车。

    祝矜加快速度,想要甩开这两黑车。

    黑车却穷追不舍,牢牢跟着她,她加速,他便加速。

    祝矜倏地心中来了气儿,开车时最烦别人跟着,她不知道邬淮清到底想做什么,越想越委屈,陡然间再次加速,这次速度快得已经超过了高速路旁警示牌上的数字。

    她超过前边的车子,脑海中早已经空白又茫然。

    祝矜的手机不断响动,屏幕上显示着邬淮清的号码。

    她没存,但很好认。

    她没接,任它响着。

    再次超车时,刹那间,前方突然驶来一辆大货车,天色昏暗,视野茫然,祝矜的耳边只余下大货车轰隆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与大货车撞上,身后的车子忽然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她陡然间反应过来,紧急转弯,身子都随车滑到一旁。

    千钧一发之际

    祝矜转过弯去,车头和大货车仅微微摩擦。

    “吱”的一声,她紧急停车,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那辆黑车紧跟着她停在路边,刺耳的刹车声。

    大货车早已走远,邬淮清走到雨中,猛拍着她的车玻璃。

    祝矜把整个人埋进方向盘中,不开门,不说话,任他拍打着玻璃。

    邬淮清走开,站在雨中高速的围栏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烟已经被打湿。

    过了片刻,祝矜撑着伞下车,她面色惨白。

    邬淮清大步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开口“祝浓浓,你还要命吗有你这样儿开车的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止也止不住的怒气。

    祝矜毫不示弱地回道“那你是有毛病,干嘛一直跟着我”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着。

    邬淮清忽然用力捏住她的手腕“我跟着你,是让你超速的吗”

    祝矜哭起来,刚刚大货车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仍旧让她心有余悸。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打他,一拳又一拳,极其用力捶在他胸前,嘴里念着“邬淮清,你神经病啊,你神经病”

    她的嗓音沙哑,明显是受了惊吓,倏地弯下腰干呕了两下,神情痛苦。

    “祝浓浓,你到底怎么了” 邬淮清敛去怒色,慌乱又无措地拍着她的背,“为什么总是吐”

    祝矜抬起头,冷笑着说“原来你一直关心这个,那你放心,就是见到你才反胃想吐。”

    她嘴硬地说道。

    刹那之间,邬淮清握住拳,他搂起她的腰,低下头强吻她,祝矜呜咽着要挣扎,而他吻得非常用力,根本不给她挣扎喘息的机会。

    吻中甚至带了血意,他的嘴唇在厮磨间被咬破。

    祝矜手中的伞垂在他的肩头,最终落到地上。

    雨伞猛力地砸在地上,荡起巨大的涟漪。

    两人被雨打湿,浑身湿透,像是两个落魄的疯子,在茫茫夜色中。

    天色昏昏暗暗,远处山峦重叠,城市的灯火遥遥不可及。

    有汽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良久,邬淮清从她唇边离开,他痞笑着,问“想吐吗”

    声音却很冷。

    祝矜陡然间抬手,打了他一耳光,“你有毛病吗”

    “是,我有毛病。”邬淮清忽然点点头,眼睛猩红地看着她,“祝矜,我最大的病就是喜欢你,像得病了一样喜欢你,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

    “你明白吗”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像是远处黯淡了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终于

    s这俩是反面教材,不能学

    1高速上不能停车除了服务区、停车区,紧急停车带

    2开车不能打电话。

    不要学他们

    s这章中间一部分就是第1章引子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有好多bug,等明天上午淅宝把第1章修一修,比如原本计划他们秋天还没在一起,结果现在夏天就在一起了看来我对他们还挺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突然好怀念 3瓶;落曦、故城旧巷、寒染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淅宝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