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1章 第 141 章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触动转瞬即逝, 她很快便恢复冷静,使人替他换上干净衣裳,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崔府, 架火炉煨姜汤,一连套的补救下来,崔慕礼夜里仍起了高热,烧得昏迷不醒。

    谢渺立刻请来林太医。

    林太医诊完脉后, 一脸凝重地道“自去年起, 崔大人便大伤小病不断,长此以往, 恐怕不容乐观。”

    谢渺不由攥紧袖子,“您的意思是”

    林太医深深叹了口气,“身强体健,方可衔石填海, 请夫人转告崔大人, 往后务必要保重身体, 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谢渺的心沉到了谷底,面上却行若无事,“我定一字不动地转述,有劳林太医。”

    林太医道“崔大人落水受寒, 寒邪由外入体而致病,是以我用生甘草、黄芩、羌活、柴胡等几味药材驱寒补气”

    他写好药方, 交给谢渺, “按此药方,武火煎沸,再文火慢熬半个时辰,每日饭后三次准时服用。”

    谢渺道过谢, 又问“林太医,关于他味觉一事,您可有什么进展”

    林太医道“我正要跟夫人说此事。”

    他从袖中拿出一本医书,“此乃神医扁鹊自创的太会针法,其中第三十八话写道味觉失灵者,可在水沟、攒竹、下关等穴位施针治疗,辅以药浴,当有奇效。”

    谢渺眉间阴霾稍散,却见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法亦有风险,有三成的几率会致使颜面失调。”

    一边是味觉失灵,不治便会每况愈下。一边是冒险治疗,但有可能导致颜面失调

    谢渺陷入两难,林太医见状道“夫人莫急,且等崔大人醒后,你们夫妻好好商讨。”

    林太医走后,谢渺独自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思绪纷乱如麻。她实在感到费解,为何前世顺风顺水的崔相,今生会如此多灾多难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倒霉了,是相当、极度、特别的倒霉

    拂绿看出她的郁结,提议道“夫人,您跟二公子最近经历颇多,不如抽空去上香祈福,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谢渺点点头,“也好。”

    拂绿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便抱了白饭出来逗她开心。

    小家伙已许久未跟她亲近,自是各种撒娇讨好,铆足劲要得到主人的疼爱。

    谢渺勉强提起精神,陪它玩了半刻钟,便见乔木慌张跑到院里,道“夫人,公子说胡话了,一直喊着要见您。”

    她抚摸白饭的手一顿,思及他落水发烧的原因,终究起了身,跟着乔木去往西厢房。

    因生病的关系,崔慕礼主动提出住西厢房,不愿将病气传染给妻子。

    谢渺掀开帘子入内,见他紧闭双眸,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正含糊不清地喊“阿渺”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倚在门边沉默凝视。任他一声声地喊,直至额头沁出豆大的汗水,呼吸开始紊乱。

    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蹙,焦急地伸手到半空乱捉。

    “阿渺,你别走,你等等我”

    谢渺挣扎须臾,走到床畔坐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我在。”她道“别怕。”

    她的声音能驱赶梦魇,双手能轻易抚平恐惧,他紧紧抓住,神情逐渐平静。

    亲密相握的手是那样近,谢渺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她承认,面对不再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甚至病弱可怜的崔慕礼时,心底不可避免地滋生了同情。

    但同情只会是同情,不会延伸成其他任何情感。

    翌日,谢渺前往国寺烧香拜佛。

    换做往常,她定会选择去清心庵,但一想起那日佛前发生的事,她便下意识地推拒,不愿再旧地重游,徒惹遗憾。

    明明只差一点点

    唉。

    她不再胡思乱想,随着小僧的接引,到殿中虔诚地上香求符。恰好了空大师路过此地,见到不远处熟悉的人影时,身形忽地一顿。

    是崔大人宁可逆天改命也要挽回的那位谢檀越。

    了空大师思忖片刻,提步走向殿中。

    “谢檀越。”

    谢渺抬头,见了空大师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地站在不远处。

    她连忙起身,朝对方回礼,“大师。”

    “偶见檀越在此,贫僧便来打个招呼。”了空大师道“不知檀越近况如何”

    谢渺道“我倒是一切都好,但是”

    了空大师早已看见她手中的平安符,心下了然,“你是为亲人来祈愿求符。”

    “正是。”

    谢渺没有隐瞒,将自己嫁了人,夫婿是崔家慕礼,且他自去年起便祸不单行的事一一道来。

    了空大师面色自若,手中却捻起佛珠,“贫僧与崔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对他的聪明睿智记忆犹新。不若这样,崔二少夫人随贫僧来,待贫僧替崔大人诵经,消灾祈福。”

    谢渺自是乐意至极,“那便有劳大师。”

    依旧是上次会面时的庑殿,了空大师坐在蒲团前,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笔走游龙。

    “至心称念我之名字。亦应专念我本师阿弥陀如来”

    他亲自绘制一枚平安符,叠好放进锦囊,交给谢渺,“请崔大人务必随身携带,非必要不可解下。”

    谢渺郑重接过,“我定一字不漏转告大师的心意。”

    她走后,了空大师独自静坐,许久后才长叹一声。

    前世种因,今生得果,崔大人啊崔大人

    为情所困,由爱伤神,当真值吗

    谢渺将平安符塞到崔慕礼的枕下,不知是符或是汤药起了作用,崔慕礼下午便安然苏醒。

    得知这几日谢渺为他忙前忙后,他珍视地握着平安符,在感动之余又欣喜万分。积土能成山,水滴可穿石,只要他持之以恒,不懈努力,阿渺终会有原谅他的那天。

    恰好此时沉杨进来,递上一枚精致的锦盒,“公子,派往罗城的人回来了,这是您吩咐要的东西”

    崔慕礼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打开盒子仔细端详,眼底漫开笑意。

    若是阿渺见到,定会爱不忍释。

    “夫人呢”

    “回公子,夫人在书房抄经书。”

    崔慕礼忍住想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将目光重新放回锦盒上。再有半月便是他二十岁的生辰,往日都是阿渺为他精心准备礼物,今年也该轮到他替她奉上惊喜。

    一份独一无二,她惦念已久的惊喜。

    半月的时光眨眼而过。

    在此期间,崔慕礼的身体恢复极快,到生辰那日时,已然又是从前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崔二公子。

    他特意休了一天假,推拒同僚相邀,只与家中至亲和乐相聚。

    虽如此,各种礼物仍如雪花般被送到崔府,便连远在荥阳的崔夕珺也请人捎了东西来。

    生辰之礼,当投其所好,或贵重纳罕,或风雅无双。但崔慕礼待它们毫无期待,心心念着妻子今年会送什么。

    来回忆回忆,前年谢渺送了个三两银子的墨玉嵌石三多如意仗俗称痒痒挠。去年因赐婚一事,她整整半年没搭理崔慕礼。而今年碍于身份,她去宝樗阁挑了副价值不菲的名家书法反正这笔银子由崔慕礼的账上出,敷衍的态度昭然若揭。

    崔慕礼虽有淡淡失望,随即又被涌上来的期待所冲散。

    待家宴结束,崔慕礼与谢渺一道回院,他主动问“阿渺,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能否去你的书房坐坐”

    从七月成亲至今,他们已做了四个多月的夫妻。从最初谢渺抱着“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信念,到在崔慕礼步步妥协与伤病中缓和态度,二人现今的相处称得上相敬如宾。

    跟前世的情形何其相似。

    谢渺误以为他要聊正事,便也点头答应。

    “你想好怎么答复林太医了吗”她开门见山地问。

    崔慕礼不意外她会问此,关于治疗一事,他们之前已商讨过几次。阿渺觉得他该深思熟虑,而他亦没有马上做出答复。倒是林太医记挂他的病情,三番两次主动询问。

    他言简意赅,“治。”

    虽早有预料,但听到他笃定的回答时,谢渺反倒愣了下。

    “要不你再想想”

    “不用了,就这么办。”

    “那万一”

    “万一真运乖时蹇,我落得颜面失调的后果,无非是惜别官场,抱憾终身。”

    “”

    “逗你的。”他失笑,道“林太医医术高明,即便只有七成把握,想必也能手到病除。”

    话已至此,谢渺也不再多劝,“那先试试,若途中有任何不妥便立刻停下。”

    崔慕礼环视四周,书房简雅素净,墙上挂着一只风筝,却不是他们合力完成的那只。想到那日他们口头上的约定,他唇畔含笑地道“阿渺,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

    崔慕礼喊了一声,门外的沉杨进来,手上捧着个三尺长的红木锦盒。他小心地接过东西放到桌上,还没说话,便听谢渺淡声道“崔慕礼,你身体未愈,该早些回去休息。”

    他只是笑笑,道“这段时间我身体抱恙,多亏有你悉心照料,阿渺,盒子里是我准备的谢礼,望你笑纳。”

    谢渺面无所动,“悉心照料你的是仆从,我仅做了些表面功夫,免得二房落人口实。”

    事实真是如此吗

    谢渺知道不是,崔慕礼也知道,但他没有点破。

    “那这份礼便是我感谢夫人不记前仇、顾全大局之恩。”他将东西推到谢渺面前,执意道“阿渺,快打开看看。”

    她道“不用白费功夫,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收。”

    他轻轻一笑,笃定万分,“你会收。”

    她狐疑地抬眸,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脆解开锁扣,一探盒里究竟

    只见红丝绒布上躺着一尊约两尺高的人形石像,他身姿端正,头戴官帽,穿交领长袍,面容俊朗坚毅,神态栩栩如生。

    这是

    谢渺呆了一瞬,心中浮现不可名状的熟悉感,随即飞快地拿起石像,看向它的底座。

    底座以瘦金体写道谢和安,字致远,明德十一年任罗城县令,德行出众,克己奉公,深受百姓爱戴。

    她的呼吸停滞,眼眶迅速溢满泪水,浑身泛着颤栗。

    他适时地解释“我请雕刻大师罗民生前往罗城,按着父亲在小昭寺的石像,临摹刻出此尊小像。虽身量有差,但它们的面容形态毫无二致。”

    她看得目不转睛,用哆嗦的指尖轻抚石像面容。所以这便是父亲的模样,不再是回忆中朦胧的高大身影,而是切切实实,英俊伟岸的青年。

    谢渺将石像搂在怀里,闭上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时隔十四年,她终于又见到了父亲。

    崔慕礼在一旁安静地凝视,眸光温柔中带着疼惜。他虽遭生母何氏冷待,但深受父亲与祖父看重,更有祖母无微不至地关爱。而他的阿渺自幼失怙,在人生中那许多惶恐的时刻,最惦念的应当就是父母的关爱呵护。

    她睁眸看他,哽咽着道“谢谢你,崔慕礼。”

    “阿渺,此小像只是聊以慰藉。”他道“日后我定会带你回罗城,亲眼目睹父亲风采。”

    此时此刻,谢渺说不出拒绝的话,低头默默无言。

    而他跟着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在郴州时立下的赌约”

    她当然记得,他们共同做了一只风筝,当时戏言,若风筝能飞得高便夫妻同房,反之便夫妻分房。

    因生病的关系,他无奈住进西厢房,现在话里话外是想以风筝之约,名正言顺地回到东厢房。

    谢渺清楚他有无数种达成目的的手段,问话是试探,试探她能否给个机会。

    该给吗毕竟他刚奉上一份心意,稍稍融化了她坚硬冰冷的心。

    但她的犹豫太短暂,犹如昙花一现。

    “风筝在回京城的路上,不小心被拂绿弄断了骨架。”她道“崔慕礼,它永远都飞不高。”

    闻言,他惨淡一笑,低声道“我明白了。”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他将行的这条路,何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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