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第131章 第 131 章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谢渺有意刁难江容与田丰, 却并未刁难太久,隔日便转去了城中的满月霜。

    田丰刚松了口气,又接到谢渺指派的任务他们起码要在此地逗留一月, 住在客栈开销过大,倒不如去租间像样的宅子短住。

    田丰很想说夫人, 公子有银子, 公子有许多许多许多的银子,您用不着给他省钱

    但江容点醒了他“夫人是怕方姑娘不自在。”

    原来如此。

    田丰恍然大悟, 二话不说地满城找宅子去了。

    江容租了辆马车,方便带谢渺与方芝若去城中闲逛,首先去的便是造纸大会场馆蔡伦坊。

    蔡伦坊乃百年纸坊, 由蔡伦后人所建, 乃耒阳纸坊之首。它地处城郊,场馆规整,占地宽阔,门口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蔡伦石像。

    方芝若瞻仰片晌,联想到谢渺在船上说的话,问道“你父亲在罗城也有石像”

    “对。”谢渺轻声道“是罗城的百姓为表感激,特意为他立的石像。”

    “你父亲必定是为民着想的好官,才能让他们这般敬爱。阿渺, 待纸坊挣了钱, 我便陪你回去看他的石像,好吗”

    “好,一言为定。”

    身后的江容方小姐, 你是不是忘记夫人已经成亲了公子好不容易击败周三公子抱得美人归,谁能想到婚后还能冒出个好姐妹来抢人

    唉,惨还是公子惨。

    离造纸大会还有半月, 蔡伦坊已安排人在外头记录名册,但凡有正规纸坊文牒的人都能报名。

    方芝若整理好仪容,郑重地上前。

    “请问,”她笑容可掬地问“是在此报名参会吗”

    案后正在书写的年轻男子抬头,见来人均是女子,便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别来这里捣乱。”

    方芝若脸色一僵,忍着怒道“这位大哥,我要报名参加造纸大会。”

    年轻男子极为轻佻地打量她,嗤笑道“开什么玩笑,你要是能造纸,我岂不是能生孩子”

    言语中的讥讽简直溢出天际。

    方芝若再笑不出来,“你这话是何意”

    年轻男子道“意思就是,造纸大会不收女子,你赶紧回家洗衣做饭,伺候你家相公去”

    这并非方芝若头回因女子身份造纸而遭遇嘲笑,却是她最为愤怒的一次。

    她双手重重撑上桌案,铿锵有力地质问“造纸大会闻名遐迩,广招各路英才到此以纸会友,从未听说过只许男子参会的规矩,怎么到你口中便成了不收女子不妨请你说清楚,是造纸大会不收,还是你不肯收”

    “你”年轻男子被问得面红耳赤,倏然站起身,“我说不收便是不收,你说破天了也没用你赶紧滚蛋,否则我找人来轰你了”

    方芝若冷笑道“我偏偏不走,你尽管找人来。”

    年轻男子恼羞成怒,竟伸手想要推她,岂料暗处飞来一颗石子,恰好击中他的脑门。

    “哎哟”他捂着额头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到椅子,狼狈地摔倒在地。

    谢渺踱步走出,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斥道“堂堂男子汉,为何不起来说话”

    年轻男子扶着案沿想起身,不知哪里又飞来一颗石子,将他打回了地面。

    他痛得眼泛泪花,“哎哟喂”

    谢渺指着他,轻描淡写地嘲弄,“堂堂男子汉,竟还能因为疼而掉眼泪,真是没出息。”

    “你”年轻男子还想起身,再被石子轻易打趴。

    拂绿偷偷朝江容比了个大拇指,江容面无所动,眸光却闪过笑意。

    循环往复了几遍,年轻男子不仅未成功起身,反而被打得浑身都疼,哎哎哟哟地一直叫唤。

    谢渺几人便站着欣赏他的“英姿”。

    年轻男子明白这是遇上了硬茬,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然而面对一群女子,他怎能拉下脸来求饶

    泼妇,刁女,蛮不讲理

    他在心底破口大骂,暗思该如何脱困时,余光瞥到坊内有人群走出。

    “姨母,大姐,五哥,你们来得正好”他举着手,高声呼喊“有人故意闹事”

    谢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绾衣妇人正领着数名年轻人走近。

    她与方芝若交换眼神,默契地并肩站立,江容与拂绿则随候两旁,四人均严阵以待。

    妇人神色肃穆,目光淡扫过谢渺几人,落至地上的年轻男子。

    “还不起来”她沉声问。

    年轻男子连忙起身,指着脚边散落的零星石子,愤愤控诉“姨母,并非我不肯起来,是这几名刁女故意作弄我”

    妇人眉头轻蹙,再度观察面前的几名女子。两侧的瞧着似乎是护卫与丫鬟,中间那两位年岁相仿,青衣女子着窄袖裙,作未婚打扮,相貌英秀,飒爽利落。旁边那位面容姣好,穿着雪青色襦裙,头发挽成妇人发髻,配饰虽素雅,却掩不住满身贵气。

    绝非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

    妇人心中有数,言语客气,“敢问几位姑娘从何而来”

    方芝若有礼回道“我们从京城而来。”

    京城

    妇人问“不知诸位对蔡伦坊有何指教”

    方芝若道“晚辈方芝若,听闻耒阳造纸大会汇聚贤才,此番特意赶来参加盛会。”

    “哦”妇人有些讶异,“你会造纸”

    方芝若不卑不亢地道“家父经营纸坊数十载,晚辈自小耳濡目染,秉承父意,进入造纸一行。”

    她介绍起谢渺,“这位是我的好友,夫家姓崔,与我共同经营纸坊。”

    谢渺朝妇人轻轻颔首,态度矜敛,不露锋芒。

    “竟是如此。”妇人眼中浮现赞赏,自报家门道“我乃蔡伦坊的现任坊主,蔡林氏。”

    方芝若与谢渺均是一愣,蔡伦坊的现任坊主竟是面前这位妇人

    二人不敢怠慢,恭敬地喊“蔡夫人。”

    一旁的年轻男子等了许久,本想让姨母替自己出气,没想到她们竟颜悦色地聊上了

    开什么玩笑

    “姨母,您别被她们骗了。”他忍不住道“她们方才嚣张至极,口出狂言诋毁蔡伦坊,我劝阻了几句,她们便对我辱骂殴打”

    说罢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淡淡红痕,委屈地道“您看,我的手都被打红了”

    方芝若冷笑连连,竟替他鼓起掌,“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我等初来乍到,真是长了见识。”

    年轻男子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惊惧,“姨母您看,她还在讽刺我”

    蔡夫人笑意变淡,道“又鹏,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蔡又鹏一甩袖子,振振有词,“我奉您的命令,从清晨便坐在门口登记名册,其余人来都好言好语相询,偏这几个刁女,一见面便姿态极高,仗着自己是京城人,诋毁我们蔡伦坊小家子气,办造纸大会是沽名钓誉”

    他张口就来,颠倒是非,似乎对此得心应手。

    蔡夫人耐心地听完,转向方芝若,“不知两位有什么想说的”

    方芝若侧身,望向门口屹立的蔡伦石像,摇摇头,道“蔡伦大师流传千古,乃我辈所敬,所向,所逐也,岂料今日,蔡家后人竟当着他的面混淆黑白。”

    她看向蔡又鹏,冷静地道“你待我轻慢,称我身为女子,只该回家洗衣做饭伺候丈夫,不许我报名参会。你以为我们势单力薄,听了你的话便会乖乖离开。”

    蔡又鹏试图反驳,冷不丁对上江容警告的视线,顿时心肝一颤。啊啊啊,他不想再挨石子儿了

    方芝若又道“你想得大错特错,我不远千里奔赴此地,是为广师求益,是为突破自我,岂会因为你的几句阻挠而放弃现当着蔡夫人的面,我更要亲口问上一句,是否因我身为女子,便没资格参加造纸大会”

    蔡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沉默片刻后,道“难怪今年报名的纸匠中女子甚少。”

    蔡又鹏感到不可思议,姨母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不打算帮蔡家人了吗

    他仍在叫屈,“姨母,我是您的亲外甥,她们不过是几个外地人”

    蔡夫人道“我是你的亲姨母,亦为女子之身,又鹏,你来说说,我有没有资格造纸,有没有资格管理蔡伦坊”

    蔡又鹏道“她们怎么能跟您相比”

    “那你长姐呢”

    这话戳中了蔡又鹏的心坎,他神色颇为不甘,“试纸会中,我明明表现比长姐更为出色,您却选了长姐到身边教导,我不服。”

    蔡夫人身后的妙龄女子抬眸,坦然地道“那就得多谢鹏弟了,若不是你多此一举,在我的纸浆里动了手脚,以你的天赋,自然该到姨母身边学习。”

    说白了,蔡又鹏虽天赋出众却心思不正,这才错失了良机。

    蔡夫人道“我本想着磨磨你的性子,待过上几年,你心性成熟后再另做打算然你一错再错,实在丢我蔡家脸面,枉为蔡公后人。”

    闻言,蔡又鹏脸色唰地变白,“姨,姨母,我知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蔡夫人没再看他,对身后吩咐“又畅,带他去祠堂跪着。”

    一名人高马大的俊朗青年走出,“是。”

    蔡又畅不顾蔡又鹏的吵闹不休,轻松地拎起他走人,离开前,他有意无意地回头,目光掠过方芝若。

    蔡夫人也在看方芝若,歉道“是我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方芝若发自内心地感叹,“非也,夫人守正不阿,实在令晚辈钦佩。”

    蔡夫人道“方姑娘,我同样欣赏你的气节,想亲邀你参加造纸大会。”

    妙龄女子,也正是蔡佳敏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封请柬,笑道“欢迎方姑娘参加造纸大会。”

    方芝若接过请柬,见它触感细腻,柔韧非常,在阳光下隐泛细闪,“这纸”

    “是我姨母独创的芳华纸,只有少数人才能收到此类请柬哦。”蔡佳敏笑眯眯地解释。

    方芝若惊喜交集,递给谢渺,“阿渺,你看,我从未见过这样独特的纸。”

    谢渺接过仔细端详,她是门外汉,撇开觉得新奇好看,并不如方芝若那般激动。但她知道,这对芝若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道“芝若,你来对了地方。”

    是

    方芝若按捺着兴跃,面向蔡夫人,“多谢蔡夫人的邀请,晚辈却之不恭”

    蔡佳敏又拿出一封请柬给谢渺,谢渺笑着婉拒,“我就免了,挂名的二掌柜,对造纸一窍不通,拿了反倒是浪费。”

    蔡夫人存心结交,“崔夫人,不知你们宿在何处”

    谢渺道“我们住在城中的满月霜。”

    蔡夫人了然,能住得起满月霜,此女必定非富即贵。说起来,京城崔姓的富贵人家她倒是有所耳闻,只不知是否猜得准确。

    她道“满月霜虽好,总归不如家宅方便,离造纸大会时间尚早,几位可有寻院短住的打算”

    不愧是蔡伦坊当家,看问题直指核心。

    谢渺道“夫人与我想到了一处,我正有此想法。”

    蔡夫人便顺水推舟,道“我蔡家在附近有几所闲置的宅院,诸位若不嫌弃,不妨派人去瞧瞧,合适的话便直接住下。”

    面对蔡夫人的示好,谢渺落落大方地接受,“那便谢过夫人的好意。”

    “举手之劳,无须在意。”蔡夫人和气地道“诸位在耒阳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差人来找我。”

    谢渺自然应好。

    折腾了一通,方芝若成功拿到造纸大会的请柬,更阴差阳错结识了蔡夫人。

    回程途中,方芝若仍异常兴奋,“阿渺,我实在没想到,蔡伦坊的现任坊主竟然是女子。”

    “更是处事公正,不偏不倚的一位女子。”谢渺真心实意地道“芝若,我有预感,耒阳会是你的福地。”

    方芝若心口微热,眸中有明光闪烁,“对,这里有许多与我一样的女子,她们能造纸,能扛起百年纸坊的名声,更能研造出独一无二的新纸。”

    说着从怀中掏出请柬,里里外外,着迷地研究起来。

    谢渺三人见状都忍俊不禁,心里又不约而同地想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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