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第 37 章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啊

    流、流鼻血

    谢渺有一瞬间的呆滞, 连推拒都暂时忘了,“流鼻血”

    拂绿和揽霞回过神,异口同声地道“是的, 您流鼻血了”

    谢渺脑子里一片懵, 竟还不着调地想她的鼻子是不是被撞歪了

    崔慕礼已掏出帕子, 替她拭着鼻间温热, 俊容难掩轻斥,“表妹, 你走路太过莽撞。”

    谢渺自知理亏,忍着疼道“是, 是我”

    话音未落, 下巴被人用指一托, 紧紧阖上了嘴。

    崔慕礼道“别说话, 容易呛到。”

    谢渺真是又痛又憋屈, 推着他的手, 口齿不清地喊“狐狸,狐狸。拂绿,拂绿。”

    拂绿何其了解自家小姐, 忙道“二公子, 奴婢来就行。”

    她想接过崔慕礼的活,不料一向存在感极低的沉杨从暗处走出, 往她身前一站,并不开口, 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拂绿“”

    沉杨“”

    揽霞上前,同样也被挡住,“”

    沉杨对眼前二人的目光视若无睹,高大的身子像一堵巨墙, 阻断她们的去路。

    拂绿愣怔半息,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崔府上下都知道,沉杨是二公子的贴身护卫。二公子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二公子的决定高于他的一切想法。如今,二公子在照顾受伤的小姐,而沉杨阻止她打断那两人的接触。

    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冲破湿暗土壤,向着阳光猛烈生长。

    二公子他

    这厢两名丫鬟与沉杨对峙,那厢崔慕礼专注于眼前,细致地替谢渺处理起“意外”。

    少女的脸本洁净无瑕,沾染上血迹,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他轻易便化解谢渺的抵抗,用帕子按压住鼻间,待止住血后,又拿新帕子拭去血迹。即便如此,她脸上仍留下淡粉色的痕迹,有点脏,又有点糗。

    似乎从去年九月,她性情大变后,他便常常见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而与此同时,她亦展现出与过往截然不同的坦然无畏。

    再非那个以娇柔来吸引人注意的谢渺。

    他凝眸微睇,摇头叹道“表妹,你太弱了。”

    谢渺先是被撞飞,鼻梁差点给撞歪掉,再是流鼻血,末了还要被他讽刺太弱,这一连串的打击下来,饶是圣人都被气出三分火气。

    她“啪”地一声打落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我弱不弱的,就不劳表哥费心了。”

    崔慕礼瞥了眼被打红的手背,神色如常,“有力气打人,想必手心的伤都好了”

    谢渺还是一句,“不劳表哥费心。”

    她往后退了几步,掏出帕子背身擦拭。崔慕礼没有追上去,将弄脏的手帕整齐叠好,一旁的沉杨见状,立刻抬手接过。

    拂绿和揽霞趁机绕过他,一左一右地扶住谢渺,“小姐,快让奴婢看看”

    谢渺很小声地问“我的鼻子歪了吗”

    拂绿更小声地回“没歪,还好好的,就是有点红。”

    谢渺舒出一口气没歪就好。

    崔慕礼眼中划过浅笑,低头看到袖口染上几点血色,忽道“表妹,我的衣裳脏了。”

    “”谢渺侧首望向他。

    “你需赔我。”他道。

    堂堂崔家二公子,是差一件衣裳的人吗更何况,是他主动多管的闲事

    换做往常,谢渺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但这会她要事缠身,便只能忍气吞声,“我有事情要办,表哥先记着账,改天我赔给你。”

    三人收整好,继续往蒹葭苑去,没走几步却听身后人道“母亲与父亲去曲苑山庄踏青,要三日后才回。”

    姑母竟然不在

    谢渺在脑中飞快盘算,除了姑母,崔府最好说话的人便是崔夕宁,不如去她那里问问

    崔慕礼掸掸衣袖,略一推敲,便问“你有何事要找母亲帮忙”

    谢渺敷衍地回“小事而已。”

    崔慕礼挑眉小事值得她跑得快飞起来

    眼见谢渺调转方向,似乎要往崔夕宁的院子去,崔慕礼再度开口“夕宁今日与夕珺出门看戏,最早也要黄昏能回。”

    谢渺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她看了眼日头,这会才只午时,巧姑如何能等得到黄昏要不再去城里的药铺问一圈

    正思忖间,眼前忽觉一暗。崔慕礼站到她面前,微微俯身道“表妹不如同我说说,有何急事需要帮忙。”

    谢渺本能地想要拒绝,忆起巧姑哀求哭泣的脸,又变得有些犹豫。

    事出紧要,关系到巧姑祖母的性命,若崔慕礼肯帮忙

    崔慕礼适时又道“我与夕宁一样,都是表妹的亲人,任何事都能好好商量。”

    谢渺把心一横,道“是这样的,我急用一棵七八年的老红参,不知表哥手里可有”

    崔慕礼用余光淡扫沉杨,沉杨会意,“回公子,咱们院里库房不仅有八年份的红参,连二十年的都有。”

    崔慕礼道“去给表小姐取支二十年的来。”

    “不用”谢渺忙阻止“七八年份的红参就行了,再好的我也用不上。”也还不起

    崔慕礼颔首,并不勉强,更不过问她的用途,“便依表妹所言。”

    “那就,那就多谢表哥。”谢渺郑重而客套,就差朝他来个拱手礼,“我过几日便还给你。”

    眼看沉杨要走,谢渺想跟上去,却被崔慕礼伸手一拦。

    崔慕礼的目光盘旋在她脸上,唇角一扬,好心提醒“表妹不如先回院梳洗,免得一路上吓到其他人。”

    谢渺“”

    谢渺顺利取到老红参,与巧姑匆匆赶回村里。

    两间泥瓦房仍是记忆里的简陋模样,巧姑的祖母胡氏脸色灰青,昏迷在床。床边候着两人,一人年轻秀气,悲虑交加;一人华发苍颜,唉声叹气。

    青年道“常大夫,我已经托人去寻红参,后日便能送来,能否请您帮祖母再拖上两天”

    老者摇头道“沉痼旧疾,淤堵在心,你祖母本就病了许久,这回旧疾来势汹汹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青年的身子猛然一晃,勉强扶着墙壁站稳,“常大夫,求您再看看,不论多少银子都行,求您再想想法子”

    常大夫看了床上气息奄奄的胡氏一眼,叹道“老夫说过了,七八年的老红参,及时煎药喝下去,补元活血,方有一线生机。”但眼下去哪里变根老红参出来

    他拍拍青年的肩膀,劝慰道“生老病死,均是天命,孙秀才,请节哀。”

    他当了三十年大夫,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从感同身受到麻木,再从麻木到习以为常,俨然已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

    常大夫收拾好药箱,正挎到肩上要走,便见巧姑闯了进来,举高手里的红色锦盒,大声喊道“常爷爷,八年的老红参来了”

    常大夫接过锦盒,抽开盒盖,仔仔细细打量盒中红参,抚须笑道“你祖母有救了。”

    救命红参到了,余下事情便简单许多。常大夫切下参片,又拣了其余几味药材去煎药。巧姑将谢渺请进隔壁屋里,向孙秀才介绍起对方。

    巧姑对孙秀才道“哥哥,这位便是渺姐姐,是她介绍我去纸坊做事,也是她替祖母寻来的老红参。”

    孙秀才眼眶泛红,朝她深深作了一揖,“在下孙慎元,见过谢小姐。”

    巧姑又对谢渺道“姐姐,这是我哥哥,他平日里都在书院读书,半月回来一趟。”

    不知为何,谢渺并未做声。

    孙秀才出于礼节,没在谢渺脸上多看,只躬身再度作揖,慎重其事道“慎元早从舍妹口里得知谢小姐对她的多加帮助,此番祖母又得你借参之恩,你是我孙家的大恩人,请受孙某一拜”

    说罢掀开衣袍下摆,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嗑了个响头后道“谢小姐,慎元虽才学碌碌,却知救命恩情,无以为报。今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慎元都当做牛做马,竭力相报”

    话语情真意切,谢渺理当触动,但她被另一件事惊住了。

    “你说,你叫什么”

    “慎元,孙慎元。”

    谢渺一脸惊愕,仿遭雷劈。

    崔夕宁的话窜进脑里“家中无良田,缸中无米面,虽有满身抱负,无法弃家不顾”、“他家中还有年迈祖母与年幼小妹,为供他读书,连饭都吃不饱”。

    慎郎,孙慎元

    这名字不就是前世瑞王身边的得力幕僚,孙先生的本名吗

    所以崔夕宁的情郎正是巧姑的哥哥

    “渺姐姐,我哥哥还跪在地上呐。”巧姑见她久久未回神,提醒道。

    谢渺忙道“孙公子,你先起来说话。”

    孙慎元起身,认真道“谢小姐,两日后,孙某的朋友便能送来红参,届时我定马上送还与你。”

    谢渺顾不上红参的事情,她心里憋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不住地打量他。

    孙慎元年约二十,身形偏瘦,长相清秀。他身上有一股读书人彬彬有礼的气质,又掺杂着几分天真,看上去无害又纯良。

    这这这,跟传闻中“狡诈阴沉”的谋士孙先生,根本没有半分相像

    谢渺完全无法将两人联想到一起,她眨眨眼,用手捂住额头,喃喃自语“定是我认错了”

    哈哈,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兴许只是同名。

    她眼神锐利地看向孙慎元,试图从他的表情看出蹊跷。然而孙慎元除去感激,再找不到其余情绪。

    谢渺的心稍稍归位,客套道“我将巧姑当做妹妹,帮忙是顺心而为,孙大哥无需客气。既然老夫人已经无事,我便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

    谢渺回到清心庵,梳洗一番,仅着绸衣绸裤,坐在梳妆台前,由拂绿用长巾替她绞着半湿的长发。

    铜镜中倒映出她的脸,眉似远山,目如秋水,肌肤柔滑如脂。

    二八年华的姑娘家,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

    拂绿觑着她的侧脸,猜测她在为何而出神。

    “小姐。”她闲聊般地开口“您觉得二公子怎么样”

    谢渺道“心有丘壑,虚怀若谷,表哥自是人中翘楚。”

    拂绿听她虽是赞誉,却无甚情绪,与以往迥然不同。

    她还记得在平江时,二夫人在信中分享崔府趣事,每当写到这位才智高超、出类拔萃的二公子,小姐眼里的倾慕与憧憬便如涨潮时的江水,溢漫四方。那段日子里,小姐正经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二公子像是一道光,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等她们来到京城,住进崔府,小姐见到二公子,受过他几次恩惠后,更是一头栽了进去,以嫁给二公子为终极目标。

    旁人都以为小姐是贪慕虚荣,唯有她明白,二公子对小姐的意义非同一般。到底是为什么,小姐摒弃了炽烈而一头热的情感,不再围着二公子打转

    说到一头热,拂绿的心跳便有些加速,“小姐,奴婢看二公子对您”

    “拂绿。”谢渺淡淡地打断她,“莫要妄言。”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