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又见旧爱那一天(1)
作品:《快穿:不做女配那一天》 原本裹着柳生的被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散开来, 大粒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纷纷砸在地上。从柳沁的方向,正能看见他高高耸起的两块肩胛, 因为消瘦而格外突出,如同蜘蛛两条腿一般叫人没由来的可怖。
“爹”
瞧见他这模样, 柳沁嚇了一跳,扯过搭在床沿的帕子替柳生擦着, 好好的帕子染成了红色, 那红色还争先恐后地想从帕子上滴落下去。
柳生似乎是想说什么话, 一张口,那红色竟然还随着咳嗽喷了些许出来, 他又是恼又是羞又是愧疚,紧紧抿着唇,两只坠着青灰的眼睛枯井一般盯着柳沁。
柳沁动作清晰, 先是将柳生的手与脸都仔细擦拭干净。再从厨房生了火, 拿土罐子装水掺了薄薄一片,几乎蝉翼一般透明的人参这是她托了药房伙计,才得以在给李家夫人的人参膏里用剩的边角料淘了些,花了两块大洋弄来的好人参。切好了放在罐子里,每次一片给柳生冲水喝的。
水滚了她将罐子拿下来,淘了些米放进锅里煮上, 又将帕子在冷水里浣洗干净了晾起来,这才端着温了许多的人参水进了房间。
她将柳生扶了些起来,嘴里安慰着“爹, 喝了这水就能好些了。”
柳生顺从地喝着,他神色是麻木的,显然并不因为柳沁的话而有所鼓舞。逆来顺受的生活让他早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柳沁的娘也是病去的,起初胸口疼,喝了几罐药下去不见好,她便也不喝了。
柳沁的娘是做帮人洗衣服的营生,柳沁还记得幼时她蹲在旁边看娘亲浣衣服的,那双温柔地揉过她脸的手渗血一般的红。
她想要帮忙,娘却不允“看你的书去罢,莫要吵我。”
柳生原先是在巡捕房做活的,后来遭人排挤丢了工作。也是因为这个由头,柳沁娘才选择出来做活。
丢了巡捕房的活儿,柳生也不气馁,因着有一身力气,便又找了个帮人搬东西的活。
夫妇二人又坚韧同心,早上天没亮便兜了菜到那街上去卖,每天柳沁醒来,看见的都是他们披露而归的模样。
好在柳生会来事也肯干,又是念过书的,一来二去竟然也做了个小头目。
本想着从今后柳沁娘总算不用帮人浣洗衣裳,柳沁娘却病倒了。这病实际上柳沁看得出是什么,可就算没有系统的制约,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发展并不能够治疗癌症。
柳生不肯放弃,夫妇两所有的积蓄都因为柳沁娘的病花光了。他便只得更努力,照顾柳沁娘的任务便落到了柳沁身上。
夫妇两虽然文化不高,甚至柳沁娘还不识字,但是却因为柳生识字得到赏识这一点对文化格外看中,因此就算家里落得这个地步,夫妇两还是想尽了办法送柳沁去破私塾旁听。
柳沁每日听了,回家来,便踩着凳子灌了水与米在锅里,扔进一坨肉糜,抱着旧书钻到床沿开始同柳沁娘讲今日都学了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将正好煨得熟烂的粥盛过来,留了一碗给柳生,剩下的就这咸菜母女二人吃了。
等到时间再晚些,柳生便带着一身疲惫与酒气回来,偶尔会带一些糕点给柳沁。喝了粥恢复了气力,用自己匮乏的知识考教了柳沁的功课,这才肯睡去。
熬了两个春秋,柳沁娘终于还是熬不过去,没了。
那夜里她忽然来了力气,叫唤柳生“当家的,快把沁丫头抱开,我怕是不行了。”
若她真是不行了,怎能让沁丫头睡在自己身边。
柳生听她叫唤,已是惊出了一声冷汗,夹袄贴住脊心。再听她这样一说,双眼悲痛地红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含着哭腔“莫这样讲,你熬得过去的。”
“当家的,我若真是走了,你可要再找个健康知冷暖的。擦亮了眼睛莫要找那些个魍魉对沁丫头不好。”说着她也哽咽了,疼痛叫她皱着眉头气若游丝,悲痛使她说得出话来。
“我怕是熬不过了。”
那夜里,柳沁娘还是去了。柳沁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哭得背过气昏了过去。
她已经懵懂地知道死的概念娘亲不能再同她说话了,也不会再温柔地揉她的脸叫她“沁丫头”了。
柳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柳沁娘的死没能给他带来半分解脱,反而让他越发感到一种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他没有再娶,尽管不少人看准了他上进又肯干,还是个顾家的。他心里揣着柳沁娘,又怕有人欺辱柳沁,便一直没有再娶。
也正是他拼了命的,柳沁终于还是能上了私塾。又怕女儿受人蒙骗,也算是苦口婆心,原本粗枝大叶的男人想了法子买了些洋玩意给女儿开眼界,就怕她被这钱财迷了心。
柳沁也乖巧,若他说只能买一样小玩意,柳沁也绝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撒泼,只认真挑选,选了最喜欢的一个。
好景不长,前两年,柳生也病了。原本他身体健康,想来正是柳沁娘病着的那些日子他奔波应酬,被灌了好些酒,长此以往,伤了身体。
若只是痛风也就罢了,无非阴雨连绵的日子受累些,吃食上警惕些。可沾染上了痨病,让他彻底心如死灰。
他倒是还有个哥哥和弟弟的,可当初柳沁娘生病时候两人就躲得远远的,更不肖说他那弟弟还欠了赌债。原先柳沁娘还在时候,他拿了钱“借”弟弟还账被发现,两人便吵了一架。
在柳沁娘看来,沾了赌,那是救不回来的。
柳沁娘病的时候,这些人更是跑得远远的,等到柳沁娘走了,再来,柳生也灰了心。
这样的哥哥弟弟,柳生也不敢将女儿托付过去。东家知道他得了痨病,给了他不少银钱就将他打发回家养病了。没了收入来源,柳生的心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痨病,是治不好的。
柳生知道这一点,他不想拖累女儿,可女儿本就年幼,他哪里敢走。
“我今日,又梦见你娘了。”
说起这个,他脸上露出了似喜似悲的表情,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很快又暗淡下去“我愧对她,答应了她要让你好好长大,却还拖累了你。”
柳沁鼻子一酸,瓮声瓮气地说“我已经长大了,爹没有食言。”
柳生心里却执拗地认为这是安慰的话,柳沁现在也不过才十七岁,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柳沁将他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安慰道“爹放心好了,宋家小姐对我很好,我照顾她进学,中午还能吃学校的食堂哩。”
宋玉莹确实待柳沁不错,她心里受到些西方的影响,总念叨什么民主公平,至少言语行为上从未将柳沁看低了去。
再者,自己还能顶了她的名字在学院里上课,这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前些日子系统突然说让她自由行动,便没了声息。
她倒是立刻想到了许多挣钱得法子,可都能难以实施。想要给报纸投稿,可现下若无人推荐,她的稿子很难被推荐,若是写些针砭时弊的,虽说很容中标,但自己毫无根基,若被人寻来惹来祸端反而麻烦。
她倒是会说洋文,且因为经历的缘故,可以说是格外优秀,特别说在说写方面。
只是不少出版社都有自己固定的翻译,再者她也没做过翻译类的工作,要上手还是有难度。至于做服务生,她这样貌还是别想了。
先前柳沁打算做过丫头,可主顾不是嫌她长得好看,将她辞了,就是遇上了想要占她便宜的。
好容易入了宋小姐的眼,这才让紧巴巴的生活又松了一丝空隙。
与此同时,因为系统不再限制的缘故,她无需替柳生请什么大夫,这个时代痨病本就是个不治之症,倒不如用食疗的方法缓和。至于痛风,她倒是可以想法子弄些苏打来。
她仔仔细细说了好多学校里教授的内容,这才叫柳生面容柔和了一些,刚要说话又咳了起来,好一晌才道“有学到东西才好。”
柳沁添了肉糜山药粥在碗里,候柳生吃了,又熬了写补肾培土的药打算睡前喂他喝下。
洗罢了碗筷,就着在柳生房间里这盏明灭的灯,她开始将从成衣店那里匀来的活做起来。
这样若是柳生再咳嗽,她也能照料得及。相比起别家,柳家反倒是格外安静起来,睡梦中的柳生无需因为咳嗽而愧疚,梦呓中偶尔咳上几声,引得柳沁多多查看几次。
手上针线做了一会儿,柳沁的眼前便模糊了起来,她袖子揩去泪水,继续绣,如此往复。
倒不是为了这困苦的生活,而是因为柳生今日咳得这回血,她当时不敢发作,这会儿想起来不禁悲从中来。
即便如此,她既不敢发出声音叫柳生发觉,也不能任由眼泪模糊眼睛将活儿丢下。
别说药材了,就是这平日里的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要钱。她只能偶尔因为难过抽搐了身子,模糊了视线,接着便要强行止住身子揩去眼泪,继续做活。
直到夜深了,她才吹灭了灯,抱着做完的衣裳摸着黑回到了自己房里,睡前还在思考着,天渐渐冷了,怎样准备汤婆子才能叫白日里柳生没自己在身边也不会被冻着。
明日里又要替宋玉莹上学,幸好白日里自己已经写了作业,夹在书里,也不至于宋玉莹不知情不写导致她第二日受罚。
她不知道的是,宋玉莹出了问题。
时间要推回晚饭的时候,宋玉莹迫不得已参加了宋夫人举办的宴会,好巧不巧,李家的千金也在。
原先她是在另一头的,只是聊着天忽然说起上学的事,她便道“我同宋玉莹小姐说起来还是一个学校的,她长得漂亮性子又冷,好些人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敢呢。”
彼时她正跟在父母身后同宋夫人攀谈,宋夫人听了有些纳罕,自家这小皮猴还有被人说性子冷的一天莫不是宋玉莹做了些什么,叫别人不敢接近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她便叫了人唤宋玉莹过来,宋玉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等她走了过去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娘”后,便看见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又有些无措的李小姐。
宋玉莹脑子一懵,想起了自家老爹的话“这学校许多达官显贵的女儿都在上,你莫要推了,必须得上。”
千万思绪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尖叫在脑子里炸开这次是真的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