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46 章

作品:《大宋第一衙内

    听到是来训练自己的将军, 这些人缓过神来, 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啊。

    既然不是敌军, 而是大宋的军官,性命无虞。

    这些士兵们陆续往起爬, 没了性命威胁,想到长官居然扮演敌军吓唬自己,不禁心中有怨气。

    “谁叫你们起来的你们这群废物贪生怕死到这般程度, 在手里有武器的情况下,放弃抵抗, 落荒而逃如果我们真是辽国人, 你们今日全部要死在这里”花荣怒斥道。

    刚见面就被狠狠打了一顿,尝到皮肉之苦的滋味了, 刚才站起来的士兵们都颤颤巍巍的不敢动了。

    一时鸦雀无声。

    花荣对刚才带来的同样假扮辽国的人的教头道“你给他们示范一下, 怎么做伏地挺身。你们照着做,做满五十个才能站起来”

    这四个教头, 是神武军中最好的, 被他挑选来做帮手。

    在来之前的十天,花荣先训练了他们。

    花荣叫人搬了把椅子到演武厅前面, 他坐下后,威严地审视场内,叫教头们监督这些人按照要求训练。

    士兵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惩罚人的方式,但也都觉得比挨鞭子容易多了,跟着照做。

    但一做才知道, 对身体体能的要求太高了,才做了几个就脸红脖子粗,手臂一软,趴在了地上。

    “不行,我做不到杀了我吧”有人干脆放弃了,就不信花荣真的能杀了自己。

    “做不到好”一个教头走过来,拎起此人的衣领,揪到一旁,“你半蹲下只许一个脚的脚跟沾地。”

    这人也照做,没一会,只觉得两腿酸得发僵,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身子摇摇晃晃。

    他实在受不了了,整个人蹲在地上。

    他仿佛活了过来,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被旁边的看着他的教头一脚踹翻,摔了个前趴,接着雨点般的马鞭打在身上。

    鬼哭狼嚎的哭喊声传遍校场,看他这样,其他人只觉得还是做伏地挺身比较简单。

    一个士兵双臂酸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再将手臂支撑起来。

    哆哆嗦嗦的勉强撑起一点,“三十五、三十六”

    突然,一只脚踩在他后背上,顷刻间脸朝地,狠狠地磕了一鼻子灰。

    “你们不是男人,你们是一群窝囊废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还活着做什么应该拿镜子看看你们自己的脸,哭哭啼啼像个娘们”教头骂道。

    花荣听着场内的谩骂,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任由骂声和哭爹喊娘的声音混成一片,直到最后一个人坚持着数完,“四十九五十”

    “先原地修整一炷香的时间。”花荣站起来,命人点香。

    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士兵,大口大口喘气,同时心里害怕地想,什么叫做“先”,难道之后还有训练

    还真叫他们猜对了,没多一会,就见一辆马车进来,上面是整整一车的碗口粗的木头。

    “五个人扛一根,绕着校场跑,我说停下再停下”

    “将、将军这样会死人的”有胆大的抗议道。

    “那就死了吧,反正你们这样的废物到战场上也是给辽金试刀的,不如死在自家,省得出去丢人。”花荣冷声道。

    众人见他眼神冰冷,并不是吓唬人,似乎真是这样以为的,当即吓得都愣了。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次摊上大麻烦了,绝不会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蒙混过去。

    有许多人已经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但还有滚刀肉,硬是躺在地上不动弹,心里一横,你就打死我算了,不打死我就混到底。

    教头们见还有人不起来,便抡起鞭子来打,“滚起来”

    有的忍不住痛苦,毕竟每一鞭子都像蛇咬一般的火辣辣的疼,一鞭子下来,眼泪自己就往外迸,挨不住,窜起来去扛原木。

    最后校场上,只有一个人抱着脑袋,缩成团躺在地上,任由怎么打骂就是不动弹。

    教头们没办法,看向花荣,叫他拿主意。

    花荣走下来,来到此人跟前,冷笑道“你们真还是叫我刮目相看,一个人为了苟且偷生能做到这个地步,有这样的毅力却偏不做人。那好,你不是不想配合训练么,我就如你的意。你总能站起来吧去那边面对围墙站着”

    这人一听,从臂弯间露出缝隙看花荣,似乎想说,真的吗

    花荣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真的,去吧。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万广九。”

    花荣微微颔首,似乎将他的名字记住了,“去站着罢”便转身回了演武厅前,看其他人扛着原木绕圈跑。

    体能训练是基本训练,他们平常也做,只是多是走过场,现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从未过过。

    全凭不想挨鞭子的毅力撑着。

    因为一上来就被伪装成敌军的花将军“坑”了,面对敌军放弃抵抗,临阵逃脱的罪名背上了,就算被他虐死了,上面知道了,也不会惋惜他们这样的人,上哪儿说理,他们都不占优势。

    一天的训练下来,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断了,营帐内全是喊爹喊娘的声音。

    他们已经这么辛苦了,那四个教头黑着脸闯进来,举鞭子就要打人,“不许出声出声的人,陪万广九站着去”

    一天下来,被打怕了,咬被子的咬被子的,咬手指的咬手指都不敢吭声。

    大家也才想起来,还有万广九这么个人在校场站着呢。

    与此同时,万广九何尝不想离开,两条腿已经站得麻木,没有知觉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动。

    因为他只要一下蹲,或者转身,就会

    突然,他听到嗡嗡声,猛地就见一只马蜂在他头顶不远处的地方盘旋。

    他吓得忙往旁边躲了躲,就他移动脚步的时候,一支箭应声而至,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咚地一声钉在眼前的木质围墙上,箭尾的羽毛在他脸颊旁高频抖动。

    他连呼吸都停住了。

    这就是他不能动的原因,只要他一动,便有箭飞过来,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不能动,更不能回头。

    大概两个时辰前,他试图回过一次头,还转身到一半,就被一支没有箭头的箭射中。

    虽然没有前面尖锐的箭头,但力道之大,仍旧冲击得他翻倒在地,连连干呕。

    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回头,也不敢乱动。

    不知什么时候会飞来一支箭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对方失手,他即刻毙命。

    他后悔了,十分后悔,当初就该其他人一起抬原木,也好过在这里站着。

    那马蜂跟他作对的一般绕着他飞。

    滚,快滚

    可马蜂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反而越飞越近。

    究竟是再挨一箭,还是要马蜂叮一口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就在此时,嗖地又是一箭飞来,一股风贴着他擦过,不偏不倚正中那只马蜂,将它穿成了肉泥。

    万广九愕然,这是何等的神箭

    他从心底害怕,对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物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敢再挪动半步了,任由两条腿站得肿胀,如同石化一般。

    黑夜来了,周围静得出奇,只有他的呼吸声。

    一开始,他还在思考怎么挨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了,连脑子都一片空白。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其他人操练的声音。

    他才知道自己就这么过了一夜。

    而其他人亦是发现万广九就这么面对着围墙站了一宿。

    花荣此时大声道“今天有今天的训练任务,不想服从的,可以去陪万广九站着。”

    哪有人敢不从都大气不敢出,提心吊胆地站着。

    “你们每十二个人一队,然后他推举出一个人来,之后这个人就负责负责管理你们这一队。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规定时间内没完成,所有人加十圈”

    命令一下达,都纷纷跟周围人的凑成一队,并选出来个人做队长。

    只是五百人的队伍,除了万广九之外,凑成整数的队伍后,还剩七个人。

    花荣叫选出来的这些队长到前面来,道“你们以后就负责你们小队人员训练,有人完不成任务,我就罚你,如果真正打仗的时候,有人怯战,我就杀你”

    被选出来的人,脸色大变。

    为了自己不被惩罚或者被杀掉,就得监督其他人,有人不训练,他先打,有不战而逃的人,他提刀先砍死。

    至于剩下的七个人,则证明是人缘不佳或者没有小团体的,十分适合监督打小报告。

    “你们七个人,监视所有人,任何时间都不许随意交谈,训练、吃饭、睡觉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要是被教头们发现你们渎职,后果自负。”

    这七个人忙不迭地点头。

    花荣又对士兵们道“有想说的话,先打报告,否则被这七个人监督到你们私下交谈,我相信后果你们能猜得到。”

    将每个人都孤立起来,禁止和别人交流情绪和想法。

    在孤岛上,声音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他。

    这些士兵只能听到来自上面的声音,来自上面的命令。

    其他声音,不能听,也不需要听。

    只有聆听和服从。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锻炼身体的同时,也消磨人的逆反意识,确立上位者的权威。

    就像高铭说的,每天训练之后,疲惫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也就不思考了,加上就算想交流,也没法展开,这样,所有人都如同一个个孤岛,而变成孤岛后,就容易灌输其他的意识了。

    其他的意识花荣回忆到这里,不由得想,不知道高铭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他好像已经有了打算。

    花荣结束回忆,看着眼前这群士兵,吩咐教头,“发纸。”

    教头就将每份十二张纸发给这些队长。

    “回去将纸一一都发下去,每个人把纸铺在身下,然后做伏地挺身,汗水将纸张湿透,就可以结束早晨的热身训练了。”花荣道。

    众人彻底意识到了一点,自己这是掉进魔窟了。

    此时就听砰地一声,原来是万广九栽倒了。

    花荣对教头道“把他拖下去。”然后大声命令道“刚才所有回头看万广九的人,多跑五圈”

    与此同时,高铭正站在太常寺衙门门前,因为他要进去找一个人,一个未来会很厉害的人。

    而现在,此人留给人的印象,也很厉害,单指脾气方面。

    够硬,够倔。

    画风跟朝堂那些满脸和煦微笑,背地里捅刀子的家伙不同。

    此人一直有话当面讲,对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中了进士后,本来好好的监察御史,因为说话顶皇帝肺管子,被贬到了太常寺做少卿。

    太常寺在历朝历代,主管祭祀,相当的清闲。

    到了大宋就更清闲了,在冗官冗员下,太常寺又分裂出个太常寺院管理具体事务,于是太常寺少卿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除了开一份俸禄外,没啥用。

    给那些想上疏针砭时弊的人以折磨,到了太常寺别说余热了,连微光都发不出来。

    高铭跨进太常寺大门,径直走进正屋,进门就见几个在下棋的懒散官员。

    其中一个还给点面子,抬了下头,“你找谁”

    “你们李少卿在吗”高铭道。

    “啊,左边第三间屋子,他的办公处。”说完,就继续下自己的棋去了。

    高铭道过谢,撂下帘子走了。

    而下棋的两人,一边看棋盘,一边道“这人谁啊找那块臭石头做什么。”

    “谁知道呢。李纲也是,之前是御史,现在被发配到咱们这里,他再管不住他那张嘴巴,下次就得被贬谪出东京了吧。”

    高铭来到刚才那人说的房间,敲门后,听里面人说请进,他才走了进去。

    就见一个方脸男子端坐桌前,正低头看书,他有浓浓的眉毛和一张有神的双目,看起来不怒自威。

    高铭一揖,“晚辈高铭参见,请问是李纲李少卿吗”

    李纲,未来的名臣,主战派,击退了金军第一次围困东京的进攻。

    但现在,他正因为屡次上疏朝廷,令赵佶很不开心,于是赵佶既然也不能叫他舒服了,把他调到清闲衙门,虚度光阴。

    李纲自然知道高铭,免除岁币就是他的手笔,愣怔了下,马上起身相迎,“原来是高大人,快请坐,不知道今日找某是何事”

    作为一个鹰派,高铭觉得李纲不应该对他反感,包括不受辽国宰割,拒绝支付高额岁币一事的看法。

    事实也是这样,李纲对他很热络,明显支持他的做法。

    高铭坐下后,道“我前来不为别的,乃是有一事相求阁下。”

    李纲不禁疑惑,他与高铭一向没任何交集,甚至他爹高俅,他都因为忙着针对其他的佞臣,没顾得上上疏弹劾高俅。

    但高俅虽然是个佞臣,但他的儿子却越来越出息了。

    从辽国手里硬生生免除了岁币。

    他想不通高铭,来找他一个太常寺少卿做什么,“还请明示如果是为国效力,我自当万死不辞。”

    高铭晓得李纲别看是个文官,却是个直脾气,也就不废话了。

    “是这样,前阵子出使辽国谈判归还幽州失败一事,少卿知道吧”

    李纲这种爱国人士,时时关注国家大事的动向,岂能不知道。

    他点头。

    高铭继续道“郓王殿下觉得事情出在我大宋国力上,回来便向官家提议练兵,好消息是官家同意了,坏消息是只许小股先练,待有成果再扩大范围。”

    这种没有昭告天下的事,李纲就不知道了,立即来了兴趣,“就是如此也好,起码是个好开端,就怕什么都不做。”

    看他还是想不明白高铭来找他做什么。

    起码,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这样,负责练兵的恰好是我的一个朋友花荣。我们经过观察,发现大宋的士兵战不胜的根本原因是士气不足,当兵便是混日子,常常临阵脱逃,不战而败。明明是狼的配置,但是内核里却是绵羊,遇到一只老虎,就是四下逃窜,溃不成军。唯有四支禁军精锐,尚且能一看,中等和下等不过是凑数的,更别提地方的厢军了。”高铭叹气。

    李纲听罢,蹭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说得太对了若是打一打强盗还行,都是大宋的人,碰到辽国的士兵,直接就怂了根子就在于”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至于皇帝和大臣等统治阶层熊

    李纲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矛头若是直指皇帝,惹火上身。

    “根源在于”高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的问题,不懂为什么而战必须叫他们意识到为什么而战读书人知道保家卫国,那是书本上看到的,这些当兵的,不读书,平日里只听教头空谈几句口号,做耳旁风。甚至有的连口号都不喊。为什么要保家卫国,这个道理,得掰碎了讲给他们听”

    李纲忽地眼睛一亮,与他内心的一个想法不谋而合。

    皇帝不能教化了,士兵还可以拯救一下。

    高铭继续道“我一直觉得思想也是利器,理应和身体训练摆在同样重要的地位。士兵不能光训练身体,思想更要训练。”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留学生从东洋或者西洋带回各种主义,缺乏对思想教育的重视。

    金军是靠生存的本能在进攻,那是他们的原动力。

    那么,宋国这边也有寸土不让的家国意识做阻挡。

    李纲在金军第一次围困东京的时候,成功拦车说服准备逃跑的赵桓御敌,他的口才之好和思路之清晰,绝对傲世当代。

    由他来编写第一个保家卫国的读本,再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李纲有点看透高铭的意思了。

    “还请李少卿激扬文字,写就一本教育他们的书籍。”高铭点出了自己的来意,叫李纲写书。

    李纲被安排到太常寺,不能像做御史那样抨击丑恶,早憋了一肚子话。

    高铭请他写书,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情绪出口。

    况且,他本身对练兵一事也非常支持,就是恨不能亲自上阵。

    “叫我来写”李纲情绪激动。

    “没错,还请帮这个忙。”高铭客气地道。

    李纲离开桌子,来回踱步,显然是因为太兴奋的关系。

    而高铭见状,更进一步的引导道“不能太深奥,不是说不能说引经据典,但要用通俗简练的语言说出来,便于领会和传播。告诉他们,什么是大宋,为什么要保护大宋,不保护的危害是什么。”

    李纲仿佛看到一个个黔首,都注视着自己,如何叫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都能领会,确实要通俗易懂。

    或者说,哪怕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老太太都能理解。

    李纲重重点头,“我明白怎么写了。”

    高铭更进一步道“请告诉他们,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一言以蔽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顾炎武在明末提出来的,背景同样是一次女真南侵。

    虽然跨越了时空,思想却同样闪耀光芒。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纲重复了一遍,继而双眼放光,激动地道“没错,就是这八字”

    他一直想表达出一种看法,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没想到今天就被高铭送上门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拨云见日一般的通透。

    将顾炎武的话,浓缩成更加言简意赅的八个字是梁启超提出的。

    巨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智慧结晶。

    是放之四海,跨越千年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高铭道“还请将这一思想贯彻在读本中,用于教化士兵,紧抓思想教育。如果效果好,我当上奏官家,全军推行。”

    下层士兵要学习,上面的军官不仅要学习,还得考试。手里有兵器,思想上也得有武器。

    省得打强盗被擒后都投降。

    李纲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提笔著书,“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我能为这个国家出一份力,我断不会推辞。给我一点时间,一旦成书,我一定送予你过目。”

    “我等你的好消息。”高铭就不打扰了,当即告辞,给李纲的创作腾空间。

    李纲是主战的鹰派,他的思想会渗透在文字中,不求那些士兵被这本书教育后都成为李纲那样的硬骨头,有他一半,哪怕一半的一半都行了。

    肉体能够被打败,无法避免消亡。

    唯有思想是永恒的。

    高铭相信李纲能够写出一本震古烁今的书,成为一把引领大宋走出颓靡的火炬,一柄磨砺大宋锋芒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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