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作品:《夏妄冬生

    以前夏天太热, 陈夏望发现林冬笙不爱动,现在冬天太冷,陈夏望发现林冬笙更不爱动。

    她基本上宅在房里玩手机看杂志, 有时开电脑码代码打游戏。

    偶尔她会跟他去超市买菜。

    “姐姐想吃什么”陈夏望问。

    林冬笙一一扫过蔬菜区, 水果区, 肉类区和水产区, 看着生食毫无食欲, “都行,看你想做什么。”

    陈夏望点头, 推着购物车去拿食材,看着林冬笙胃口一点点变好, 甚至有变回以前挑剔的样子,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等他挑完食材,扭头发现林冬笙站在肉类区那里装鸡腿。

    “想吃卤味鸡腿还是青椒炒腿”陈夏望有点惊讶,林冬笙很少说想吃什么,更别提主动挑菜。

    林冬笙摇头“鸡腿的菜我来做。”

    陈夏望更惊讶了“姐姐会做菜”

    林冬笙一副从容淡定看着很会的表情, 却说着“不会。”

    “”

    从超市回去的路上, 林冬笙一手插兜,一手拿手机在网上搜教程。

    陈夏望见她看得认真,不太注意路况,于是一手拎菜, 另一只手轻握她的手肘,给她领路。

    回到住处。

    陈夏望利落地切洗菜, 林冬笙也看完教程, 学着第一步,拿起菜刀对准鸡腿。

    不用说也知道林冬笙是第一次做菜。

    陈夏望一直分心在她身上,见她拿起菜刀微微蹙眉, 尚在思考什么的时候,陈夏望在一旁小声说“要不我先帮你把鸡腿洗了”

    “我自己来。”

    林冬笙先挨个把鸡腿洗了。

    听着水流声,看着她难得认真的神色,陈夏望仿佛看见她身上带了点人间烟火气,少了朗空明月的距离感,好似落入人间湖面,给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要给鸡腿划花刀。

    林冬笙刀一抬,陈夏望就心一提。

    怕她砍的不是鸡腿,而是自己的手,陈夏望无数次欲言又止。

    好在林冬笙划完花刀,虽不甚美观,但好歹没伤到自己,陈夏望长呼一口气,一颗心跟过山车似的,起伏不定。

    林冬笙也知道自身水平,没有去挑战高难度菜色,后面的步骤也挺简单。

    把鸡腿扔进炖锅里,加水放盐,将之前炖鸡剩下的配料一同放进去,做法类似于炖鸡,只是她炖的是鸡腿。

    等陈夏望做完菜,摆桌上盘,林冬笙炖的鸡腿也好了,她盛一大碗放在陈夏望面前。

    那一刻,心绪一动,陈夏望忽然明白林冬笙为什么要做这道菜。

    是专门为他做的。

    很早以前林冬笙就发现了,在乡下的时候,谢兰恬一家口味偏清淡,经常炖整只鸡作为大菜。

    谢杨杰自觉去拿一个鸡腿,卢蕙芝将另一个鸡腿分给谢兰恬,把两个鸡翅分别分给林冬笙和卢老爷子。

    只要有整鸡,无论怎么分,陈夏望都不会得到鸡腿,他不是那里最大的孩子,也不是年纪最小的,究其根本只是因为他没人疼。

    没有家人疼。

    所以到谁家都不会分到鸡腿,因为那不是他的家。

    那时他才上初中,再早熟懂事,也无法完全克制眼里流露的一丝渴望,想能分到一次,想有人惦记一次。

    林冬笙却能注意到这个在别人家充当无声背景的人。

    也许在他人看来,不过是个鸡腿而已,现在满大街开着麦当劳肯德基,想吃鸡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有时候,一件普通的事,因为对某些人的含义不同,也就变得不同了。

    时至今日,陈夏望当然能靠自己的能力买来很多曾经渴望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又因有人为他留意过,而变得有温度。

    林冬笙见陈夏望垂首看那碗鸡腿,下颌紧绷,脸侧线条也收紧,似乎在克制某种情绪,于是说“别多想,先吃饭吧。”

    整顿饭下来,他们和以前一样,吃饭不太说话,氛围又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陈夏望没吃饭,也没吃其他的菜,只吃那些炖鸡腿,吃得很慢,像是想要记住味道。

    林冬笙说“你这副表情,不懂的人还以为我炖的这锅鸡腿比外面的连锁店还好。”

    客厅的灯很亮,陈夏望低着头,前额利落的短发留下小片阴影,他彻底长开后,五官更为清晰硬挺,身形颀长清瘦,却给人一种结实的感觉。

    他的皮肤承接卢蕙芝的基因,少晒太阳会越来越白,他的白又和林冬笙不一样,林冬笙是冷白皮肤,有种清冷气质,他是健康的白皙,显得人温润如玉。

    许久,陈夏望低声说“你别对我太好了”

    我会忍不住多想。

    林冬笙也发现陈夏望的娱乐生活经久不变的单一。

    只要有时间,他就看书查资料和翻文献。

    客厅的桌子大,采光又好,林冬笙下午也跟着坐他旁边学习。

    林冬笙正在敲代码做网页设计,一手刷手机,另一只手敲键盘,姿态散漫随意,速度也不快,好似不太上心,但仔细一看又会发现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结构严谨。

    过了会,陈夏望似乎完成一个学习任务,开始另一个任务,同样打开电脑,敲起代码。

    林冬笙偏头看了眼,停下敲键盘的动作,静静看着陈夏望编程序。

    在理工科学院流传一种说法,就是可以通过代码了解一个人。

    他的代码流畅,精简却实用,没有多余步骤,稳扎稳打,环环相扣,逻辑结构有层次感。正如他这个人,沉稳内敛又细致。

    林冬笙想起她回校才注意到学校表彰栏上有写陈夏望参加许多竞赛和项目,获得很多荣誉。

    整个学院都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字。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初中生,已经成长为今天荣誉加身令人赞叹的少年。

    而谁又知道他在上大学以前没有电脑,更别说接触与编程相关的东西,一路走来不知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让严苛的莫教授也青睐有加。

    “厉害。”林冬笙由衷夸赞。

    陈夏望猝不及防手下一抖,代码敲错两处。

    他抬手挠挠眼下皮肤又摸摸脖子,明显不好意思了。

    陈夏望被人夸的次数不算少,他对他人的批评或夸奖不甚在意,更别说有所反应,却因林冬笙的一句夸赞面红耳赤,恨不得脸埋进键盘里。

    林冬笙见他这样,觉得好笑,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挨近他,抬手落在他的键盘上,敲字zhe  bu jg kua a 这么不经夸啊

    满页的代码下出现一段中文拼音。

    陈夏望垂眼,跟着在下一行敲o zhi shi jg bu de ni kua我只是经不得你夸

    软件工程是淅池大学的王牌专业,录取分数线最高,而他们两个又是学院里的佼佼者,谁能想得到他们在代码页面中,用拼音来进行幼稚的对话。

    林冬笙忍笑,继续敲na ni xiang bei o kua 那你想被我夸么

    陈夏望眼睛顷刻亮了,乖乖地问jie jie zai kua yi ju姐姐再夸一句

    林冬笙哼笑,再次抬起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慢慢敲,像鹅毛似的一下又一下挠得人心痒。

    di di ni zhang de zhen hao kan :

    弟弟你长得真好看:

    在林冬笙的调笑声中,陈夏望端起笔记本,背过身去,走回自己房间。

    动作从容镇定,丝毫不乱。

    只是耳朵根红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笔记本仍旧开着,陈夏望却没了敲代码的心思。

    屏幕光照亮他的脸,他的视线只定格在那几行拼音对话上。

    良久。

    他抬起手,键盘轻响。

    晦暗的心思从键盘里输入,又在屏幕上展示。

    di di ni zhang de zhen hao kan :

    弟弟你长得真好看:

    na ni hui bu hui dui o you yi dian hao gan

    那你会不会对我有一点好感

    没有人回答,好像合上电脑,谁也不会知道。

    林冬笙打算过年那五天回邶市,陈夏望知道她要去墓园,就说自己也打算回邶市,想和她一起回去。

    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敢说这话的,而现在在林冬笙的默许下,他好像逾矩得越来越多了。

    林冬笙同意和他回去。

    除夕前一天,他们回到邶市,在墓园附近的明思酒店住下。

    回到这里,林冬笙表情变淡,话也变少,整个人明显冷漠,但她对陈夏望还保留几分亲近。

    林冬笙“我妈妈从小被人疼爱长大,其实她很依赖家里,唯一做过出格的事就是不顾一切去追求所谓的爱情。”

    她第一次和他谈及过往,陈夏望安静听着。

    “新年最代表团圆意味,她作为家里的明珠,从未受过的冷待却在林石坤那里尝尽。”

    在林冬笙印象里,钟绘雪后来已经对林石坤灰心失意,可是到了新年,她还是希望他回来,身边总有人陪伴的她,太害怕孤单。

    如果不是还有林冬笙,她也许早撑不下去。

    钟绘雪在世前,林冬笙曾在她怀里答应过“妈妈别哭了,还有我呀,以后每个新年我都会陪你过的。”

    小孩子天真的话语没人当真,林冬笙却认真了十几年。

    在去墓园前,林冬笙说“我晚上十点前回来。”

    陈夏望站在窗边,偶尔天空烟花炸亮,光彩流转照亮他半边轮廓。

    到口中的那句“早点回来”变成了“我等你回来。”

    墓园内。

    一个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单薄的黑色冲锋衣,站在一块冰冷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位十几岁的年轻少女,她穿着高中校服,开朗阳光的笑容被定格住。

    男人弯腰伸手,轻轻擦拭那张照片,喃喃道“妹妹”

    细雪在炮竹声中飘荡,而墓园隔绝一切热闹,林冬笙走进墓园就能感受到炮竹声似退潮般远去,雪花只融入死寂之中。

    皮质黑靴在石阶踏响,鞋底是黏滑的薄雪,林冬笙出神想着事情,忽然被迎面而来的男人撞歪了肩膀。

    男人低头走路,看也没看一眼,敷衍一句“不好意思。”

    话音未落,林冬笙僵在原地。

    男人声线偏低,尾音很沉,大概因为很小就开始抽烟,音色里含有细微的沙哑。

    这样的声音曾在她的脑海出现无数次,又被她刻意忘却。

    来来回回像刀片划过神经,时而清晰钝痛,而是血肉模糊。

    有些像。

    他的声音有些像绑架她的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en zhu,bu huang

    rang o kan kan ni n de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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