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Chapter 33

作品:《神明的野玫瑰

    果不其然, 前往至高神殿的路上,洛伊尔一直冷冷地盯着这三个人。

    出乎玛戈意料的是,新来的三个人竟完全不敢招惹洛伊尔, 他睁着眼睛时,他们甚至不敢离艾丝黛拉太近。

    玛戈这才想起, 洛伊尔的原形是一头庞然如山的巨蟒,紫蓝色的蛇瞳比她的个头还要大。

    这段时间,他在艾丝黛拉的面前, 总是以温顺小蛇的形象示人, 搞得她都忘了,他化为巨蟒时,身躯是多么庞大, 仅是蛇尾就足以把人压死。

    玛戈“”

    她想岔了, 这条蛇并不是“人前一副面孔, 人后一副面孔”, 他是光明正大地有两副面孔

    怪不得女王那样疼爱他, 谁不想要一头驯服又凶狠的猛兽呢

    不过, 这种猛兽也只有女王才能制服,普通人光是被他的竖瞳冷冰冰地扫一眼, 都会感到双膝发软。

    其实, 西西娜并不是特别害怕洛伊尔。毕竟她曾和他在同一间牢房待过三天,知道他不会在艾丝黛拉的眼前行凶。

    她对男女关系非常敏感,轻而易举地就看出来, 与之前相比,洛伊尔对艾丝黛拉的占有欲变强了。

    而且,这种占有欲,显然不是宠物对主人的占有欲。

    没有哪只宠物, 会在主人和朋友说话时,用进入攻击状态的竖瞳,森冷无情地盯着主人的朋友。

    真正的宠物只会讨好主人的朋友,以获得主人的夸奖。

    洛伊尔明显没有将艾丝黛拉当成主人。

    在他的眼里,艾丝黛拉是唯一被允许接近他的人类,是他独占的伴侣和情人,是他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宝物。

    所以,他才会用排斥和戒备的眼神,看向每一个试图接近艾丝黛拉的人。

    想到这里,西西娜忍不住挑了挑眉,假如她告诉艾丝黛拉,这条蛇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会怎么做呢

    西西娜饶有兴味地琢磨着。

    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艾丝黛拉,破坏那条蛇的“好事”。就在这时,她冷不防撞上了洛伊尔冰冷的紫蓝色蛇瞳。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双蛇瞳,但每一次都会被这美丽的瞳色震撼到。

    怎么会有这么清透的眼睛,如同弥漫着浅紫色雾霭的幽深群山,沉落在浅海沙滩的蓝宝石,叫人分不清他的眼瞳到底是蓝色还是紫色。

    西西娜望着洛伊尔眼瞳,表情逐渐空洞。

    真想一直看下去,看下去

    直到分辨出真正的颜色为止。

    不对。

    这蛇是故意的

    他在催眠她。

    西西娜猛地回过神,吓出了满身冷汗。

    她只不过是在心里想了想,要不要告诉艾斯黛拉,他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她只是想了想,没有说话,也没有表露在脸上,他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会读心术

    这么想着,西西娜的冷汗不由更加汹涌。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地看向洛伊尔。

    他不再维持小蛇的模样,有意变得粗壮了一些,盘绕在艾丝黛拉浓黑稠密的发髻里,扁平的蛇头往前微俯,以毒蛇般凶猛、残忍、可怕的眼神,扫视每一个试图接近艾丝黛拉的人。

    主教似乎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明明看出来洛伊尔有着非同寻常的智慧,却没有深究,和艾丝黛拉说话时,甚至会装作看不见这条蛇。

    像主教这样的人,就没有得到洛伊尔太多的注意力;反倒是玛戈、安德斯和自己,几乎是被洛伊尔紧紧地监视着。

    西西娜感到心惊肉跳的同时,又非常好奇。

    刚刚那个催眠

    到底是真的,还是巧合

    如果是真的,这条蛇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她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艾丝黛拉

    这只是个一闪而逝的想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样想过了,洛伊尔却向她投来一个冷冷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森然可怖的威胁意味。

    他真的会读心术

    西西娜惊惧不已地倒退一步,不敢再想与艾丝黛拉有关的事情。

    她经商那几年,各种能人异士都见过一些,也曾去过罗曼帝国,感受了一下魔法不受限制的自由气息。

    但说是魔法不受限制,其实也只有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拨人,才能享受到魔法带来的便利。

    底层人民,无论在哪个国度,哪片土地,过得都是一样的苦日子。

    然而,即使是罗曼帝国魔法力量最为充沛的术士,也做不到阅读旁人的心声。

    这是神的能力。

    只有神才能倾听造物的想法。

    一时间,西西娜连与洛伊尔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微微颤抖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汩汩往外冒的冷汗。

    人总是会对无法解释的力量,产生一种本能的敬畏。

    她不敢再有打搅洛伊尔“好事”的想法了。

    另一边,阿尔莎和安德斯没有西西娜那么敏锐的观察力,完全没发现洛伊尔异乎寻常的力量。

    尤其是阿尔莎,她虽然知道洛伊尔可以化为巨蟒,却对洛伊尔的实力一无所知,以为他只是一头体形大、服从性高、对主人有着古怪占有欲的巨蟒。

    她发现只要一靠近艾丝黛拉,洛伊尔就会像被激怒的猫似的,竖起头部的蛇鳞,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以后,就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般,经常以此故意激怒他,和他“玩闹”。

    有天傍晚,进餐的时候,她趁艾丝黛拉不注意,甚至飞快地在她的面颊上啄了一口。

    艾丝黛拉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吃涂了金黄色糖浆的面包。

    洛伊尔却被她这个举动,刺激得浑身上下的蛇鳞都勃然竖了起来。

    他冷冰冰地盯着阿尔莎,往前探出一截身子,蛇喙像真正的毒蛇那样,张得极大,露出血红色的口腔和两枚尖锐的毒牙。

    毒牙的顶部已隐隐渗出淡黄色的毒液,眼看就要滴落在桌子上。

    西西娜“”她猜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没猜到阿尔莎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亲艾丝黛拉的脸颊。

    阿尔莎瑟缩了一下,也意识到玩笑似乎开得太过分了。

    她好像触碰了这条蛇的底线,以至于他在艾丝黛拉的面前,都暴露出了野兽一般可怕的攻击性,仿佛只要艾丝黛拉默许他的行为,他就会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毫不留情地捏死她。

    安德斯看见这一幕,毫不意外。

    他对上洛伊尔的蛇瞳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他对艾丝黛拉有一种强烈的独占欲。于是,平时不管是用餐还是休息,他都离艾丝黛拉远远的,生怕洛伊尔认为他对艾丝黛拉有意思,一尾巴拍死他。

    听说阿尔莎是因为一屁股坐死了丈夫和情妇,才进的牢房智力果然不高。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察觉到洛伊尔对艾丝黛拉近乎恐怖的占有欲,就差变成庞然的巨蟒,时时刻刻地缠在她的身上,挡住四面八方投向她的目光。

    阿尔莎却当着他的面,三番四次地亲近艾丝黛拉,他不露出毒牙才不正常。

    安德斯摇摇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反正他一直对艾丝黛拉敬而远之,等下他们打起来时,别波及到他就行。

    玛戈作为女王最亲近的侍女,打开一罐糖渍紫罗兰,舀了一勺沾着砂糖的紫色花瓣,铺在女王的糖浆面包上,然后倒退一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现场的气氛渐渐僵硬、凝滞,一场杀戮似乎一触即发。

    安德斯甚至悄悄往后挪了挪椅子,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唯一不受诡异气氛影响的,只有艾丝黛拉。

    她一口吞掉了甜得发腻的面包,一边舔手指头,一边朝洛伊尔伸出一只手“睡觉了,小蛇。跟我进屋。”

    洛伊尔合上大张的上下颚,冷淡地看了阿尔莎一眼,慢慢爬到艾丝黛拉的肩头,像猫用脑袋的气味腺标记领地一般,反复用蛇头磨蹭阿尔莎亲过的地方。

    一人一蛇走上旅馆的二楼,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西娜瞪了阿尔莎一眼“你看不出来那条蛇通人性吗在它眼里,艾丝黛拉根本不是它的主人,而是它的情人,它的伴侣,它渴望独占的雌性下次别再做这样的蠢事了,大家会被你害死的”

    阿尔莎震惊地张大嘴“那条蛇把艾丝黛拉当情人”

    安德斯耸了耸肩膀“你不是嫁过人吗难道看不出来,它看她的眼神,明显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吗”

    阿尔莎一脸迷茫地摇摇头“我没看出来。我和男人结婚,是为了找个人看家,我太忙了,要在屠宰场杀牛。”

    安德斯“”那你还不如买条看门狗。

    西西娜也不赞同地摇摇头“只是为了有人看家的话,你完全没必要嫁人。帝国的法典不承认妻子是活生生的人,只承认你是丈夫的财产。你嫁人后,你的房子,你的首饰,你屠牛的手艺,你卖出去的每一分力气,都会变成你丈夫的东西。”

    她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建议道,“所以,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丈夫而不进监狱,最好不要嫁人。”

    安德斯“”

    他被喉咙里的威士忌呛到了。

    西西娜挑高眉梢,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您这么惊讶,是有什么高见吗”

    安德斯连忙摆手“没、没有我困了,想睡觉了”说完,他迅速地溜了。

    玛戈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三个人,对他们的本事有了大致的判断。

    至高神殿位于帝国的极北之巅,整个世界再找不出第二座这般宏伟的建筑群整座神殿建立在潺潺的湖水之上如果说那是湖水,湖面却辽阔如海洋;如果说那是海洋,却一眼能看到浅浅的湖底。

    艾丝黛拉和玛戈都来过至高神殿的外部,并不怎么惊讶。

    西西娜他们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有去过教区神殿,只去过教区的小教堂,一直以为至高神殿不过是大点儿的教堂教堂再大能大到哪儿去呢

    亲眼目睹至高神殿的宏阔后,他们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肤浅。

    这根本不是稍大的教堂,而是一座王都般辉煌雪白的建筑群,大理石制成的殿门足有百米高,顶部描绘着神创世的传说,却因为殿顶太高了,仰头只能看见模糊的、鲜艳的、丰富的颜色。

    潺潺的水声中,他们穿过巨大的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旷的广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巨型神像。

    那是一个面部如古希腊雕塑般冷峻的年轻男子。

    他手持着秩序之光,双眼冷漠、平和、宽容地注视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据说,镶嵌在他眼中的宝石,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块打磨出来后,会在阳光下折射出紫蓝色光芒的蓝宝石。

    颂光经里记载“他的眼目,既是包容的蓝天,又是华美的紫布。”人们传来传去,就变成了神有一双紫蓝色的眼目。后来,有研究神学的学者分析,用紫布形容神的眼睛,只不过是因为紫布最为稀有,染一块紫布需要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颂光经只是想用“紫布”形容神的眼目多么华美,并不是说神的眼睛就是紫色。

    但由于神殿的穹顶彩绘,是不同时代的画家花费几百年的时间共同完成。一些画家受民间的影响,把神的眼睛画成了紫蓝色。这个说法就渐渐保留了下来。

    主教解释完神眼睛颜色的来源,见他们似乎对广场的神像特别好奇,笑着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这就是至高神像其实不是。真正的神像只有阿摩司至高神使才能看见,这只不过是光明神的艺术形象。”

    话音落下,他却看见这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阿尔莎,甚至用手甩掉了雨滴一般的汗水,不由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了”

    西西娜“”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主教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愚蠢了。

    紫色的眼睛已是极为罕见,罕见到整个帝国只有一个生病的女童是紫色的眼睛,紫蓝色的眼睛就更不可能随处可见了。

    你没看见一直跟着我们的那条蛇,就是紫蓝色的眼睛吗

    好在主教解释了一句,这是民间的传说。

    不然,他们真的很难不把那条蛇联想到光明神的身上去。

    虽然他们对神都没什么敬畏心,但没有敬畏心是一回事,看到神和他们待在一起,还像发情的野兽似的跟他们争风吃醋谁都会觉得震惊乃至震撼。

    还好,还好,那只是民间传说。

    至高神不可能如此重欲。

    将艾丝黛拉一行人安置在至高神殿的客房后,主教换了套干净的法衣,就去觐见神赦部和公教部的至高神使了。

    谁知,那两位至高神使正在被阿摩司至高神使训斥。

    主教蹑手蹑脚地靠近至高神殿的主祭坛。

    他不敢离得太近,据说阿摩司的感官极佳,只要他想,能看见和听见至高神殿任何一处动静,仿佛整座至高神殿都是他的耳目,与他同呼同吸一般。

    主教猜想,这应该只是上位者维护统治的一种手段就像国王总是吩咐画家,在自己的肖像画上多画几只具有威慑力的耳目一样,以警告臣子,不要在暗处谋划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个想法还没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低沉、淡漠、疏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弗朗兹代理神使,我知道你在外面。”

    主教吃了一惊传说竟然是真的

    他连忙躬身走进祭坛里。

    圣洁的烛光环绕着他,周围的布置极其简洁,似乎有一种苦修者的清寂。他却完全不敢多看,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阿摩司至高神使的脸庞。

    见到阿摩司本人后,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胆大妄为

    他居然一口气给阿摩司至高神使写了十几封加急信真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他只在神殿内部发行的报纸上,见过阿摩司至高神使的画像。

    主教深知不能以貌取人,却还是受了阿摩司外貌的影响,以为他至多不过是一个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博学多闻的年轻人,阅历和气势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年长的至高神使,见到本人后,才知道这个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从来没有哪个人平淡地看他一眼,就让他生出跪地膜拜的冲动,阿摩司做到了。

    主教咽了一口唾液,尽量使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阿摩司殿下,我真的很抱歉,不该自作主张”

    阿摩司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把人带来了。”

    主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抬起眼睛,只敢盯着阿摩司白色法衣上的金线,以及飘逸衣摆下的马裤和黑色长靴。

    整个至高神殿,只有他能这么穿,也只有他才能把如此世俗的衣物,穿出超凡脱俗的味道。

    阿摩司顿了顿,又问“那些人现在在哪儿”

    主教报出客房的位置,紧张地说道“殿下,人已经来了我们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您真的不见见她吗她真的是”

    一时间,主教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艾丝黛拉,只能干涩地说,“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女孩。”

    “假如每个日夜兼程赶到这里的人,我都要见上一面,恐怕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处理神殿的事务了。”阿摩司平静地说道,“不过,等下我可以用神力送你们回去,免去你们风餐露宿的烦忧。”

    主教只能愁眉苦脸地答应下来。

    他是真没想到,阿摩司至高神使的意志居然如此难以动摇。

    他们都走进了至高神殿的殿门,就差一步就能见到他,他却始终不松口,连看一眼艾丝黛拉都不愿意,态度强硬到仿佛谁都不能使他改变主意一般。

    怪不得总有人说,阿摩司至高神使有一种几近于神的冷淡。

    主教今天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看来,没办法把艾丝黛拉这尊瘟神送走了。

    主教苦着脸,唉声叹气地走出了主祭坛。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