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Chapter 10
作品:《神明的野玫瑰》 玛戈毕竟曾是罗曼国细作,稍作思索,就明白了艾丝黛拉想法。
她想利用司铎死,去腐蚀神殿声誉。
试想,在民众如此盲目相信神殿时代,神殿突然曝出一个惊天丑闻边境最为德高望重司铎居然是满手血腥杀人犯,十年间毒杀了将近七百名少女,并且在庭院里种满了致命毒草,还将少女姓名、特征详细地记录下来,藏在床头柜里,日日欣赏民众会作何感想
这样惊天丑闻,如果艾丝黛拉主动曝光,绝对会被神殿利用各种势力打压下去。
但她进入神殿后,神殿主动来追查她,就不一样了。
当教区神使发现她涉嫌谋杀时,必然会勃然大怒神女、神甫、谋杀,这三个词语无论怎样组合,都会给神殿名誉造成难以想象污损。
神使第一反应必然是暗杀她,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所以,她必须赶在司铎失踪被发现前,让每一个人都记住她,注意到她,喜欢上她。
万众瞩目之下,她虽然无法免罪,却免去了被暗杀风险。神殿不可能再让一个人莫名失踪了。
不过同样地,她也会成为神殿肃清风气、树立权威祭品。
毕竟神殿以信仰与权威统治人民神权是至高无上,没人能污损神华美而圣洁衣摆。
她审讯现场一定会是有史以来最热闹、最盛大,说不定整个教区平头百姓都会过来围观,假如她在那种时刻,再说明真相,澄清自己冤屈,神殿权威自然就立不起来了。
这是一招险棋,一环扣一环险棋。只要有一个人包括她自己没有按照预期行事,她就会没命。
比如,她没能让每一个人都记住她,喜欢上她;再比如,教区神使尸位素餐,不想追查下去,武断地给她判了火刑,她就得再次经历一遍逃亡;最关键是,那些少女父母,要是畏惧于神殿权威,不敢出来作证,她计划也得全军覆没。
她完全是在豪赌,赌手腕上洛伊尔能耐有多大。
之前短暂交锋,她让洛伊尔剥夺司铎转世资格,把司铎打入地狱,其实就是想试探洛伊尔能力。
她不仅在赌洛伊尔能力,也在赌自己判断力。
要是她判断失误,同样是满盘皆输。
玛戈服气了。
她忍不住想,假如她是艾丝黛拉话,有勇气那么赌吗
答案是否定。她根本不确定教区神使反应,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被所有人喜爱,更不确定洛伊尔能力。
她没有胆量,在前景还是一片迷雾情况下,将手上所有筹码投掷出去。
女王真太疯狂了。
她早该想到,女王就是这样疯狂一个人。
还记得当初,她被女王带到酷刑室里受刑。寻常贵族都会远离那个阴暗肮脏之地,女王却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黄宝石般眼睛亮得惊人,脸上闪动着兴致勃勃红晕,仿佛一个小女孩第一次领会到玩具娃娃妙处。
当时,她以为艾丝黛拉是因为她这个“玩具娃娃”而兴致盎然,现在想想,艾丝黛拉眼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她。
她从头到尾看都是行刑过程。她渴望“玩具娃娃”,是那些千奇百怪刑具。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艾丝黛拉不愿意先善后司铎事,等进入神殿后,再从长计议
因为那样效率太慢,她是一个危险人物,骨子里渴望就是千钧一发刺激。
而现在,正好有一个办法,既能给她带去惊险刺激,又能给予她可观收益。
她当然会选择这个办法。
玛戈却有些忧心忡忡女王洛伊尔,真能对抗神殿吗
她曾熟读罗曼帝国魔物图鉴,但没有哪一种魔物,能跟洛伊尔对上号,也没有哪一种魔物,拥有与人类相近智慧,且能口吐人言。
洛伊尔究竟来自哪里接近女王、吮食女王鲜血,又有什么目
玛戈想象渐渐离谱难道女王身上藏着灭世秘密,洛伊尔接近她,是为了利用她毁灭世界但转念一想,洛伊尔都有插手世间秩序能力了,假如它真在图谋什么话,何必依附于女王依附在罗曼国武士身上不是更好
罗曼帝国崇尚力量。只要洛伊尔展现实力,很快就会成为罗曼人心目中至高强者。它会轻而易举地受到君王器重,得到炙手可热地位,继而成为整个世界霸主。
玛戈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洛伊尔对征服世界压根儿不感兴趣。
祂渴望只有甘美欲念和艾丝黛拉鲜血。
祂仅仅是因为焦渴食欲,才向艾丝黛拉效忠。
第二天早上,玛戈拿到艾丝黛拉标注记名簿时,一下子愣住了。
她找不到艾丝黛拉标注规律。
由于神圣光明帝国消息闭塞,普通百姓只能从各地教堂获取消息。艾丝黛拉让她按照标注顺序分还财产时,玛戈还猜测过,女王是不是想以教区神殿和各个教堂为中心,优先补偿那些离得近家庭,以便日后她被送到裁判所审讯时,那些人能第一时间出现。
可眼前记名簿,却完全不是按照地域远近标注,更像是艾丝黛拉一边享用黄油面包,一边用羽毛笔随手勾了几个名字。
事关女王安危,玛戈不敢盲从,连忙捧着记名簿去问艾丝黛拉“陛下,我不明白,为什么第一个补偿是这家”
“别叫我陛下,叫我主人。”艾丝黛拉说,用勺子卷了一圈厚厚糖浆,敷在涂着浓奶油面包上,“现在就改口,以免被人抓住口误把柄为什么不明白”
“好,主人。”玛戈困惑地说,“我是真不明白,这户人家离教堂那么远。教堂清晨宣布消息,起码要日落才能传到他们耳朵里。为什么不选离教堂最近那家呢那家也失去了女儿呀,他们还是大户人家”
艾丝黛拉一口吃掉了半边奶油面包,唇角沾了一点儿亮晶晶糖浆。
她好整以暇地说“大户人家你在名册上查了他们姓氏”
玛戈点点头“书架上有一本教区名册。他们死是二女儿,大女儿嫁给了男爵,最小弟弟正在神学院读书,打算一毕业就成为神甫。二女儿失踪后,他们一家人都非常悲痛,尤其是母亲,差点跳河自杀。所以弟弟才选择当神甫,想要超度姐姐亡灵,他想用毕生所学送姐姐一个安宁。这难道不是最好选择吗”
“他们确是最好选择,”艾丝黛拉缓缓地说,“但同时也是最糟糕选择。”
玛戈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为什么”
艾丝黛拉用腿上餐巾上擦了擦手指,指向“男爵”勋衔“这就是答案。”
玛戈还是没明白。在她眼里,贵族力量比平民大多了,要是贵族都不敢站出来作证,那平民还有可能吗
艾丝黛拉看透了她想法,一边细细地用餐巾擦嘴,一边说道“光明国是怎么建立起来,又是怎么在群狼环伺之下屹立不倒,从前我被困在闺房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时我以为是靠手腕和兵马,现在想想,真正使光明国立于不败之地,是信仰,是思想,是那个无论存在与否都被神殿利用透了神明。”
听见她这样形容光明神玛戈“”
“罗曼国在旁边虎视眈眈那么久,在他们国土,魔法、巫术和魔物均不受限制,自由发展,按理说应该早就攻破我们这个禁魔国家了。但直到现在,罗曼人都不知道怎么瓦解光明国内部,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吗”艾丝黛拉面带酒窝地摇了摇头,声音愈发甜美,她非常享受剖析神殿过程,“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攻破神殿。”
玛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她以为罗曼人攻破不了光明国,就是因为实力不够。
玛戈愕然问道“难道罗曼人用武力侵略了光明国,也没办法统治整个光明国吗”
艾丝黛拉用赞许目光看向她,点点头“你说对了。至高神殿神使只允许神仆人继承王位。罗曼人没有信仰,怎么可能甘愿成为神仆人呢”
她喝了一口巧克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群人为什么反对我继承王位除了对女子有诸多偏见,还有一个至关重要原因,他们不想神权威受到玷辱。在他们撰写神话里,女子生来就是男人附庸,是丈夫奴隶神却同意一个附庸、一个奴隶来当他仆人,这严重违背了他们编撰教条。他们害怕我存在引起民众质疑,所以毫不犹豫地剥夺了我继承权。
“连王室都难以撼动神权。你觉得一个小小男爵,会有对抗神明想法吗”
玛戈明白了,男爵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妻子出来指认司铎。
假如德高望重司铎吃少女传闻成真,神殿在民间建立起来权威,就会出现一条极细裂纹。
也许当时不会对神殿造成太大影响,但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出现更多裂缝
神殿想要保证自身屹立不倒,最好一条裂缝都不要有。
王室倒塌了没关系,神殿要是倒塌了,光明帝国将不复存在,那些贵族爵位和财富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男爵虽然比不上侯爵伯爵富有,但也有世袭家产。他怎么可能放弃荣华富贵,转而支持妻子揭露神甫丑恶面目
“所以,我才会选另一户较为贫穷人家。”艾丝黛拉轻轻地放下杯子。
玛戈彻底明白了女王意思。
当司铎丑闻被公之于众时,那些身世显赫人,即使失去了至亲,为了保护自己世袭爵位和家产,也会缄口不言。
但穷人不同,有没有神殿,他们都是受苦。
有神又怎样他们还是瘦得像骷髅,衣衫褴褛,在救济院和医院走廊上苟且偷生。神是谁,君主是谁,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麻木,冷淡,面黄肌瘦,每时每刻都在气若游丝中度过。神殿兴衰荣辱,对他们毫无用处。他们只想要温饱。
假如这时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失踪女儿被大人物杀了吃了,这是补偿,想要更多补偿,就必须在联名起诉书上按手印。起诉对象当然是司铎。
拜神殿所赐,每一份起诉书都是具有极轻微神力,一旦心甘情愿地按下手印,就有了神圣效力。心越诚,效力越大。
事先,艾丝黛拉会让玛戈跟他们讲解清楚,起诉对象是谁,他们女儿是怎么惨死,又是怎么被这人换成金钱,成为腹中之物。
有人可能会被司铎背景吓到,怕惹上麻烦,拒绝指认这人;有人可能早就忘记了惨死女儿,不想为死去人招惹这样一个大麻烦;但大多数人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贫苦百姓,多一点钱就多活一天,按个手印又怎样
不管他们是否签署起诉书,败坏神殿名誉效果都达到了。她会让那一份份起诉书,变成供她驱策白蚁,在神殿基石上咬啮出一个小小蛀洞。
这样景象,用光明教徒话怎么说来着
感谢仁爱神,让她遇见劣迹斑斑司铎,和忠诚又强大洛伊尔,省去了她不少算计时间。
这只是她渎神第一步。
希望神殿反应不要让她失望。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