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3、暗火
作品:《暗火缠绵》 晋江文学城独发
怀啾明显能感觉到她话说完, 对面的小姑娘慌神了。
她紧紧扣着杯壁, 看着她的视线半垂下去, 慌不择路地躲闪,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落脚点。
“我的时间很充裕, 你不用着急, 可以慢慢说。”怀啾很有耐心,说完让服务员过来, 又点了块慕斯蛋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怀啾真就不催她, 慕斯吃了三分之一,女孩儿终于开口了“总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我来问, 你回答。”
岑念咬了咬唇,点头。
怀啾放下叉子, 擦了擦嘴,“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离婚了”
“嗯。”
“因为什么”
岑念手攥成拳,眼中闪过恨意, 嗫嚅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怀啾神色淡淡, 又问一遍“因为什么”
岑念深呼吸一口,“因为她出轨。”
“小时候她还打你是吗”
“是。”
“你恨她。”
怀啾的这句话像一把钩子, 钩出岑念对童年的所有回忆, 她沉默片刻,低声说“对,我恨她。我恨她在我爸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厮混, 我恨她因为我是领养来的孩子就对我斥责打骂总监,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从前是怎么对我爸、怎么对我的,我更不懂我爸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就是最后她说要离婚,还要我爸把大半共有财产都分给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明明是她欠我爸的,她欠我们家的凭什么厚颜无耻向我爸索要完救命钱,现在我爸躺在病床上受折磨,而她转头跟另一个男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她有什么资格”
“所以,为了报复她,你就去做当初她做过的事情,勾引她的丈夫”怀啾搅动着杯子里剩下的小半杯拿铁,语气喜怒不辨。
“我没有”
怀啾抬眸看她。
岑念握紧了双手,指甲抠进皮肉里。
咖啡店里开始放起轻音乐,许是这音乐声将她的情绪稍稍抚平,她的手略微松开,声音疲惫而屈辱“我只是很愤恨,没忍住就去找她讨要说法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回去后跟她现任丈夫说了,隔天她丈夫就找到了我
,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要再去纠缠他妻子”
怀啾垂下眸,精致的小勺子搅动时碰上杯壁,叮咚作响。
“仅仅只是这样”她淡道,“既然他给了你钱让你不要纠缠,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还主动找你那个时候你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吧”
“只是让我不要纠缠她妻子的交易完成了。”
“叮”。
磕碰的声音猛然放大一下,随后停了。
怀啾看向她,眸色微冷“什么意思”
岑念说到这里,已经没了强烈的情绪起伏,神色木然“他让我当他的情人,说会给我足够的钱让我爸治病。”
轻音乐舒缓。
人声沉寂下去,长久沉默。
怀啾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也不知说什么合适。
岑念眨了眨双眼,把被沉默逼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她又说“总监,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但我从来没想过通过你去做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去工作室实习,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也从来没把你看成什么样的人,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你很好、很温柔,只是我”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颤意“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随时都能断了我爸的治疗。”
“而且我也真的在想,或许我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方云舒。”
女孩儿的泪落进杯子里,被几乎没动过的热可可吞噬。
音乐换了一首。
又一首。
怀啾松开手里勺子,把已经凉掉的拿铁推到一边。
“岑念,你多大了”她问。
岑念擦掉冒出来的眼泪,声音闷“十九。”
“十九啊”
怀啾靠在沙发里,咖啡店在二楼,她转头望向窗外,脚下行人稀疏,抬头望过去,眼前的视线被前方的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遮挡,只能将视线抬到最高处,入眼是云层薄淡的天空。
“十九岁,已经成年了,”她缓慢地说,“该清楚自己做出的选择会承担什么后果,也该学会思考这样的后果是不是自己承受得起的了。”
岑念愣住。
怀啾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吃完剩下的慕斯蛋糕,问她“方便的话,能带我去探望一下你父亲吗你放心,我不会
说多余的话,只是单纯作为上司,对员工的一点关心。”
怀啾再一次来到医院。
这是九滨最好的医院,岑念说为了转来这个医院得到更好的治疗,家里的积蓄都快被掏得见底,她上大学后她家的房子就卖掉了,她平时住在学校,节假日就待在医院。
“那这之前呢你又要上学,你爸没法出去工作,治病的费用怎么维持的”怀啾问。
“上大学这半年我一直在兼职,我爸精神好的时候会在网上写点文章赚钱,”岑念道,“我大学之前,基本就靠着家里积蓄和向亲戚借的钱勉强撑着。”
两人说话间电梯到达相应楼层。
怀啾看了眼电梯显示的数字“你上次不是在这一层下的。”从这层开始就是单人病房,她记得上次发烧时就在这层打点滴住了一夜。
岑念点点头,抿了抿唇,“也是他给我爸转到这层来的。”
怀啾微顿,没说话。
出了电梯口,岑念带着她往右边走。
在倒数第二间病房前停下。
怀啾看了眼门口的病房牌,念出声“岑启扬”
“嗯,我爸的名字。”
“扬帆起航,很好的名字。”
岑念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像怀啾刚认识她时的腼腆。
病房里,男人正靠坐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摆在床上桌上,他身形瘦弱,戴着副眼镜,慢慢地敲着键盘。
“爸”岑念小跑过去,“你怎么又开始敲电脑了,不多睡会儿”
男人合上笔记本电脑,笑道“睡够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很适合写作。”
“就你理由最多”
岑念把他电脑放到一边,岑启扬看向跟在女儿身后进来的怀啾,“这位是”
岑念“这是我去实习的工作室的老板”她说到这卡了壳,这才想起来当初方云舒出轨的时候大摇大摆不加遮掩,岑启扬是知道怀岳铭这个名字的。
岑启扬以为她是连自己老板的名字都不记得,无奈道“迷糊丫头。”
岑念尴尬又不好意思地看向怀啾。
怀啾不知道当中隐情,但从岑念的反应里也猜到她不方便透露她的名字。
她也卡了下壳,大脑里一个字还没清晰印出来,嘴巴就先一步出
了声儿“岑叔叔您好,我叫许啾”
说完她自己僵了一下。
下意识地抿起唇,心脏一瞬间差点儿蹦出喉咙口。
岑启扬却没注意到“jiu是哪个jiu”
“啾啾栖鸟过的啾。”
“好特别的名字,”他温和地笑起来,“让人想到山间的小雀。”
男人的声音因为生病的缘故不是那么中气十足,更显得柔软,他身上有一股很安宁淡然的气质,这是真正从内心散发的温柔感,像一层光把他给笼罩住,有着琉璃般的通透,也有着包容一切的温暖。
怀啾的眼眶莫名泛起酸涩。
“这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她微微笑,轻声说,“说是我出生时正好有一窝麻雀在病房外头筑巢,叫声清脆,听上去很有活力。”
“麻雀活泼,也有象征勤劳自由的意思,”岑启扬说,“是个很好的名字。”
“谢谢您,岑叔叔。”
他摇头“是我谢你才对,我女儿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岑念很努力,做事认真,也很有天赋。”
岑念拿了个苹果和碗坐在床边给岑启扬削,岑启扬慢慢吃完,她接过空碗去卫生间洗,顺便给岑启扬把用了一段时间的毛巾给洗一洗。
女儿不在,岑启扬脸上的笑容稍敛,问怀啾道“许小姐,您知道念念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怀啾按兵不动“您这是在问”
岑启扬看着卫生间的方向,音量放轻道“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我是清楚的,前段时间医生忽然让我转到这间病房,我不傻,这间病房要花多少费用我心里有数,绝不是我们家目前的消费水准能负担的。”他轻声叹气,“我问她她说是工作室的工资她一个寒假实习生,能拿多少工资”
男人停顿两秒,靠在床头神色间显出疲态“我的病怎么样,我也很清楚,到这种地步再怎么治都不会有多好了,时日无多。我除了这个女儿,就没有别的牵挂了。我不求她一定要出息、成为人中龙凤,只求她平安健康、问心无愧地度过余下的一生。”
“人的生命很长,也很短,充满无数变数,我只能在最后的时间里祈求不要有太多的变数降临到她的生活里。”
他愈说
愈缓慢,怀啾听着,仿佛有一根绳索捆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
怀啾说“您放心,您转病房的这个钱,确实是她寒假期间在我们工作室实习的工资。她很出色,我还给她发了奖金。”
工资和奖金确实是真。
岑启扬静静地凝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许小姐,谢谢你对念念的照顾。”
岑念洗完碗出来,护士也推着餐车进来,送来岑启扬的午餐和药。
陪着岑启扬吃完饭,见他睡下,岑念才起身送怀啾出门。
病房门轻轻关合,两人往电梯口走。
“总监我爸是不是问了你什么”岑念轻声问。
“嗯,他问了我你转病房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怀啾说,“我说是你实习的工资。”
“”
“总监,谢谢你,”小姑娘垂着头,“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谢和道歉,你有个很温柔的父亲。”
岑念抿唇笑了笑,眉宇间仍是郁色。
电梯数字一层一层往上跳,怀啾叹息一声“还记得在咖啡厅我跟你说的话吗”
岑念咬唇点头。
“你再好好想想,自己承不承受得起一系列的后果,”怀啾说,“你想报复方云舒,人之常情,但把自己搭进去,飞蛾扑火式的报复很可能最后你自己被焚烧殆尽,火还是一样烧。”
“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了”
“怎么没有。你面前不是就有一个”
岑念诧然抬头。
女人拢了拢发,不若以往的待人温柔,几分冷傲和慵懒“不过我不是帮你,说合作更为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给大家高歌一首活在前妻名字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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