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作品:《烈犬

    吴清桂坐在那儿, 就看见桌子对面的池烈盯着手机,片刻后,缓慢露出个笑容。

    池烈平时根本不爱笑, 大多数时间都冷着张脸, 面无表情,幅懒得搭理人的模样。

    然而面馆橘色的光线下,此刻, 少年嘴角正微微勾起。

    那双向来冷漠的眸子浸在暖色灯光里, 骤然柔软下来, 温和的, 像是晨曦下的深湖, 平静而清澈。

    “你傻乐什么呢”吴清桂不由好奇, “哟, 是不是哪个小姑娘给你发的短信瞧给你高兴的。”

    除了第次来废品站, 池烈再没和喻见起出现过。

    所以吴清桂压根没往喻见身上想。

    吴清桂这么说, 池烈捏紧手机。

    他喉头动了动,又往屏幕上扫了眼,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

    “没有。”池烈对上吴清桂八卦的眼神, 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只是10086。”

    语气淡淡的。

    吴清桂“”

    所以你刚才对着客服短信笑成那样

    吴清桂难以置信地又看了池烈眼, 对面馆老板招手“老板, 再给他加份牛肉”

    这孩子怕不是这段时间太累给饿傻了

    翌日,周。

    开学已经有大半个月, 平城中的学习氛围好, 短短三周,大部分人已经适应了从假期过度到学校的生活。

    升旗仪式。

    教导主任和学生代表依次在主席台上发言,下面操场上的学生人手本单词书, 抓紧时间多背几个单词。

    喻见这段时间被裴殊抓着恶补英语,自然也低着头认真背单词,背着背着,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下。

    是站在她后面的沈知灵。

    “见见。”沈知灵背了这么久只记住个abandon,会儿就不耐烦了,“你今天还要去问池烈英语题吗”

    自从上次问过题,喻见几乎每天都往教室后排跑。次数倒不是很多,稳定在天两次的频率,并不常去。

    但已经足够让班里的同学目瞪口呆。

    开始,还有人觉得或许池烈只是那天心情好,才没有直接甩脸色把喻见气哭。

    而观察段时间后,大家有目共睹。

    少年依旧成天顶着那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脸,即使在喻见来问题目时也不假辞色是的,尽管在讲题时还是那幅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池烈却从来没拒绝过给喻见讲英语题。

    次都没有。

    “可能吧。”

    喻见边背单词,边小声说。

    她也没有平白无故去找池烈,往往遇到了不会的题,才去后面找他。

    沈知灵看向喻见的眼神顿时充满钦佩“见见,你真是太厉害了”

    怎么就能点儿不怕池烈。

    沈知灵语气格外夸张,喻见有点无奈。

    “这话你来来回回说了多少次,没有几十遍也有十几遍了。”她合上单词书,“我只是问几道选择题而已。”

    哪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池烈很吓人啊。”沈知灵勾着喻见的头发,依旧有些惴惴,“要是换个人去问”

    话说到半,沈知灵自己卡住。

    开学以来,所有人都远远躲着池烈,除了喻见之外,还真没人有那个胆量跑去问池烈题目。

    两个小姑娘轻声说着话。

    没会儿,站在队伍最前排的班长钱思域微微转头。

    沈知灵立刻瞪起眼“看什么看转回去”

    钱思域就是之前匿名墙事件里,没心没肺和同桌吐槽的男生。好在他只是没什么心眼,为人倒不坏,后面还专门找喻见道歉。

    喻见没怎么放在心上。

    沈知灵却始终记得他先前大嘴巴乱说话的仇。

    “不看不看。”钱思域缩脖子,把头转回去,又压低声音,“喻见,你说要是我也去问池烈题目,他会不会生气啊”

    喻见没想到钱思域会这么问。

    她愣了下“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班里同学大多还和沈知灵样,对池烈怵得不行。

    钱思域挠头笑“池烈是年级第嘛,我当然想去问了。”

    他没好意思说,上次因为在背后吐槽喻见,被池烈直接撞碎了水瓶。

    事后钱思域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次大概是得罪了池烈,直琢磨找个机会和池烈套近乎。

    不然总是惦记着更麻烦。

    喻见想了想,最后认真道“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看。”

    光靠她个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既然钱思域主动提出,试试也无妨。

    钱思域要的就是喻见这句话“那我就去了”

    下定决心后,他又来求喻见“要是待会儿他不高兴,你可得帮我”

    喻见点头应下。

    池烈站在队伍最后排,对前面发生的对话无所知。

    双手插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动作很轻,像是在摸件易碎的、稀世珍贵的宝贝。

    夏日晨风吹过。

    想起昨晚那条短信,少年脸上露出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

    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池烈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钱思域是个想到就做的实干派,升旗仪式结束,回到班里,就立刻捧着习题,对喻见使了个眼色后,颠颠跑去找池烈“烈哥你也给我讲下题吧”

    还很自觉的放低了身份。

    他这嗓门吼得特别大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纷纷看向这边。

    池烈“”

    大清早的,犯什么病。

    和班里其他学生没有任何来往,他漠然地掀了掀眼皮,完全不准备搭理这个神经病。

    可惜神经病非常会看人眼色。

    “烈哥。”钱思域压低声音,用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是喻见同学让我来的。”

    池烈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正要说几句冷言冷语赶钱思域走,闻言就是顿。

    他不自觉抬眼。

    看向喻见的方向。

    喻见早答应过钱思域,自然不会放着不管。早在钱思域往教室后排走的时候,就关注起了池烈那边的动静。

    离得远,横跨整个教室,钱思域声音又极低,喻见没听到那句话。

    看见池烈抬头看过来,她下意识冲他笑了笑。

    这周每个大组都往里挪了组,喻见这组正好换到靠窗的位置。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里,少女眼眸明亮而温软。

    没想到池烈会看过来,她有点局促,笑得稍显腼腆。夏风吹过,发梢轻轻扬起,扫在少年蓦然停顿拍的心脏上。

    池烈抿了下唇。

    没说什么,他收回视线,也没搭理钱思域,无声地盯着自己的桌子。

    长达分钟的安静。

    池烈不说话,也不动作。

    围观同学纷纷朝钱思域投去同情的目光,死皮赖脸如钱思域,额上也细细密密出了层冷汗。

    这不能吧

    他分明都把喻见搬出来了,不应该啊

    就在钱思域以为自己今天大难临头难逃死的时候,直没吭声的池烈突然开口。

    他没像平时对待喻见那样,主动伸手去接习题,也没朝钱思域投去任何个,哪怕只是冷冰冰的眼神。

    少年偏了偏头“问。”

    很不耐烦的个字。

    于是,老实人李文章再次遭遇了捉摸不透的课堂情况。

    而且比上次还要夸张。

    “不是”直到下课后,单独把喻见叫去办公室的路上,李文章还头雾水,“我讲课有这么差吗”

    学生们之前动不动往后看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变成了先看教室中间眼,再瞄后排下,最后震惊又茫然地转回讲台方向。

    个二个都是怎么了

    喻见眨眨眼,诚恳道“没有啊李老师,你讲课直都很好。”

    至于钱思域就坐在教室中段这种事,她是不会主动和李文章提的。

    李文章向来心大,听喻见这么说,他也没继续纠结,而是转头叮嘱起来“有不会的题目就来办公室找我,老师头发是少了点,耐心直都很多啊。”

    开学这么久,怎么没见这孩子来办公室问题呢

    这样下去英语成绩可没法儿提高。

    喻见没想到李文章专门把她叫来是为了这个。

    “我有问其他同学。”喻见和李文章解释,“听他们讲的能听懂,就没来找您。”

    池烈讲起题目思路清晰。

    有时候比裴殊讲得还好。

    李文章于是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同学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喻见的学籍从老城区那边转过来,刘秘书来办理手续时没提过岑家,所以李文章不知道她和岑家的关系。

    但他在证明材料上看到过阳光福利院的红章。

    因此不免对喻见多照顾几分。

    李文章又关心了会儿喻见的学习生活,把她平常做的习题留下,这才挥挥手让她离开。

    喻见只有英语科瘸腿,李文章给自己泡了杯茶,悠哉游哉地往椅子上躺,准备针对喻见的错题,好好整理下她的薄弱部分,然后重点攻克。

    “噗”

    李文章翻开习题,就喷了纸面的茶。

    他咳嗽半天,含着热泪对着题目旁铁画银钩的锋锐字迹看了好会儿,又翻到封皮那页去看。

    封皮上,少女姓名字迹清隽。

    不是他们家大侄子给池烈的那本高考真题。

    李文章“”

    救命

    这还是那个他英年早秃的世界么

    这节是做操的大课间。

    喻见并没有在李文章那里留太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广播操的音乐才起了个前奏。

    学生们基本都去了操场做操。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所以喻见进班,就被吓了跳“你怎么没去操场”

    池烈不但没有下楼去做操,他甚至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直待在最后排,而是走到了教室最前面。

    此刻正闲闲靠在喻见的课桌上。

    少年腿长,第排离讲台那点距离根本不够放。他索性抱起手臂,直接把腿懒散搭在比地面高出级的讲台上。

    听了喻见的话,他不吭声。

    只是稍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扫了她下。

    锐利的、带着些微戏谑的眼神。

    喻见就有点不自然,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说到半,喻见顿了顿,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掺和进池烈给钱思域讲题这件事。

    她的确答应了钱思域,在关键时刻去救他。但池烈没生气,不耐烦归不耐烦,最后还是讲完了整道数学题。

    喻见压根没有出场机会。

    喻见想通了这点,迅速理直气壮起来“我看你今天给钱思域讲题讲得挺好的。”

    之前那么不情不愿。

    事到临头表现还是很可以嘛。

    想到这里,她又多说了句“以后可以继续保持”

    这句话喻见经常用来鼓励兔子大虎他们,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几分赞许和骄傲。

    池烈闻言,挑眉嗤笑声“你搁这儿哄小孩儿呢。”

    听这小姑娘的语气,大概是把他当成福利院那群小笨蛋哄了。

    喻见说完也觉得有几分不对。

    她脸红了下,声音小了些“反正反正就是这样啦。”

    有钱思域作例子,慢慢的,大家就会对池烈改观了。

    池烈完全不在意这个。

    他起身,走到喻见面前“我的电话号码存了吗”

    少年语气平静,寻常的,似乎只是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

    插在衣兜里的手却不自觉攥起。

    紧绷着,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安。

    喻见点头“存了,收到短信就存了。”

    其实她还蛮奇怪的。

    完全想象不出,池烈竟然还会本正经地和别人说晚安。

    少女语气轻快,脆生生的。

    池烈嘴角禁不住扬,随即,又很快压下。

    他敛着眉目,不让她看见眼底的情绪“给我看看。”

    说着,朝喻见伸出手。

    喻见有点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只是存个号码而已。

    但池烈的脾气她也习惯了,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然后递给他。

    交接的时候,细白指尖无意擦过少年的掌心。

    很轻,很快,柔软的。

    池烈头皮瞬间有些发麻。

    他喉结动了动,若无其事接过喻见的手机。

    视线扫,挑了下眉。

    池烈当着喻见的面,手指随意在屏幕上敲打几下,这才递还给她“看完了。”

    喻见愈发疑惑“你改了什么我存错号码了吗”不应该啊,明明从短信界面直接存的。

    池烈个头比她高得多,刚才他高高举着手机,喻见完全看不到屏幕,只能看见少年瘦削冷白的指节。

    他扫她眼,没说话。

    似乎往教室前面走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池烈插着兜,又步履散漫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喻见摸不着头脑,只好自己点开通讯录。

    然后就是愣。

    喻见给通讯录的备注都是全名或者敬称,规规矩矩的。只在沈知灵抱着手臂撒娇的央求下,把对方的备注从全名改成了阿灵,从而成功占据通讯录第的位置。

    喻见不懂这有什么好争的。

    不过既然沈知灵喜欢,她也就改了。

    然而现在,占据通讯录第的却是另外个人。

    池烈在备注前加了个1。

    直接把自己顶到了喻见通讯录的第位。

    作者有话要说  沈知灵呵男人瞧瞧你嫉妒的丑恶嘴脸

    感谢诺包子、我好想你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