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04章 鬼门关

作品:《被退婚后成了太子妃

    蒋寄兰还是低着头, 一动不动。只是宽宽的袖子里,刚刚长出来的指甲往掌心里又嵌了几分, 浸出一丝血痕。

    “自然是儿子啊跟蒋侧妃一起的。来前便准备了好些礼物,要送给安平的。”

    建王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打了个结,还是把她供了出来。

    她心里烦躁得好像外头树上的蝉全钻了进去。可也只得强忍住,勉强笑道“安平自小哪里受过这番委屈这都快二十天了。难道七月半还叫她一个人住着岂不要吓坏了。到时怕有人议论,这宫里到底还是父皇跟母后说了算,还是太子跟太子妃说了算”

    她话音刚落,就听贾后冷笑了两声“你出去,在那日头底下, 金砖地上跪着。”

    “母后”就听建王惊呼一声。

    “怎么, 你也想一处去跪着”贾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像宫里的钟声, 不容动摇。

    建王立刻不敢再出一言。

    外头阳光猛烈,烤得天空上的蓝色都干涸了一样发着白, 地上也一处处亮着,像点着的火苗。

    明明院子四周有几棵高大的绿树。有楸树, 有白皮松, 还有老槐。不乏浓荫。

    可女官押着她到了道路最中央, 完全没遮没挡的地方。

    双膝落地, 一股灼热隔着薄薄的衣裤传来,像是跪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明明重活一世, 该事事尽在掌握之中的

    恨意像空气里翻滚着却看不见的热浪席卷而至, 她有些眩晕。

    明明安平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她可以借来杀掉乔盈儿。

    可为什么,重活一世,杨陌这个狗男人对乔盈儿那贱人竟比上一世还要好上百倍。

    安平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上一世,杨陌顾忌着贾后跟皇上,就算安平欺负了乔盈儿,杨陌也是忍着。

    不然,她也不会想到利用安平来实施自己的计划。

    可现在看来,如今,任何人在他眼里,便是安平,也是轻如芥粒。

    安平不过是轻轻刺了乔盈儿两句,竟被他关上三个月,让她连接近怂恿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清这个男人

    上一世,杨陌逼她把宫务交给林采之,她还自我安慰,说这是为了她好,好让她平平安安再生下一个嫡子来。

    若是她早一点知道这狗男人不让乔盈儿生孩子的原因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死。

    她会活得比杨陌那个狗东西更长久,看着自己的儿子接替他坐上那个天下至尊为所欲为的位置。

    而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享尽人间尊荣。

    想到这里,她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就见地上有影子靠近,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音道“给她点儿水,别叫她中了暑,晕过去。”

    她舔了舔嘴唇,确定干燥,她有些想说话,可嗓子里好像塞了一把棉絮,气息丝丝的喘出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清凉的水流进嘴里的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前世。

    那时她趟在产房的床上,周围满满都是人影子在晃动。

    而她已经没了力气,嗓子也是这样,像是被棉絮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孩子太大了卡着生不出来”

    “娘娘你使劲呀,再多使把劲”

    声音实在太混乱了,她听不清楚是谁在叫。

    心里是明白的。可是神智却像是倒时热锅的猪油,无法控制地化开。

    “啊,夫人,我们无能快着人去请柯嬷嬷来吧”

    柯嬷嬷是谁她想不起来。

    “谁谁不管是谁去去去快去呀”这样乱了章法,嘶吼的人是她母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得人说柯嬷嬷来了。

    就有手摸上来,在她的心窝处使劲地推压。

    她痛得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你做什么你是来害命的么”还是她母亲在问。

    “害命怕害命还生什么孩子您老难道不知道么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十个里头能有三个挺不过。”陌生的声音,大概是那个柯嬷嬷。

    “可她是皇后是皇后”

    “闭嘴越是富贵,胎儿越大,越是容易出事先文穆皇后便是如此”

    “你来,像我这般使劲推着。拿剪子来,我得赶紧把下面剪开”

    就听那柯嬷嬷嚷道。

    就在那一刻,神智恍惚间,她竟然突然明白了那句她一直没想明白的话。

    “别人也就能生个孩子。”

    原来别人都只是来给杨陌生孩子的。

    唯独乔盈儿不用。

    因为这是一道鬼门关。

    这一道关,别人都过得,唯独他心尖尖上的乔盈儿过不得。

    她怎么忘记了,文穆皇后便是难产而死。

    他为什么把杜嬷嬷叫回身边

    原来不是要给乔盈儿寻找怀孕的法子,而是要让乔盈儿别怀孕啊。

    她恨自己没有早点看透。

    几乎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就像一个五光十色的肥皂泡,一旦戳破,里面空空如也。

    这些怀孕的日子,每一次她见到乔盈儿,都会忍不住心里的恶意去刺痛她。

    孩子动了呢

    肚子又长大了些呢。

    啊,圆圆的肚子形状,很可能会再生个小皇子呢。

    看着乔盈儿每次都脸色白得像要摔碎的白瓷,或是半透明的即将融化的雪花,她就觉得无比痛快。

    她那时想,杨陌对乔盈儿再好有什么用呢她没儿子,将来老了只有一个惨字。而她就会坐在太后的宝座上,想一想要不要把乔盈儿做成人彘。

    胸口的痛,下面的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她觉得自己浮在一片腥臭的血水之中,而乔盈儿却穿得像一只炫目的孔雀,站在一边微笑。

    “皇上皇上”用尽最后的力量,她叫出声来。

    杨陌没能进来。

    他是皇上,产房这样血腥肮脏的地方自然不能踏足。可说到底,还是他不愿意。

    若里面躺着的是乔盈儿不会的,他就是怕里面躺着等死的人是乔盈儿,才一直不让她怀孕啊。

    这样的苦,只有她们这些“别人”来承受。

    乔盈儿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她没能等到他进来。

    却听到杜嬷嬷说“不行了。”

    再醒来却回到了十岁那年。

    她想老天爷也是可怜在她。

    “不行了”她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一时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世,眼前一片看不见远方的黑。脖子上灼痛着,像有火在烤。

    她晕倒在万春宫滚烫的金砖地上。

    贾后没想到蒋寄兰竟是这般柔弱,不过是叫她跪上片刻,她里头还没教训上建王几句,外头就来传着蒋寄兰晕倒了。

    只得命人将她抬到偏殿,又叫了太医来瞧。说是暑邪内侵,热郁气逆,又兼谋虑太过,阴郁不决,肝阴耗损,说是身子亏虚得厉害。

    贾后听了更觉生气。待太医退出,便遣退左右,黑着脸坐下,责怪建王道“谋虑太过你就安安生生做个富贵闲人罢了。那个位置,你们别肖想了。”

    建王因酒色过度,向来面孔浮肿。此时一张脸更像充血一样红胀着,怒道“母后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现在父皇还在呢,他便已经一手遮天。他日若是他坐了那个位置,他心里能有母后能有我跟安平的好瞧瞧安平如今,那就是日后儿臣的下场母后母后,你真的忍心”

    这几句话倒好像几拳,重重捶在胸口,疼痛难忍。

    贾后呼一呼气,顿了一顿,长叹一声“若你有人家半点争气,母后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给你把这位置争到手。可是你你瞧瞧成天不跟钟王妃要好,反而对这个蒋侧妃言听计从。你难道不知道她跟太子有仇,只是想利用咱们复仇么”

    建王听贾后语气松动,忙上前往地上一跪,老大的人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贾后的腿,眼泪从浮肿的眼睛潺潺流下“母后可怜可怜儿臣吧。就是儿臣不争气,日后若真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还有母后帮着么正因蒋侧妃跟他有仇,儿臣才敢信她。不像钟王妃,他们钟家自己的算盘拨拉得比谁才响。她虽是嫁进了建王府,可心里想的却还是她们钟家的安危。钟国公那老狐狸早就跟那边有了勾连。母后若不忙儿臣,这世间还有谁能帮儿臣”

    贾后看他老大个人,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再硬的心也软了。皱眉道“你先起来吧。说说那个”说到这里,她抬了抬下巴,指向蒋寄兰躺着的那张床。

    “有什么好计谋”

    建王这才胡乱拿袖子擦了擦脸,从怀中掏出一张雪浪纸来,双手呈给贾后。

    贾后接过,细细看了一遍,指着上面一处道“怎么林采之也在其中”

    建王眼珠左右楞了楞,道“她还不死心,就想要进宫。林雍托了人,求了过来。母后,别的不说,若是林家肯帮我”

    贾后蹙眉,心中疑惑不已,暗想“林雍这人虽说之前为了林采之的事,跟杨陌有了隔阂,可如今刚在河南立了个大功,升了吏部尚书。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林采之就算进了东宫,也不可能得宠。精心培养的女儿,岂不废了莫不是这又跟那侯易游的事似的,表面上把证据全交出来给了我们,其实是引着我们踏入圈套呢。不可不防。这奉仪的事还是该早点罢手。”

    便抬眉瞪了建王一眼“这奉仪的事,我已经答应了乔盈儿,拖上一拖,这事是不成了。”

    建王一听,猛地站起来,像只青蛙一样,双脚一蹦离了地“母后这样的大事,您怎么也不跟儿臣商议一下”

    “商议你个头你这糊涂脑子,还想争大位你也不想想,太子只知道围着乔盈儿转,连陆家冯家陈家林家都一个个除掉了。这些人”

    她说着不屑地用指尖点着那雪浪纸,戳得一阵西索直响,“这什么沙五姑娘家里不过是个驿丞,连品级都没有的官儿,进了东宫,也是浪费米粮,能做什么你们老实说,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她越说越气,就手把那雪浪纸团成一团,朝建王脸上砸去。

    建王唬了一跳,躲闪不及,正正砸在右眼睛上,顿时又流下一行泪来。

    他正要辩驳,却听身后有人道

    “母后,这沙五姑娘是乔盈儿的表妹。求到这边来,我们看着乔家的脸面,也不好拒绝。”

    幽幽的声音,大夏天的都让人觉得凉嗖嗖。

    他一回头,就见蒋寄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扶着朱红的床栏杆,斜坐着,披头散发的,像一缕紫色的烟,看不真切。

    贾后也向蒋寄兰看去,见她阴阴惨惨的,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听这话头,明显这事建王府里都是蒋寄兰在操办。

    她心中略一想,便是一跳。这奉仪的事,难道不是安平的主意,而是蒋寄兰的

    便道“你倒知道得仔细。我瞧那乔盈儿也是个善妒吃独食的,别说是沙夫人那边的表妹,便是乔家这头的堂妹,怕也进不了东宫。你好好养着吧,别再白操这些心。”

    不想话音未毕,就见蒋寄兰浑身像是叫人狠狠抽了几鞭般,抖动不已,连床栏帐子都哗哗作响。

    见她如此激动,贾后越发诧异怀疑起来。

    若这奉仪的事是蒋寄兰的主意,那他们今天一来就想要见安平,岂不是也另有图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